腿可酸了,谁都想坐,就不穷讲究了,坐床沿呗,能搭半拉屁股都不知道多舒服了。
桑萝觉得她这辈子要真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只要别把自己熬得太狠,身体那绝对杠杠的,运动量可太足了。
说是吃过午饭歇,其实也没有真的吃饱就歇,刚吃饱哪能躺?老老实实坐了一刻钟,又站了一刻钟,这才让沈宁关了院门,倒在床上补午觉。
一觉醒来,满血复活,桑萝就折腾起做神仙豆腐了,酸枣糕也加紧处理,趁着有太阳,能多晒半个日头是半个。
忙到最后,酸枣糕做好了,上了模具送到了后院的晒架上,神仙豆腐也凝成了。
量不算大,切好后也就八块,桑萝拿了个陶盆装了,带上沈宁下山去,给陈家、施家、卢家和周村正家各送了一块,顺道从陈老太太那儿借了把剪刀来用。
陈家、施家和卢家都是常走动的,桑萝没少吃三家时不时给的菜,所以送些吃食过去也不奇怪。
倒是把这东西送到周村正家,周村正媳妇愣了愣,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后就是高兴,再三谢过,转身就回屋拿了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东西出来塞给沈宁,道:“最近去县里买粮带回来一些绿豆糕,我给包了几块,阿宁带回去和你大嫂二哥一起尝尝。”
沈宁一听是县里的点心,推辞不敢接,周村正媳妇一直塞,小姑娘就下意识去看自家大嫂。
桑萝笑着与周村正媳妇道:“婶子也太客气了。”
看她再三往沈宁手里塞,桑萝冲沈宁点点头,沈宁这才敢接,与周村正媳妇道:“谢谢周婶子。”
甜甜的嗓音,周村正媳妇听得直笑,她儿子好几个,就是没个闺女,看着沈宁身上簇新的衣裳,真心实意赞了桑萝一句:“你把阿宁和小安养得是真好。”
当初那样的处境,能把日子过到现在这样,自家男人说得没错,这桑氏是个极有本事的。
最紧要的,心也善。
说是嫁给了沈烈,其实到底是连人也没见过的,而且嫁过来的时候人都没了,天地也没拜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沈安和沈宁的嫂子了,还真当嫡嫡亲的小叔子小姑子抚养了起来。
想到这里,周村正媳妇的目光闪了闪。
她儿子好几个,老大和老二是刚成亲了,但老三还没有啊。
只是目光落到沈宁身上,这个无端端冒出来的念头才又被她压了下去。
动了这样的念想,再看桑萝那就更是多了些说不出的顺眼了,勤快、本事、踏实、心善、会做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晚间没忍住,悄悄把这点子心思跟男人说了,周村正本来都躺下了,给她这话惊得噌一下坐了起来。
再一细想,还真的不错???
不过也就这么一想罢了,他很快摇头:“这话头你可别乱提,她带着沈安和沈宁两个孩子呢,咱们去提这个算什么呀,而且桑氏也未必愿意,你真要提了,往后打了照面都没法说话了。”
周村正媳妇遗憾,“我知道,我不就只是跟你这么一说吗?多好一姑娘啊,谁瞧了不眼馋。”
事实上周村正要是也很赞成,周村正媳妇这念头可真就压不住了,万幸,家里有一个特别清醒的。
自然,自己送一块豆腐差点被周村正媳妇相中做儿媳的事,桑萝是半点不知道的。
知道了也只会觉得荒天下之大谬。
她上辈子先是因为生存,后是因为身体,活了二十八年,就单到了二十八岁,这辈子哪里动什么嫁人的念头呢?
一穿过来直接成了有身份有户籍的寡妇,桑萝其实觉得还挺好的,她适应得特别自在。
要是一穿过来和她一起生活的不是沈安沈宁这么两个格外乖巧的小孩儿,而是一个成年男人,桑萝第一个念头指定就是跑,哪能呆得这么安心。
桑萝不知道,所以她送豆腐的时候顺道通知过三家神仙豆腐不做了,接好了次日的豆腐订单和秦芳娘带回来的毛肚订单,另有一张东福楼那边毛肚货款的条子,回到家收好,尝了沈宁递过来的一块绿豆糕就忙活起来了。
别的都还罢,都是做熟的事情,等桑萝把那些拐枣整理整理放上桌开始处理的时候,沈安和沈宁奇了。
先时以为是把柄剪了是为了卖相好些,结果柄全剪完了,兄妹俩就看到自家大嫂上水洗,清洗干净,让他们直接去抱之前买石磨送的那个石臼来。
这东西现在是小兄妹俩常用,家里每天吃的米已经不需要去陈家舂了,就三个人的口粮,用这小石臼就成。
虽然疑惑大嫂处理蜜爪爪怎么还要石臼,不过这么些日子了,兄妹俩早认识到自家大嫂有多厉害了,让搬石臼就搬石臼,准是有用嘛。
等石臼搬来,桑萝从洗好的一大桶拐枣里边抓出两把放进石臼,动手就捣。
沈安才意识到他大嫂不是直接卖野果子,而是又要用这蜜爪爪做吃食了,眼睛都亮了起来!
“大嫂,这个捣碎了能做什么?”
他好奇得很。
桑萝笑:“能熬糖,拐枣糖很好吃的,不仅甜而且特别香,而且这东西其实是一味中药,学名叫枳椇,家中有本杂书中有记载,说枳椇可以生食、酿酒、熬糖,味甘、性平、无毒,止热,润五脏,利大小便,功同蜂蜜。”①
桑萝是边回想边说的,因而这一段话说得很慢,沈安和沈宁听得一愣一愣的,味甘、性平什么的他们不太懂,但是功同蜂蜜这句话是听懂了的。
蜂蜜呀,可贵可贵的,比麦芽糖还贵很多。
“和蜂蜜一样甜吗?”沈宁口舌开始生津了。
桑萝看小姑娘一眼,弯了弯眼:“嗯,还有一种蜂蜜没有的香味,等明天我去县里卖这糖,到时候买个小罐子回来,咱们自己家里也留一罐吃,直接吃或者调水喝都行,这个做好了只要进去挖糖的勺子不沾生水,能存好几个月的。”
沈安和沈宁一听要给自家留一罐,第一反应:“这个贵吗?”
桑萝想了想:“我准备和蜂蜜卖差不多的价。”
拐枣树不多,至少目前她敢去的区域里暂时还只发现这一棵呢,当然,跟她不敢往深处走也有关系,但确实走不起量,当然得卖贵一点。
糖在这里本来就是奢侈品。
这时候的人,吃糖仅限于麦芽糖和蜂蜜,这拐枣糖桑萝就不准备卖低价了。
一听要卖出蜂蜜的价,兄妹俩个齐齐摇头了:“那家里不用留了,我们不吃糖。”
桑萝笑:“我吃。”
自家做的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吃,那忙忙叨叨还图个啥呢。
不止拐枣糖她会留一罐,就连酸枣糕桑萝也准备到时候留一小坛子自家当零嘴,反正这东西耐放。
一听桑萝那一句我吃,兄妹俩个马上没话了,然后眼睛也悄悄弯了。
兄妹俩:大嫂真好,其实就是疼我们!
作者有话说:
作话:①出自《本草纲目》
第78章 这场面是她没料到的
拐枣糖并不难做,就是最简单的去柄、清洗、捣碎、加水、取汁、熬煮,要用到的工具也就一个石臼,一张可以过滤取汁的布,一口釜,一个用开水烫过晾干可以用来盛放存储糖浆的坛子。
难就难在他们捡得多,将近三背篓,去柄后都有近一桶,这样一来每一道工序都耗时很长,仅剪柄和捣碎这两项就折腾了很久。
后边真到熬糖的时候,做起来时其实谈不上技巧,掌握火候以及熬糖后期勤搅拌就行。
沈宁看过一遍,觉得下回这些事情她都能做下来了。
兄妹俩看着一开始滤出来的偏青黄色的汁液,随着熬煮一点点变红,最后变成色泽非常诱人的棕红色糖浆,就,特别神奇。
到装坛的时候,简直激动,两小只一起搬了晾好了坛子过来,看着桑萝一勺一勺的从大釜中往坛子里舀,那种甜香,馋得兄妹俩口水直冒。
舀得差不多的时候,釜壁都刮干净了,恰恰装满了一坛子。
兄妹俩看着那满满一坛子拐枣糖的小表情,那恨不能把坛子抱住香一香的样儿,十足十的□□看到蜂蜜的样儿。
桑萝看得好笑,招呼两个小的:“去拿一只碗两双筷子过来。”
兄妹俩眼睛一亮,也不围着灶台边的坛子了,跑到放碗筷的木案上就拿了一只碗三双筷子过来,乐颠颠的把碗递给桑萝。
桑萝用木勺把釜底刮了又刮,刮好几下后,木勺拿上来,勺子里俨然是半勺深棕色的糖浆。
两小只脚丫子踮着,脖子伸长,双眼放光的瞧着那糖浆一点一点倒进碗里,都快乐成小松鼠了,一勺倒得差不多,桑萝又把那木勺掏回釜里再刮了一圈,这一回出来的不算多了,但也够两小只乐的了。
“行了,用筷子卷吧卷吧吃吧。”
一双筷子就递到了桑萝手里:“大嫂也来!”
桑萝也不客气,笑吟吟接过那筷子,插进糖浆里,而后卷、卷、卷,糖浆舀到最后这一点,其实已经差不多凉了,成了半凝固状态,很容易就能被卷起,三卷两卷,筷子的一头就卷得跟个棒棒糖似的。
两小只有样学样,卷得很是欢快,一大两小,一起把筷子举起,仰着头接糖。
甜、香、滑!
这一口的满足,真没白忙!
其实这东西吧,如果有模具,再削点儿竹棒,还能做成棒棒糖的,应该更卖得起价,但得是天够冷,温度低些,再用后世那种软模具才好脱模,桑萝也就没折腾了。
沈安和沈宁已经像是掉进了蜜缸子里,满足得不得了。
“大嫂,这太好吃了!”
“比蜂蜜还好吃。”
小时候吃过的东西,记忆里的味道原本应该是最能比较的,但沈宁就是觉得这比小时候大哥有一次带回来的一点蜂蜜还香甜。
桑萝笑问:“自家还留吗?”
兄妹俩都腼腆的笑,最后一起点头。
沈安:“我以后天天跟大嫂去捡蜜爪爪,大嫂,山里应该还有吧?咱们再找找?”
桑萝却摇头:“碰到了就捡,特意再往深走去找就不要了,里边的山都荒着,容易碰到野物,咱们应付不了。”
沈安当时就想,大哥要是在就好了,大哥和大山哥敢往很深的地方走的。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转念,近来因为交租税的事,村子里有跟大哥同一年走的人没回来却要交税,很多人家里都骂,沈安其实又听到了一些事情。
因为又听到了些说法,就不敢去深想,只有不想才能继续抱着些期望。
所以听大嫂说不要往深走,他也就老老实实点头。
三个人各尝了一筷子的糖,那一碗底的糖浆最后被沈宁拿了个盘子盖上,留着以后再当零嘴,又说:“明天早上冲蛋花粥也可以加些糖吧?我还没有吃过甜的蛋花粥。”
只想一想就觉得一定很好吃。
大釜里还有一些残糖,不太容易刮出来了,等陶釜冷却之后,沈宁加了几瓢水进去,烧煮起来,用木勺时不时把沸腾的水在釜壁过一过,凡有糖的地方都浇过,煮出了不少甜甜的糖水出来,用汤碗盛了,宝贝的盖上。
这两天喝水都可以直接喝糖水了,嗯,明天小丫儿要是过来找她玩,还可以分给小丫儿也喝一碗。
一坛子的拐枣糖,桑萝等它完全冷却后,这才把盖子盖上。
一连两天,桑萝带着沈安除了进山捡酸枣挖魔芋回来晒,每天都要去那棵拐枣树下转一转。
想跟第一天那样的大丰收自然是没有的了,树边长了一些高大的竹,顶部和拐枣树树枝倒是都缠在了一起,叔嫂两个就狂摇竹秆,倒是把一些本已经熟了的拐枣摇得雨一样往下落。
这么捡了两天,又熬出了半坛子的拐枣糖,桑萝看一看酸枣糕晒成的有两百多块了,索性也不等了,准备第二天就跟秦芳娘她们同行,去一趟县里。
傍晚把床底下的破瓦罐抱了出来,原本满满当当的瓦罐,这会儿和空空荡荡也没好大差别。
铜钱就只上回买绵后余下的七十多文,塞在里边的条子倒是不少,卷了有一卷。
桑萝把这些个条子都拿出来,唤了沈安搬了他的小沙盘过来,拿着树枝就在沙盘上开始列竖式计数。
当然,不可能用的阿拉伯数字了,全是原身记忆中大乾朝的文字,写起来不够简便,但也没法子。
把一叠收条加一块算了算,当初铜钱她直接还了两千五百文,后边卖菌子加卖素毛肚,半个月不到,七千二百文钱的欠债竟已经还去了六千三百五十五文了。
“还欠八百四十五文。”
桑萝沉吟。
明儿一早送到东福楼的素毛肚二十斤,三百四十文,就还差五百零五文。
酸枣糕有三百六十八块,这就是三百六十八文。
这就还差一百三十七文。
桑萝想了想那一坛半的拐枣糖,觉得明天东福楼那边的账就可以清掉了,长舒出一口气来,把东福楼的那一沓收据都齐齐整整叠好,和那七十多个钱一起放进了钱袋里。
空瓦罐放回床底,她道:“我出去一下,看看谁家有角,借一个来。”
明天卖糖她也不可能用秤去称,这种半液体状态的东西,只能用容器来计量了,家里的木勺没什么说服力,倒不如就用大乾朝卖醋卖酱卖酒通用的角来得好。
不过庄户人家,不做酒醋的营生,家里会有角的概率很小,真要是没有的话,明天就得先去竹器铺子里买一个才成了。
走了一圈,当真没有,原打算着回来了,倒是陈老太太给她提了个醒:“你去周村正家问问,我记得你周婶子喜欢买点药材泡酒的,家里没准有。”
听说周村正家里有,桑萝倒是有些踟蹰。
她能捣腾出一些东西卖,这在陈家几家人这边不是什么秘密,因着有合作的交情,各家都有分寸,不探不问,甚至还会主动帮着遮掩一二。
因着这个,桑萝才会到三家来问有没有酒提子可借。
若是周村正家的话,他们家其实也多少知道些她的情况,不过桑萝到底对对方还没那么信任。
糖在这个时代是精贵物,饴糖还好,也就是麦芽糖,不算什么秘技,制作方法的普及程度颇高,从古来就有书将做法用诗词传了下来,偶尔有农妇会做也是有的。
她做的这个拐枣糖,如果医书有相关记载,或许也有人会吧,但她在原身记忆里并没有找到这种东西。
所以桑萝在村里不愿招摇。
她摇头:“罢了,明早我去铺子里买一个。”
陈婆子看她这样,就猜着许是要卖什么,点了点头:“那也行,这东西不贵。”
翌日一早,桑萝早早和秦芳娘几人一起往县城里去。
这一回周村正等人没跟着一起去,而是让正好轮着挑担子街巷里叫卖的冯柳娘帮忙留心一下粮铺情况和粮价,也免得走空,白瞎了入城费。
桑萝自己也来县城了,素毛肚却仍是让秦芳娘帮着带过去,她准备把手头的货出了,凑够了钱,晚点再到秦芳娘手上拿到今天的条子,再去东福楼换借据回来。
甘氏和冯柳娘她们也知道桑萝有做点别的什么东西卖,卖到哪里她们就不清楚了,因而也没问,也没说邀请桑萝和她们同行,大家一进城后各自散去。
桑萝第一站自然是去木器铺子,举凡木器竹器,这里边都有,量酒器是竹制的,也确实不贵,两文钱就买到了一个。
说实话,若非是用来卖糖作称量用的,要求量器至少得准,否则这东西自己做来也是不难的。
买好了量酒器,桑萝准备先往永丰斋去,把酸枣糕出手了,挑筐也就不会太沉。
她挑着筐走到的时候,永丰斋的铺门刚开。
正擦拭货柜的店丫头一看到桑萝,那神情,简直是惊喜,转头就道:“掌柜的,桑娘子来了!”
严掌柜抬头看到桑萝,脸上那笑呀,几步就从柜台后边绕了出来:“可是把你盼来了!”
说着话,一双眼就往桑萝带着的那个挑筐上瞟。
看到筐中架着木板,分上下两层放着四个坛子呢,眼里就放光了:“就等着你的水晶脯了,上回那一点,到昨儿上午就卖空了,我正愁呢,你就来了,正好,我们马上装罐上柜。”
说着就招呼两个店丫头搬坛子分装。
那两个姑娘原就在柜台边,这活儿前几回也是做熟的,因店门已开,随时会有顾客会来,两个店丫头也知道这几天这水晶脯格外畅销,所以严掌柜的一发话,俩人就去抱坛子准备快速点数换包装上架了。
桑萝阻止不及,因为盖子不好倒盖平放木板而放在面上的两坛子拐枣糖就被永丰斋两个店丫头一人一坛给抱了起来。
桑萝忙把人叫住:“那不是,下边两坛才是。”
然而人本就在柜台边,那店丫头只一个弯身起身,东西就放稳了,盖子也揭了一半,哪里来得及?
店丫头“咦”一声:“这是什么?”
桑萝:“……”
这场面是她没料到的。
严掌柜前一瞬还懵呢,只有两坛?那怎么够卖!!!
下一瞬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探身一看,跟着就跟两个店丫头一样“咦”了一声。
她原就是做点心的呀,对吃食那是格外敏感,别看那坛子里的东西黑乎乎的,但重点是——她没见过!
严掌柜鼻子极灵,还隔着一段距离,隐隐约约的就闻到了极淡的一点甜香。
桑萝是真想揉一揉眉心。
失算了,原是因为其中一坛拐枣糖装得特别满,坛子的盖子不能倒扣着放,这才把拐枣糖放到了面上,酸枣糕放在了下边。
本来只是搬动一下就行的,哪里料到她做的这酸枣糕在永丰斋卖到脱销,让严掌柜和两个店丫头看到她的‘货’就这么激动。
动作快得,也根本没给到她反应的时间。
“桑娘子,这也是你卖的吃食吗?”严掌柜凑近了看,那香甜味儿就更浓郁了。
桑萝还能说不是吗?
这会儿否认,后边她还要在县里街挑巷走的卖,又不是能瞒人的,真叫严掌柜知道了,往后还怎么说话?怎么相交?
她只能点头。
严掌柜眼睛都亮了,笑问桑萝:“我能舀一点尝尝吗?”
桑萝能怎么呢,她笑着点头:“可以。”
那边店丫头已经机灵的进去拿小碗和勺子了,不一会儿人就出来,把碗和勺子递到了严掌柜手中。
做吃食生意的,这方面特别讲究,勺子上干干爽爽,半点水没沾。
严掌柜也没多舀,就一点点,一边舀还一边问桑萝:“这是直接吃还是怎么个吃法?”
“直接吃或者调水喝都可以。”
严掌柜挑了挑眉,用碗托着把舀了那深棕色的浆状物送到眼前,瞧了瞧,色泽不错,凑得近了,那香甜越发诱人,送入口中浅尝一点,严掌柜登时看向桑萝:“这是糖?”
言语间的惊诧和激动,让桑萝直想叹气。
东西她压根就没想着卖给永丰斋。
怎么说呢,糖太精贵了,这时代连白糖都没有,只有麦芽糖、蜂蜜,再就是蔗汁。
没错,甘蔗汁。
大乾朝有甘蔗,只是没人会做成糖而已,都拿它当一种相对高端的水果吃。
现在她会做糖,还是别人没见过的糖。
拐枣树目前她只看到那一棵,可以做点糖出来,但不会有很多,这东西少量的街挑巷走卖给小老百姓,桑萝觉得没什么事,普通百姓不会想得太多。
但像永丰斋这样老字号的商人,那就必定不会错过它的价值——制糖的方法。
桑萝想赚几个钱,却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虽然接触过这一阵子多少能看得出来,永丰斋背后的东家也不是那种为了方子就能无视法纪为非作歹的人。
但能少一桩麻烦就少一桩麻烦不是吗?
也是她自己大意了。
严掌柜一句话问出来,略一观察桑萝反应,想想前边这糖意外被两个丫头抱到柜台上时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明白了什么。
她放下碗,看了看桑萝,忽而笑了:“桑娘子,咱们后院谈谈,如何?”
到这一步,桑萝自是不会拒绝的,严掌柜使个眼色,两个小丫头就帮着把那两坛糖浆盖好,帮着抱进了后院待客的小厅去了。
至于水晶脯,桑萝道:“一共是三百六十八块,你们自行抱了坛子点算装盒吧。”
由得两个小丫头自去忙去。
小丫头也规矩,一个出去包装水晶脯去了,另一个给桑萝和严掌柜上了茶才退下。
严掌柜等人才了,才笑看着桑萝:“桑娘子是担心我们想要你这制糖的方子?”
真人精。
桑萝叹气:“不瞒您,这个我供不了多少货,太难做了,也做不多,所以我准备街巷里挑着卖几回就算的。”
没否认严掌柜前边那话。
严掌柜笑笑,道:“制糖的方子,着实让人心动的,桑娘子没想过,街挑巷走的卖也会有人盯上?”
不然呢?看着眼前能赚到的钱不要吗?
桑萝也光棍,笑道:“生活所迫。”
你一言,我一语,乍听着有点不搭边,实则意思都表述到位了。
桑萝不愿意卖方子,但确实需要些钱。
严掌柜笑了笑,道:“桑娘子对县里的情况不大了解吧?”
桑萝挑眉:“您指的是您东家的情况?”
严掌柜点头,道:“是,我们永丰斋虽是老字号,但我们东家也就普通富户,在这县里远称不上能一手遮天或是桑娘子脑中想象的某些程度。”
她意有所指,指的正是桑萝心中忧虑所在。
桑萝眉头动了动,严掌柜又道:“而且,桑娘子与我们东家虽未见面,实则也算打过交道,我说一句,我们东家为人还算厚道,并不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之辈,所以,桑娘子,如果你这糖如你所说,能做出的不多,我倒是觉得,你不如就都卖给我们。”
桑萝细了细眼:“此话怎讲?”
严掌柜道:“因为桑娘子你先前的顾虑并没有错,制糖的方子,确实容易招来他人觊觎,我们东家不会,不代表旁人不会,我敢说我们东家不会,不全是因为我们东家为人还算厚道,我便是这样说了,也是我一家之言,桑娘子你也难以信我。”
“那是?”
“是因为我们永丰斋如果把这糖直接往外卖的话,我们东家也护不住这方子,都护不住,我们反倒可以合作。”
桑萝眼睛微亮了亮:“你是说,用在点心里?”
严掌柜一下子笑了开来,不吝赞道:“桑娘子聪慧!”
“用在点心里,旁人瞧不出我们点心是怎么做的,不会觉得是因为糖源不同,对我们铺子来说,就能多出一些独特的别人难以模仿的点心,对于桑娘子你而言,东西卖给我们安全省心,这是于你于我们永丰斋都好的事情。”
她说完,笑看着桑萝:“桑娘子你看看,是不是比你街巷里挑着卖要来得更无后患?”
这么一想,还真是。
桑萝指尖无意识在椅畔的扶手上敲击着,好一会儿,道:“我保证不了持续供货,能做的量也有限,这样也没关系吗?”
严掌柜摇头:“虽有些可惜,但是也无妨,我们铺子里也不是所有点心都一年四季在售的。”
总会受限于原材料的时令性,这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桑萝就笑了:“好,那以后这黑糖我就直接送到你这边来了。”
严掌柜也笑:“价格呢?”
桑萝笑道:“不瞒你,我来你们这之前先去买了个量酒的角器,因这糖极费材料,原定的价格是比着蜂蜜来的,一角四十文,但既然是大量的合作,我也就不开这价了,一角我收严掌柜你三十文,如何?”
少量零买的价格和大量买材料的价格比例严掌柜是很清楚的,桑萝这价格倒是让得还算有诚意,她点头:“可以,你这黑糖能存放多久?”
桑萝说了大概的时间和存储注意事项,严掌柜听了,唤了人取铺子里的干净坛子和角器过来。
笑与桑萝道:“这角器就用我们铺子里的,和你那个是一样的,只我们这个常用,打理得也干净,不用重新再洗。”
桑萝自无不可。
一坛子半多些,不到两坛子的拐枣糖,桑萝得了两千一百九十文钱,加上水晶脯的三百六十八文,合两千五百五十八文。
严掌柜直接取了二两银子,另给了一百五十八文铜钱给桑萝。
这是桑萝第二次拿到银锭,小小的一个,比铜钱要方便得太多了,可惜,根本留不住,都不用出县城,今儿就得花完了。
临行时严掌柜一再让桑萝多做些水晶脯送来,桑萝想了想,劝道:“水晶脯实是不好做,做不了太多,说实话,近来送的算是多了,是因为家中有事缺银钱,一家人齐上阵了,最近一两批还会维持这个供货量,后边都未必有这么多,人熬不住,我建议到时严掌柜铺子里可以每天限量售卖,这样每一批货能多卖几天。”
酸枣有限,桑萝可以多走些地方,走远一点的山靠人烟的地方找找,但酸枣也不是一直有的,桑萝需要自己囤点儿货跟严掌柜打点儿时间差,模糊一下酸枣糕真实的能做时令,所以后边不缺钱了,她做四百块估计只会往这边送两百块,今儿这也算是提前给严掌柜打个预防了。
严掌柜:“……”
严掌柜怀疑人生了,站在桑萝的立场,她们永丰斋就是买主,这还有跟买主建议你少买一些的?
她不是没想过可能是受限原材料的原因,但看着桑萝又是卖豆腐,又是制糖的,东福楼近来出了道稀罕菜,叫素毛肚,严掌柜很是怀疑那就是桑萝给供的货。
真要是这样,也真是够能折腾的。
家里人口要是不多的话,确实忙不过来。
她点头:“行吧,知道你们家里忙,你也尽量多给我们做一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