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新得到的情报吗?”张无忌目光落在韦一笑手中的信纸上,后者立刻会意,将信纸递给张无忌。
张无忌拿着信纸,急切地看起来。
信上说,之前明教光明顶被围攻一事,是察罕帖木儿的女儿敏敏察罕帖木儿——汉名赵敏所谋划,这赵敏是一个不输枭雄的奇女子,此时她带领军队去伏击赶回本部的六大派高手,预计将其全部带回大都。
赵敏手中有一种奇药,名为十香软筋散,给人吃后会内力尽失,筋骨酸软,就算是武林至尊,用了这药,也会如婴儿一般任人摆布。
赵敏还计划去袭击六大门派的本部,并将“各门派弟子为明教所掳”的消息散布出去,让各门派的残部与明教相斗。
在信的最后,还附上一条关于代真的消息,言明杨左使的二姑娘目前正在汝阳王府做客,处境安全,不必担忧。
张无忌闭了闭眼,想到代真如今已修练至九阳神功第四层,又有乾坤大挪移作辅,不致手无缚鸡之力,强按下人不在眼前升起的担忧。
杨逍在一旁解释道,“教主大概不知道,写下这密信的人,正是我明教的光明右使范遥,想当年,属下和范遥可是被人并称‘逍遥二仙’,这范遥可谓是俊貌玉面,风采斐然啊。”
周颠哼了一声,显是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姓杨的,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年是当年,也不看看现在,自己脸上有几条褶子!都能当包子上锅蒸了。”
韦一笑强忍着笑,对周颠道,“杨左使当年那相貌没得说,就是现在,也能被人称赞一声美中年,你周颠呢?是从当年到现在那都跟包子一样,就没有平整的时候。”
“嘿,蝠王,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周颠歪着头,“我周颠年轻时,比不得潘安之流,也算是一清秀小生啊。”
彭莹玉道,“周颠,蝠王,容貌之争于我辈而言是小节,当下重要的,是如何应对鞑子郡主的阴谋。”
冷谦只吐出一个字,“杀!”
“我同意,就是杀他个片甲不留,看那鞑子还敢不敢把主意打到爷爷头上来。”周颠一挥手,豪迈顿生,“我们就下山去,会一会那女娃娃,打的她回家吃奶去。”
张无忌沉思半晌,道,“那鞑子灭我之心不死,我们便不能坐以待毙,的确要想个法子,化解这一场阴谋。
六大派被他们劫走的人,我们必须得救,六派本部也需派弟子前去说明情况,鞑子如此针对中原武林与我方,不过是怕我们联合起来抗元,那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此话一出,厅中登时鸦雀无声,细看去,众人脸上皆有不忿之色,周颠忍不住抱怨道,“教主啊,你要咱们不要和六派为敌,咱们也都答应你了,可如今不仅不能为敌,还要去解救他们,这也太为难咱们了。”
张无忌一一看过去,道,“我并非要多管闲事,你们想想,鞑子针对六派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是为镇压抗元势力,倘若六派弟子死伤殆尽,下一个被对付的,就是我明教,届时,独木难支,鞑子朝廷百年积累,我明教如何能抗衡?”
彭莹玉平素最富智计,张无忌说的这些,他也能想到,不过是没有张无忌的心胸,无法立时下定决心罢了。
“阿弥陀佛,教主说的对,我们去救六派弟子,也不单是为了他们,周颠你这样想,我们是去救明教的盾牌的,只要六派尚存,朝廷便分身乏术,想对付明教,还得待他们腾出手来。”
周颠又不乐意了,道,“我说彭和尚,你干嘛单单把我拎出来,好像我就是那不识大体的人,救就救呗,咱们只是一时拐不过弯儿来,当然还是要听教主的。”
众人达成共识,都同意下山去救六大派的人。
张无忌当即调兵遣将,“蝠王,你轻功最好,就由你去通知六派留守弟子,叫他们小心行事,莫要被鞑子钻了空子。杨左使,你率天地风雷四门个中精锐百余人,分散伪装靠近大都附近,以备不时之需。金木水火土五旗仍各自镇守分坛,搜集情报,从中甄别那赵敏的消息,同时调集物资,掩护天地风雷四门兄弟出行。外公和舅舅率领天鹰旗精锐镇守总部,同时派出斥候探听紫衫龙王下落。至于五散人,便随我出行,向着大都去,同时注意六派从光明顶离开后的消息。”
众人齐声领命。
之后,说不得又拱手禀报了一事,“教主……给咱们送密信来的兄弟,还在外面等着,他说,叫他送信的女子给他们十一个送信人一人喂了一枚毒药,还说,若二旬内送到,他们就能得到解药并一万两银票……银票嘛,这位兄弟倒是不在乎,但他吃下去的毒药,教中的医生给瞧了,说是脉象平和,瞧不出来……”
张无忌表情变换,一时让人窥不到他的想法,“叫这位兄弟进来,我替他把把脉。”
他想得很简单,若送出密信的女子是代真,喂给这些人的毒药定然是假的,这说明代真在一定范围内拥有自由,这是一件好事。
若毒药是真的,那这名女子的身份就有待商榷,这让他又提起了心。
赵榆恭敬地走进来,眼睛都不敢乱瞄,在座的这些,几乎是整个明教的高层,每一个都是他这辈子难以企及的大人物。
张无忌略微摸了把脉,嘴角就漾出一抹笑容,他看着赵榆,道,“放心吧,没有所谓的毒药,你身体健康得很。”
周颠瞧着牙酸得很,“哟哟哟,教主这是知道那神秘女子的身份了?不会就是杨左使的二千金吧,哎哟,教主想到心上人,这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这些高层早就觉得张无忌钟情于代真,可之前代真处境不明,他们开两人的玩笑,相当于往教主的心上插刀,如今,确定代真是安全的,周颠就管不住他的嘴了,酸话自然而然的往出冒。
韦一笑凑趣道,“二丫头我见过,漂亮的很,和我们教主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杨左使啊,我要提前恭喜你了,一是恭喜你即将和小女儿重逢,二是恭喜你有一位乘龙快婿。”
他这话叫在场诸人齐齐笑出声来。
杨逍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作为一个父亲,女儿还没见到呢,就已经成别人家的了,这个“别人”又是自己的上司,个中酸楚难言啊。
而张无忌已红透了脸颊,不知所措的模样透着几分憨厚,叫杨逍心里一噎,这要不是本教教主,自己可真舍不得把女儿许配给他。
笑闹一场后,众人都各自准备自己的差事。
杨不悔带着小昭去找正收拾行李的杨逍,撒娇道,“爹,你们是不是要去找妹妹,我也要跟着去。”
杨逍微笑道,“爹是去做正事,有教主发布的命令在身的,带着你像什么样子?”
杨不悔急道,“不是说妹妹眼睛看不见吗?你们把妹妹救出来,我去照顾妹妹啊。”
杨逍摆摆手,“爹有公务在身,实在不能徇私,你要真想去,就去求教主吧。”
杨不悔就撅起小嘴,盯着他不说话,这是她往常要求得不到满足时的惯用招数,杨逍往往抵不过一刻钟,就要向她低头。
这一次,杨逍却坚决得很,低下头整理行装,嘴里说起代真的事情来,“你可别说照顾妹妹的这话,你妹妹现在啊,可是比你厉害多了,韦蝠王身上的寒毒就是她渡内力治好的,她还帮着范右使传送出消息来……”
正说着,杨逍就长叹一声,叹声里止不住的怅然失落之意,“你姐妹两个……一母同胞,你在我身边长大,自小我生怕给你不够,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你,可你妹妹……”他止不住哽咽起来。
两个都是他的女儿,一个自小要什么有什么,过着千金小姐的生活;一个却坠落崖底,双目失明。
天下哪个父母能受此煎熬?
写本章时,我都觉得女主对不起杨逍,但我又知道,这样的关系恰恰是寻常,我们能对朋友真诚相待,但对父母,真应了那句话,“孝顺儿孙谁见了?”我其实常常觉得愧对父母,但这念头只是一瞬间,之后又一切如常。
杨不悔听得难过,不由心酸难忍,嘴里喊着“妹妹”,哭了出来,父女俩又伤心一场。
小昭悄悄地走出房间,望着天上变幻的云朵,一时想着二小姐命真不好,千金之躯流落在外,一时又自怨自艾,觉得她自己命也不好,哪有资格同情别人。
次日,众人皆整装待发,各奔去处,一时间,光明顶上弥漫起淡淡的离愁。
张无忌与众人道别,“各位,保重!”
白眉鹰王殷天正背着手站在原地,目送同僚离开。
张无忌带着五散人下山后不久即遇到沙漠,一行人在沙漠中奔走出百余里地,才遇到人烟,又在本地分坛各挑了一匹好马。
就这样,他六人日夜兼程,每过一处分坛,便换下疲惫的马匹,这样行走了三四天,这一日,六人在客店歇息,叫了些酒解乏。
张无忌的目光突然被过路的一个公子哥吸引了。
这公子哥相貌俊美,手中执一把白玉为柄的折扇,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剑柄上书“倚天”两个篆体字,这些张无忌扫一眼就过,他最牵挂的,是这公子哥头上的木簪。
那木簪桃木雕成,簪尾是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形状怪异,簪身却光滑得出奇,没有一丝棱角。
张无忌呼吸急促,几要冲出去,这当头,彭莹玉拉住了他,悄声在他耳边道,“教主,那公子哥腰间挂着的,仿佛是灭绝师太的倚天剑。”
张无忌死死盯着那木簪,目光几欲择人而噬,他咬着牙,道,“何止,他头上的木簪,是我亲手雕成。”
闻言,几人目光一齐看向那公子哥的发髻,周颠眯着眼,瞧了半天,“教主,想必这木簪还是你送给杨家二丫头的吧。”
就在张无忌忍耐到极限欲冲出去夺回木簪时,彭莹玉按住他的手,道,“教主,冷静!你要知道,今日你若为了这木簪冲出去唐突了这位姑娘,明日这心狠手辣的绍敏郡主,便有可能叫她的家人从不怨丫头身上讨回场子!”
“绍敏郡主?”周颠又看了那公子哥一眼,“啧啧”几声,“你一说,我才看出来,这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
张无忌握紧拳头,强收回目光,给自己倒了一盅酒,一股脑灌下去,咬牙道,“迟早,我要叫她知道,抢别人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女扮男装的赵敏从街上一路晃悠,直至走出张无忌几人的视线,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右手摸着头顶的发簪,对身后的阿大说道,“没想到这张无忌也是个没出息的,我身上还带着倚天剑,他却只能看到我头顶的发簪。”
阿大恭敬地低着头,并不答话,赵敏也无需他回答自己,自言自语道,“他既是个重情的,我倒也好奇,他的情是只能给一个人呢,还是也可以分给其他人?”
要说赵敏如何在此,按照她的计划,此时她应该将六派在外赶路的弟子们都拘禁在万安寺,然后带着一众高手灭少林,上武当。
可不知为何,六派的弟子是抓了,她去攻打六派本部却出了差错,先前被她买通的钉子一个个都失去了联系,导致她想在六派本部弟子饭菜中下药的计划流产。
赵敏又不想带着手下强攻,敌方占尽人和地利,以逸待劳,她手下的高手必然有所折损,于是转了一圈儿,一无所获。
气结的赵敏断定有人将她的计划泄露了出去,经过几轮排查,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嫌疑,赵敏便推测,是已经重建的明教搜集到自己的动向,将其通告各派,才导致她无功而返。
赵敏当即决定,要来会会张无忌。
可这一见之下,发觉此人重情轻利,身为一教之主,统领万人,却拘泥于儿女情长,实在与赵敏心中威慑武林的英雄形象不符。
赵敏还在纠结覆灭武林的计划破灭,远在大都的代真却发现,汝阳王府四周多出了许多探子,就连原本在府中沉睡的钉子也被唤醒不少。
走到这一步,代真已然胜券在握,无论来查案的官员来自哪一方,这汝阳王府都得狠狠地脱一层皮,最坏的情况,就是这世上没有了汝阳王。
她正暗自高兴,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命令打懵。
“绍敏郡主有令,将杨不怨关进万安寺宝塔第七层。”
万安寺是赵敏关押六大门派的地方,寺中有一十三级宝塔,宝塔最上三层供着佛像、舍利子,第十层住着看守宝塔的十来位高手。第九层往下,每一层都住了一个门派。
第七层是关押着峨眉派。
入寺前,有一巡逻小队拦下代真,问押送她过来的人道,“此人步伐稳重,并没有中十香软筋散之毒。”
押送代真的人愣了一下,道,“这是个瞎子,武功又不高,何必浪费十香软筋散?”
小队队长盯着代真的眼睛看了半天,才挥手放行。
代真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她入寺前,曾与范遥见过一面,叮嘱他想办法从玄冥二老那里盗一些药粉,虽说这些药粉无色无味,很难分辨出哪个是解药,代真还是想试一试。
她怀疑,所谓的“无色无味”,是以人类的视觉与嗅觉作为基准,例如,她前世学习到的,人类只能看到特定波长的范围内的颜色,超出这个波长,人类的视觉便失效了。
嗅觉也同样,以植物昆虫配置成的药粉,在人类的嗅觉中没有味道,不代表它就“绝对无味”,只是人类的嗅觉捕捉不到。
一直以来,代真都在想办法锻炼自己的听觉与嗅觉,她自觉嗅觉比普通人灵敏一些,也许就能分辨得出他人标准中“闻不到”的气味。
这个假想还未得到证实,她就要“铁窗泪”了。
现在只希望范遥给力一些,尽快取到两种药粉。
时隔两月,代真又见到了峨眉众人,只是这一次,大家都知道了她的身份,没有人敢上前与她搭话。
代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靠着木栅栏坐了下来,心道,赵敏你厉害,现在你技高一筹,能把我揉圆搓扁,至多一个月,我就要礼尚往来,也送你去大牢里住一住,体验生活。
周芷若坐在灭绝师太侧首,瞧了瞧紧闭双眼的师父,又关切地望着被师姐妹孤立的代真,陷入了两难境地。
一直到用晚膳时,这一层都鸦雀无声,只有巡逻的士兵来回行走。
峨眉派上一层关押着武当派,宋青书从士兵闲聊中得知,下面来了一个新犯人,是个瞎子。
“……也不知道郡主怎么想的,一个瞎子也值当关到这里来,进来还是被人牵着的。”
“嗨,郡主娘娘嘛,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就是要我们兄弟几个去掏茅房,那我们不也得乖乖去干嘛。”
这话引得几个士兵哈哈大笑,也引起了被关在牢房的宋青书的注意,他想了想,拍栏杆引来那几人。
“几位……大哥。”他这声“大哥”喊出来,一下引来宋远桥严厉的视线,可惜宋青书此时无暇顾及他老爹的感受,“请问你们说的那个瞎子,是不是姓杨?”
那几个士兵围在宋青书周围,一个个都稀奇的看着他,“哟,您不是名门正派么,怎么喊我们这些小人物叫大哥?是不是忒损您的骨气?”
宋青书咬牙,继续问道,“大哥们,到底是不是啊,实不相瞒,那丫头可能是我妹妹,你说她一个瞎子,又不会武功,你们抓她来干嘛呀。”
“我也想知道呀,要不你帮我们去问问郡主娘娘,这瞎子怎么就入了峨眉派的门了。”
“峨眉派?”想到灭绝师太那张冷绝的脸,宋青书自己都发怵,更别说代真了。
恰好到了换岗的时候,那几个士兵进入对面的房间点名,也顾不上继续逗宋青书。
宋远桥轻咳一声,严厉的目光落在宋青书身上,还未开口说教,一旁颓然的殷梨亭就不自在地问起,“他们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晓芙的小女儿,杨不怨吧。”
听得宋远桥是一阵头疼,旁边的俞莲舟等人也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宋青书正苦恼着,顺嘴就答道,“九成可能是。”
半晌后,殷梨亭恨恨地捶打着身下的稻草,“这些畜生!净欺负弱小。”
代真本以为,自己和峨眉众人能冷战到大家都被张无忌给救出去,没想到破冰来的这么快。
用过晚膳后没多久,代真就一阵便意,她一站起来,几乎整间牢房的人都看着她,代真似无所觉,朝着为女弟子隔出的恭房走去,没想到有人会来扶她一把。
周芷若像先前一样挽着她的手臂,轻轻用力为她指明方向,期间两人未说一个字。
这些弟子见灭绝师太未对此未做表示,行动间也都对代真颇为照顾。
代真将一切动静都捕捉,她心里觉得别扭,这峨眉派可是她第一不想交往的门派,灭绝师太是她第一想要敬而远之的人。
不是没想过报仇,但也只是想想,纪晓芙自己都不肯对师父动手,作为她的女儿,代真也只能尊重她的意愿。
代真在万安寺中“铁窗泪”,也没有“泪”多久。
范遥借着巡查的名义,很快给她送来两个纸包,纸包中是他分别从玄冥二老处得来的十香软筋散及其解药。
代真将两个纸包分别置于鼻下,除了极淡的纸香气,确实还夹杂着些奇异的药香气。这让她心中一喜,这种味道极淡的药粉,散发出的味道是其中药材的天然香气,不会像有些药粉,制作者为了不令其他人窥破药方,会加入几份混肴嗅觉的药材。
药材之间相生相克,再珍贵的配方,也不会脱离这个基本药理,代真试图分析这些药粉中用到的药材,进而分辨出这两个哪个是解药。
正当代真为此努力时,汝阳王府的几个主人终于察觉到了危机。
赵敏被连夜召回大都。
王保保身上所有职务暂停,察罕帖木儿及赵敏暂时未有处罚,却被限制在大都,不得轻易出府。
因他主管的军队中发生了大规模斗殴,死亡三人,重伤二十七人,轻伤上百人。王保保掌管的是蒙古军,军中蒙古贵族众多,此事一出,这些贵族及其所属部落皆发难。
赵敏以为是父亲和哥哥手中的军权惹人眼红,除了依附于汝阳王府的武官,其余贵族甚至宗室的王爷们都一定会趁此时机扑上来狠狠的咬下一块肉。
但她不知道,此次危机并非朝堂利益之争,而是这些权贵们为汝阳王府的灭亡张开了一张大网。
斗殴的士兵们将枪口对准了王保保,称其拥兵自重,克扣粮饷,还将优质战马偷偷与汉人交易。
王保保被有司带走例行询问,察罕帖木儿召来幕僚,与众人商讨此事的解决方法。
可惜他的这些手下,要说调兵遣将,个个都是一把好手,遇到这种政治斗争,并不靠谱起来。
一个说,“管个俅,如今各地都在打仗,朝廷把世子爷给抓了,那就叫他们去打呗。”
“我看这些贵族老爷们,就是安逸日子过久了,瞧不得人舒服,想要兵权,也不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上了战场,马背都不见得能跨上去。”
“朝廷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想压制我们汝阳王府,王爷他们不敢动,只敢从世子身上入手。”
赵敏坐在屏风后,听着这些人抒发怒气,眉头越皱越紧,一个可行的意见都提不出,此事后,还需招募精通朝事的幕僚才行。
汝阳王掌管天下兵马,地位超然,年轻时还有些不知死活的贵族为抢功之事与他发生冲突,如今,敢那么做的人几乎已经绝迹了,这便导致他的属下和幕僚们,皆盲目自大,不相信有人敢来捋老虎的胡须。
代真在塔上听说这些传言时,便知皇帝已经下定决心或者说有人帮他下定决心要铲除汝阳王府。
古来武将,凡引起帝王疑心者,若能第一时间起兵造反,说不得能有几分活路,但这些武将,要么愚忠,要么对此等大事犹豫不决,害怕事情败露后身首异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下了黄泉。
代真试图推算事件发展过程,接下来最可能的,王保保被拘禁,朝廷以寻找证据为由,带走他书房里的公文,从这些公文入手,王保保的罪状可以翻个番,甚至顺藤摸瓜把他的父亲拉进来,赵敏的职责也在平叛范围,现在被关在万安寺的这些武林人士,也能成为攻击她的一个点,蒙古军队对汉人百姓,非打即杀,除了女人会被他们掳走供其玩乐。
那赵敏把这么多汉人好好的养着是为了什么?如今虽然算是灾年,却远不到誊养人羊的地步,加上赵敏一向主张善待汉人,朝廷完全可以将两件事联系起来,以私通外族之罪将其监禁。
汝阳王府并非白玉无瑕,它经不起查,只要朝廷开了一个口子,后续的罪名便可以源源不断的网罗出来,所以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除非这个“臣子”手里有兵而且愿意造反。
察罕帖木儿有两个可能的下场,一为他手下的武将“戴罪立功”,供出更多他的罪行;二便是那些武将感念他的恩德,跟着他反了朝廷。
代真说不好哪个结果更好,两个结果她觉得都好,察罕帖木儿死了,赵敏最大的靠山倒下,就算她有再多阴谋诡计,能施展的手脚也少了许多;察罕帖木儿不死,他就只能造反,届时元朝力量分为两半,且察罕帖木儿作为叛将,会吸引朝廷更多的仇恨值,汉人这边压力定然大减。
此时,张无忌已到了大都,正在分坛听此处负责人汇报这些时日汝阳王府的动向。
“……我们已经与范右使取得联系,得知汝阳王府内部仍然铁板一块,万安寺的守卫并没有放松……范右使还说,汝阳王府此时大劫来临,接下来一定会大乱,让我们到时再想办法营救被囚万安寺的武林中人。”
张无忌看着万安寺的巡访图,道,“待天地风雷四门的弟子到了,再行营救,只是今夜,我还需去探一探万安寺的虚实。”
周颠等人一听这话,便挤眉弄眼地,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分坛的坛主不知所以,一脸疑惑。
是夜,张无忌换上夜行衣,向西奔去。
万安寺中的宝塔有十三层高,很远就能看到塔尖,片刻后,张无忌就已到了寺前,因正门处有守卫站岗,他便行到侧面,寻了个无人的地方,脚尖一点便跃入了寺墙内。
远远地看向宝塔,每一级都灯火通明,影影绰绰地能见到巡查的守卫,张无忌犯了难,如此灯火通明,彻夜巡逻,想要悄无声息的混进去,几乎不可能。
接下来还有营救行动,若此时打草惊蛇,必会为他们之后增添许多困难,可想到代真被关在高塔之上,他又实在不情愿就此离去。
仔细查看后,张无忌的目光落在了宝塔四面的飞檐上,这些飞檐如波浪一般,与地面呈弧状,虽窄短光滑,用以借力却足够。
他心中一喜,当下飞奔过去,一跃飞上树顶,脚下借力一点,整个人悄无声息的落在宝塔第四层,他几乎不做停留,又一点飞身落在第七层外。
张无忌贴着塔外墙壁,一走,脚下就是一滑,这宝塔外铺着光滑如镜的琉璃瓦,行走极其困难,张无忌只得提着内劲,小心行走。
转到另一面时,他发现这里的窗户正对着过道,列队的守卫恰在此时经过,只得屏息凝神,待这些守卫走过,张无忌便贴着墙迅速翻到另一面,他余光一闪,发现过道旁就是关押峨眉弟子的牢室。
代真正闭目养神,自她推测出十香软筋散药粉的香气后,就一直在脑中设想如何验证结果,依范遥所说,第一次中了十香软筋散的人,会内力尽失筋骨酸软,此人若不解毒,第二次再不慎摄入药粉,哪怕只有一丁点,也会立刻毙命。
她虽有心试药,但想到以赵敏的狠毒,指不定正常人误服解药也会毙命,那就危险了。
药毒不分家,有些解药实则是以另一种毒药中和毒性,想到这里,代真不由叹气,心中想到,倘若实在危急,她便捉两个外面看守的鞑子兵来试药。可她手指哆嗦得很,不敢想象亲手杀人是什么感觉。
正在此时,她听到塔外有轻微的动静,想到可能是来踩点的明教高手,就站了起来,捶了捶腰部,似是无意地走到窗户边。
她一靠近窗户,侧边的张无忌便见到了她,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不怨。”
代真一下愣住了,她没想到张无忌亲自来了,想到这里是宝塔第七层,就一阵心慌,忙不迭问道,“无忌哥哥,你怎么亲自来了?这里这么凶险,应该叫轻功最好的蝠王来才是。”
她这一开口,靠近窗边的几个峨眉弟子立刻瞧了过来,代真此时无暇他顾,又道,“你在外面站得住吗?落脚的地方稳不稳?”
这下,牢室中的峨眉众人皆发现异常。
张无忌憨憨地一笑,说了一句毫无干系的话,“不怨,你都好久没喊我哥哥了。”他话语中自然流露的情意,叫代真一下红了脸,一时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他。
此时周芷若在灭绝师太授意下也走到窗边,看到立在外面的人正是已成为明教教主的张无忌。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张教主。”
张无忌点头,道,“原来是周姑娘,周姑娘,不怨在此,还请你多多照应,张某在此多谢,日后定会报答。”
周芷若回头看了一眼灭绝师太,应了一声,又问道,“张教主既已在此,何不直接救走杨姑娘,也好过她在这牢里受苦。”
张无忌看了代真一眼,垂眸道,“我何尝不想,只是我教正计划解救被囚万安寺的各路英豪,若我今日就带走不怨,定然会引起鞑子警戒,于后续行动不利。”
想到第八层被囚的武当众人,周芷若心想,“张教主定然是面皮薄,不好只解救杨姑娘和武当众人,才如此说,这倒也是一件好事。”她道,“张教主仁义,芷若在此先谢过张教主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