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真低着头,偷偷的撇了撇嘴,心想,难道我说香,你会分给我吃不成?说不香,听着又像挑衅,我又打不过你,说什么都是错。于是一言不发。
那姑娘“啧啧”两声,“你这样不行啊,做乞丐呢,就要有做乞丐的样子,要豁得出脸皮,肚子饿了见到别人有吃的,最好跪下磕几个响头,什么爷爷奶奶大叔大婶的,嘴巴甜一点,说不定人家就心善分给你一点儿了呢?”
代真就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要自己去求她,就咬着唇,装作听不懂,反正无忌哥哥也快回来了,只是饿一会儿肚子,还不值当她放下尊严。
那姑娘见她只是怯懦地缩在墙桌子旁,什么也不说,心头火起,“哼”了一声,扭过头盯着野鸡。
不多会儿,估摸着里面也熟了,那姑娘撕下一条鸡腿,举在鼻前深深的嗅了一口,大声道,“这鸡肉就是香啊,肉质紧实,哎哟哟,油脂都顺着我的手指滴在地上了。”香喷喷地咬了一大口,她更夸张地从喉间发出赞赏的声音,“真好吃!”
代真就听那姑娘一边吃一边赞叹,仿佛吃的是什么绝世美味,那香气也确实勾得她一直分泌口水。
就在这一人默默嘴馋一人大快朵颐的当口儿,破庙里又进来几个人,代真只听那姑娘扔了手里余下的鸡架,“霍”地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好哇,你们可真是一群咬住人不松口的野狗,就是不知道那朱九真许给你们多少肉骨头,叫你们这么为她卖命。”
来人有十余个,听到她这话都是满脸怒容,拿主意的那个姑娘上前一步,狠狠地盯着她,“休得胡说!你这妖女!快把解药拿来!”
“妖女”姑娘哈哈大笑,笑毕,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的千蛛万毒手是没有解药的。”
两方对峙,躲在后面的代真忍不住又往后挪了挪,只是她的背后就靠着墙,再怎么挪,也是在原地打转。
这微小的动作吸引了来人,可代真周身气质实在怯懦又无害,任谁都以为她就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有人不忍心,道,“小乞丐,这里没有你的事儿,尽快离开这里。”
这下代真不敢多言,站起来凭着记忆慢慢的往出挪,其实她听得出在场众人的呼吸声,也记得该怎么走,可没有经过训练,她克制不了对看不到前方的恐惧感。
很快有人发现了她的异状,不由问到,“你是瞎子?!”
代真闻言,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此时,她已经走过那“妖女”,来到两方人马的中间。
这下后来的这些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代真身上。
代真背后传来细如蚊吶的声音,“我叫蛛儿,这次多谢你啦。”她还没想通这个叫蛛儿的姑娘为什么要感谢她,就被一股巨力推了出去,同时她耳中传来一道破空之声,代真怀疑这是张无忌说过的暗器,左手已推了出去,掌中经脉自发聚集了一些真气,向那道破空之声传来的方位打去,随着铁器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代真松了口气。
而那名自称为“蛛儿”的女子已施展轻功,撞破旁边的墙壁冲了出去。
后来的这些人愣了一会儿,醒过神来从那妖女撞出的洞口中追出去,就这么一会儿,那妖女已跃出去十余丈,眼见着人又是跑了,有人道,“行了,别追了,咱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轻功比得上那妖女,追追逃逃的,已耗费了七八天工夫,只怕最终还是得师父出面,才能擒住那妖女。”
众人又返回荒庙,看到那瞎子没走出多远。
领头的这人沉吟一会儿,“那妖女我们没追上,先把这个瞎子捉住,她和那妖女肯定是一伙的,方才那妖女逃跑,我发出去的暗器就是被她打落的。”
代真也听到了这话,她连忙喊冤,“……我和那姑娘萍水相逢,只是凑巧都在这破庙里休息,我在这里是为了等我的哥哥,和她并无关系。”
有人为她求情,“师姐,那妖女心狠手辣,想必不会顾及这个瞎子,我们抓了她也没用。”
而那些弟子有些认为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这瞎子肯定和妖女约定好了在这里会合,又有弟子认为,那妖女若真认识这瞎子,怎么会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
领头师姐心想,丁师姐被那妖女害的身中剧毒,而他们追着那妖女跑了这么久,也没能将妖女抓回去给丁师姐解毒,等到和师父会合,自己定然免不了吃一顿挂落,且丁师姐的毒拖了这么久,也快到极限了,万一丁师姐不幸身殒,他们带着这瞎子,谎称她和那妖女关系匪浅,届时师父的怒火都冲着这瞎子去,她也就能免去责罚。
思至此处,领头师姐佯怒道,“行了,别争了,要是和这瞎子没关系,师父明察秋毫,自然就把她放了,要是有关系,又可以用她引那妖女出来,我们峨眉是名门正派,总归不会杀错好人。”
代真被他们的话说得心里发慌,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跑出去,她身上内力浑厚,可惜没有轻功,不一会儿就被那些峨眉派弟子追上。
那些弟子把她围在中间,领头师姐窃喜,道,“这瞎子听了我们的话,肯定是害怕了,否则也不会跑,你们去把她绑起来,我们先回客栈去。”
代真挣扎了几下,她有内力在身,却未学过招式,不一会就被这些峨眉弟子制住,被麻绳缚住了双手。
她被一个女弟子牵着,无奈随他们一起走,那女弟子悄悄安慰她,“你放心,我们是名门正派,不会滥杀无辜,你若能和师父解释清楚来历,兴许就能离开。”
代真才不信这话,他们要真是名门正派,就不该这么绑了她。而且无忌哥哥现在都还没回来,万一他回来没见到她,还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她又挣扎了几下,就被人用剑鞘砸了一下脊背,“老实点。”
步行了二三里路,代真随着这些峨眉派弟子到达一处镇子,之后又跟着他们回到一家客栈。
一进到客栈大堂,就听到这些人一个个欣喜地对着堂中喊“师父”。
紧接着就听到一道威严的中年女声“嗯”了一声。
听到这简单的一个“嗯”字,代真身体瞬间僵住,这道声音和她记忆中杀了不怨妈妈的那个灭绝师太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先前还觉得“峨眉派”这个门派的名字很熟悉,没想到是“杀母仇人”所在的门派。
代真胡思乱想的这当儿,灭绝师太也正皱眉看着她,“这乞丐是何人?”
“回师父,她和那伤了丁师姐的妖女是一伙儿的,弟子们抓了她,是为了引那妖女出来。”
回话时,领头师姐的心中忐忑不定,却还是强装镇定。
灭绝师太冷声说道,“叫人带她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回话。”
一名女弟子出列躬身应是,又拉着代真往楼上的客房去。
代真心里杂乱无章,呆呆的任由她牵着自己。
梳洗完毕,又换了一身峨眉弟子的备用衣裳,代真被带到另一间客房,坐在房间正中的灭绝师太掀起眼皮,上下打量着代真,只觉这女孩稚气未脱,单纯柔弱,不像是会和妖女搅合在一起的人,她的目光又放在代真涣散无神的双目上,又是个瞎子,可能是被那妖女掳走的也说不定。
灭绝师太常年一副刻板冷漠的神情,道,“你叫什么名字?”
代真反射性回答道,“杨不怨。”言毕她就后悔了,也不知灭绝师太是否知道纪晓芙的女儿叫什么。
灭绝师太无任何异常反应,代真放下心。
“你和伤了我徒儿的妖女是什么关系?”
代真心道,还不知谁是妖女呢,你这个掌门都滥杀无辜,又怎么约束弟子?但嘴上还是力求清楚地说明自己和他们要找的妖女并无交集。
也不知灭绝师太信了没有,只是吩咐下去,“带着她一起赶路,找两个弟子途中照看她。”
代真又被带了下去。见她离开,侍立在灭绝师太身后身着水绿衣衫的姑娘开口问道,“师父,她既已说明与那妖女并无关系,为何不放她离开?弟子在一旁听着,觉得这姑娘应是没有说谎。”
灭绝师太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芷若,途中你多照看她。”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身为峨眉派掌门,武林至尊,灭绝师太一惯不会说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哪怕是极其宠爱的弟子也一样,她如何说得出自己一见这孩子就觉得面善,仿佛曾经相处许久的故人。
可故人从何处来,她还没有眉目,只顺从心意留下了这女孩。
倚天情长
张无忌从客栈出来,心道糟糕,日头偏西,眼看着天就黑了,他勾着包好的油纸,包裹系在背后,疾步朝着镇子外走去。
自他清早出来,一直到现在,不怨妹妹滴米未进,肯定都饿坏了,张无忌一边埋怨自己,一边步伐更快,不觉间,他已使出了轻功。
远远地终于见到荒庙的轮廓,张无忌心下一喜,走到近处,更是兴奋大喊,“不怨,我回来了,你饿坏了吧,我……”
待见到荒庙中空无一人,侧旁又有一个一人高的大洞,这洞清早他走时还没有呢。
张无忌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慌忙走进去,四处查看,庙中央有一堆灰烬,还有半只吃剩的烤鸡,又有一些已经干涸的血迹,这下完了,张无忌脑中只有这四个大字。
豆滴大的泪珠从他眼眶里流出,一颗一颗的砸在地上,张无忌慌乱地搜遍了整座庙,又跑出去在荒庙四周搜寻,他心中不好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一会儿想自己是不是在途中露了痕迹,被那些紧追屠龙刀的江湖人士发现,一会儿想他就不该自作聪明,丢下不怨一个人呆在这破庙里,还在外耽误了这么久时间,又怕那些江湖人对不怨上刑……
寻了半夜,张无忌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哭过后,又强打精神安慰自己,四周没有发现不怨的尸体,至少人应该是活着的,他得想办法赶紧找到不怨。
他想到白日里在客栈中遇到的江湖人,想到此处因为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缘故,来了不少浑水摸鱼的人,觉得可能是这些人将不怨掳走的,于是第二天一早,收拾行李,向着光明顶的方向行进,若是这些江湖人掳走的不怨,那向着他们的目的地去总没有错。
与此同时,代真被人叫醒,前一天晚上与她同睡的女弟子,叫任锦的,喊她道,“我们马上就要赶路了,你要抓紧起来洗漱吃朝食。”
代真抿着唇,不甚乐意地道,“我不想跟着你们走,我和那个人没有关系,你们就不能放了我吗?”
任锦淡淡道,“这是师父的命令,你还是尽快洗漱。”说着就走出了房间。
代真慢慢地坐起来,双手摸索着下了床,峨眉派的女弟子都是些精英,平日打杂的都是不甚受待见的男弟子,偏偏代真又是女孩,不方便叫男弟子来伺候,于是她只能试探着自己照顾自己。
磕磕绊绊地洗漱好,代真走出房间,听了一会儿楼下哪个方位的声音最嘈杂,便扶着墙,一步一挪地下了楼。
下楼后,她心里更慌,楼下声音嘈杂,小二的吆喝声,住客的闲聊声,椅子擦过地面发出的摩擦声,种种声音交汇。代真尽力避开发出声音的地方,于是她的注意力只能放在自己身前几尺处。
很快,代真发觉自己陷入无解的境地,即使她能避开有声音的地方,却无法确定哪里放着桌椅,也就无法坐下。
正当她犹豫时,一双手扶上她的手臂,带着她往前走,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杨姑娘,这边来。”
代真顺着她的力道,坐在了长椅上,只听那道声音又问,“杨姑娘,不知你想用些什么,店里准备的朝食很丰盛,有豆沙馒头,还有包子米粥等物。”
代真随意点了一些,就听到身旁那人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替她取了些吃食回来。
“杨姑娘,请用。”
手中被塞了一双筷子,代真愣了一会儿,默默地用餐。
“不知姐姐叫什么名字?为何要帮我?”代真还是忍不住问了。
那人笑了,轻声说道,“我叫周芷若,是峨眉弟子,日后杨姑娘若是有需要,可以直接告诉我。”却没有回答代真的问题。
代真想了想,人家总不能回答她,“我看你是个瞎子,可怜你。”所以也不追问。
只是装作好奇地闲聊,“周姐姐,不知你们峨眉派这是要到哪里去?”
周芷若想了想,他们六大派此行目的江湖尽知,也无需瞒着一个目不能视的小姑娘,“我们要去攻打魔教光明顶?”
“光明顶?”代真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张无忌外公所在的地方吗?
代真又问,“我听说魔教高手众多,你们峨眉派这么一些人,是不是太少了?”
周芷若道,“除了我们峨眉,还有武当、昆仑、华山、崆峒、少林五派,六排高手尽出,区区一个光明顶,我们定能手到擒来。”
代真心里更慌乱,还有武当也去?!这是张无忌父亲所在门派啊,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张无忌父亲这边的门派要去攻打他母亲那边的势力,这、这……当下,她就决定一定要上光明顶去瞧瞧,她了解张无忌,一旦得知六派围攻光明顶的消息,他一定放不下想去瞧瞧,那样,他们就能重逢了。
而且,这具身体的父亲是明教光明左使,在此战中可能有性命之危,无论如何,代真可以把他当成陌生人,却不能明知他有危险还无动于衷。
上光明顶,目前最方便的,应该就是跟着峨眉派一起走了,代真收敛心神,不知如何是好,她有些怕灭绝师太,当年眼见纪晓芙被她一掌拍死,不知做了多久的噩梦,现在要和这么一个人朝夕相处,她实在怕自己被她认出,同样被一掌拍死。
这时,峨眉派的大师姐静玄师太开始催促众人出发,周芷若拉着代真的手腕一起跟了上去。
途中,代真悄悄地问周芷若,“周姐姐,灭绝师太是不是派你来看着我。”
周芷若道,“当然不是,是我见你年纪小,想照顾你。”
代真又默默地想,自己似乎又问了一个为难人的问题,在这些武林高手眼中,自己一个瞎子没有人照顾哪里敢随意乱跑,于是又闷头赶路。
却不知,灭绝师太看着她眼神多有惊异,此次围攻光明顶,峨眉派中派出的都是精锐弟子,这些弟子内力深厚,脚程极快,可这叫杨不怨的小姑娘竟然能跟着他们不落队,显是身上也有内力。
行了三个时辰,灭绝师太才让众人歇息,又有弟子来分派干粮。
代真分到一个大饼,硬邦邦的,拿起来都能砸晕人。
有弟子架起火来,取了一些雪在铁锅中加热,周芷若取了一壶热水,和代真分着喝,看她不甚有胃口,又劝她,“一会儿还要赶路,不到天黑不歇息,你还是多用些干粮,不然途中要饿的。”
代真接受了她的好意,硬是把那个大饼都塞进了肚子里。
周芷若见了,觉得她这样子真乖,不由就摸了摸她的头发。
代真一怔,道,“我哥哥也喜欢这样摸我的头发。”
“那你哥哥呢?”
代真不答,想着张无忌回到那个破庙,却没有见到自己,一定着急坏了,他们两人相依为命,自相遇以来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久,她又懊恼,被带走时应该想办法留下一些踪迹。
眼泪不知不觉落了满脸,“我想哥哥了,他说出去给我买衣裳,可是我没等到他,就被你们带走了。”
周芷若讪讪,“没、没关系,等到我们办完事情,我就禀告师父,然后带着你去寻你哥哥。”
代真伤心半天,抹了抹泪水,“不用,也许在这之前,我哥哥就找到我了。”
灭绝师太在一旁闭目养神,弟子和杨不怨的对话声音虽小,却还是一字不漏被她听在耳中,心中泛起疑惑,这孩子究竟是谁家的?
两个时辰后,峨眉众弟子又起身赶路,向西疾行,待到夜间,他们便就地安营,天明后吃了干粮又是如此。
两天后,灭绝师太收到一只信鸽,将鸽脚上绑着的信读毕,她长叹一声,道,“敏君还是没有撑过去,已于昨日凌晨身殒。”
听到这个消息,众弟子皆垂首默立。
丁敏君就是那个倒霉的被那蛛儿下了毒的峨眉弟子,先前峨眉弟子到处寻找蛛儿想要拿到解药,那丁敏君的命被清毒药丸吊着,之后灭绝师太急着要去光明顶和其他五派会合,只留了四五名弟子在客栈中照顾丁敏君,同时寻找那个蛛儿,没想到丁敏君就这么去了。
灭绝师太一言不发,静立了约有一刻钟,才吩咐道,“继续赶路。”
代真听到灭绝师太镇定如常的声音,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升起,她心中暗忖,“灭绝”二字真是适合这老尼姑,亲亲的徒弟死了,竟然一丁点伤心都没有。
随之她又想到,这丁敏君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人,就这么死了,连一个为她落泪的师姐妹都没有。
又过了半日,代真直觉脚下踏的已不再是积雪,而是沙粒,行走之间,愈难借力。
她体内九阳神功的内力自发沿着经脉运转,消除双腿的疲惫,每日都略有进益,且跟她平时正经练功时经脉走向不同,她便细细体会其中差异,逐渐适应在沙漠中行走。
这之间,峨眉派弟子与明教教众不止一次交手,每一次,都是明教教众惨败,毕竟灭绝师太是武林泰斗,此次带出的弟子也都是峨眉精锐,而明教来的都是些普通教众。
代真每每听着那些教众的惨叫,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气,都会生出浓重的不忍,她情绪愈加烦躁,对灭绝师太的厌恶愈加深厚,就连一直陪着她的周芷若,她也不大搭理了,每日就是沉默。
另一边,张无忌多日赶路,一路混迹在各个小门派组成的队伍中,得到了一些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情报。
他这才知道,沿着这条路线前往光明顶的是峨眉派。想到当年死在灭绝师太手下的纪晓芙,张无忌急了,一路打听着峨眉派的下落西行。
他这一路风尘仆仆,先前为了同人搭话,换下了身上破烂的衣衫,又因着捡到了一把利刃,用其刮去了脸上蓬乱的胡须,一下子变得神采焕发,瞧起来是个英俊的青年了。
因着峨眉派后来再没有投店问宿,张无忌逐渐失去了他们的消息,不过得知他们队伍中带着一个眼盲的女子,他又定下心来。后来进入沙漠,更难辨明方向。
所幸这一日,他遇到一个村女,那村女身姿袅娜,苗条纤瘦,穿着普通的粗布裙裳,头上包着一块蓝色布巾。
“姑娘!请稍候。”张无忌赶上去躬身道,待他直起身子,目光落在那村女的脸上时,不由吓了一跳。
只见那村女面目浮肿,脸上肌肤又凹凸不平,极尽丑陋,只有一双眸子,粲然如星。此刻那双如星的眸子中满是恼怒,狠狠地瞪着他,“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张无忌讷讷地,又鞠了一躬,问道,“姑娘,我想问问,你知道去光明顶该往哪边走吗?”
那村女“哼”了一声,鄙夷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怎么?你也想去捡漏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明教是你想去也能去的吗?”
“明教?”张无忌暗暗称奇,这一路上他遇到的江湖人士,莫不称明教为“魔教”,不知这村女什么来头,看起来竟像站在明教那边一样。他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不是去捡漏的,我妹妹走丢了,我要去那边找她。”
听了他的话,那村女面色看起来缓和了一点,“找人的?我也是去找人的。”
张无忌立刻道,“那不若我和姑娘同行,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那村女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又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和我同行?行啊,只要你跟得上我。”说罢,脚下一点,整个人在无所借力的沙漠中一跃而出,一下子到了七八丈远的地方。
张无忌眼见那村女的身影越行越远,很快变化为一个小点,也急忙追了上去,他只在幼时跟着父亲学习了武当的梯云纵,仗着内力高深,速度竟然和那村女不相高下。
看见他追了上来,那村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本想问问这小子的来历师承,可她此刻正施展轻功,内力翻滚,一开口恐会岔了气,便闭口不言。
二人就这么并肩前行了二三个时辰,及至此时,那村女体内内力干涸,便打算就地歇息一会儿,张无忌也只能停下。
那村女见张无忌面色微微发红,喘息平常,便知他的内力在自己之上,她心中不高兴,说话便恶声恶气,“喂,你这小子哪门哪派,师承何处?”
张无忌低下头,不教她看见自己的神色,概因他深知自个儿的秉性,敦厚老实,说起谎话必然会露出破绽,“我……我无门无派,师承……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是哪里。”
那村女很是见不得他这扭捏模样,不屑的扭过头,“得了,不愿意说就别说,一个大男人,说话吞吞吐吐,一点儿也不利落!”
过了一会儿,那村女哼笑一声,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弟子吗?你刚刚使的是武当的梯云纵,内功嘛,倒是看不出来,不过你这般年纪,内力已浑厚的很,想来习的也是上乘功法。”
张无忌听她说出“武当”二字,身体便是一颤,生怕她刨根问底。
那村女继续道,“就算你不是武当弟子,想来也与武当派渊源颇深,你放心,我此行便是来寻武当五侠的,有些事要问他们,自不会与武当派为难。”
听她提起武当众师伯师叔,张无忌眼中不由现出憧憬之色,不知此行,能不能见见他们,又想起代真现下落在峨眉派手中,眉眼之间又染上忧色。
那村女见他一会儿一个脸色,觉得好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喂,你说去寻你妹妹的,难不成她是哪个门派的高徒?”
张无忌面上忧色更甚,“她哪里是什么高徒!我妹妹她双目失明,先前在东边时,我把她放在一处破庙里,进镇子去买些东西,在镇子里耽搁了一会儿,回来时她就不见了踪影,我一路打听着走过来,似乎是被峨眉派的人掳走了……我得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双目失明……妹妹……破庙……那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自在地挪了挪,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不久,二人休整好了,续向西行,途中,遇到些缺手断脚的明教残部,那村女看着那些平整的伤口,面上闪过一丝阴霾,“是那老贼尼的倚天剑!”
倚天剑的威名张无忌也是听过的,看着这些人相互扶持慢慢前行的模样,他心中不忍,上前拱手道,“几位兄弟,我这儿有些伤药,效果尚可,倘若不嫌弃,你们便拿去用用吧。”
闻言,原本警惕着的几人放松了一些,其中一人摆摆手,道,“不必,我们兄弟都带着伤药呢。”
那村女嗤笑道,“傻小子,你跟人家无亲无故的,干嘛这么上赶着讨好,走这条道儿的,十有八九都是人家的敌人。”
张无忌被她这么一说,才发现这几人不动声色的将伤重的兄弟护在身后,受伤轻些的,手都按在了武器上,他退后几步,又是一拱手,道,“几位兄弟,我们不是围攻光明顶的六派中人,走这条路只是去寻人。”
也不知对方信了没有,张无忌也不便跟得太紧,他与那村女在前,那几个明教教众在后,双方中间隔了二三十丈,因着担心这些人,他没有急着赶路。
双方行了一个多时辰,遇到一些身着黄袍的明教教众,张无忌只听身后的伤员中有人惊喜大叫,“前面是厚土旗的兄弟吗?”
迎面走来的十来个汉子远远地应答,“是!”
两方各自激动起来,张无忌让到一旁,看着新来的十来个汉子一人扶着一个伤员,便要返回,又停下来。
远处天空有一道焰火炸裂,张无忌听人说道,“不好,前面有锐金旗的兄弟遇袭。”
这几日来,明教中人与江湖其他门派冲突频繁,教中人手不足,死伤惨重。
张无忌遇到的这些明教教众来不及送伤员返回,便匆忙朝着信号传来的方向奔去。
…………
代真坐在一旁的地上,峨眉派遇上了明教洪水旗的教众,所有弟子上前对敌,只余她一人留在后方。
她抓起一把沙子,微微松开手指,沙子便流水一般又落回地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了沙漠,代真已经决定去到下一个有人烟的镇子上时,她便俟机逃跑,再不跟着这些人前行了。
场中打斗已至尾声,周芷若收剑入鞘,待到身上血气消散,便欲返回代真身边。
“周师妹。”宋青书快走两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周芷若,拱手行了一礼。
周芷若无奈,还了一礼,道,“宋师兄。”
宋青书顺势走到周芷若身侧,“多时不见,周师妹剑法又有进益。”
周芷若微侧开身体,“哪里,小妹天资有限,又蒙师父看中,只得勤奋一些,好叫人不看轻我峨眉弟子。反倒宋师兄,武功造诣极高,师父常夸奖你。”
宋青书笑了,道,“我见那边坐着一个女弟子,眼生的很,是师太新收的弟子么?”
周芷若看了他一眼,一时语结,不知如何向他介绍杨姑娘,含糊了几句,“只是路上遇到了,便带着一起走。”
倚天情长
宋青书还想说些什么,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喊,是殷六侠在叫他,他答应了一声,“周师妹,我六叔喊我了,我得过去。”
周芷若心中松了一口气,走到代真身边。
代真想着刚刚听来的八卦,他们此次是遇到了武当派的殷六侠和宋青书,殷六侠原本和峨眉派的纪晓芙有婚约,结果纪晓芙被魔教妖人害死,他们峨眉派也失去了殷六侠这个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