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晖的语气,介于调情和玩笑之间,说是调情也行,说是玩笑也行,白斐含分辨不清调情更重一些,还是玩笑更重一些。
她觉得从她来到这个包厢后,龙晖整个人都和平时不大一样。
平时的龙晖和她从容玩笑,但今天似乎每一句话里,似乎都有和平时不同的意义,更像是调情。
“好啦,你收了我的礼物,我也收了你的礼物,现在我要走了。”白斐含不大想纠结龙晖的变化,思考越多,遗憾越大。
她站起身,要把衣服脱给龙晖。
“这么急着走?”龙晖也起了身,伸手拦住她要脱衣服的手,“已经有两件在你那儿了,再多一件也没什么。”
“你总这么大方,我以后把你衣服都穿走了怎么办?”
“求之不得。”龙晖说这话的时候,笑着看向白斐含,只见小姑娘脸上有一瞬间震惊,随后恢复如常。
“你不要这样说话。”
“那你希望我怎样说话?嗯?”龙晖靠近白斐含,低着头。
白斐含能感受到男人呼吸间喷薄的热气。
你不要这样调情似的说话,我怕我会想你。白斐含想这么说,但终究没说出口。
她抬起头,看着龙晖这个相识不久,但相处下来好像前世就已经认识了的男人。
他还是一派爽朗,眉角的疤飞扬邪性,一身黑衣,何初见一样,不过初见的时候白斐含只想坐一次浪漫的邂逅,没想到会有后来的发展。
白斐含看着龙晖,她眼睛波光粼粼的,像一面幽且深静的湖,她抬头看着他,要把他的样貌印进头脑之中。
男人眉角的疤太吸引人了,以至于白斐含常常忘了欣赏他的眉眼睛,原来他的眸子是那样的黑。
“你不要送我。”白斐含说。
我怕我舍不得走。
龙晖却不给她机会,揽着她直接走出了包厢,他的手臂看起来并不粗壮,却十分有力,夹住白斐含的肩膀,根本不给她脱身的机会。
出了包厢,龙晖才放开钳制,白斐含挣脱出来,靠走廊墙壁站着。
“你干嘛?”白斐含问他,质问他,很委屈地质问她。龙晖虽然看起来确实不像什么好人,但从未强迫白斐含做什么事,对她一向言听计从。
如今忽然这么粗暴,不听话了,白斐含感到一点愤怒,连之前的悲伤都压下去许多。
龙晖弯腰,和白斐含平视,抬手刮了刮白斐含鼻尖,不出意外地,白斐含的眼中流下两滴晶莹的露珠。
“怎么伤心了,嗯?”他语调温柔,完全不是调笑时的模样,眼里也是少见的严肃认真。他抬手,用食指给小姑娘拂去眼泪。
白斐含想,他知道了我不开心,我隐藏得这么好,还是被他发现了。她被龙晖的细心感动,却更加委屈了。
他越对他好,她越难过,他这么好,为什么会是终日混迹在新世界的人呢?为什么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你怎么发现的?”白斐含吸着鼻子说。
“从进来开始情绪就不对,我怎么会看不到?说说吧,谁给你受委屈了。”
白斐含想说你,可他说不出来,龙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在“她进不来”的地方,做他们那个圈子该做的事。
她想,我要是没那么巧遇到裴鑫就好了,那样我还可以装胡涂,把他当一个人缘很好的无业游民,和他每天玩玩闹闹。
白斐含不说话,只是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小姑娘的手指是细白的,眼睛有点红,白的手,红的眼,龙晖的心都像被一只大手揪住了,比看到女孩痛经时候,疼得更为强烈。
他一把握住女孩的手,女孩的手凉凉的,他用自己的大手温暖她,女孩一直低着头,他只好蹲下去,抬头看着小姑娘的脸,笑道:“别哭啦,再哭成小花猫了。”
白斐含感受到了男人的温柔和关心,她强忍着泪说:“谁哭了,我是被你弄疼了,你那样匝着我,都不松手,你有多大劲儿你不知道嘛。”
“下回不会了。”龙晖认错态度良好。
没有下回了。白斐含心想。
龙晖看着白斐含的眼睛,这双眼睛勾人的时候,能生出钩子,而当它梨花带雨的时候,又那样招人心疼。
“因为看到我在新世界,所以你不开心了是不是?”龙晖问道。
白斐含本以为龙晖这种富二代,游戏人间,沾花惹草,哪里会知道她这样大的一个小女孩所想呢。
她有点儿意外,也有点心事被说中的害羞,她垂着眼点点头,没说话。
“那我以后不来了。”白斐含在沉默中听到男人的这句话。
像保证,像承诺,没什么海誓山盟,没什么雷霆万钧,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却没人能忽略这话中的力量。
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承诺。
白斐含一直垂着的眼睛终于睁开,眼角有些发红,她想说你不必因为我不喜欢就不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你以后住哪啊?”
龙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可真是小孩子话了,我会没地方住吗?——不过你还真提醒我了,我得在电影学院附近买套房子。”
“为什么呀?”白斐含心中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却还是想听到龙晖亲口说出来。
“离你近点,不好吗?”龙晖这回站起身,揽住白斐含的肩膀,他高高大大的,下手却非常温柔,没再把白斐含弄疼。
白斐含的心情经历了过山车般的起伏,一切的难过都消失不见,被龙晖轻轻松松一句话击败了。
龙晖好像有种魔法,只要他在,只要他说话,不管白斐含的心里经历怎样的纠结难过,都会轻轻松松的烟消云散。
龙晖揽着白斐含走向电梯,电梯是会员专用电梯,里面只有他们两人。龙晖对白斐含说:“小花猫,眼睛都红了,下回要哭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又不带纸巾。”白斐含有点嘴硬式的撒娇。
龙晖低头在她耳畔说:“告诉我,我先哄好你,不让你哭。”
白斐含鼻子又酸酸的,这回不是委屈也不是难过,而是感动。她想,龙晖越来越爱说一些肉麻的话,可她真的不讨厌这样的话。
因为他是龙晖,她相信他。
龙晖开裴鑫的车把白斐含送到学校北门,龙晖停下车问:“今天我可不可以送你到楼下?”
上回白斐含怕被苏乐发现,没让龙晖送到寝室楼楼下,事实上除了送醉酒的虞梦桢,龙晖没送过白斐含去寝室楼下,一直在学校门口等着,送她也是到门口。
“可以。”白斐含的心好像被一种名叫幸福的快乐水浸泡着,柔柔软软的,说出的话也不由得轻快许多。
她和龙晖并肩走在校园,晚风吹过,送来一阵樱花的香气,似有若无的,环绕在两人中间。
电影学院不缺俊男美女,可龙晖和白斐含并肩走着,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白斐含说:“有人在看我们。”
龙晖说:“你想不想让他们看?”
“不想。”白斐含摇摇头,“可眼睛长在……”
“看什么看。”白斐含听到龙晖对面前一对一直回头看他们的情侣说,声音不大,但足够前面那对情侣听到。
龙晖挑起眉毛,略斜着头,并没有凶神恶煞,只是闲闲地说,前面那对情侣中的男生拉着女生一溜烟走了,再也没回过头。
白斐含想,龙晖就是有这个气场,能让很多人害怕。
他无须摆出一副电视剧中小混混逞凶斗狠的架势,只凭借他的威压,就足以让人服从。
龙晖并没有牵她的手,但她却觉得比之前在飞龙大酒店牵手还要开心,还要惬意。他们像这个校园的学生一样,在交织着樱花味道的晚风中行走。
到了寝室楼下,白斐含竟然生出几分不舍。
龙晖在他旁边站着,右手把玩着打火机,随着“咔咔”的声音,打火机一明一灭,衬着龙晖的右边眼角的疤也明明灭灭。
白斐含抬头看着龙晖,笑道:“你又不吸烟,总玩儿打火机干什么?”
“我又不吸烟,你给我买打火机干什么?”
我觉得这条黑龙很称你。但白斐含和龙晖才不会这么说话呢,她和龙晖玩笑惯了:“打折,随手买的。”
还没说完,便有一只手指,附上了她的唇。是龙晖的右手食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打火机换到了左手,右手空了出来。
白斐含闻着,手指上还有点淡淡的打火机发出的味道,不刺鼻,甚至有点好闻。
她努力靠着这不大的味道转移注意力,尽量不去想这是龙晖的手指,大大的,温暖的,干燥的,有一点茧子的,龙晖的手。
也尽量不去想这个男人总有右手食指摸疤,很野很飞扬的样子。
现在,这只手指正附在她嘴唇之上,似是制止,似是抚摸。
白斐含表面上没有太大变化,但心里还是有点慌乱,更多的,却是甜蜜。龙晖的手指好像沾了蜜,他只是轻轻附着,她已经甜蜜得不行。
“嘘,不要这样说。”龙晖略笑着,眉边疤在昏暗路灯的照射下几乎和眉毛连成一体,又飞扬又邪性,“不准这么说我们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这个词从龙辉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顺畅正常,给白斐含震惊不小。她心里甜着,嘴上却说:“谁和你说是定情信物啦!”
龙晖靠近她,离她很近很近,带来白斐含熟悉的阳光般干燥的味道。
可是今天似乎又有所不同,他多了一分威压,三分调情,他俯身到白斐含耳畔,闲闲地问:“不是吗?”
白斐含想,多亏路灯昏暗,不然他又要说我耳朵红了,她定了定心神,不看龙晖,小声说道:“是我第一份工资的礼物。”
说完,从这个男人强大的气场下逃脱,白斐含转身快跑了两步,才回头说:“不和你说了,太晚了,我要上去啦。”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喘得很急,可能因为快跑了两步。她的双颊有些发红,嘴巴微微张着喘气。
龙晖想到,就在一个多小时以前,这张嘴喝过他递过去的西瓜汁,嘴角还沾了湿润的粉红。
见龙晖没说话,白斐含转身欲走上楼梯台阶,在她踏上台阶第一级的时候,听到龙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来看你运动会啊。”
白斐含没感觉自己在笑,但她确实荡出了两个小酒窝,转头对龙晖说道:“好。”
这天晚上,白斐含辗转难眠。今天一天,她经历太多纠结,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欢喜。
她早就猜到龙晖应该是个富二代,可他又穿着那么平价的衣服,没有一点儿架子,让白斐含抱有一丝幻想,也许他只是个人缘很好的无业游民呢。
今天终于见到别人对他的态度,也大概知道龙晖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在哪儿度过的了。她只是觉得遗憾,龙晖对他是真的好,可他又在那样一个圈子,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
她以为今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情绪低落到极点,没想到龙晖发现了她的难过,并且保证再也不去那个包厢了。
白斐含没想到,龙晖竟然这样细心,发现她的难过。
白斐含更没想到,龙湖竟然可以因为她不开心,就不再去那儿了。
白斐含睡的是上铺,但苏乐和虞梦桢都没回来,另一个室友也在组,她在这空荡荡的寝室,鼓胀胀地开心,在床铺上来回翻滚,原来不用吃糖,就可以这么甜的。
还有两天就又可以见到他了,白斐含想到这节,在甜蜜与期待中,睡了。
龙晖头上顶着小橘猫,双臂从后环抱着她,在飞龙大酒店顶楼俯瞰城市夜景,白斐含虽然有点恐高,但后面是男人宽阔的胸膛,所以一点都不害怕。
她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不叫我小姑娘了呢?”
白斐含惊醒,天已经亮了,还有一天就能见到龙晖了。回想起这个梦,白斐含才猛然发觉,好像从酒店回来起,龙晖就再也没叫过她小姑娘。
只有那天裴鑫叫她嫂子,她刻意提起“我还是个小姑娘嘛”气他,龙晖和她打嘴仗提到过,之后再没说过她是小姑娘。
龙晖是个实干派,送白斐含回寝室后,就给赵传家打电话,他让赵传家在槟城电影学院附近给他买一套房子。
赵传家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最忠诚的左膀右臂,且是个实干派,在得到龙晖命令后,第二天就在电影学院旁边的高档小区——锦盛小区购买了一处独栋二层,连带一块平整的花园。
虽然他也弄不清楚,这位自回国后天南海北、行踪不定的龙二少为什么忽然要安定下来,还指定要在电影学院附近。
周末,电影学院在体育场举办运动会,体育场里乌泱泱都是人。
白斐含穿着表演系为了运动会统一准备的白色运动服,坐在表演系看台上。
她旁边坐的是一个男生,男生只穿了白色运动服的上半身,很明显运动服过于小了,他穿着,正好像大人穿了小孩的衣服,又紧又短。
男生很高,坐在白斐含旁边,还比她高出一大截,他看着白斐含,嘴角带笑:“不是说没有多余的衣服了?”
正是龙晖。
白斐含也笑:“这件是虞梦桢的,她请假不来,我就借来给你穿啦,”
电影学院运动会,允许校外人士进体育场观看,但只能坐在其他区域,不能坐在校内学生区域。白斐含借了虞梦桢的运动服,和班长肃嘉陵打好招呼,这才带龙晖混进表演系队伍。
体育场是露天的,阳光直直照射着,为了美观还不许学生们打伞,龙晖掀起那不合身的运动服的衣角,给白斐含遮挡阳光。
他的手臂抬起放到白斐含的头顶,手牵着衣角,这样一侧衣服就完完全全把白斐含罩住,变成她的遮挡物。
而这个姿势,就好像龙晖在环抱白斐含一般。白斐含被龙晖抱过,很亲密的抱过,可不知怎么的,她却觉得这个动作更加令她心跳加速。
她在龙晖衣服的遮挡下,观看检阅和表演,好像龙晖真的是她的同学,他们正在学校里开一场运动会,阳光很大,他为她遮挡阳光。
如果他真的是我同学就好了,白斐含想。
可他如果真是我同学,只怕也只会如肃嘉陵一般,成长为一位颇受女生喜爱的小白脸,不会再有那种白斐含喜欢的自在随心的野性。
白斐含出神地想着,龙晖冷不防感到龙晖靠近她耳畔说了什么,把她吓一跳。
她身体本能向后一退,却刚好退到龙晖举衣角的胳膊上,被男人紧紧抱了。
“想什么呢,给你吓成这样。”龙晖轻笑。
白斐含当然不会说想你是我同学就好了,她笑说:“想你——”
还没说完就被龙晖封住了嘴,龙晖用右手食指轻轻贴着白斐含的唇,笑道:“想我就够了。”
周三那天,也是这只手,也是这只手指,封住了她的唇。
白斐含觉得这只手真是可气人,他操纵者它,不让她说话,她就真的不能说话。——因为嘴唇被附上他的手指,心里酥酥麻麻的,只顾着胡思乱想,没时间想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白斐含嘴中的话说不出来,却又不想服输,如果以后被他掌握了这种办法用来对付她,那她还能不能说话了呀。
她微微张开嘴巴,只张了一条小缝,露出两小排牙齿,轻轻地咬上了龙晖的手指。
男人的手指粗粝,白斐含又不想真咬痛了她,所以只是轻轻地触碰一下,以示惩戒。
龙晖在白斐含张嘴的一瞬间全身肌肉都僵硬,小姑娘的的牙齿像狐狸的幼齿,细细的,她不舍得狠咬,自然不会伤人。
他感觉到小姑娘的舌头,似有若无地,触碰到了他的手指。软软的,润润的。
“放开。”龙晖用低沉压抑的声音说。
白斐含听话地张了嘴,她本就没想咬疼他,只是不想让他总用手指封住他的唇,那样她既不能说话,还要因为他的手指触碰而感到心跳。
“不要总用手指堵住我的嘴巴,听到了吗?”白斐含歪着头说,她的眼睛波光粼粼的,斜斜看着龙晖。
她说的话带有一种命令般的稚气,可眼中风情却是任何一个女孩都没有的,水光滟滟,含义无限。
龙晖看得心旌荡漾,缓过刚刚被撩拨的全身僵硬,笑着说:“那你想我用什么堵住你的嘴巴呢?嗯?”
“什么都不要!”白斐含还要说话,听到广播里喊一百米到检录区检录。
白斐含站起来,对龙辉说:“我要去跑步了,给我加油。”
龙晖问:“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你陪我去,我会觉得你是我家长。”
龙晖不说话,当初叫她“小姑娘”,本意是怕她害怕他,刻意做出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常常逗得她跳脚。自白斐含主动去新世界找她,他便再也没叫过她小姑娘,也没开过此类玩笑。
因为他确定,他并不是拿她当小姑娘看的。可没想到现在要自食其果,他只比她大五岁,却好像和她差了一代辈分。
龙晖用刚被白斐含咬过的手指摸了摸眉角的疤,手指上还带有柔软的触感,摸了摸,他忽然把手指靠近嘴边,轻轻一吻,心里想,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斐含来到检录处,意外发现苏乐也在。
德智体美劳,苏乐只对美感兴趣,每天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顾及她是个清纯长相,不大适宜浓妆。
今天来比赛,是为了运动会5分学分的加分。学校下半年准备选校内优秀学生拍电影,女主角是一位高中生,苏乐和白斐含是最热门的两大人选。
白斐含平时从不旷课,无论专业课还是公共课,能拿的学分都拿了,苏乐想要竞争过白斐含,一定要拿到运动会的5分学分。
白斐含是不大把苏乐看在眼里的,她对自己短跑的速度充满信心。
运动员在起跑线处候场,白斐含把白色运动服脱了,露出里面黑色运动短袖。她在找衣服的时候,特意选了黑色,因为知道龙晖会过来,龙晖一定穿黑色。
她的头发也高高扎起,因为头发有些自然卷,马尾辫垂在脑后有些蓬松。
运动员在起跑线预备,木仓声响起,白斐含不多想,直接冲了出去。
百米跑赛胜负分秒之间,且运动员之间差距不会太大,白斐含已经看到重点白线,她确定视线所及只有终点线,没有其他任何一位竞争者的影子。
“啊?!”看台发出一阵惊呼,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运动衣高束马尾的女孩摔出了跑道。
龙晖已经在终点区等着了,白斐含就在她面前跌倒,他伸出了手,但是没有拉到她。
龙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女孩跪坐在跑道外侧,膝盖在流血。
龙晖知道受了伤的人不可以随便乱动,他蹲下去,伸手摸女孩额边的碎发,碎发沾了汗,已经粘在鬓角。
“我没事。”白斐含在过了最初的惊讶和疼痛后,已经镇定下来,看到龙晖在她面前几乎不敢碰她,安慰道,“左脚有些疼,可能扭到了,膝盖没事,其他地方也没事。”
“好。”龙晖过去,坐在她后面环抱住着她,不敢轻易挪动,等待校医到来。这期间他给徐茵如打了个电话,让徐医生赶快过来。
白斐含说:“小伤,校医能解决。”
“不。”龙晖摇头,“让她来有别的事。”
白斐含感觉到抱着他的男人的紧绷,捏了捏他的手,轻声说:“龙晖,我没事。”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
她听到男人在背后“嗯”了一声。
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肃嘉陵也跟了上来走近白斐含。他是个小白脸的长相,皮肤很白,跑急了脸上发红,额头上都流下汗珠。
“别碰她。”抱着白斐含的男人,已经脱了白色运动服外套,穿着黑色短袖。他没有发怒,但是气场任谁都忽略不了。
肃嘉陵一愣,听话地没有继续上前。
校医赶到,这回龙晖没有再拦着,抱着白斐含让校医处理完右膝盖的伤口。校医说左脚崴了,要休息一段时间,右膝盖的伤口不大,也不会留疤。
表演系的学生,最怕的就是留疤。
医生说先让人背她回寝室休息吧,白斐含点点头。
她听到身后的男人说:
“回什么寝室,和我回家。”
他声音不大,也不是命令的口吻,但不容人拒绝。“回家”这个词让白斐含心中一震,印象中,好像没人对她说过“我们回家”这几个字。
但白斐含还要摇头——总归给人添麻烦。这时他感觉到男人从后面把她抱得更紧了,低头轻声对她说:“乖,听话。”
声音温柔宠溺,简直是哄的。
白斐含长这么大,还没被一个男人这么哄着,连她父亲都没有这样哄过她。膝盖和脚踝好像一下子都不疼了,她在一点点酸涩和更多的甜蜜中点点头。
男人站起身,弯腰把她背到背上,动作轻柔,一点都没碰到白斐含受伤的右膝。
周围的同学都自觉地让开一条小路。白斐含趴在男人宽阔结实的后背上,感受到男人的力量和温暖,他就这样背着她,背着她回家。
白斐含趴在龙晖后背上,双臂搭在他肩膀上,长长地垂下去,雪白细长的胳膊,附上了龙晖的胸口处,感受着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
“我真的没事,现在一点都不疼了。”白斐含知道龙晖担心自己,安慰他说。
龙晖点点头: “嗯。”
他像一只豹子一样,脚步轻快稳当,背上背着白斐含,却和一个人行走毫无差别,气息都不喘。
可他的周身的气场,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可以说阴郁。
白斐含和龙晖在一起,大半时间用来玩笑吵闹,小半时间用来调情暧昧,从未看到过男人严肃的时候。——尽管他在新世界中是绝对的王者,众人都服从他,畏惧他。
但他从来没在白斐含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威严,他在她面前,更像一个逗她开心的大哥哥,甚至时常令白斐含觉得,他像一个父亲。
白斐含在龙晖背上,看不清龙晖的表情,但她知道龙龙晖此刻一定很吓人,她看到肃嘉陵在龙晖面前的畏缩。
可白斐含不怕他,她在他背后轻笑着说: “我忽然想到你像什么了。”
“像什么?”
“像猪八戒!”
“为什么?”
“猪八戒背媳妇。”
话一说出口,白斐含才想到失言了,她本意是逗龙晖开心,没想到把自己绕了进去。
果然,龙晖恢复了往常爽朗的笑,白斐含在龙晖背后虽然看不清,但也能猜到男人笑起来飞扬的模样。
“好,这可是你说的,媳妇,我们回家啰。”
白斐含当然知道是她说的,不然她早就和龙晖打嘴仗了。她在龙晖背后垂了头,想,虽然他嘴上占了我便宜,但也说明他被我逗开心了。
这个想法让白斐含一惊,原来只要他开心,占我一点便宜,我也是愿意的。
把龙晖逗开心之后,白斐含才复又感觉到疼,左脚脚腕处和右腿膝盖处的疼痛蜿蜒到神经各处。她这才知道,原来刚刚不是疼了,而是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龙晖身上,感觉不到疼。
锦盛小区就在电影学院对面,走路十几分钟足够。但因为白斐含是个伤员,龙晖每一步都力求稳当,不敢快走,所以十几分钟的路程,走了二十多分钟。
锦盛小区内部绿化做得很好,龙晖背着白斐含走进小区,白斐含就感觉到一阵清新湿润的空气扑进了鼻腔,心情也大为舒畅。
她知道龙晖言出必践,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周三刚刚说好要在电影学院附近买房子,周末就已经可以带她“回家”了。
到了二层楼房前,上过台阶,龙晖轻手利脚地把白斐含放下来,他按了指纹,门开了,但是他却没有再背起白斐含,也没让白斐含进去。
一只大手握住了白斐含的左手,还没等白斐含反应过来,已经被龙晖拉着按过指纹。
意识到龙晖是在收录指纹之后,白斐含说: “你真是胆大,连门锁都敢乱给,也不怕丢东西。”
龙晖笑道: “给你,不是乱给。”
白斐含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听到龙晖用轻柔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到家了。”
说着再次俯身,把她背了起来。白斐含的重量实在是轻,龙晖背三个白斐含都不会觉得累,但他却非常郑重地,用最端正的姿势背着她走进大门。
好像她真是他的媳妇,他在背着新媳妇回家。
进了龙晖的家,白斐含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高调奢侈,客厅的墙壁贴了淡绿色壁纸,配上纯白花瓶里的插花,一派清新之感。
龙晖直接将白斐含背进了一楼客房,客房朝南,有很大的阳台,从阳台向外看去,可以看到花园里竞相开放的花,以及多种绿植。
白斐含被龙晖轻柔地放到床上坐好。她穿着黑色运动短袖,和同色运动短裤,运动鞋在受伤的时候就已经脱掉了,是穿着校医给的拖鞋被龙晖背回来的。
拖鞋已经放到了玄关鞋架处,现在她光着脚,坐在床上。
白斐含这么坐着,刚好面对巨大的阳台,正好看到阳台外面的花朵和绿植,笑道: “这那么多花,会不会招来蝴蝶蜜蜂?”
却没听到龙晖的回答。她把视线收回来,只见高高大大的男人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正专心致志看她脚上的伤,手抬到了脚面之上,却不敢落下似的,迟迟没动。
“疼就说出来,不要忍着。”龙晖抬头对她说。
白斐含低头,俯视着男人,看到男人的动作和眼神中的关心。本来已经被龙晖的家转移注意力,没觉出疼的她,忽然很想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