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已如此明显,崔舒若自然是要圆一圆他意的?。
崔舒若唤来莺歌,向她询问前院的?事?,后来又?让她去弄清楚郑衡之每日都是何时去赵巍衡院子里的?。
这点小事?对家生子的?鹦哥而言,简单得很?,但她更好奇的?是自家郡主娘娘怎么会突然对一个外男有意。
难不成?……
正好的?年纪,一个是权贵家中的?郡主,一个是高门世家子,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但鹦哥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提醒自家主人一二。于是,她犹豫的?说道:“二娘子,您身边时短短少不了人的?,尤其是去外院,少说身边也?得跟着十几个人,若是有何事?,夫人怕是第一个就知道了。”
她的?委婉提醒崔舒若听懂了,但却并?不在意,而是淡淡笑着,“嗯,我心中有数,你只管打?听清楚就是。”
鹦哥咬了咬唇,屈膝应是,然后便出门打?听去了。
崔舒若十分坦然,她对郑衡之没有半点男女之情,那是崔神佑两情相悦的?男子,不是她的?。即便是窦夫人真的?问了,她也?会另寻由头说清楚。在儿女亲事?上,窦夫人因为自己当年的?无?可奈何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对女儿们一贯优待。
没见赵平娘过了年都要二十了,亲事?还是没定下吗?
这个年纪,换作一般的?贵女,都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虽说宗室跟皇族的?女子出嫁都晚,但再晚最多不过是十八九岁,赵平娘再耽误下去就错过花期了。
为此,窦夫人没少忧心,近来叹气都变多了。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眉目,出挑的?郎君选了不少,可要么文弱赵平娘不喜欢,要么高壮武艺强可人却粗鄙了些?,窦夫人看不上。
一时间就僵住了。
可要让窦夫人捏着鼻子往下挑的?话,她也?不甘心。自己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女儿,又?是郡主,凭什么要挑身份低些?的?,来日出门交际,别的?贵女可怎么看赵平娘。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好消息的?,快要过年时,齐国公?不知收到?了谁家送来的?年礼,十分高兴,并?且私底下想窦夫人透露说平娘的?婚事?恐怕有着落了。
但多的?却又?不透露,非要等到?时候再说,气的?窦夫人大冬日嘴巴起泡。
这些?还是赵平娘跟崔舒若抱怨,崔舒若才知道的?。
赵平娘放言她到?时候反正是要亲自见见对方的?,还得试探试探他的?功夫,绝对不能接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晓得空谈的?人做郎婿。
崔舒若当然是大力支持,因为她知道赵平娘会称心如意的?。
赵平娘的?坚持,后来真换来了一位既武功不俗,又?万事?听她做主,家资颇丰的?郎婿。等到?后面?齐国公?造反时,对方甚至连牢骚都没有,当机立断变卖家产为齐国公?招兵买马。
反倒是崔舒若自己,当赵平娘问她想要寻什么样的?人时,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究竟。
可能,以崔舒若的?见识和要求,她很?难在这个时代寻到?称心如意的?人。
不纳姬妾只是最最基础的?,还要志气相投,彼此尊重。
赵巍衡跟孙宛娘已经是千古传唱的?帝后佳话,但赵巍衡照样妃嫔无?数,儿女众多。
崔舒若并?不指望能找到?众人眼里的?好郎婿,得到?了是锦上添花,得不到?也?无?妨,她只要能活得逍遥自在,恣意畅快就行。
而在鹦哥打?听清楚郑衡之去寻赵巍衡的?时辰后,崔舒若第二日就去了赵巍衡的?院子。
她的?理由非常光明正大,并?且崔舒若本人也?十分理直气壮。
因为赵巍衡还欠她一本《水经注》!明明在迎亲那日说好要送给她的?,结果都过去多久啦,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崔舒若她要讨回来!!!
尽管主要目的?是去见郑衡之,但要回属于她的?《水经注》也?相当重要。
等到?崔舒若真的?进?了赵巍衡的?院子时,果真撞见了在多宝阁下认真看书?的?郑衡之。他虽用的?是借口,但为人敦厚好学,却是实打?实的?静心读书?,每翻一页,都必定是已仔细阅览过。
崔舒若和他视线正好相撞,崔舒若对他屈膝一福神,他也?站起身,腰间温润羊脂玉顺势垂下,朝她低头拱手。
尽管崔舒若和崔神佑长?得一摸一样,郑衡之也?不曾失神的?一直盯着她瞧。在能看清崔舒若的?面?容后,他就刻意挪开些?目光,不叫崔舒若感觉被一直注视着。
二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话的?必要,因为崔舒若身边跟着浩浩荡荡一大群婢女。
赵巍衡也?匆匆赶来,他没想到?崔舒若和郑衡之已经撞上了,赶忙打?圆场,“不想叫你们俩撞见了,不妨事?不妨事?,通家之好,彼此一见不算失礼,哈哈哈。”
在赵巍衡的?尴尬笑声中,郑衡之主动提出要去外头临湖的?亭子坐一坐,把地方腾给了兄妹俩。
赵巍衡看着郑衡之如修竹一般端正的?背影,脸上露出笑容,欣赏赞叹,“衡之兄,真君子!”
回身看见崔舒若的?时候,态度就随意多了,不似对待客人还要端着些?。
“今日怎么想到?来寻我了?”
崔舒若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盯着他,盯得赵巍衡背后一凉,“看来三哥贵人多忘事?啊,妹妹还是得提醒一二。
迎亲当日说好的?《水经注》呢?”
面?对崔舒若的?质问,赵巍衡显然也?想起此事?,他不免气虚,但还是努力支棱起哥哥的?架子,“这书?厚重,看起来费眼,不如我寻些?民间奇异志给你,还有坊间的?话本子,都很?有意思。”
崔舒若任凭赵巍衡想方设法的?劝说,就是不开口,静静的?看着他微笑。
最后赵巍衡只好偃旗息鼓,“好吧,那你看书?时,一定要谨慎仔细,千万不能边吃边看……”
他一边不厌其烦的?叮嘱,一边带着崔舒若去取书?。
临走前,赵巍衡还依依不舍,目送着崔舒若离开。
当然,他舍不得不是崔舒若,是他珍藏的?全套《水经注》。
而崔舒若得到?《水经注》后,由于刚刚的?斗智斗勇,让她对书?的?喜爱更上一层楼,整个人透着胜利后的?春风得意,走路时眉眼都带着笑,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心情很?好。
这样自信、神采飞扬的?模样,在信奉娴静内敛的?世家女身上很?少能见到?。
坐在亭子里的?郑衡之,不知何时放下书?,静静的?注视着崔舒若。
他的?脸上,早已没了最开始见到?崔舒若时的?心神激荡和喜色。
他像是看待陌生人一样,审视着她。
也?许是郑衡之的?目光太过明显,崔舒若侧过头,也?望向了她。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望着郑衡之的?方向,竟慢慢的?走了过去。
她身边的?婢女里,鹦哥自以为知道娘子的?心思,雁容和雀音胆子小,从?来不敢违逆她的?主意,独独一个行雪也?有眼色的?很?,只会在该劝谏的?时候劝谏。
至于其他小婢女们,没见到?行雪她们都不说话吗,即便是犹疑对望,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崔舒若朝外男走去。
等到?了亭子里时,其他婢女都侍立在外头,仅仅是行雪她们四个跟着进?来了。崔舒若坐下后,她的?目光打?量过郑衡之,注意到?了那近乎自嘲的?笑,崔舒若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让行雪她们也?都出去。
这下连鹦哥都犹豫了,虽说四下空旷,可毕竟孤男寡女,正好共处一个亭子里。结果这回竟是行雪率先动的?身,她如同真正的?婢子那样,遵循主人的?吩咐,连问也?不问,屈膝退下。
有行雪带头,其余的?婢女再犹豫就显得不敬崔舒若了,于是也?都跟着退下。
等她们都走后,郑衡之看着她,突然开口道:“你不是神佑。”
崔舒若却说,“我是,但也?不是。”
郑衡之尽量维持冷静,独独是置于膝前紧握到?青筋暴起的?手泄露了他的?心思。但他自幼养成?的?仪态风骨仍在,只是注视着崔舒若,等待她的?解释。
崔舒若的?脸上看不出神情,毫无?波澜,竟有些?不似人间客,“你来了数日,应当早就打?听过我的?底细。”
郑衡之点头,“夜梦仙人,被收为弟子,记不清前尘,还曾祈雨救并?州百姓。”
崔舒若颔首,玉白的?脖颈愈是显得如天鹅般雅致,“此非人力所能及。”
“你的?意思是?”郑衡之眉头皱起,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如你所想,崔神佑死了,如今活着的?依然是崔神佑。”崔舒若说了极为绕口的?话,但郑衡之依旧听懂了她的?话,神情一瞬悲恸。
崔舒若还在继续,“她的?死,也?非偶然。”
虽然当时的?崔神佑是被人丢弃,可实际上,她应该在崔舒若穿来之前就死了。
“你是说,有人害死了神佑!”郑衡之温文尔雅的?面?容再也?维持不住,他神情锐利,瞳孔放大。
崔舒若点头,她主动替郑衡之续了碗茶水,语气平淡的?问,“你要为她报仇吗?”
第45章
郑衡之本是温润如玉佳公子, 他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笑吟吟的,可是在听到崔舒若所言时,脸上的柔和被震惊和渐渐升起的怒火所取代。
若崔神佑的死是偶然和形势所迫, 他或许还能释怀, 可若是旁人所害, 叫他怎么能原谅?
郑衡之的手一点点攥紧, 肉陷进指甲中,也恍然未觉。
当?他低下的眼睛再?抬起来时, 崔舒若惊讶的发现?,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竟布满红血丝, 他明明没有落泪,可见是如何忍耐心中愤怒。
原来,敦厚温柔的端方君子也会?生?气。
郑衡之似乎在尽力忍耐,他的语气沉重的吓人,“你可知道是谁害死?了她?”
崔舒若没有因为不喜柳夫人和崔七娘, 就?胡乱用自己的猜测诱导人, 而是实话实说,“随州城破的那一日, 我?听见丢下我?的人说为了郎君独子十一郎, 必须出城门。
我?不清楚是不是说这话的夫人把人害死?的, 但直接把人丢下的是她们。而且……”
崔舒若看了郑衡之一眼,不太确定的继续说,“我?觉得柳夫人和崔七娘对我?的态度很不对。她们见到我?以后, 非但没有相认,还装作陌路, 但时不时打探。”
其实真?想?要解释,也不是不能解释过去, 譬如她们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崔舒若被认回崔家,这样可以顺理成章的抢走未婚夫郑衡之。
崔舒若是能看出崔七娘喜欢郑衡之的,所以之前买凶杀她。而柳夫人兴许也想?要这个女婿,所以跟着?欺瞒,不肯让她被认回去可能也有维护崔七娘的用意。
而被崔七娘派人刺杀一事,崔舒若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便没有说出口。
郑衡之却比崔舒若要了解内情,崔舒若不过才开口,就?清楚了故事里的人物究竟是谁。
“那位在随州城里丢下你的,恐怕是崔家的一位叔母,神佑的阿耶将神佑交给她,每年还送上大量钱财,但她对神佑不过尔尔。
情急下不让人上马车也许可能,故意将人丢下,却是不大至于,除非另有缘故。
至于你后头说的,七娘不认你我?或许知道原因,可柳夫人便让人想?不明白。”
他一句句分析下来,这位在国子监任教的司业,并不以清谈善辩显名?,但不妨他思?绪清晰,洞察敏锐。
崔舒若对建康和崔家的事,确实都不怎么了解,远比不上郑衡之,所以对他说的,自然是连连点头。
可他同样有世家子的多疑,到了最后,对崔舒若一执手,“凡此?种种,不过是我?所推断,此?后自会?派人求证。但若是尽皆属实,我?绝不会?叫神佑含冤而死?。
只是……
二娘子,我?知道您到俗世自有原因,可神佑她,当?真?不在了吗?
黄泉碧落,我?与她再?难相见了吗?”
崔舒若哪说的清呢,就?她来了以后,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这具身体里没有崔神佑,偶尔情绪激烈,也不过是残存身体里的不甘怨念。但她真?的消失了吗?
崔舒若不能给出肯定的回答。自己死?后都能来到这里,兴许崔神佑也去了其他地方,只是没人清楚究竟在何处。
“我?不清楚。也许……要看你们的缘分。若有再?续前缘的机会?,你们会?遇见,她或许化作孤魂,或许入梦,又或许你们会?在另一个地方相逢。可若没有,只怕要枯等一生?。”
郑衡之目光微怔,透过亭子看向湖面外,似乎看得很远很远,“有机会?就?好,我?可以等,我?怕的是终此?一生?,连梦中都不能相见。”
崔舒若虽然不曾见过他们相处,但只凭他肯为崔神佑报仇的决心?,还有一眼就?能把人认出来,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崔神佑的敏锐,她大致能猜出二人的关系,恐怕和寻常仅仅定亲,在成婚前不一定能见上面的未婚夫妻大有不同。
她也不禁可惜,若是崔神佑没有被人害死?,她此?刻是否就?能坐在建康,闲来饮茶,期盼着?婚嫁?而郑衡之的性子板正,真?正将圣贤的仁义学到了骨子里,即便某一天他真?的变心?了,也绝对不会?辜负既有多年情谊,又身居正妻之位的崔神佑。
这样的两个人本是天作之合。
但世事无常,月盈则亏,几多遗憾。
未婚男女到底是不方便,崔舒若和郑衡之很快告辞。回到院子里的崔舒若只是稍微思?考了崔神佑的事,很快又投入她的棉布机具研究大业。
而系统也传来了主系统的通知。
【亲亲,鉴于我?们先前在通知上的失误,主系统这边提出了用免费赠送一次性卡牌的方式来弥补过错,不知道您同意吗?】
崔舒若放下命人从厨房拿来的碳条,拍了拍手上的灰,好整以暇的坐着?,回答道:“你们还没有说有哪些卡牌,叫我?怎么同意呢?万一是什么乌鸦嘴的一次性使用卡牌,总觉得会?很亏。”
系统的机械音莫名?谄媚。
【亲亲,肯定不会?的呢,我?们都是有良心?的好统啦~】
【主系统暂时发下的卡牌有三?张,两张免费使用卡,分别?是入梦术和真?心?话,付费使用卡一张,是起死?回生?术。】
崔舒若在它说完以后,不由得提出疑问,“嗯?不是免费赠送吗?为什么还要付费?”
系统好似察觉到了崔舒若的不满意,用机械音隐藏了它内心?的忐忑。
【这个嘛……】
【亲亲,我?们的卡牌获得途径基本都是靠抽取,还有自费购买哦。而使用的时候,有些特定卡牌是需要另外付出功德值得。譬如起死?回生?术,只要人还有半口气,哪怕他手脚都被砍断,被灌了一斤毒酒,挖眼割舌头,也能够活下来。
这样逆天的卡牌,付出两万功德值还是很划算的,而且亲亲您自己也能使用的,相当?于多一条命!】
这样一听,确实合理。
自己目前有五千多的功德值,还有三?百天的寿命,再?攒上一万五千的功德值,就?能够多一个保命的机会?,相当?划算。而且之前出主意办绣坊,就?能得到那么多功德值,这一回,她要是能顺利推行绵布,想?来也能获得不少?。
崔舒若心?里是满意的,但她面色淡淡,也没有在脑海里说什么。
在崔舒若的沉默中,系统渐渐撑不住,工作间里的系统忍不住用小圆手擦拭不太可能会?有的汗。
【这个……亲亲,统统心?里肯定是向着?您的,所以特意用自己的权限,为您争取到了一张好运连连卡牌。】
“嗯,说说作用。”崔舒若淡声道。
【好运连连卡牌:可以免费催动?的卡牌(既然是好运,怎么能让亲亲您耗费功德值呢~)使用以后,您一天内都将能达到运气的最顶值。
也就?是说,您出门就?算闭着?眼睛瞎走也能到达目的地,在荒地里也能捡到钱,至于下雨走路天即刻晴,说您坏话立刻哑,都是平平无奇的小作用。】
崔舒若点点头,这张好运连连卡确实很有用。
她见好就?收,接受了系统的提议。并且已经开始跃跃欲试,衡量真?话卡应该用在谁的身上。
可惜好运连连卡的作用大,崔舒若必须得留着?后面用,要不然她真?相直接用上,然后画机具图,否则一点点完善细节,真?叫人头疼。她画完图纸后,还去寻赵巍衡,让他帮忙找匠人,开始试着?指导木匠来完成自己心?中所想?的机具样式。
还没等她彻底把制作绵布的机具弄好,郑衡之那就?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了。
其实崔神佑出事的时候,他本就?打探过,可得来的无一不是因为战乱失散的消息。后来久寻无果,崔家人帮她立了衣冠冢,也是惯例。
乱世下,即便是世家子也无法保全,何况是娇滴滴的女子,要么死?于战乱,要么被胡人抓走做了不羡羊。
但因为崔舒若的提醒,郑衡之辗转找上了崔家当?日在随州城破时的护卫。
他才问清楚,原来那日城破之前,崔家的人就?已经听到了消息,准备逃走,为此?收拾好细软。而崔神佑在崔家不受宠,没什么人愿意巴结她,连真?心?关怀她的长辈都没有,于是连什么时候出发都不清楚,只能早早的等候。
好不容易坐上崔家叔母的马车,却在快到城门口的时候,被那位叔母找借口下马车替她回崔府在随州的宅院取东西。当?时崔神佑的身边就?跟了两个婢女和三?四个护卫。
而崔家叔母之前明明说好了会?等崔神佑,后面却借口一直没等到人,情势又危急,催促护卫们立即动?身。
可以说,崔神佑的虽不是崔家叔母直接害死?的,但却绝对有关联。
但崔舒若觉得不对劲,她记得自己刚醒来时,虽然说话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已经很弱,可明明就?是能听见的。明明就?离生?机那般近,便是爬也能爬回去,为何会?倒下?
而若是歹人,那么近的距离,挣扎声不该叫崔家护卫们听见吗?
除非……
动?手的是崔神佑很熟悉的人,才能做到让她毫无防备,而且还得很恨她,非要让她亲眼见到自己离生?路只有一步之遥。
崔舒若有一种直觉,害崔神佑的人,反而是摘得最干净,仅仅在崔家见过崔神佑,后来提前离开的柳夫人。
崔七娘虽然面甜心?狠,可她委实不够聪明,手上能用的人也不多,能支使的人也不过是傅母的儿子,杀她还要用买凶的方式。后来眼见她到了建康,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好主意。
可柳夫人不同,掌家多年,崔氏上上下下大多被她笼络。而且,一个颇有贤明的继母,却对陡然出现?的已经死?去的继女充耳不闻,仿佛陌路,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崔舒若将自己认为的疑点告知了郑衡之,至于信不信,只能看他自己。
郑衡之听到崔舒若的话,允诺会?细查,但请崔舒若先不要声张,因为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而若是传至其他人耳中,只怕柳夫人今后都会?活在流言蜚语中。
崔舒若觉得很奇怪,他不是在乎崔神佑死?去的真?相吗?
在乎一个人时,牵涉到她的一切不该容易自乱阵脚吗,为何又愿意维护其他人。要么是因为并没有那么在乎,要么他当?真?是言行如一的君子,就?如外人对他的评断那般。
崔舒若也有些拿不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也许是因为崔舒若到这以后,见过太多的人,各个不同,但都各怀心?思?,竟有些不信世上真?会?有宽容、温厚的真?君子。
她瞧着?他,突然笑了,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清茶,状若随意的问,“若最后查明真?是柳夫人做的呢?”
郑衡之毫不犹豫,“依律惩处,继母害原配所出子女,乃大罪,当?杖责七十,夫妻和离,流徙三?千里。”
后面的倒也罢了,光是杖责七十,就?足以令锦衣玉食的柳夫人一命呜呼。
但她家中显贵,说不准能免除部分刑罚,但等她被接回娘家,能有的也不过是一根白绫。除非柳氏一族愿意往后二十年都不能嫁女。
崔舒若继续问,“若是崔七娘呢,你舍得吗?”
这个问题,崔舒若单纯是好奇,而且也有试探的意思?。崔七娘年岁小,生?得娇憨可爱,旁人看不穿她的真?面目,只怕会?觉得她是世上一等好的女娘。
而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世家贵女,追逐在郑衡之身后这么久,他真?的能一丝一毫都不动?心?吗?
郑衡之似乎对崔舒若的问题感到错愕,旋即,眉头一皱,“我?同她并无关联,世交之女,好友之妹,仅此?而已,称不上‘舍得’二字,还请郡主慎言。”
好吧,崔舒若从善如流,依言道:“若是崔七娘也害了崔神佑,或是害过我?呢,不知郑郎君会?如何做?”
郑衡之的回答和先前对柳夫人的一样,毫无犹豫,“依律严惩。若她当?真?做了什么,郡主手中亦有证据,不当?直同我?说。”
“你似乎不讶异崔七娘会?害人?”崔舒若盯着?他,虽然面上是笑着?的,但目光中带着?审视。
郑衡之的神情不变,冬日里的寒风呼啸,将他披着?的大氅上的皮毛吹得呼呼作响,但愈发衬得他面冠如玉,坐如君子修竹般挺拔。
“嗯,我?虽无洞察万事的利眼,但总能察觉身边人的性情。”
即便到了这一步,郑衡之也没有直言品评崔七娘的性子。她善矫饰,心?思?不端,可在郑衡之看来,只要一日没有亲眼见证对方的行径,他就?会?以礼相待,不亲近不逾越,但也不会?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横眉冷对。
见他没说崔七娘的不好,崔舒若才算是真?的信了他确实是一身磊落风骨。
倘若他一经她试探,就?喋喋不休的讲起崔七娘的种种坏处,还有他的揣测,崔舒若反而要慎重考虑是否要继续与他联手。
崔舒若举起手中清茶,郑衡之见状也双手捧起茶碗,身姿如松,轻缓中透着?如古琴一般的流畅韵律。
二人没有相碰茶碗,仅仅是遥遥一举,便懂得了彼此?用意。
可还没有等郑衡之查出什么眉目,建康城内悄悄传起流言,正是关于崔舒若的。
不知从哪开始,竟有人说崔舒若恐怕并不是夜梦仙人,她更不是仙人弟子,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其实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否则为何她所在的地方,都会?发生?灾殃?
从并州的地动?和大旱,一直到建康,结果皇后薨了,太子被废。正因为她是带来灾祸的霉星,是妖孽。而且是崔舒若吸食国运,才让国朝风雨动?荡,若是再?放任她大摇大摆的出入宫禁,只怕连皇帝的性命也要不保,而后江山彻底零落。
原本这些谣言只是在坊间小范围传播,甚至不留心?打听都不清楚。
可偏偏,在大雪纷飞,压倒不少?建康的茅草屋,冻死?牲畜时,前线传来战报。原本势如破竹的定北王统率的大军,竟突然间被瓦解,好几处州郡的兵马都各自离散,而羯族大军夜袭,定北王遇害。
趁着?幽州军军心?不稳时,原本争夺王位陷入内乱的柔然,还南下攻打定北王辖下的四个州郡。
原本五万幽州军镇守幽州,四州郡不论哪一郡有难,都能有余力襄助。可偏偏定北王先是带走了两万幽州军,后来为了打羯族能稳操胜券,又调了两万幽州军来援。
仅仅剩下一万兵马镇守幽州,根本没有余力派兵去其他州郡,除非甘愿丢掉幽州。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另外三?郡被铁蹄攻打,而且不知何时,柔然的人还跟羯族与其他胡人勾搭上,三?郡皆被围攻。一郡被攻破,一郡被屠城,而被屠的正是曲南郡。
盖因去攻打曲南郡的是柔然,两边多年死?敌,彼此?将领和百姓都有血仇。
一座繁茂兴盛的边关大城,被屠杀殆尽,无一人生?还。一开始还有百姓为死?去的亲人入葬,后来被杀光了,自然就?无人掩埋。那座城,变作最大的坟茔。
定北王原本是想?要切断羯族大军的退路,可最后却是幽州军腹背受敌。听闻定北王被害时,定北王世子作为左路军,被派至山谷,准备奇袭羯族王帐中军。
若是能成,只怕这回羯族就?能彻底被打灭。
但定北王出事,大军动?乱,据说连粮草都没了,定北王世子更是不知所踪。
崔舒若想?的还要更多些,原本都说了是奇袭,也不知道埋伏了多久,现?在却传得建康都人尽皆知,只怕羯族的人也清楚了。奇袭变成了别?人的包围,能不能活下来都说不准。
恐怕时凶多吉少?了。
但现?在轮不到崔舒若为别?人担心?,她自己也快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
随着?前线的出事,原本只是小范围的流言,顷刻间变得建康人尽皆知。虽然没人敢对齐国公府做些扔菜叶子的行为,自然,平民百姓也做不到这么宽裕,冬日里头本就?吃不上新鲜菜,谁还拿去丢呢,但是,齐国公府的马车每日出去,旁人都会?避之不及。
若发现?是崔舒若,行人能吓得逃窜,就?怕被崔舒若这个‘妖孽’瞧见了,轻则倒霉,重则丢失性命。
赵平娘为了这个,气得不行,想?冲出去骂人,但是满大街的百姓都是这样,她总不能见到谁都挨个抽鞭子吧?就?算不怕惹众怒,可她就?算把鞭子抽断,也是抽不完的。
崔舒若听着?鹦哥鹦鹉学舌,小心?翼翼说出来的流言,却不由得捧腹大笑,前仰后合,似乎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
她觉得流言说的还挺对,虽说散播流言的人,想?的是尽可能的污蔑她,但却刚刚好说中了。崔舒若有乌鸦嘴,可不就?是能给人带来倒霉吗。不过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她想?让谁倒霉,可不是靠远近,就?算离她十万八千里,一样可以让人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