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乌鸦嘴在乱世发家日常—— by东边小耳朵
东边小耳朵  发于:202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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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异象卡顾名思义,你可以随意操控天象,可以是祥瑞的?万物生长、天降霞光,也可以是警示的?六月飞雪,但并没有伤人的?作用。
亡灵召唤术召唤来的?并不是真正的?魂魄,而?是死者的?意识凝结,数据为?它们造出虚影的?身躯,犹如鬼魂一般,但它们并不是真正的?人或者魂魄,即便行为?和语言一样。而?且这个技能的?使用时间?是一个时辰,不限召唤次数和人数。
崔舒若发?现这些卡牌还?都挺有用的?!
到目前为?止,她的?技能和卡牌一共有四?个,还?有一次抽盲盒的?机会,剩下300天的?寿命,至于功德值,上回为?了让那?些人有实?质性?的?惩罚,崔舒若用了乌鸦嘴,只剩下534的?功德值了。
在建康城,权贵太多,是非纷争也多,不仅是皇权与世家,就连建康的?士族与南渡的?士族也有矛盾,若是太显眼了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沦为?他人争斗的?棋子。
即便是崔舒若,也不敢贸然动作。
她也不是闲到要扶起旧王朝的?人,叫崔舒若来看,她说不一定还?会努力为?这个腐朽破败的?王朝坍塌而?加一把火。
因为?只有旧的?秩序彻底崩塌,才能在废墟中重建新的?王朝,一个朝气蓬勃、年轻兴盛的?王朝。
好在崔舒若探过了齐国公的?口风,他已经准备回并州。本来赵家的?地盘就是并州,如今胡人猖獗,说不准哪日也盯上了并州,虽有世子在并州镇守,但齐国公到底放心不下。
而?且齐国公于并州是刺史,是在掌控整个并州兵权与政权的?人,但在建康,仅是诸多权贵中的?一个,还?要小心提防老皇帝的?猜忌,伏低做小。
他或许比崔舒若更迫切的?想要回并州,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叫多疑的?老皇帝发?觉,说不准全都走不了。
崔舒若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找到棉花种子,连贸易最繁盛的?建康都寻不到,回并州再想遇到就难了。
好不容易建康风平浪静,老皇帝也从接连的?打击里恢复过来,立下广陵王为?太子。而?广陵王一反废太子的?做派,孝顺贤德比过去依旧,他不仅侍奉在老皇帝身侧,甚至在老皇帝生病时,效仿古人割肉熬药,并且向上天祈祷,只要老皇帝能身体?康健,他愿意减寿二十年。
据说,当时叫老皇帝亲自撞见?了,感动得泪眼汪汪。
崔舒若听鹦哥说得有鼻子有眼,却捧腹大笑,旁人都觉得诧异,不知这里有什么好笑的?,明明大家听了以后,都是一个劲的?夸太子仁孝,感动不已,觉得大晋有救了。
当时赵平娘也在,直接问?崔舒若笑什么。
知道?一切的?崔舒若却意有所指的?说誓可不能乱发?,否则,很容易实?现。
老皇帝昏庸无道?,但这位‘仁孝无双’的?新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呢。
崔舒若等着太子的?丑事被揭露,可比起太子,目前爱作妖的?还?是老皇帝。他竟然一纸诏书将魏成淮从前线召了回来,用理由也十分拙劣,说是他在阵前公然违逆主帅之命,恃功跋扈,但念及他先前的?功劳,暂且不罚他,而?是让他将定北王带回建康安葬。
没人能闹明白老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可定北王确实?惨,他因为?老皇帝先前下的?令,既不能回幽州安葬,又因为?地处沙场,也许前脚埋了,后脚就被羯族掘坟,拖来拖去,只怕尸身都臭了。
好在如今寒冬腊月,要不然可真说不好是什么样子。
无可奈何,既然当初定北王选了建康,不惜赌上自己的?四?万兵马,即便魏成淮此刻想带着幽州军回幽州,也是不能了。
他们被卷了进去,再想抽身,哪那?么容易。
幽州军如今的?辎重,靠的?可都是建康。
在所有人都在为?这位少年将军揪心时,他素衣麻布,额头绑着白布条,身带重孝,扶灵柩进建康。随着他一同?进建康的?,还?有数之不尽的?儿郎死讯。
沙场苦寒,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他能带回的?,只剩下兵士的?家书了,那?些曾在城门口亲自送儿子、送丈夫、送阿耶的?人,能做的?仅仅是立衣冠冢,看着被人代笔的?家书默默落泪。
别看当初几路联军溃败的?荒唐,可无人怪在定北王身上,幽州军可还?在前线奋战,幽州的?儿郎死的?并不比建康少,定北王更是不得下葬,尸身腐臭。
魏成淮神情悲伤麻木,亲手扶着定北王的?棺椁,下马步行进的?建康城,一步一步重若千钧。
城门口两侧,挤满了百姓,他们自发?素衣,神情悲恸,曾经的?欢呼送别变作悲鸣。不同?于面对老皇帝的?敬畏威视,前来的?百姓都是自愿的?,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不需要礼官监督,齐刷刷跪下送定北王的?尸骨。
有一个八十多岁,连话都要说不清的?老者,巍巍颤颤的?扶着拐杖,也要跪下。
比起后来出生,饱经战乱的?年轻人,他亲眼见?过前朝武帝时的?繁茂安宁,内心也最为?飘零感叹。
“上苍啊,您可是要亡我?汉家天下!”
“山河破碎,统帅身死,我?等可怎么好?”
“魏公英勇,风木与悲!”
“老天爷,我?汉家儿郎究竟要要死多少,才能换的?天下安宁?”
“呜呼哀哉,悲兮泣兮!”
这哭声,胜过寒衣节时的?悲恸,人人皆哭诉,既是哭定北王,亦是哭自己,哭天下,哭暗无天日的?乱世。
何时才能光复汉家,收复失地,不受战乱之苦?
站在一片白衣中,听着百姓悲苦不知天日的?哭声,触目所及,多数人都身带重孝,家家户户都死了儿郎,魏成淮恍然间?以为?自己又到了北地。
那?里的?百姓也是这么送别他们的?,眼里带着迷茫与怔然,他们被抛弃了吗?被王师被天下抛弃给胡人了吗?
此时的?建康,与当初的?北地何等相似。
两处场景在魏成淮的?眼前重合,他捧着父亲的?灵位,站在棺椁前,孑然一人,如孤剑铮铮,不管大雪如何飘荡,他的?胸膛宽阔,死死挺着腰背,宁死不屈就,因为?从定北王死的?那?一刻,偌大的?幽州,还?有幽州军的?将士们,都成了他肩上的?担子。
他要撑起幽州的?天,他不能让幽州、建康的?百姓也落得个儿郎皆战死,妇孺受胡人欺辱的?地步。
魏成淮隐忍的?握紧手中排位,下颌线条坚毅,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彻底褪去鲜衣怒马的?豪情恣意。那?个白皙俊美的?翩翩少年郎早已死在了伏击羯族中军王帐的?一日,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多了一道?指腹长的?疤,就在左眼之下,那?仿佛是向死而?生的?佐证,他整个人的?气度似乎就不同?了。
他变得像是北地风沙磨练出来的?将军,肃杀、□□,目光里没有了温情笑意。
走过城门长长的?青石道?,魏成淮的?耳边似乎都是哭声。
他突然停下,后头外披白衣丧服送葬的?士兵也跟着停下。
百姓们一边用衣袖擦泪,呜咽哭,一边抬眼。
却见?魏成淮掀开?衣袍一角,重重的?跪向百姓,他神情坚毅,整个人死死绷着,可紧咬的?腮帮子和遍布红血丝的?双眼昭示了他的?心境。
他声声句句,响彻于大雪纷飞的?城墙两道?。
“成淮,有愧诸位,大好儿郎随我?上阵杀敌,十不存一。
成淮,有愧!”
他方才膝盖触地,咚的?一声,何尝不是压在百姓心底。
风雪无情的?敲打在他的?面容上,发?丝、眉梢、衣冠皆沾染雪花,他冻得耳朵发?红,却连颤都没颤。
可百姓们,能怪他什么呢?
他连字都未取,就已丧父,遭逢大变,甚至比许许多多出征的?儿郎年纪都要小。
百姓悲恸的?哭声更大了。
一个略胖的?中年妇人,她面色焦黄,眼睛已肿的?像是核桃。
可她道?:“世子!胡人残虐,占我?北地,屠戮我?汉人,我?儿虽死,犹以为?荣。大郎战死,尚有二子,二子死,尚有幼孙,愿追随世子,杀尽胡贼!”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也用苍老枯瘦的?手拭泪,“叟虽年迈,倘若儿郎死尽,犹可握刀,不叫腌臜贼人猖狂!”
魏成淮没说话,他在冰天雪地的?冷硬青石板上跪着,双手交叠,对着众人郑重拱手,缓缓拜地,以额触手。
再抬首时,即便他跪向无数被士族视作卑贱存在的?庶民百姓们,可他因此而?铮铮,傲骨立于天地。哪怕他顿首于雪污,可他皎洁胜明月。
他说:“家国艰难,故土不存,成淮在此立誓,请诸位见?证,我?愿承继先父遗志,有生之年,汉家铁蹄必破胡人七族。”
他目光灼灼,毅然坚决,面无表情。
混肴在人群里的?崔舒若,看着皑皑白雪下的?魏成淮,天地之大,他独一人孑然而?行。
当初,正是七胡联手霍乱中原,夺取北地。
他已经有了来日杀伐决断,可止胡人婴孩夜啼的?定国公雏形。
顶天立地的?汉家英雄。
崔舒若看着定北王的?棺椁,也垂首一拜,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可他为?北地百姓战死是真,那?么他便值得钦佩。
她目送魏成淮和定北王的?棺椁在大雪中渐渐远去,直至再也看不见?,才带着婢女回到马车上。
从魏成淮回来以后,崔舒若就在等定北王的?丧礼。
可足足三日,一点消息都没有,她大概能猜到,是老皇帝那?又出了什么问?题。
到了第四?日,终于才传来一道?圣旨,却是说定北王统率无方,害得北伐大军分崩离析等等。老皇帝竟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死去的?定北王。
其实?真相如何,只有老皇帝自己清楚。
他派去内监监军,颐指气使,明明不懂兵法?,还?瞎插手,后来更是重重责打一位刺史的?独子,想要立威,结果人家回去以后高烧不止,直接一命呜呼。
害得那?位刺史离心,其他人也心怀不满。
后来粮草分配不均,加上其他小事摩擦,渐渐就生了嫌隙,不过是羯族稍作挑拨,就成了最后的?模样。
也许定北王有过错,可绝对当不起老皇帝圣旨里的?斥责。
但圣人执意如此,旁人又能如何?
在圣人眼里,他迫切需要一个替罪羊。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即便打不下北地,他在建康也能待得舒舒服服,所以绝不能为?了北伐失去南边民心。
反正定北王已经死了。
对于老皇帝的?做法?,出于各种政治考量,最终大世家们都没有阻拦,其余人自是不必说。
但也有不少人是敢怒不敢言,或是物伤其类。
譬如齐国公,就在老皇帝下了这道?圣旨以后,在雪中练了一日的?剑,武将本就是刀口舔血,死后连该有的?哀荣都没有,岂不叫人心寒?
崔舒若带着赵平娘前来给齐国公送参汤,聊表孝心,见?着这一幕,两个女娘站着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崔舒若吩咐下人拿到灶上温着,他后面会喝的?。
然后崔舒若就带着赵平娘回去。
她们穿着大氅,下人在后面撑伞挡雪。
一路上走的?寂静无声,崔舒若伸手握住飘落的?雪花,不知道?触动了赵平娘哪根弦,她突然就一叹,而?后喋喋不休的?抱怨起来,“你说说,这像话吗,别说是阿耶了,即便是我?也看不下去,定北王即便有失察之罪,可人已死,又是为?国捐躯,不给王爵的?丧仪也就罢了,怎么能连郡王的?丧仪都不给?最后按七八品小官的?规制,甚至连大张旗鼓的?送葬都不允。”
赵平娘说着,就踢了一脚雪,显见?要气死了。
“我?真真是气不过!”赵平娘的?脸上尽是愤怒,“圣人的?旨意一下,整个建康的?人都知道?他厌恶定北王,没人敢去祭拜,免得遭了圣人的?眼,没见?我?们阿耶都只能困在家中吗。
他、他竟是忘了,幽州的?将士可还?在前线浴血奋战啊?”
崔舒若的?面色波澜不惊,先前那?些事,早够她看清老皇帝的?为?人了。
她看着雪花在自己柔软的?掌心融化,她握住手,做了决定,她说,“阿姐。”
“嗯?”赵平娘侧头。
崔舒若的?眼睛黑白分明,语气平淡的?说,“我?想出去。”
“冰天雪地出去什么?等等!”赵平娘猛然意识到什么,惊讶道?:“你的?意思不会是……”
崔舒若直视她,点头,“嗯。”
两个主子打哑谜一般,婢女们都摸不着头脑,也许有能听懂的?,但她们可不会蠢到四?处宣扬,譬如行雪。
赵平娘不过思忖片刻,也下定决心,“好!”
然后她们俩状若无事的?回到了崔舒若的?院子,还?说要小憩一会儿。崔舒若吩咐行雪,赵平娘吩咐洗眉,只要她们两个伺候,其余人都被赶了出去。
而?进了屋子,崔舒若和赵平娘就吩咐她们一定要严守房门,不能叫人进来。
然后她们两个将头上的?珠翠全摘了,换了一身婢女穿的?衣裳,尽管她们的?贴身婢女穿的?依旧很好,可好歹没有先前显眼,外人瞧着只以为?是小官之女。
任谁都想不到齐国公府的?两位郡主身上。
而?且她们还?戴上了帷帽,不同?于幂篱长至脚踝,仅仅遮到了脖子,但外人横竖是瞧不清她们样貌的?,只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
两人既然准备悄悄出去,也没法?子从正门走,哪怕是装成行雪和洗眉的?样子,因为?她们俩在府里是不可能带帷帽的?,而?且身为?两位郡主的?贴身大婢女,太多人识得,不好装。
最后还?是赵平娘对这种事有经验,她悄悄带着崔舒若避人去了后院的?一处院墙。
这里的?院子年久失修,也没什么人住,关键是墙矮一些,又临街,跑出去最方便。结果赵平娘带着崔舒若刚推开?院门,就看见?墙上正翻着一个人呢,墙下还?有人叮嘱他小心些。
仔细一看,翻墙的?男人是赵巍衡,底下站着的?女子是孙宛娘。
他们俩看见?崔舒若和赵平娘也很愕然。
“你们俩,这是要私奔?”赵平娘作为?年纪最大的?那?个,理所应该地站了出来。
当然,她说的?也是玩笑话,毕竟赵巍衡跟孙宛娘已经成婚了。就是这个样子,的?确容易让人误会他们是不是在做奇怪的?事情。
谁好人家成了婚没多久的?小夫妻会跑到没人的?院子里,郎婿还?爬墙。
要是换个人,该让人怀疑是不是要偷情了。
赵巍衡也惊讶的?看着她们,“那?你们……”
最后还?是崔舒若及时站出来,制止了他们奇奇怪怪的?联想,“三哥也是为?了去祭拜定北王吧?”
崔舒若一看赵巍衡特意换过的?衣裳和头上庶民的?小帽,哪有猜不出来的?。
经过崔舒若一提醒,这两个本来聪明,但凑在一块不知怎么就变得像乡里爱互相吵架的?姐弟,终于恍然大悟。
除了崔舒若,还?有抿嘴笑的?孙宛娘。
崔舒若和孙宛娘目光交汇,露出了带自家傻孩子出门的?慈爱微笑。
难得的?是孙宛娘对赵巍衡的?举动并没有半分异议,明明她很注重规矩,可当他做任何决定时,都是毫不犹豫地支持。
既然爬墙大业被中途阻拦,以防还?有其他人进来,孙宛娘主动提出在门口守着。
走之前,孙宛娘和赵巍衡对视了一眼,温情脉脉,黏糊得令旁观的?人也不由得互相对视,露出心照不宣的?目光。
赵平娘还?对着崔舒若挤眉弄眼。
等到孙宛娘出去,赵平娘忍不住摇头,“真没想到你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娶上宛娘这样的?好女子。”
赵巍衡不满反驳,“阿姐!我?究竟是不是你弟弟!”
可赵巍衡控诉完,看向院门的?神情陡然柔和,“但能娶到宛娘,确实?是我?的?福气。”
可不就是吗,夫婿要爬墙,妻子不置喙一句,反而?出去帮着守门。
崔舒若看着他俩说不定又能吵起来,微笑着提醒,“再不走,恐怕要来不及了。”
孙宛娘走了,现在只剩下崔舒若一个人拖着两个随时能斗嘴的?姐弟。
她时不时一阵见?血地提醒上一句,好不容易把人安安稳稳的?带到了魏家门前,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自院门前始,一直至两侧院墙,是望也望不到头的?祭品,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在赶来。他们大多虔诚,摆好祭品后,在大门前叩拜,各个神情悲伤严肃,都是出自真心。
赵巍衡和赵平娘也失了言语,被深深震撼。
民心,说来简单,可直到此时,才真正叫他们见?识了。
那?是皇权也不可操控的?存在,他们微弱,凑在一块却如滴水汇进汪洋,深远莫测。
系统在崔舒若脑海里抱不平。
【亲亲,他们真奇怪,当初你被谣言中伤,他们就人云亦云,可这回圣人都下旨了,竟还?是来祭奠定北王。】
崔舒若脸上没有半点不忿,她叹了口气,在脑海里说,“他们不信我?,是因为?对建康百姓而?言,我?的?好不过是传闻,我?不曾为?他们真的?做过什么。可定北王他率幽州军打到了北地,将羯族打得节节败退。而?当初,他护送太子时,何曾不是带着许多漂泊的?北地百姓到了建康,给他们活路。
百姓心里有一道?明镜,清清楚楚的?记得谁对他们好,有过恩惠。
那?是老皇帝下再多旨都无法?蒙蔽的?。”

第48章
赵平娘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祭拜定北王, 她多少是觉得定北王一代英豪不该死了却无人祭奠,十分可怜,但若是有这么多人来, 她们还有必要冒险祭拜吗?
她问了出来。
“要!”
“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是崔舒若和赵巍衡。
在这件事上, 他们倒是想法一致。
赵巍衡说?:“百姓拜是因他们崇敬定北王, 我们拜是因定北王的功绩当得天?下有心之人如此。”
崔舒若则道?:“祭奠抗击胡人而死的英烈,理所应该。”
听了他们的话, 赵平娘也放下心中那点顾虑, 她迟疑道?:“你们不会要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吧?”
“当然不。”说?这话的人是赵巍衡。
但接着道?的是崔舒若, 她指向角门的方向,“走正门太过显眼,依我们家在建康的处境,隐匿身份,悄悄走角门, 进去祭拜就是了。”
他俩这么有主意, 赵平娘哪有意见,“成吧, 那走。”
三个人小心的绕到角门, 结果发现竟是虚掩着的, 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在三人对视,感到诧异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对方生的仪表堂堂, 走起路来龙骧虎步,大开大合, 一身庶民的白衣粗布,明?明?尺寸刚好, 但穿在他身上,因为肌肉偾张而显得局促紧绷。
虽然崔舒若不曾见过他,但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必定是个官职不低的武将。
赵巍衡也小声道?:“那是从三品归德将军习涟。”
对方也没想到能见到赵巍衡,他们显然是认识的,但在这种环境下,只?能假装各自不相识,擦肩而过。
崔舒若因为出现的归德将军,把目光落在了地上,鹅软石铺设的小道?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鞋底形制和大小都不同,恐怕来的人十分多。但大多数都如她们这般,静悄悄的来,祭拜完就走。
崔舒若看着雪污的脚印道?:“公?道?自在人心。”
赵巍衡摇摇头,“圣人自以为将过错都推在死去的定北王身上,他就能安枕无忧,殊不知?把武将们的心都寒了。”
他们不再闲叙,而是朝着正堂而去,每个人的面色都严肃了起来。
越是接近灵堂,周围便?越是寂静,甚至听不到哭声,只?能听见火盆不断吞噬纸钱时的噼啪声。
好不容易绕到灵堂,棺椁旁仅仅跪着魏成淮一人,灵堂冷寂,白色丧幡被风雪吹打,飘零无依。
崔舒若她们来的时候,被剪成铜钱的白纸突然被一阵狂风吹乱,飘洒在灵堂周围。魏成淮却没有理会,他跪在地上,烧着纸钱,脊背依旧挺直。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们,在望见崔舒若的时候,麻木悲恸的眼睛渐渐有了些神采与?情?绪。
否则,就以崔舒若的观察,他孑然一人跪在此处,竟分毫瞧不出初见时鲜衣怒马养出的少年意气?,而变作一具躯壳,扛起无数人期盼的存在。
旁人瞧他,是幽州军将来的统帅,是身负国仇家恨、风雨飘渺的定北王世子,可崔舒若瞧他,眼前浮现的却总是那个单人一骑闯进胡人大军救下她,对她灿烂一笑,问她“女郎可还安好”的少年将军。
彼时的意气?飞扬与?此时的漠然肃穆相交叠,叫崔舒若也生了些迷茫。
赵巍衡率先跪下,崔舒若和赵平娘也以女子之礼缓步而跪,她们对定北王行的是最严肃的大礼,足见心诚。
而一旁的魏成淮起身,对她们还礼,再互拜。
外头风雪萧萧,魏成淮却身穿生麻布的斩衰丧服,衣裳单薄,还礼时动作熟稔,仿佛这般做过上百遍,已近麻木。
按理而言,崔舒若她们祭拜过,聊表心意,就该走了。
可看着此时犹如行尸走肉,完全丧失当初意气?光鲜的冷硬将军,崔舒若给了赵平娘一个眼神,让他们稍候自己片刻。
她走到魏成淮的面前,蹲下身注视着他,“圣人如今年迈,疑心重,今日?的动静瞒不过他,愈是民心所向,愈遭忌惮,你该早做打算。”
崔舒若说?着,决定再多提醒他一句,“魏家的前程,不在今朝。你既想杀胡人,便?去做你想做的,建康会困住你的手脚,北地苦寒却是傲然白杨的归处。”
火盆燃起的起伏不定的焱火横隔在二人中间,魏成淮直视崔舒若,她连同火光被映在眼底。
他长久没有言语,沉默后,是他倏然的动作。
魏成淮对崔舒若郑重拱手行了一礼,眼神坚定,神情?坚毅,“多谢衡阳郡主,今日?点拨之恩,成淮来日?必报。”
言罢,他又转向赵巍衡和赵平娘,冲他们拱手一低头,动作里有一股说?不明?的沉重有力,大抵是武将天?生的力量感所致。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多谢诸位!”
赵巍衡和赵平娘也都连忙还礼。
然而并不及他们叙话,外头正门而来的大道?上传来动静,他们不能不避开,此番前来本就是掩人耳目,若是叫老皇帝知?道?了,很难不受牵连埋怨。
他们躲到了旁侧,而走正门来人的面容也渐渐出现再崔舒若她们的视线里。
是熟人,郑衡之。
他竟是极少数敢走正门来祭拜的人。其实也不是不能懂,毕竟他身后有五姓七望两?大世家,老皇帝就定北王的事早已和大世家们达成了平衡,郑衡之来祭拜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更?何况,在他这样恪守先贤言论,处处皆做到君子品行的人,怎么可能走角门祭拜。
既来,必要堂堂正正。
他甚至还带了丧仪,完全符合该有的礼数。
崔舒若以旁观者的目光瞧着,竟发觉,他大抵真的是言行合一的君子。这样的人,真真是可惜了。
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在看清来人后,他们就从那小道?又绕了出去。
等到出去以后,三人也不似之前的轻松笑闹,俱都沉默无言。
风霜如故,民生凋敝,国朝去路何在?
在一路的低气?压下,赵巍衡突然爆发,他一怒捶墙,“怎能如此,怎至于此?”
他紧紧咬牙,显然已气?到极致,“倘若我们能回?到并州,势必不能再蜷缩下去。人皆如此,上至帝王,下至世家,怎可对定北王如此,对武将如此?
长此以往,谈何打回?北地?”
不管赵巍衡如何气?愤,都改不了他们如今被困在建康的事实。
而且越是如此越不能着急,否则被老皇帝看出端倪,只?怕连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了。他们毕竟是先皇后的娘家人,在老皇帝面前还有些情?面。
可主动离建康不能他们提,必须让其他人来,否则若是引起老皇帝的疑心就糟糕了。
等回?到齐国公?府,崔舒若想了又想,主动到前院向齐国公?进言,“阿耶,圣人如今草木皆兵,我们虽不能妄动,可也不能坐以待毙。”
“哦?”齐国公?难得见崔舒若主动向自己出谋划策,对女儿时,他还是颇有慈父风范的,“依你所见,该当如何?”
崔舒若宛然一笑,“女儿若是说?错了,还望阿耶莫要怪罪。既然我们不能提,何不找人提呢?”
齐国公?像是看小孩一样看着崔舒若,他笑着摇摇头,不失宠溺,“你这孩子,主意对,可过于想当然。进言的人选,哪有那么容易,况且又如何说?动呢?”
崔舒若知?道?齐国公?可能会怀疑,可她却胸有成竹,笃定的说?:“不,有一个人十分合适。”
“谁?”齐国公?也来了兴致,他见崔舒若如此肯定,倒也好奇起来。
“襄成王。”崔舒若道?。
听到这个名字,齐国公?的脸当即就变了,神色一黑,“哼,那老匹夫,我说?什?么也不会求他。”
两?家本是至交,可当初定北王得势,先太子想要牵线搭桥,让襄成王独女长宁郡主嫁给魏成淮。后来虽然因为齐国公?的釜底抽薪和魏成淮的断然拒绝而不了了之,可也叫齐国公?和襄成王交恶。
明?明?赵巍衡和长宁郡主早就定亲了,襄成王还一直都在建康,不似齐国公?鞭长莫及,他若是铁了心不想毁了和齐国公?府的亲事,凭借老皇帝对襄成王的宠幸,绝不是件难事。
可后来事情?动静闹得那么大,很难说?襄成王是不是真的对定北王的兵权动心,从而乐见其成。
为此,齐国公?算是记恨了襄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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