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爷后院背了首诗(清穿)—— by张山李石
张山李石  发于:202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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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岳一路上见到不少熟面孔!恨不能脸上裹块布躲着走!
想当年年根底下,松岳护卫二格格和凌霄格格去逛前门时,已经觉得是一种很有新意的差遣,曾发出过没见过世面的感慨。
如今凌霄格格还是你格格,二格格却换成了个俊书生!
“格格格格!”松岳急迫冲过来,“刚才我看见方苞了!!”
“方先生!”袁仲良高兴冲过去,“您也在这里游园。”
松岳:“……”
凌霄看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不远处袁仲良已经指引着方苞看过来,凌霄端立亭然,朝方苞点一下头。
“方先生,白先生……”袁仲良混进文人圈儿里,挨个和前辈们打过招呼,生怕几位先生看轻了凌霄,努力想法子介绍她,“这是从京里来的凌格格,在我寄居寺院礼佛,乃是我的邻居,诗才极佳!”
席中木着脸的方苞:我知道她诗才极佳,问题在于你还知道什么?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方苞目光扫过周围很眼熟的、绝不与他对视的雍王府侍卫们,是不是该有个人出来跟我解释一下,你们是谁,你们在哪里,你们在干什么……
“方先生好久不见。”凌霄笑盈盈地和方苞打招呼。
方苞干笑两声,朝她重重拱拱手,“……有礼了。”
“怎么,灵皋竟与这位格格相识?”旁边友人好奇道。
方苞看一眼悠哉品茗丝毫不打算抢话的雍王侧福晋,再看一眼同样目露好奇的袁举人,张张嘴,脑子一片空白。
可怜方先生一代文豪,再有急智,也编不出来怎么会认识一位格格!除非她是救了命的雍王侧福晋!
我为什么会见到雍王侧福晋和一个年轻举人一起逛园子啊!!你们贵圈儿太乱了!
好在袁仲良这时恍然大悟了:“格格也是跟着雍王南巡队伍的,想来是那时见过。”
凌霄还是不答话,只含笑瞅着方苞。
方苞咬牙道:“正是!格格的诗才,我是极佩服的。”
我以为我的人情是要还在雍亲王身上,总是为此不安,恨不得早早报答了。结果是还在帮格格找情夫打掩护??
方苞满脑子都是文学前辈冒辟疆!当年传闻冒辟疆夫人董小宛是董鄂妃就够离谱了,怎么这顺序还能颠倒过来啊?!
袁举人不过是偶遇的略有些拔尖儿的青年士子,方苞却是今日游园文人们的中心人物,他出面背书,文人们都好奇起来,问起京城风物。
满洲女子都会作诗吗?雍王那位侧福晋西林可谓女子翘楚!还救过灵皋哩。格格既在南巡队伍中,可见过吗?
“见过。”凌霄笑眯眯说:“雍王侧福晋身边有位万姑姑,制造蜂窝煤有大功劳,万岁爷亲赐名‘万年春’,万姑姑还给我斟过茶呢。”
方苞默默望向正在一旁安闲烹茶的、神色端严的侍女,忍不住闭目长叹。
我今天是造了什么孽!和这位主儿撞一块儿!不对啊,明明该惊慌的是你啊!
凌霄才不慌,得了四爷的准话,她还有什么顾忌?
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啊!皇帝不远她出京那么高兴干啥?
知道雍亲王一句话的分量吗?四爷不认,谁敢摁头说他绿了!
再说了,哪里绿啦?结伴喝个茶看个戏,这也不是单他们俩,这不还有方苞嘛。
“方先生这是怎么了?”凌霄到底做个人,考虑到清朝土著的心脏承受能力,给他递个梯子,“可是头晕目眩了?”
“老夫身体不适。”方苞麻溜站起来,“今日不若…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寺贰二贰五九衣四七…便散了吧!”
当下众人有拥簇方苞同路而回的,有告别友人转向而行的,还有袁仲良是个实诚孩子,硬是挤上去给敬爱的方先生推荐了自家祖母用的治目眩土方。
方苞深深看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看只有仲良年轻力壮些,可愿意送老夫回家么?”
干得好!松岳险些当场给方先生喝一声彩!
啊?袁仲良感受着胳膊上口称不适的方先生钳着他的力道,觉得……好像先生病得也不是很重啊……
他犹豫着说:“小子本当从命,只是先应了格格的邀约,要同去看谢秋娘的戏。”
谢秋娘的戏?方苞心想,是白素贞还是谢瑶环?傻小子,你面前的既是千年蛇仙,且能扮个女巡按!
方苞且不放手,只看向凌霄:“格格是什么意思呢?”
凌霄微微一笑,“自然是方先生的病情要紧。说起来,我家人近日返回江宁府,正要与她们团聚,就此与袁郎作别了。”
袁仲良自然知道隔壁院子已经搬空了,想到此处,使些力气挣脱了方苞,正要说话,旁边白先生笑道:“谢秋娘的戏我是知道的,与灵皋的宿处不远,同路同路!”
方苞:“……”就你长了这张嘴。
“侧福晋。”方苞几乎是用气声喊出这三个字,他凑到凌霄身边,“你欲要江南再开杀戒吗?!”
凌霄缓缓看向他:“你是说,我请他看一场戏,竟能比过横征暴敛、剥削脂膏?”
“雍王宠爱福晋谁人不知?”
“我与袁生同游谁人不知?”
该知道的早都知道啦~
地头蛇们连行宫中的内帷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何况光天化日下的钟山山麓?
西林觉罗侧福晋的两匹白马神俊如此,是任谁也不会跟丢的。
知道了又如何?江苏巡抚张伯行胡子揪断了三根,大为震惊之外,除了刷新“雍王他超爱”的印象,总也想不到还能怎么借题发挥。
同游就是同游,又不是同床。周围跟着一圈儿雍王府侍卫,也都不是瞎子。王爷他不管,你配管个屁!
给雍王送美人的已经抄了家,难不成还能投其所好再给雍王侧福晋送八个江南美男……嘶,张巡抚手一抖,拽断了第四根胡子,疼得他一哆嗦。
“大人!大人不好了!”幕僚气喘吁吁奔了进门,“我听说,南边儿,要行刺雍王!”
张伯行腾得站起来,急道:“白莲教行刺雍王干什么?!想杀雍王的该是布政使司的人呐!”
幕僚一拍巴掌:“可不就是两边儿连起来了吗!”
“……”张伯行又缓缓坐下,“不对啊,四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哪有行刺的本事?”
“可他们已拿了钱,必要办事的!”
幕僚在台面儿下的暗线颇多,他拿到的消息,张伯行是绝不怀疑的,不由小心捋着自己的胡子慢慢数人头:“十三爷倒是时常奔波,但都在府衙之内……钟山?!”
张巡抚一把攥紧了胡须,门外又狂奔进来一位管事:“大人!隋园出事了!!”

刺杀现场一片混乱。
用匕首扎人是很不起眼的动作, 刺客高喊的“杀鞑子王妃”却是平地一声雷,把隋园游人震得两眼发直。
被刺杀对象凌霄捂着受伤流血的手臂,她闪避得及, 虽然谈不上只是擦破血皮, 但从最初失血的眩晕中恢复过来,除了剧痛, 她已经感到伤口不再疯狂往外涌动血液和精气神。凌霄咬了咬牙,努力从意外事件中恢复过来,观察四周情景,听着侍卫们跟着刺客对喊, 一声比一声高的“抓反贼”, 凌霄气得头昏!
今天是休沐日,有钱有闲的游人中多有官员, 立刻解码了“鞑子王妃”——雍王侧福晋。有人跃跃欲试想往前挣个功劳, 有人拼命往后不想掺和进这等事故,有人立刻派人往外报信, 有人听着要杀鞑子王妃先暗赞一声好汉。
只有袁仲良满眼都是格格淌了半个袖子的血,着急想要上前, 又被方苞一把攥住胳膊。
袁仲良急怆回头,对上方苞沉静凝视他的眼,他再回头看向被侍卫们围在当中的凌格格, 耳中听着自己的粗喘, 眼睛慢慢失了神采。
侍卫们牵来马车立刻要拥侧福晋上车离开这多事不吉的地方, 凌霄被万年春扶上马车, 却不钻进车厢。她在车辕上站直了, 先喝住了侍卫:“闭嘴!”
乱喊什么?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我就是雍王侧妃!”凌霄登高一望,被乱跑的现场吓出一身冷汗, 生怕整出踩踏事件,大声喊,“乡亲们不要害怕,有孩子的看好孩子,慢慢地走!”
现场有许多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人群惊动,自己也被传导了恐惧,如今眼见一个女子站在高处组织局面,都站住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双双眼睛,望着字面意义上鹤立鸡群的满袖子血的雍王侧妃。
“方才有人想要杀我!因为雍亲王下江南整顿官场,贪官污吏狗急跳墙!”凌霄先把刺客的性质定死了,大声说:“刺杀我的人以为这样必能将江宁府闹得天翻地覆,那些狗官就能从中浑水摸鱼侥幸逃脱!”
“他们错了,他们想得美!便是刺客此时再给我来上一刀,我立毙当场,我也要告诉王爷,只愿他杀尽天下贪官污吏,使百姓安康太平,我便含笑九泉!绝不许因为死了一个凌霄,使江南动荡,满汉再分!”
“我今日以血为证,无论满汉蒙藏回……我们都是一家人!俱为中国之民!”
现场原本鼓噪不休,随着凌霄开口,声响一点点低下去,只有她的话掷地有声,在江宁府的上空回荡!
凌霄做即兴的政治演讲,尽可能用最浅显的话说:“大家不要害怕!我已经下令不许追查,不许封园,大家开开心心来玩儿,不要为这件小事担忧!”
?没有人配合鼓掌吗?
凌霄等了几秒钟,没有古人配合表演,悻悻地又笨拙挪下来,龇牙咧嘴地告诉松岳:“不要再追他的同伙了!千万不能造成恐慌!”
松岳胆子都快炸了:“格格!方才人群中万一藏着刺客射箭!”扎你这个鹤立鸡群真是一箭一个窟窿眼儿!
“我没想那么多,哎呀这点危险是免不了的。”凌霄糊弄完松岳,转头跟万年春说,“我记得咱们随身带着有绷带和金疮药,血已经不流了,咱们上马车处理一下。”
“格格还要去看戏?”万年春大惊失色,“受了重伤,回行宫找太医才是啊!”
松岳更惊:“什么?格格不回行宫?”
凌霄翻个白眼:“一个刺客就能把我吓回去?呸!好大的脸!姑奶奶就是不走!”
谁走谁是瓜怂!
按照既定日程来,不但要看戏,还要多看!
万年春和松岳再要啰嗦,凌霄已经不理会他们,转而对方苞道:“方先生一起罢!您是古文大家,今日之事,还要您来记述成文!”
方苞向她深深一拜:“敢不从命!”
写点宣传稿算什么?要是她干的事儿没法宣传,那才得赶紧回家洗脖子!
“反贼”两字的份量太重了。沾上一星半点的边儿,只是文字游戏就足以把江南第一的方苞系狱两载,更何况今日是亲王侧福晋泅染了半个衣袖的殷红鲜血!哪怕她不说杀,只要她一言不发就足以把在场的人通通压碎成齑粉。
方苞正感动,又听侧福晋招呼说,“仲良也别害怕,一起跟着走,说好要请你看戏,决不食言。”
方苞:“侧福晋!!您经此事,四爷必赶来的!”
“这就不劳方先生操心啦。”凌霄随口说,“我保他!”
一句话霸气十足,以至于方苞不能不合理猜测,先前那句“我与袁生同游谁人不知”中,雍亲王肯定在“谁”里头!
方苞沉默了一会儿,同情地看向袁仲良,语气中饱含暗示:“你现在头晕目眩、身体不适,还来得及。”
袁仲良苦笑:“晚生何止是头晕目眩,只是若这般回去,只怕不得安枕。便是龙潭虎穴,也该闯一遭的。”
方苞从前只看过他的文章,不料他还有这等不退避的勇气,愈发欣赏他,不由安慰他说:“你倒也不必怕……”他不好直说雍王默认自己绿云云,委婉说,“若无刺杀之事,你们看完戏告别,这遭也就过去了……”
事发第一时间,松岳就打发人去报信兼调兵,四爷和十三爷带足了人马,马不停蹄直奔隋园,扑了个空又追着凌霄一行走,直追到戏楼才仰头看见凌霄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着开戏。
十三爷连走在哥哥身后的身体习惯都忘记了,一步迈三层台阶直冲上楼,看见大孙女活蹦乱跳的冲他笑才狠狠松了口气!
四爷从望见凌霄的那一刻才忠于把心放回肚子里,此刻扶着栏杆喘气,一路狂奔急岔了气。
“给四爷十三爷请安。”江苏巡抚张伯行去隋园的路上和凌霄恰好撞上,赶紧上前给两位爷请安,在一旁看他们围着凌霄嘘寒问暖完,立刻表态说:“臣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侧福晋出气!”
四爷冷笑一声,就你?糊涂木偶!略有些清名,无一点才干!当个江苏巡抚盗匪横行,比噶礼强得有限!
“陈鹏年呢?”
陈鹏年刚刚赶到,应声道:“臣在。”
“此事便交付给你!务要查得分明!”四爷以他一贯的既要又要的做派仔细交代了,既要查清楚,又不能影响稳定的大好局面。
要求苛刻,但陈鹏年二话不说当即应下。此案若真是落在旁人手里掀起大案,那才是万丈风波平地起,不兴大狱完不了。
“陈大人留步。”苦主凌霄叫住主审官,“我看那刺客身材瘦弱肌肉无力,不像个养精蓄锐的刺客。”
怎么说呢,很像任务被层层转包之后负责最终落地的可怜小贼。那么是谁发的任务呢?
凌霄回头问四爷,“爷你最近把什么贼人逼到狗急跳墙了?”
四爷经她提醒若有所思,在江苏路子很野的江苏张巡抚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气。
“陈大人不必着急,顺着这刺客慢慢查就是了,不必挨家挨户翻腾什么同伙,我可是和江宁百姓承诺过的。”凌霄说,“最主要是借题发挥先把手头的贼弄死!说不定这边做完,陈大人直接结案呢。”
四爷想起留在隋园引路的侍卫嘴里的几句说不清的言语,连忙追问,你都承诺什么了?怎么借题发挥?
凌霄一指旁边书案下笔如飞的方苞:“正写着呢。”
方先生一篇雄文被传阅一遍,张伯行叹为观止:“久闻博士大名,果然名副其实。”
怪不得你能光明正大上钟山找英俊书生把臂同游啊!!
陈鹏年躬身一拜,由衷道:“博士仁爱!”
“鞑子”两个字都出来,愣是能让你当场粘合满汉!
凌霄微微一笑,目光与两位祖宗对上,轻轻点头。再往前就是民族共同体了,大清内部的民族矛盾比普鲁士统一德意志如何?民族国家,大有可为!
十三爷反而叹息说:“也太为难你了。刚受重伤还要如此费神。”
“不费神。”凌霄转头对四爷说,“不把他们弄死我才要憋死了!”
四爷杀气腾腾:“你等着瞧便是!你这伤真不用再处理一下?”
凌霄摇头,把正事儿说完,四下一望找到站在最后的袁仲良,给四爷介绍说:“这是我在钟山结交的友人袁仲良,是个实诚君子!”
袁仲良应声下拜。
四爷在万众瞩目中上下打量他一眼,嫌弃道:“竟也不知道为格格挡刀?”要你何用!
凌霄用能动的手拉拉四爷袖子,直接说:“要赏他!”
四爷一怔,恍然大悟,吩咐说:“一等的赏封,再翻了倍地赏他。”
袁书生战战兢兢接了一托盘精致的宫造金银锞子。
十三爷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这幕奇景,看四哥风评被害,说心疼吧是有些心疼,再瞅瞅官员和侍卫们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说想笑吧也的确想笑。
十三爷比旁人更多知道凌霄的经历,对大孙女而言,和新式学校男同学一起逛逛山水不值一提,未必就如何了。
——这不,首尾也收拾得很好嘛。
袁举人得了雍亲王亲赏的金银退下,守在外面的江宁头面人物何其多,纷纷上前问询交际。
袁仲良扭曲着脸,为什么得赏?大概是,我陪侧福晋喝酒喝得好……?
锣鼓急催,大幕缓缓拉开,袁仲良转头看去,第一幕演的是千年蛇仙下峨眉,见到江南好湖山。

第47章 江南适合搞纺织
王妃被行刺惊动了整个江宁府, 凌霄穿着一身血污的衣裳,专心致志看完一整本《白蛇传》,最后还不忘亲自捧着一束花上台送给谢秋娘。
张伯行跟在两位皇子身后下楼, 听见凌霄在台上和台下打招呼说“明天再见”的时候, 差点踩空台阶。
你惹谁不好你惹她?!张巡抚在心里给勾连起来的两拨人点个蜡,就这样定心忍性的主儿, 你敢捅她一刀,是真不知道死字儿怎么写的!
咦我是不是悄悄给陈鹏年提供点查案线索啊?张伯行在心底思量着,一转眼又看见雍王亲自仔细扶着侧福晋上了马车,不由感慨——如果一个人让你觉得离谱, 那肯定是有离谱的原因!如果一个人让你觉得离大谱, 那说明人家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很玄妙呀。
江宁织造署里, 随行擅长金创的太医早已等着了,第一次为女眷看胳膊上的刀伤, 太医棘手到脑袋疼,只恨没个女医做帮手。
凌霄不知道医生看个病还想这么多, 夏日衣裳宽松,她避开伤口,简简单单就把袖子撸上去了, 万年春小心地解开已经渗出血的纱布。
太医还没为突然出现的白胳膊紧张, 一眼看到伤口, 满心只余敬佩, 侧福晋真是位壮士!
“没有伤到筋骨。”太医仔细检查之后谨慎地下了论断, “就是难免会留疤……”
凌霄关心问:“可会影响提重物?”
太医:“……侧福晋要提什么重物?”
凌霄:“提剑?”
“你伤的的左臂。”十三爷插嘴提醒说。
那就是事儿不大,凌霄也自我感觉应该没有伤到神经之类, 评价说:“那个刺客不行,手不稳,刺到我就没劲儿了,一点皮外伤。”
四爷:“……”
十三爷:“……”
“你可老实些吧。”四爷又心疼又头疼,“江南不比京城,这回长教训了没有?”
“长了。这说明朝廷在江南的统治水平还有很大的进步余地啊!”凌霄推理说:“我明儿还得去看戏。”
四爷不接话,用沉默表示不赞同,看向他十三弟,我是说不过她,你上!
十三爷往大孙女面前一站,对上凌霄一双仿佛有火苗灼烧着的眼睛,张张嘴又合上,凌霄抢先说道:“我能怂吗?!”
十三爷:“往京里递的折子都写好了,为你养伤再多留半个月。结果你天天出门晃悠,传进老爷子耳朵里合适吗?”
“那我这是带伤工作啊!更得跟老爷子多夸夸我!”凌霄转而操心说,“邬思道写这种稿儿行吗?要不然让方苞上?”
方苞什么时候成给你写稿的了,来前儿不是还愁他不向雍王府靠拢吗……
两位爷对视一眼,拦不住,真拦不住,尽力了!
十三爷长叹一声:“我把你的保卫再捋一遍,你可要听他们安排,防暗箭莫往低处走,狭窄地先教护卫行。”
四爷继续加码:“多去些人,把我的护卫也调一半过去。”
第二日,凌霄格格准时且守诺地从两匹神俊白马拉行的著名马车中钻出来时,全戏楼掌声雷动。
侧福晋遇刺的事情传开,略有些见识的官员市民个个吓出一身冷汗。好在方苞记述当时事的宣传稿随后传开,又有现场亲眼目睹的人群亲身作证,雍王侧福晋的仁心名号响彻金陵!
啥?不认识侧福晋。多好认啊,昨天半身血,今天胳膊上挂个木板吊着。
凌霄一笑,回身又从车上牵下一个人来,正是谢秋娘。
谢秋娘半月前就以《女巡按》《白蛇传》两出大戏名动江宁府,她继而带团往周遭巡演,还有不少市民始终跟随,昨日再贴《白蛇传》也是百姓呼声所致。
名角啊!她一露面,叫好欢呼声还要再比凌霄热闹些。
“怕吗?”全场欢呼声中,凌霄小声问谢秋娘。
谢秋娘三十余岁,如今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听了凌霄这话微微摇头,扶着她的手极稳。
凌霄忍不住想,谢秋娘若做个刺客,也定是个一流刺客。
“真不是我小瞧他们,最容易得手的机会派出那么蹩脚的刺客,未必给松岳他们再抓人的机会。”凌霄携着谢秋娘上楼,不动声色观察四周,自豪地告诉谢秋娘说,“你看这几处制高点,都被我们占领了!”
谢秋娘这么一位严肃娘子,愣是给她一句话逗笑了。
包厢里孔尚任等人已经到了,今天看的是《桃花扇》。
孔尚任,戏剧家,曾为康熙特授为国子监博士,如今已失官多年,在莱州做知府幕僚。雍王南巡邀他往江宁府重排全本《桃花扇》,孔尚任再无不应之理。
“听闻当年曹寅老大人排全本《长生殿》,与洪昇先生亲协音律,我嘛,不通文藻,也只好给钱了。”凌霄请孔尚任坐上座,自己二话不说往下首坐了,众文人看她心意坚定,都顺从了。
她言语客气,文人们更是再客气一万倍。不提西林觉罗侧福晋的才名,也不提她是个出资排戏的大金主,单凭她捞过方苞,昨日之事又足可见她是位仁义王妃——文人们谁不盼着以后自己出事儿有位知己权贵捞一捞啊!!
如此权贵就该出门交际,做朝廷和文人的纽带嘛!她不出门可多浪费人才!
在场的文人们于昨日事更有一道信息来处,王妃还跟着袁书生一道参加文会呢!
这可太好啦!一个袁举人青年才俊,雍王都赐金赏银,老夫年过半百就更不必避讳了!雍王爷,一点不泼醋的奇伟男子!不愧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众文人互吹了一通凌霄的才华与仁义,怀念一番去年去世的江南文人之友曹寅曹大人,品着台上《桃花扇》,快乐地散了场。
《桃花扇》是昆曲传奇,足有四十余折,要连演几天才能演完,大家约定明天下午继续看,凌霄又格外邀请大家明日上午往纺织厂参观。
纺织厂已经初具规模了。
凌霄眼里的初具规模,足以把文人们都干沉默了。
看看这排列整齐横平竖直的数百台织机,看看齐齐整整上工的纺织女工们,一匹匹布帛流水般源源不断下机堆叠。
江南纺织乡,这些布匹不算精细,勉强算做中等。可文人们再不辨菽麦,总也懂得这些堆满了库房的布匹,可蔽风寒。
……这?从前没听说曹颙这么能干啊?曹寅那样精干的人才,做织造二十年,也从来没整出来过这样的奇迹啊!
陪同参观的曹颙听见一两句私语,连忙说道:“这都是博士之功!”将凌霄从京城带来新织机,不吝钱财鼓励创新,京城织娘们和江南工匠沟通改进,万大人忙完煤厂又辛辛苦苦来从头架起了纺织厂的框架一一说明,说到激动处恨不得挨个认个干姐姐!
“当年黄道婆衣被天下,如今侧福晋之功不下黄氏!”曹颙激动得红了眼,几乎要振臂高呼,“功在千秋!利国利民啊!”
我曹家的亏空有救了啊!!
雍王爷抄家砍头那么狠!全江南吓得瑟瑟发抖!只有我曹家,有先见之明,牢牢抱住了侧福晋的大腿!
这都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省亲行宫没有白建!感谢万岁爷前些年南巡给了我们曹家建行宫的机会!建,还可以再建!任何银子花出去都是有意义的!
千金为万岁爷散尽,因他儿媳妇还复来哇!
文人们:“……”
文人们和曹寅交游颇深,曹家的情况他们多少也晓得些,如今见曹颙这副模样,忍不住想,看来给我们排戏的还是小钱……
“我倒是有一事想请诸位先生们帮忙。”凌霄含笑说。
文人们踊跃极了!何须说帮忙,博士尽管吩咐就是了!
一桩小事,请大家回去把今天的参观感受写成文章罢了。这等风雅事,润笔费是没有的,但是可以一人拉一车布回家!
这是文人干惯的老活儿了,众人当即应下,表示一定给侧福晋扬扬名!
凌霄却摇头,示意他们去看辛辛苦苦工作的织娘们,江南不缺会纺织的女人,却极缺能出门干活儿的女工。原因是很多的,生理上小脚不便行走、法律上财产权得不到保障等等,最根本却在于男耕女织的小农社会不能再生产工业社会的劳动力。
江南,纺织中心兼文化中心。眼前的这些人嘛,煽动一下舆论还是足够的。
文人们一听凌霄厂长的细致要求,互相对视一眼,心说侧福晋毕竟还是女人,所思所想都是女人的事,放足云云,是一般男人们再想不到的。
“先生们可要好好地写啊!”曹颙挨个握着先生们的手细细叮嘱,“这车间里的女工都是好不容易才凑齐的!日后两江都要开分厂!我江南那么多纺织高手,如果到时候招不满女工,可要闹大笑话了!”
织造衙门的亏空擎等着还呢!
眼前都是看曹颙长大的叔伯们,曹颙着急到最后,干脆就直说了:“织造衙门的亏空全指望着这织造厂的分红,亏空早一日还清,先父在九泉之下也可安眠了!”
我的挚爱叔伯们,织造厂的招工宣传你们可要好好的写啊!
文人们:“……”
你都把曹寅抬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凌霄无声转头看向旁处,忍着不要让自己笑得太明显。什么男人女人,利益拉满,都给我宣传先进文化!
江南办纺织的最大优势在于织造衙门没钱赎命!

凌霄看见马齐着实吃了一惊, “啊,富察大人还在江南吗?”
马齐羞愧一拱手:“侧福晋可不要取笑老臣。”
可不是我取笑你,我干这么多活儿从来也没见着你呀。亏你挂着的还是内务府总管的衔儿, 煤厂煤厂不操心, 纺织厂纺织厂不露面,天天凑四爷身边查亏空, 如今纺织厂库房快堆不下了,您倒是蹦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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