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爷硬硬朗朗在龙椅上主持立太子, 八爷原本已经认了自己夺嫡失败技不如人, 认了以后自己四团正蟒要拜她四团正龙。
八爷扪心自问, 我只是想把老九换出来, 在子嗣上给西林觉罗氏添点堵!结果你凌霄反手要跟老四离婚?!八爷被暴击!
知道的是老四要封太子, 不知道的以为老四要下诏狱!
对!这里头一定有问题!一定有什么我想象力不够的事情发生过!
八爷绞尽脑汁,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摸不准凌霄天马行空的脉, 就比如说吧,“你说老四他俩是真要离婚吗?还是做一场戏给大家看?”
八福晋:“显而易见!”
显而易见?显哪里见了?八爷要再问,他福晋却只是忙里偷闲答他一句,正和贴身侍女研究谢秋娘什么时候再演祝英台。
八爷:??突然有些危机感怎么回事?
夫妻俩正闲散度日,管事迎了宁寿宫的嬷嬷进来传太后口谕。
老太后让大伙儿明儿一早在宁寿宫集合,劝那位别离婚!都上点心,好好想想词儿!争取把人劝下来!
谁给劝和好了,不光宁寿宫,乾清宫也有重赏!
旁听的八爷:“……”
八福晋俨然颔首:“是该好好劝劝。”
第二日四九城众贵妇齐聚一堂,宁寿宫多少年没坐满过这么多近支亲眷、勋臣命妇,连闭宫的惠妃娘娘和半闭宫的宜妃娘娘都到了。
德妃娘娘也强撑着来了。她近来是真病了,十四福晋天天进宫侍疾。但身体再不适,今儿也得来,她愈是亲婆婆愈得来,这时候不跟着宁寿宫走,乾清宫该怎么想她?
惠妃、宜妃、荣妃都自觉把妃位打头的位次让给了雍王生母,只留下佟佳贵妃在上首坐立不安。
皇上啊皇上,您真就只准备太子册封礼不准备皇贵妃册封礼吗?让我压太子生母一头,不太合适吧……
在宁寿宫坐定,女人们互相望一望,熟悉的等待唤起她们难言的记忆。啊这,上次我们在这儿围观西林觉罗侧福晋好像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名场面!
不会吧,不会吧,你跟雍王提离婚,不会真是因为“一生一代一双人”吧?!!!
压力给到八福晋……
几位决心要为太后皇上解忧的贵妇们想到这茬心都凉了,论权势论家世,大家都有角度劝,你如果是为了“一生一代一双人”……你,我,这……啊!
“凌霄给太后娘娘请安。”凌霄挽着四福晋的手姗姗来迟,从容行了礼。
“好孩子,一家人不必行虚礼,快上前来。”老太后不等她跪下就喊嬷嬷把人扶到自己身边。
这位老太太的态度一贯是跟着康熙走的,康熙要想尽办法留下这个媳妇,老太太自然要努力展现大家庭的善意和温暖!
凌霄坐在太后身边,望一圈坐了满殿的贵妇,好家伙,这就是大清版劝别离的阿姨团吗?
——看起来战斗力不高的样子。
娘娘们说老四多好啊,凌霄认同点头,一点磕巴不打顺着话风从雍亲王的人品贵重夸到雍亲王手起刀落砍头抄家眼睛都不眨。
夫人们说四爷前程尽有,凌霄认同点头,当场号召各位夫人全家一起响应四爷的摊丁入亩政策税款应缴尽缴为充实大清国库做贡献。
福晋们说雍王关心妻妾,凌霄愈发点头,我们雍王爷能允许我到处背诗足见他胸怀宽广如海!尊才重士,不轻视女子,可谓当朝妇女之友!
众人:“……”
关键时刻,还是要八福晋挺身而出:“既然雍王这么好,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呢?”
听了此问,众人屏息,做好了再听一遍“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准备。
凌霄垂目想了想,犹豫一刻,还是说了实话:“王爷再好,王府后院终非久留之地。”
嬷嬷将这话翻译成蒙语给老太后听,也许是译过一道有所偏差,在清廷后宫足有六十年的老太后居然不住点头,很赞同的意思,摸着凌霄的后背说了一串蒙语,激动时竟唱起蒙古歌谣来。
“太后娘娘说,烈马应当连着草原映着霞光,驮来太阳扫落月亮,威震世界踏破山岗。”
哼着草原上的歌子,凌霄回雍王府里催四爷,趁热打铁,赶紧把你爹搞定。
四爷:“……”
四爷斜眼看她:“你以为老爷子有我这么好说话。”
“以利动之,难有不成的人事。”凌霄激将说,“要不我为您面授机宜?”
不就忽悠个把皇帝吗?我经验多丰富啊!我敢提离婚就是建立在凌霄格格大清南北的政治声誉之上,只是考验一把子大家的想象力而已。
咱俩都坚决不想过了,他康熙还能摁头吗?
四爷受不得她挤兑,不阴不阳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往乾清宫去了。
康熙并不意外他单独求见,斜倚在榻上装模作样地看书。
四爷恭敬地给老父亲请了安,泰然启奏,请以凌霄之功绩,改封国夫人。
康熙手中的书往旁边微微一偏,老皇帝打量着他家老四,开始回忆性子有点拧巴的儿子是啥时候变成这样的。
还算是个好父亲的康熙爷叹息一声:“从前说你喜怒不定,如今看来这条考语可以消去了。”
四爷一默,老父亲说我喜怒不定固然令人“戒急用忍”,但后人编排我刻薄寡恩、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被吕四娘一刀砍了头……才更考验世宗爷的心理承受能力。
“凌霄要与你离婚,你都不生气?”
四爷答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哼。”康熙把书一扔,站起身在殿中走了两步,简洁说:“就凭凌霄在江南的声名,她若不是你的人,还想嫁给谁?!”
“没有听说臣子娶妻就不忠诚的。”四爷试着以利动人,“凌霄做事是一能臣,但以她的奇思妙想,儿臣听说她要离婚,还松一口气呢。”
康熙一愣,顺着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她有什么奇思妙想?”
“她要男子剪辫!”
康熙:……!!!!
康熙被内定太孙额娘的奇思妙想震惊了。
四爷略把凌霄关于民族生产方式影响发型服饰的理论说了一遍,总结说:“凌霄还小,性子不定。汗阿玛试想,她若做了这天下的女主子……”
明儿皇亲国戚就挨个推小平头吧!
康熙张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啥,要贬斥她吧,人家就求着朱批离婚!
想想凌霄登上政治舞台以来的各种操作,从任用太监宫女为官,到烧暖北京城、衣被江宁府,从“不拘一格降人才”到“苟利国家生死以”,别人是嘴上说说,凌霄格格是真撸袖子就上啊!
他康熙爷喊满汉一家就是喊喊,这位主儿高呼满汉一家,是真能把八旗好男儿挨个剪辫子的……
康熙忍不住想,凌霄不愿意当皇妃,难道就一点好处都没有吗?她若把住了这大清朝的马鞭子,你敢想这驾马车往哪里冲吗?
四爷见他动摇,趁热打铁说,如今摊丁入亩预备明年推广,蜂窝煤厂骨干往西北西南建厂,十三弟正在筹备会考府查各地亏空,惩治贪腐也不能松劲儿,这么多事儿等着干,岂能为一个凌霄惹得物议纷纭,赶紧定了吧!
他不说也就罢了,康熙把他说这些咂摸过一遍,以崭新的目光看向好大儿:“你跟凌霄……是个‘我愿与你同心协力挽狂澜’的意思,是吧?”
四爷愣了愣才意识到这是谢瑶环的唱词。
“……正是此意。”
“离婚就离吧。”康熙本要补充说,决不许她再嫁,想想也算了,他这么为这夫妻俩操心,也就是因为他管不了后事。
一日他山陵崩,他儿子这个情圣能赏袁生金银,说不能还真能给前妻添嫁妆……难道他还能从棺椁里蹦出来反对?
“走吧走吧!”康熙看见他就烦。
四爷却不走,他往身上摸一摸,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本奏折,是预备过年发给各州府的摊丁入亩谕旨草稿,请皇帝审校。
康熙拿着四爷领着南书房加班加点肝出来的成果,无语凝噎。他不急着翻看,四下找找史官:“都记下来!”
史官的笔尖悬在史书上。
康熙:“记下来!我儿不耽美色!”
一心只有工作!
第54章 立功名兮慰平生
康熙五十二年十二月, 立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为皇太子,昭告宗庙,颁诏天下。
雍亲王侧福晋西林觉罗氏凌霄, 晋皇太子侧福晋, 翌日以功勋改封雍国夫人,一应舆服礼仪同亲王、亲王福晋, 衣绣五爪金龙有四。
凌霄捧着册封国夫人的圣旨,看上面骈四俪六文采斐然、热烈真挚地赞美她德比古圣、智如诸葛,不由挺直了脊背,自感浑身发光。好家伙, 再来三炷香就能直接当悼词使了!
就, 四爷,你用你爹的名义这么吹我, 老爷子没意见吗?
朝堂上下都没啥意见。原本都准备把这位娘娘供着了, 如今和雍国夫人行个平礼,并不为难。再换句话说, 谁敢受这位太子前妻的礼啊!
虽然一个国夫人逾制至此实在离谱,但你看看把自己封号都送人的新太子, 再看看被这么偏爱照样离婚的凌霄格格……这样的大离谱人还差这点小事儿供人编排吗?以博士的排面这都不值得茶馆八卦的。
“博士。”邬思道郑重前来岁荣轩拜访凌霄,方一会面,深深一礼。
凌霄莫名其妙, 把他扶起来:“今日这么客气?”
“博士该当一拜。”邬思道说:“玉露曾闻古之仁君子让天下, 今朝见博士所作所为, 方知上天确降圣贤, 不与我辈凡俗等同!”
凌霄:……嗯, 如果大饼从贵妃换成皇帝,我也说不准怎么选……
邬思道的确是被凌霄“让天下”之举刺激大发了, 语调激昂一通狂吹:“陈思王诗云,巢许蔑四海,商贾争一钱。从前博士呵斥我等图慕名利,玉露还有所腹诽,今日属实是拜服了!”
凌霄被他夸得脸红,连忙倒了茶堵他的嘴:“喝茶喝茶!”
邬思道也不客气,喝了半杯茶润润喉咙,放下茶盏立刻换了新话题:“博士既跳出了后院,可想过后事?”
“后事?”
“如今王爷,哦,如今东宫膝下三位阿哥,博士可看好哪一位呢?”
大家共事长久,邬思道也不跟她绕弯子,当初大家都挺你生继承人,如今你不生了,可得对“世子”、“太孙”有点打算。
凌霄细一思索,笑道:“玉露这是来为我分忧啊。”
“贵妃”是王朝固有的角色,从生到死,俱有礼制。一个逾制的、罕见的、孤零零的“雍国夫人”,能不能善终,都要打个问号。
凌霄竖起两根手指:“二十年,起码还要二十年才能轮到吴伞六吃肉停不下来‘太孙’掌权,玉露以为二十年之后,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博士欲做什么?”
“种更多的粮食,织更多的布。”凌霄略一停顿,继续说:“找寻新的能源,在新能源的基础上开启一个新世界。”
“既如此,”邬思道起身整理衣冠,肃然一拜,“玉露愿为博士谋!”
凌霄坐在椅中,看着面前“纳头就拜”的邬思道,想及当日直入前院书房被这位先生呵斥的情景,悲喜交集。
新太子举家搬入东宫,留下凌霄在前雍王府、今太子潜邸、未来雍和宫居住。
(凌霄:雍和宫器灵竟是我自己。)
临走之前,雍王府热热闹闹开最后一回夜宴。
四福晋把手头的事儿都放下,亲自指挥座椅摆放,年侧福晋亲手给栏杆系上红花,李侧福晋和二格格一道儿在厨房盯着,格格们各有分派。连四爷都破天荒地大中午就离宫回府,负责陪两个小阿哥玩儿,不许给女人们捣乱。
红纸铺在地上,凌霄拿着蘸足了金粉的大毛笔,勤勤恳恳写宴会厅标语。九岁的三阿哥弘时乖乖在一旁为她伺候笔墨。
弘时长期以来被教育西林觉罗侧福晋和她未来的子息是自己勇夺世子的最大敌人,如今博士一朝离婚,弘时整个少年的人生观都受到了巨大冲击!
又兼四爷升职,弘时被康熙爷召见了几回,恍恍惚惚之际听着阿玛额娘和姐姐苦口婆心的教育,倒也听懂了几分。——雍国夫人不是凡人!
“你干什么呢?”二格格的声音从弘时身后传来,弘时转头看去还没叫一声姐,二格格已经嫌弃地把他往外扒拉,“给博士压纸的活儿还轮得到你?你快去帮帮额娘。”她把弟弟的活儿抢了。
凌霄不理他们姐弟拌嘴,老神在在写自己的字,祝福语满是金玉富贵、欢喜吉祥字样,多好,看着就喜庆!欢欢喜喜过大年!
她自金玉富贵中抬起头,看着满堂焕然光彩,还没开宴便已经微醺了。
这场宴会,一贺乔迁之喜,二别凌霄分居。姐姐们也说不好到底是开心多一点还是伤心多一点,结果看着凌霄大吃大嚼、酒到杯干,快乐得像只小猪崽,年侧福晋气得用枣子砸她!
凌霄一把搂过小姐姐,睁着一双醉眼往小姐姐脸边凑,委屈控诉她:“你干嘛砸我。”
年侧福晋恨得捶桌子:“一点良心都没有!”
四爷第一个点头,福晋格格们纷纷赞同,群起而攻之。
凌霄松开年侧福晋,拍拍通红的双颊,在起哄声中离座,她绕着一旁护卫的松岳转了三圈,在众人注目中拔出了松岳腰间的宝剑。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凌霄格格剑尖向前,手腕翻转,缓缓地舞剑,且舞且唱,“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将醉。”
“吾将醉兮发狂吟!”
四句唱完,凌霄眼睛一闭,仰天便倒。
众人正专注看她起舞,猛然见此情形,急得满屋子人冲上来扶她。
四福晋亲手取下了凌霄持着的宝剑,交还给一旁热锅蚂蚁似的松岳,看那宝剑锋利,恨得在醉酒人肩上狠捶了两下。
“好了。”四爷略拦一拦四福晋,主持局面,宣布这宴席便玩乐到这儿,要众人都散去。
眼瞅着天色已晚,凌霄醉意昏沉,众人嘴上都应了说散,却个个都围着不走,硬生生把被抬上肩辇的凌霄一路送回岁荣院。
“唉。”耿格格低声说,“进了宫里,往后还不知是什么情景。”
年侧福晋眼里望着福晋用热毛巾给凌霄擦脸,难得接话说:“宫里也自有爷和福晋做主。”
“可是往后没了凌霄……”
众人都不言语了,福晋照顾完榻上的祖宗,转头看见她们个个怅然若失,没好气说:“没了凌霄日子还不过了?……她又不是不进宫,你们多念着她来!”把依依不舍的女人们往外赶。
四爷耳朵里听着她们的话,往凌霄脸上望了一眼,嘱咐侍女将白水在炉子上温着,四下看过一回,背着手走了。
凌霄第二日醒来,听闻侍女说她醉酒高歌,吓得一口水喷到地上。
“我唱什么了?!”
卧槽!凌霄脑子里飞速划过几首危险至极的曲目,就算不是这几首,哪怕唱的是《北京欢迎你》,那场面也很精彩啊!!
——好在不是。几个侍女七嘴八舌把事情一描述,凌霄狠狠松了口气,想给老三国剧组上香了!
她洗漱拾掇好了,难得有些难为情,鼓足勇气去正院看福晋。
正院却已经空了,几个最后留下洒扫的人殷勤地解说道:“福晋已经带着格格们进宫了。哎呦打嘴,现在是太子妃娘娘了!”
凌霄正怅然若失,忽听有人叫她:“格格!”
苏培盛气喘吁吁:“格格也走忒快了,爷还在前院等着您呢。”
前院还有人。
四爷站在廊下把人等了来,细细嘱咐她说:“邬先生他们不方便入宫,留给你,我倒也放心。守宅子的护军兵丁我已经亲自吩咐过了,都叫听你的命令,若有事便使唤他们,留下松岳做个领头的。还有王府的产业……”
“等等等等。”凌霄揉着脑袋,“松岳青年才俊,不跟着你走?你问过他了吗?”
四爷反问说:“跟着你就不叫前程远大了?”
“跟着我的前程是另一回事儿。”
“已经问过了。”四爷说,“他愿意跟你闯一回。”
凌霄一怔,肯定说:“好小子,有眼光!”
四爷:“……”
凌霄一条条跟四爷把事项交接了,一点怅惘被丰厚创业资本冲得没了踪影,喜笑颜开。
——幕僚、护卫、雍和宫,我怎么不算离婚暴富呢?
“你多去东宫转转。”四爷最后叮嘱说,“福晋她们都惦记着你呢。”
“爷放心!”一朝暴富的凌霄拍胸脯保证:“东宫就是我永远的家!!”
四爷:“……”
我信你个鬼!
“我说真的嘛。”凌霄说,“大清挽狂澜计划还远远没有成功,我辈还需要多多努力。太子爷您就是我发展生产力的最大依靠啊!”
四爷:学会了,明儿我就这么忽悠汗阿玛。
“爷。”苏培盛进来说,“车架在外面等着了。”
四爷嗯一声,举步往外走,凌霄殷勤把他送到府门。
“这大概就叫反客为主吧。”四爷忍不住揶揄她一句,来迎驾的众人一起跟着笑。
胤禛左右环顾一圈儿,摆手叫旁人退远些。他对凌霄说:“你既自雍和宫来,想来此处必有神灵庇佑,是你的福地。”
凌霄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些,也正了神色。
“你在此立下功业,当可慰你我平生。”
曹家头一个递了拜帖。
对于博士“巢许蔑四海”、“务光让天下”的圣贤行为,曹颙痛心疾首!如丧考妣!
曹大人上次这么伤心还是死了亲爹的时候。
我以为我抱上了未来皇帝亲娘的大腿!能保我曹家三代,余生无忧矣!谁知道娘娘她脑子一抽要跟太子离婚!啊!
“怎么, ”凌霄含笑问:“曹大人是不想支持办厂了?这好办, 我现在就做主退还……”
凌霄刚提了个话头,曹颙从椅子上跳起来疯狂摇头, 不不不不不,博士误会我了!!我曹颙致力用一生推广新织机!天南地北,博士一声差遣无所不从,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曹家小姐们看雍国夫人把自家大哥拿捏得死死的, 抿嘴发笑。姑娘们上前, 把曹颙挤到一边,和凌霄说明她们近来调查的京城纺织基本情况, 从纺织原料到成品价格波动, 样样俱全。
凌霄翻着调查报告,随口问:“你们做调查, 布坊老板们都配合吗?”
她问完就觉得问多余了,曹家小姐们只要亮出身份, 对纺织业那是降维打击,没想到姑娘们答话说道:“布坊老板们听说我们是博士学堂出来做功课的,个个欢迎得不得了, 热情极了, 话里话外打听新织机的事, 最后还问我们有没有金瓜子‘投票’。”
认真听到最后的凌霄:“……”
得, 金瓜子评分机制从戏曲行业推广了是吧。
不就是想要金瓜子吗?投!都可以投!一颗金瓜子能让行业内配合工作, 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凌霄感慨,带着人发财果然是最佳声名, 名声传起来,什么都好办啦。
“走。”凌霄看看时间,起身说,“去学堂给你们同学介绍这篇调查作业。”
姑娘们欢天喜地地应了声,拥着凌霄往外走。
曹颙恍恍惚惚地落在最后,他一不太习惯和姐妹们一起受接见,二听不大懂他们学堂的功课,但有一条是很明白的——以后曹家,也许就不须单指望他一个病秧子了。
曹大人认真站在学堂最后听完了姐妹们的京城纺织业调查,觑个空和凌霄拜别。江南还有一大摊子等着他主持,他年前便要离京,临走时将姐妹们郑重托付给博士。
“何须‘托付’?”凌霄说:“她们不愧是曹家的小姐,金陵宝钗。原本预备待她们学成,全都派回江南帮办一十八县的纺织厂,现在看来是浪费人才了……”
“博士!”江宁织造曹大人全然忘了自己前日还纠结姐妹们抛头露面不妥当,急赤白脸说:“您可说好都再分派回来的!纺织厂多缺人您不是不知道啊,是谁跟我抢人?!”
哎呀。凌霄和稀泥说,“只是这么一个念头,具体还要看她们自己的意愿嘛。”
曹颙急道:“那她们肯定愿意回家乡嘛!”
凌霄笑眯眯打了回太极,看曹大人火急火燎去找姐妹们打感情牌争取人才,只觉这人世间着实是乐趣无穷呀~
临近年根,凌霄也不逼大家卷,今日约谢秋娘去戏楼用金瓜子打分,明日回了拜帖往李光地府上拜访,后天参与方苞牵头的文会,乐不思东宫。东宫派出二格格去喊人,凌霄反手叫上曹家小姐妹裹挟着二格格去北海冰嬉,嬉完还要再开夜宴!
雍国夫人喝酒喝过头,第二天睡到日高方起,在廊下叉着腰刷牙,含混地哼哼出轻松的调子,过年真快乐啊!
“格格真是好兴致!”十三爷在前厅喝了一盏热茶才等到草草梳洗的凌霄过来,打趣说:“您这离婚的日子过得真不错。”
“这就是我一贯的日子!”凌霄贫了句嘴,“您过来是有事?”
“过来给八哥送年礼,顺便来看看你。”十三爷问她,“你可要来我府上过年?”
啊?凌霄扭扭捏捏跟祖宗说,“我们学堂的春节晚会已经排好节目单了……您放心!年礼我都备好了!明儿就送上门!先给您送完了再送东宫!”
眼瞅着十三爷被她噎住,凌霄赶紧转移话题,“您亲自来给八爷送年礼,怎么,关系缓和了?”
十三爷点头,老爷子在上头看着,总不好喊打喊杀的。凌霄若有所思:“怪不得连八福晋都下帖子约我一起看戏。”
十三爷:……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八嫂单纯想和你一起玩儿。
八福晋素来是以“妒妇”形象闻名宗室的,一朝来了位凌霄格格,以和雍王离婚的悍然战绩闪耀四九城。妒什么妒?压根不想跟你过!
凌霄和四爷离婚没一个月,上行下效,立刻又有贵女往宗人府递状要求离婚!什么王公贵胄也配和太子比尊贵?太子离的你离不的?
这人呐,就怕衬托,有凌霄在前头领先两百年,再没人拿八福晋的嫉妒说事儿了。不就是拦着不让进人、不让立侧福晋吗?还愿意跟八贝勒过就说明八福晋是个贤惠人了!
大家都住四九城,每天眼睁睁看着雍国夫人东游西逛快活赛神仙,心情也从质疑逐渐变做了理解。——好像放弃贵妃之位也不是不能理解哈~
时隔多年,纳兰侍卫“一生一代一双人”重新响彻井边!
据茶馆戏楼的缜密分析,雍王爱意和诚意满满当当,这样的身份权势还拿不下博士,最大原因是他先天不足——博士嫁他时他妻妾满堂儿女双全。
“说白了她就是看不上老四。”十四爷跑八爷府里送年礼,犹豫再三,说道:“其实我手底下有些俊俏英雄儿郎……”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八爷听每一个字出口后的神色。
八爷面无表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十爷一口茶喷了一地,反应过来兴奋地直拍桌子:“这个好,我倒要看看老四是个什么脸色!”
他越想越好,“找人勾引她!她若看上谁,绑了往她府上送!若是真能成,软软求她几句,我看九哥也能出来了!”
八爷绷着脸擦擦袍子上溅上的水渍,转头看向十四爷:你……我……她……
唉。八爷长叹一声,提醒愚蠢的弟弟们,“年后就是春闱。”
春闱?春闱怎么了?
“那位江宁府的袁举人,要进京了!”
袁仲良进北京城的第一天,无人知晓。袁仲良拜访方苞的第二天,知名度飞速扩散。
什么?袁仲良你都不知道?就是和博士同游钟山那个!!谢瑶环的袁郎!袁郎进京了!
袁仲良提着考篮去参加会试时,排队的考生们嗡嗡嗡讨论,袁郎来考试了吗?袁郎还用考试?我认识袁郎,就是他!
手指指向袁仲良,四周骤然一静,袁仲良在万众瞩目中整理了一下心情——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举人,寒窗十年进考场,你们脑子里没有孔夫子只有袁仲良吗?!
“哎呀。果然是位美男子!”巡场的考官闻声而来,看着袁郎容貌风仪频频点头,吩咐小吏说:“第一个请袁郎进场!”
袁仲良:“……”
袁仲良坐在考场风水最好的考号里,盖着考官送的被子,吃着考官炉子上热过的饭菜,凭借着方苞都赞叹的良好心理素质顺利答完了试卷。——金榜题名!
听说了吗?会试第五是江宁那个姓袁的书生!哎呀,博士果然是慧眼识英才!不知道长多好看呐~
最后一个问题,连八福晋都好奇……
自从会试的红榜贴出来,凌霄耳朵里不断听到袁仲良的名字,越听越愧疚。
凌霄是有顶流自觉的,考试在即助力袁生“爆红”,哎呀,你可够不够e,撑不撑得住啊……
虽然这不是升学考试而是选官考试,但凌霄作为一个习惯于年年为高考生保驾护航的现代人,穿越了也改不了骨子里爱护考生的基因!
“恭喜袁郎得中。”松岳亲自去拜访袁仲良,给他递帖子,“雍国夫人有请!”
袁仲良沐浴更衣,连夜把带来的衣饰都翻出来选了一遍,第二天按照约定的时间忐忑地进了前雍王府。
雍国夫人比记忆中的凌格格风采更甚,她含笑问候一句,袁仲良也只有讷讷重复说,好久不见。
“这是十三爷,你应当见过的。”凌霄为袁仲良引荐一旁随意闲坐的男人,至于其他来围观的女人们,就不必细讲了。
袁仲良连忙上前拜见十三爷,看着满屋珠翠粉黛好奇打量他,却比见权贵更窘迫,不敢再看,红着脸团团一揖。
“仲良不必紧张。”凌霄说,“你看十三爷,虽然长得俊俏,那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没有什么可惧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