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爷后院背了首诗(清穿)—— by张山李石
张山李石  发于:202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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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苞暗暗苦笑:“皇上听完雍王所奏‘苟利国家生死以’的残句,邀我等续作。”
“嗯。”凌霄点头,礼貌地对他投以鼓励目光。
方苞斟酌言辞,委婉地表达说,乾清宫里那些人,续的一个能看的都没有。侧福晋真是英才天纵啊!
凌霄心说,先不提思想高度,搞政治的续不了,是因为没有文化。搞文化的续不了,是因为你们“政治不正确”啊!
想到面前方先生死于文字狱的亲朋,凌霄待人更客气了,两人互相吹捧一番。
方苞不是真心来投雍亲王,只是奉了旨意“允许”他来感谢,而对于凌霄来说嘛——你毕竟也不是曹雪芹!
方苞到底不习惯和女眷这么聊天,一杯茶喝完就连忙告辞。倒是临走前才终于问了一句最真心实意的话:“圆明园戏班子的《女巡按》闻名遐迩,不知何时再演出呢?”
凌霄:嗯,放心,有安排,已经叫四爷去催乾清宫审批了!
乾清宫里,康熙已经对着这半句残诗长考了七天。
苟利国家生死以。
气魄长贯天地,这七天间不论朝廷民间,多少人跃跃欲试要去求雍王府的青睐、朝野上下的才子声名,可那些续作不论如何精挑细琢、用典巧妙,一吐口就把等级降低了。
这就是“气”不足了。
康熙脑海中的一个念头从模糊转而清晰,我四儿子,好像是真有这口气的,好像真的是从这个出发点做事啊!
噶礼母叩阍,雍王只需要冷眼看不孝子自尽便可大获全胜。他却硬要横插一笔,拷问名单、集体观刑,溅了一身脏水血水,还面不改色继续拿名单抓人呢。
他是为了当太子吗?反正当过太子的胤礽,和想当太子的胤禩,都不是这个做派。
康熙的手在纸上重扣几下,心头着实是有几分自豪的,朕的四阿哥,是个硬气汉子!
“禀万岁爷,昭仁殿那边……”
“昭仁殿又怎么了?”
魏珠小心翼翼:“昭仁殿那边阿哥们想要几个陀螺抽着玩……”
康熙:“……”
康熙努力憋气,忍了几息没忍住,重重把桌子一拍:“让他们给朕滚过来!!”
“喳。”
“等等。”康熙想起来什么,还是叹口气,“告诉他们,朕要点一出《女巡按》,愿意看的,就都滚过来吧。”
十三爷揣着噶礼案的口供来乾清宫见驾,和大臣们一起在屋里排队等陛见,一起看见昭仁殿远远打开了大门,出来一溜皇子阿哥。
十三爷不忘昭仁殿中兄弟们情深义厚,连忙朝兄弟们跑去,问领路的太监魏珠:“汗阿玛这是开恩了?”
魏珠还没答话,十四爷先惊叫了一声:“十三哥?!”
十三爷莫名其妙:“哎……?”
兄弟们都不急着去见爹了,立在原地瞻仰胤祥。
你走的时候明明皮肤白皙有些微胖,才出来几天呐!就熬成黑瘦黑瘦的了!怎么老四还带传染的?
十三爷:往事不堪回首,兄弟我有个子孙叫载河,不努力干活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圣祖,也对不起世宗!
“万岁爷有旨,宣十三爷也一道儿进去呢。”
一群半夏天没晒太阳、白了不止一个色度的皇阿哥们裹着黑瘦子十三爷进了乾清宫。
对比太鲜明,一眼看见老八身后紧跟着老十的康熙爷愣是先被他们的模样气笑了。
“去。”康熙吩咐,“给你们十三爷搬把椅子!”
十三爷的哥哥弟弟们对此都没有任何意见——他值得!
“你过来是什么事。”
十三爷连忙又站起来,把厚厚的两本折子掏出来,“这是噶礼案的初审结果,牵扯朝臣过多,特来请汗阿玛圣裁。”
噶礼案?
一个多月没有外头消息,满脑子全是兄弟们吹牛逼的皇阿哥们纷纷竖起了耳朵。知道肯定是老四占上风,但噶礼这样横行无忌的封疆大吏,居然已经成“案”了?
康熙草草把折子翻到最后,“这么短的时间审出来,辛苦了。”
十三爷:“不敢当汗阿玛夸奖。之前将他们也带去法场观刑噶礼腰斩,招得很快!”
众皇子:!!!!噶礼!腰斩!!!!
老四你都干了什么?!
这就是殿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吗!!
剧情进展得太快了吧!
我居然和这样的对手在夺嫡吗?
雍王府天天都拜的什么佛?!给兄弟介绍一下!
三爷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在康熙把折子放到一边目光重新落向这群不省心的儿子时,三爷脱口而出问:“怎么不见四弟?”
他是不是已经当太子了?是不是我们出来是参加他的册封礼的?二哥知道这事儿吗?
康熙稀奇地看他一眼,随口说:“胤禛忙着呢。”
你阿爸我有空在乾清宫品诗,全靠雍亲王在南书房肝命。

第41章 认个祖宗饶个爹
“你们的请罪折子朕看了, 没什么诚意,还有些怨气。”康熙说,“你们谁能说出来, 朕为什么关你们, 有赏。”
三爷抢答道:“儿臣们不该在外人面前争执,丢了皇家的体面。儿臣作为兄长, 没有管束好弟弟,应当得罪。”
康熙道,“你当时没站出来。如果你当时站出来了,你会站在谁的一边呢?”
“儿臣……”三爷汗都出来了, 想想这一个月的□□生活, 咬牙说:“儿臣站在四弟一边。”
五爷、七爷也立刻跟着说:“儿臣认为四哥所说有理。”
噶礼都腰斩了您就问我这?大家闭着眼都知道怎么选啊!
康熙主动问,“老八呢?”
胤禩免冠叩首, 回答说:“臣无法说四哥无理, 可这江山,毕竟是我们满人的江山。”
康熙静静看了胤禩一会儿, 叹息说:“可这江山,凭什么是我们的呢?就凭噶礼在江南横征暴敛?”
胤禩额头贴在地上, 闭上眼睛。
“老九呢?”
皇子们屏气敛声。
“老九不来。老八也劝不动。”康熙想了想,很快说,“那就圈了吧。”
康熙念及老四天天熬得两眼冒光, 实在再懒怠和胤禟这样的榆木费心思, “他不把自己当皇子, 把自己当噶礼, 那朕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老五。”
皇子们俱不敢做声, 只有与九爷同母的五爷胤祺流着泪喊:“皇父。”
康熙说:“你起来。你缓缓地,去告诉你额娘。”
五爷盯着父亲, 有些踉跄地爬起来,想起兄弟们临走时胤禟说的那些不忠不孝的话,到底不敢求情,咬咬牙,往后宫去了。
康熙一眼扫过浑身颤抖的十阿哥,也不再往下问,闭目歇了半响神,说道:“雍王府的戏班子进宫了吗?凌霄呢?”
“回万岁爷,已经到了,博士正领着人装台呢。”
当皇帝,总得来说是极好的,偶尔也有一些时候要克制点,比如想看的戏却不能看。《女巡按》这样的各种层面的政治戏,看了就是表现政治倾向。
如今宫中戏台已经吊上了雍王府特制的“大幕”,康熙感觉自己的心也踏实了一点,昭仁殿开了门,朝廷上满汉的贪官血混在一起流成河,他看个戏又算什么呢。
尤其想想此刻胤禛还在南书房奋笔疾书,康熙往椅子上一靠,更舒坦了。
跟着他看戏的儿子们略不舒坦些,有心死如灰的,有死灰复燃的,有恨恨死盯着戏台,有听见谢瑶环三个字就心悸腿麻的。
相比于这一家子,凌霄就精神抖擞多了,她从后台绕出来往康熙面前蹲身行礼,连三爷都差点想避开。
什么活祖宗啊!你排一出戏,我们大通铺一睡一个月!
说起来这才是康熙见凌霄的第二回 ,但心中竟觉得她很熟悉了——毕竟雍王府是真的能整活儿。如果不是日万千真万确是雍亲王亲笔,康熙高低得怀疑她是个武则天。
“坐。”康熙往他旁边特意留出来的位子上一指,被她感染得也轻松了一些,“你这出戏,可是不一般。”
凌霄笑嘻嘻的,“我出手的东西,那还能有差的吗?”
康熙大笑,天才难免性傲,有时候看见天才知道自己是天才,更格外有趣些。
凌霄是丝毫也不拘束,四爷为了得罪整个官场,反贪污砍得人头滚滚,如果这么多落马贪官都拿不下康熙的心,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高贵的品德!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三声锣鼓,大幕缓缓拉开。十四爷往前倾身,十爷往后退缩。
“雍亲王到。”
雍亲王在兄弟们的注目礼中上前给康熙行礼。康熙不防备他来,倒也不赶他走,眼睛看着台上的戏,挥挥手叫他自己找地儿。
四爷起身,四下拿目一扫,险些窒息了。康熙左首坐着他三哥很正常,为什么右边凌霄咧着嘴冲他笑啊!这是一个亲王侧福晋应该待的位置吗!你要找准你的定位啊大孙女!除了宽宏大量如我,我阿玛可接受不了你阿玛干的事儿啊!
心里话是这么想的,四爷可不敢搅扰了老爷子的雅兴,憋憋屈屈在三爷左手边的空座上坐了,再一看自己左手是满脸厌世的八爷,心里就更憋屈了。
——咦,我这是老五的位次啊!那这么看凌霄顶的是本王的位置,唔,这倒没毛病,四爷一下子心情舒畅了。
“宜妃娘娘到!”通报的声音比台上的声音还响亮。
康熙爷看一眼戏台,再看一眼五儿子手足无措跟在他额娘的身后,叹一口气,说:“台上先停下。一会儿重演。”
锣鼓声停住,宜妃娘娘心尖儿一颤,她干脆利落往康熙面前一跪,叩首说:“臣妾养下孽子,特来向万岁爷请罪!”最后二字,已有泣声。
康熙又叹一口气,略略向前将宜妃扶起来,“这是朕没有及时教子的缘故,和你一点无碍的。”
宜妃道:“臣妾纵然愚钝,有惠妃姐姐深明大义在前,学一学,总是会的。臣妾今日来,只是要看一看谢瑶环!”
不然我死不瞑目!
康熙自然是准的,欲要宜妃坐在他身侧,宜妃却坚决回拒了:“臣妾坐一左右无人处,静静把这出戏看完就是。”
她既然这么说,果然在后方坐了。凌霄看宜娘娘落座,自己也慢慢坐回原处,真是台上台下精彩纷呈呀。
她看的是戏,四爷吊着的是胆。
开头就是江南民乱,武则天一出场却先赞一声天下无事盛世升平。四爷代入康熙的视角一看,只觉着这台上简直没有一句顺耳的台词!
“谋反事大,改谕事小,我料圣上是决不见责”,“谢瑶环抚江南锄奸救苦,却为何数月间谤满神都”……
什么“劣迹如山人共见”,这不就是噶礼胤禟吗?!什么戏啊,把奸臣谋害忠良往台上细说,句句四爷都想捂康熙耳朵!
康熙怎么看谢瑶环,怎么是他四儿子。“明知道朝中必结怨,只要解万民愁,哪顾得一身安”,谢巡按,忠贞啊,胤禛,更忠贞啊!
就是,康熙往右边看看导演凌霄,创作戏剧不但展露政治观点,还展露感情观点。你看看那谢瑶环,临死时唱一句袁郎,叫“但愿得来生再相见,我愿与你同心协力挽狂澜”——老四啊,我怎么觉着,你还没拿下你媳妇儿啊!
就这同心协力挽狂澜的峥嵘气魄,你俩啥时候能生个皇太孙?
而且……康熙坐正了身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朕是不是应该让老四和凌霄坐一块儿啊,老四那个大情种大醋精!
凌霄看的又不同,她倒觉得袁郎很有意思。好皇帝为冤死的忠臣平反,袁郎却拒受武则天征召,在爱妻墓前一拜,自往五湖去了。这五湖是范蠡西施的五湖也行,是啸聚太湖也没毛病……
一时戏散,凌霄抓紧时间要审批:“您看,谢瑶环这戏可能不能演?江南煤厂都等着呢!”
满屋子皇子阿哥们这才想起来——靠,这戏一开始是给开煤厂的宫女太监准备的!你……我……我冤死!!!老九!你关得好!
康熙也忍俊不禁:“他们已经下江南了吧,现在演也追不上了?”
“嗐,是演给百姓看的,至于江南的官儿,”凌霄利落地说,“事儿闹这么大,江南敢不供着吗。”才砍了前两江总督哇!
至于康熙没有明确说可以演……只要没有明确说不能演,就是能演!
“朕倒是爱你那副对联。”康熙不理会他的混账儿子们,只跟凌霄说话:“当代岂无前代事,朕看着,倒满眼都是大清的事。”
凌霄眨眨眼,突然呀一声:“万岁爷要推摊丁入亩抑兼并了?!”
康熙:“……”
众皇子:“……”
四爷连忙起身,请汗阿玛不要追究格格失言。
康熙站起身活动活动身体,溜达了几步,对胤禛说:“你上次说要去江南试点推行摊丁入亩,可后悔了?”
四爷立刻惊喜道:“儿臣愿往!”
“好。”康熙说,“那朕就给你谢瑶环的待遇,准你代天巡狩,先斩后奏!”
“谢瑶环先斩后奏是因她乃宫人出身,区区一巡按罢了。儿臣是汗阿玛亲子,哪里就需要先斩再奏,岂不辜负汗阿玛信赖?”四爷说,“儿臣只斗胆请朝中候缺的官员一道随行!”
康熙略一沉吟:“准!”
众皇子倒吸一口冷气,候缺随行,你这是要扒拉下来多少官儿,拒绝先斩后奏,但肯定奏了就斩是吧!!
真是杀气腾腾!
凌霄举手申请要上雍王爷杀气腾腾的船!
康熙乐了:“你随行做什么?也候个缺?”
“我能干的事儿可多啦。”凌霄掰着手指头数,“我能排戏。”
“唔。”
“能办厂。”
“不错。”
“还能在江南开诗会!”
“……”
康熙:……有点意动怎么回事。
眼睁睁看老四和他侧福晋出尽了风头,乍一听到“诗会”这三个字,正中三爷专业,他一下就来精神了,跳出来说,“汗阿玛,江南文风鼎盛,怕侧福晋几首绝句一出戏是顶不下来的。”
不如让我去!老四唱黑脸,我唱红脸,岂不美滋滋?
“……老三啊。”
“汗阿玛?”
“朕这里有一句诗,乃是凌霄所写,可惜她无力写完下半句,要不你试试?”
三爷跃跃欲试!其他阿哥爷们也都打起精神听着!试图出个大风头!
“汗阿玛请讲!”
康熙冲凌霄一点头,示意朕这几个傻儿子,你直接上吧,也教他们认认眉眼高低。
四爷:我已经都看见了眉眼高低!
凌霄笑眯眯说:“也不敢说是我作的诗,看左传忽有感悟罢了。”
三爷催促:“侧福晋快讲吧。”
“苟利国家生死以。”
三爷:……
三爷:!!!!!
三爷颤抖着声音:“这是你,你写的??”
“三爷可有下句了?”凌霄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挨个看一遍诸皇子,“诸位阿哥爷呢?”
阿哥爷们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连八爷都垂下了脑袋。
苍天啊大地啊,老四什么命啊!!真像三哥说的,他有神仙庇佑着?
十四爷最郁卒,如果有神仙庇佑,第一个显灵的得是德妃娘娘指人的手,就差一点!两个人里挑一个!我亲额娘!但凡你当时多听她说两句话呢!苟利国家生死以!这是能隐藏的才华吗?!
“皇上放心……”凌霄扫射完诸皇子,直接默认康熙同意她去了,刚要说几句表忠心的话盖棺定论一下,康熙却抬手止住了她的话音。
康熙爷看一眼大醋精老四,说道:“叫皇父!朕不是下过口谕了吗?”
凌霄也看四爷一眼:“皇父放心。”得,认个祖宗再饶个爹。
四爷:放了一点心,但不是全部。
说完正事,康熙对谢秋娘等人各有赏赐,演员们谢恩的当儿,凌霄往后一看,宜妃娘娘早不知何时离去了。

第42章 你可要江南美人吗
虽然去江南改革土地税肯定是比不上大军征瓦剌的组织难度, 那也不能一天就走。在做准备的时间里,圆明园隆重首演《白蛇传》,雍王府一票难求(划掉)!一贴难求!
幸运的首演观众们想想上次《谢瑶环》的盛景, 那真是各个提前练就了千斤坠的神功——就算噶礼的鬼魂儿亲自来拔他们, 雍亲王不说散戏,屁股绝对不离开椅子!
以至于首演成功顺利散戏时, 观众们总觉得少了点啥,台上台下相结合沉浸式观戏才有意思,二楼没垂条对联下来还怪无趣哩。
台上的戏也不够“劲爆”,说演白蛇传, 真就是演白素贞下凡找许大夫啊?
凌霄:知道言情有多大流量吗!她要使用京剧这一文宣利器, 仙侠偶像剧才是推广市场的最佳手段!
再说了,马上下江南演出, 四川美女蛇千里迢迢嫁给杭州的小大夫最后淹了苏州的庙, 江南百姓多有代入感啊!
雍王府戏班子一拆为二,一半留京守家, 一半被凌霄打包带走,组成下江南巡演京剧团。
除此之外, 凌霄此前万两白银砸下去,好歹是在织布机改进上有了相当一些进展。敏锐有创新精神的发明家织布娘子们带着凌霄投资试制的几种新织机,包袱款款勇闯江南织造市场。
这是凌霄的人手, 再加上方苞他们几个文人, 四爷还要再带上查账团队、行刑团队, 最重要的是磨刀霍霍时刻准备当场入职的候补官员们!
康熙特赐半副銮驾, 仪仗、侍卫、下仆, 雍王队伍声势浩大往南去,人称小南巡。
举朝瞩目, 大家内心都明白,只要这次雍亲王漂漂亮亮把摊丁入亩办好了,礼部就可以准备皇太子的册封典礼了。
为此内务府总管马齐凭借自己的优越职位,近水楼台先得月,亲手团了三车煤球!死硬地挤进了雍王南巡队伍!什么投票八阿哥当太子?臣冤枉啊!我富察马齐是被鄂伦岱、阿灵阿他们蒙蔽的啊!
当然,十三爷是不能顷刻稍离的。他四哥离不开他!他倒是离得开他四哥,但他实在不敢离他大孙女太远!
天天眼前儿盯着已经这么能闹腾了,再一南一北隔开几千里,他四哥和凌霄这对卧龙凤雏能整出什么活儿十三爷想都不敢想。
十三爷依依离别了刚生完小阿哥的十三福晋,旁观了四福晋带着女眷抱着阿哥依依离别了凌霄,出京往江南去也。
没了凌霄格格,京城很是寂寞。纵然有任樵主持《谢瑶环》的教学推广,京城各大戏班在戏楼茶馆演出时,人们总是不足,听说往江南去的谢秋娘那才是谢巡按本人呢!
凌霄格格在出游队伍里快活极了!!
当然,她在京城近来也很快活,又是宫门观鱼又是法场观刑。人的声名是自己闯出来的!
凌霄名声是“才女”“仁义”的时候,不过是雍王爷喜欢。博士格格建成煤厂,直接帮十三爷复爵贝勒时,进宫时便可以语不惊人死不休了。西林觉罗侧福晋排完女巡按,皇子阿哥们往昭仁殿睡大通铺之后,想不理德妃就能当面装病!
皇九子夺爵圈禁的第二天,德妃娘娘往雍王府赐了安心定神的药材。现在宜妃娘娘想再说她像自己那是不能了。(宜妃:你猜我想不想刀了你?)
不过京城毕竟还有个康熙,如今离京出游,凌霄才算彻底放松了!
她今天骑白马,明天骑黑马,鼓励许小猴跟侍卫学些武艺,自己也跟着舞舞棍棒。
对凌霄格格的做派,雍王府从上到下是习以为常了,而南巡队伍人员复杂,眼睁睁看着西林觉罗侧福晋出入不避、言笑无忌,可算是开了眼界。
这时候拼的就是反应速度!
马齐激情洋溢:“侧福晋真是英姿飒爽!我满洲竟有这样的奇女子!老臣家中有许多女孩儿,若能得侧福晋教导一二,沾染几分豪气,就再好不过了!”
凌霄:……不愧是三朝宰相!能屈能伸!邬思道在您面前都不是个个儿!
总而言之吧,谁敢不供着她啊。
侧福晋出格?出什么格?你看不出来雍王超爱吗!侧福晋骑马他递鞭,侧福晋舞枪他递刀,侧福晋敢杀四爷是真敢埋啊!
越往南走,满人越少,只在官衙或军营聚居,汉人们前额也没那么光溜了。胤禛胤祥讨论起来,有穷的缘故,也有众所周知的缘故。
凌霄吃着点心,插嘴说:“我阿玛就剪辫子啦。”
四爷:??
十三爷:!!
沉默,沉默是此刻的銮驾。
“你,你阿玛……是在西洋剪的?”终于,十三爷颤抖着问。
“剪辫子有什么?”凌霄含混不清道:“不都剪辫子吗?”
四爷默默把她面前的点心盘子挪开,挪过去一杯温茶。凌霄喝了半杯茶,清清嗓子,说道:“你们想过为什么我们满人是这个发型吗?因为我们骑马在山林草原打猎,所以不适合像汉人那样戴冠,说白了就是生产生活方式不适合‘衣冠’。”
她一句话说出来,銮驾更沉默了。这不就是蛮夷吗?
凌霄用自信笑声打消两位祖宗的自卑:“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金钱鼠尾还不长虱子哩。现在我们得了天下,不再游牧,自然可以把辫子剪了嘛。”
四爷:“……也戴冠?”
“短发。”凌霄的手在他们头上比划,短发,一种适合工业生产的发型!多利索啊!爷你把辫子剪了留个短发肯定特帅!
四十三:“……”
“什么满汉,就是不同生活方式形成的两个民族嘛。”凌霄把剪辫的高度往上拔,“现在我们从游牧转农牧,未来一起从农业往工业走,还一起留辫子干嘛。”
四十三:“……”
你这么一说,当年的留发不留头仿佛是一个笑话一样。
凌霄话却还没说完,她在一丈高的銮驾里站起身,叉着腰发表演讲:“男人剪辫,女人放足,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四十三:“……”
十三爷招手要她坐下,四爷把点心盘子重新端回她面前,别说了快吃吧。
凌霄拍拍手,不吃了,她打个哈欠,困了。四爷推开窗户,很自然地略过方才的话题,“下小雨了,你歇会儿,再有一个时辰就到行宫了。”
凌霄也点点头,她往一旁迎枕上一靠,在十匹马拉的平稳大车上听着细微雨声和压低的谈话声,清清爽爽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她扒拉掉身上盖着的薄被,见胤禛胤祥开了半扇窗户,难得闲适,正在窗下对弈,不由挪过去往窗外一望。
太阳已经出来了,湿润的暖风往她脸上吹,整个世界被洗得清亮亮,不惹尘埃。
凌霄一时心情大好,哼起戏来:“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春风习习透裳衣~”
这些天《白蛇传》巡演一路,四爷也早熟了这段唱词,应声接道,“真乃是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凌霄下意识往下唱:“问郎君家住在哪里,改日登门叩谢伊。”
这是西湖初遇时许仙因借伞事和白娘子的一段对唱,下一句便该是许仙自报家门地址,四爷却打磕巴了,他想改改词儿,我家怎么是寒家呢?
十三爷只当他忘词了,笑着唱:“寒家住在清波门外,钱王祠畔小桥西。些小之事何足介意,怎敢劳玉趾访寒微。”
凌霄赶紧叫好:“比王爷唱得好!”
四爷瞪她一眼,十三爷哈哈大笑,歌声笑声传到外头,侍卫们脸上也带了笑意,轻松地闲谈几句,眼前行宫已到,离江宁府只有七日的路程了。
江宁府里的官儿已经快愁死了。
头一个愁死的是江宁织造衙门。
江宁织造衙门姓曹。不算曹寅的爹,光曹寅自己就当了二十年的江宁织造,主要负责生产和采买丝织品,这种活儿干下来,那家里真是白玉为堂金作马。
而康熙南巡六次,驻跸江宁织造署四次,“元春省亲”,银子如海一般花去也是不消说的。
去年曹寅去世,自己核算库银亏损了二十三万两。而三年前噶礼给他算出来的是三百万两……
如今是曹寅独子曹颙继任江宁织造,曹颙闻听雍王南巡,天天熬夜带人涂账本。好在这次雍王虽然奉天巡狩,毕竟正事是搞土地税改革,曹颙已经暗下决心,只要雍王不追我们家的账,什么都可以商量!
摊丁入亩?织造改良?蜂窝煤厂?曹家带头支持!
前两件事干活的人还没来,内务府派来建蜂窝煤厂的官吏们已经早到了,曹颙三天两头去煤厂转一圈,无微不至地嘘寒问暖。
什么出身歧视?不存在的!
他们不但出身雍王府,而且伺候过西林觉罗侧福晋啊!
侧福晋为了他们嘎掉了噶礼啊!!
歧视她们是女人?歧视他们是太监?反正曹颙是没这个胆子,求求大人们多在四爷和侧福晋跟前美言两句吧!!
第二个愁死的是江苏巡抚衙门。
改革税制跟织造衙门关系不大,但顺手查查巡抚衙门的账那是理所应当的。
现任江苏巡抚张伯行,巧了,也跟噶礼有仇。当年江苏巡抚和两江总督互参,张伯行已经下了诏狱!张伯行怎么绝地反杀噶礼的呢?全靠两江总督的英雄母亲挺身而出……
但做官做到封疆大吏,人事总不是这么简单的。旁的不说,入值南书房的、雍王南巡队伍里的方苞,就是张伯行逮捕送交刑部的……
方苞还不算什么,雍王携带的候缺官员之中有一个人叫陈鹏年!张巡抚心惊肉跳。
陈鹏年,五年前的江宁布政使,栽在查布政使司的亏空上。如今背靠雍王爷,他俩不是来重查亏空的张巡抚是真不信!
相比于曹公子的思路,江苏巡抚的手法就简单粗暴多了——雍王爷,你可要江南美人吗!
“大人,四爷可是有侧福晋随行的!万一惹怒了这位凌霄侧福晋……”
噶礼可刚过完了“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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