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四爷催他，“火耗归公试点的办法出来了没有，汗阿玛擎等着呢。”
八爷深吸一口气，舔舔干燥的嘴唇，啥也别说了，干吧！
康熙爷还是第一次这么深刻感受到儿子多且能干，的确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毕竟儿子多他只需要“等着”，若是不多，干活儿的那就不知道是谁了。
末世的历史沉沉压在心头，什么满洲大族亲眷外戚，挡路的都要滚蛋！今日念旧情为大清留下了一条蛀虫，明日就是盗墓贼在景陵砸的一块砖！
康熙帝每每想及自己的“身后事”，不寒而栗。
改！都可以改！太子改革，朕支持！还有谁反对？
————
康熙五十三年五月，雍国夫人撰文，重提华夷之辩。大讨论三月之后，朝野同心，请重修礼乐！
礼乐，是戴什么帽子穿什么衣服，也是满汉民族大融合。
——满清政权中民族矛盾是显著的。满人占上风时，这矛盾可以用铡刀和文字狱解决。可若得知往后为此灭族亡家，嘿，动力一下子就有了呢！
不就是剪辫子吗？！剪！
满洲男子剪辫，汉人女子放足，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好看！”凌霄夸赞她蓄发的十三祖宗，“看着真顺眼！”
十三爷：“为了您顺眼，全天下可都剪了辫子。”
“这怎么是为了我呢。”凌霄冤枉极了，涨红着脸争辩说：“这是为了大清！挽狂澜的事，能算为了我吗？”紧接着说些“挽狂澜”、“历史潮流”之类的话。
却说重修礼乐之事，满洲大族们原本是很有意见的，虽然华夷之辩大讨论里将“剪辫”描绘修饰成一种生产方式的改变、入主中原的胜利，但来自满清基本盘的阻力大过了前头的任何一项改革。
好在康熙爷当皇上的年份能套儿子三圈，凭借威望和决心压服了朝廷。——是让你改发型，但皇室也不选秀了，最重要的是朝廷里选官的满汉民族比例没有变嘛。
便是雍国夫人一系新兴的“工厂缺”，你就说万年春是不是满洲户口本吧！
等到过年了一瞧，满洲子弟大多留了长发，用金银富贵的各种冠戴束起。汉官们反而大多是短发，生怕别人说自己怀念前朝。
问就是雍国夫人为了安全生产要求工人剪短发，短发就是“工业化”！虽然半懂不懂，但我等也要追赶“工业化”的潮流！
男女满汉，发型各异地一起上戏楼听戏。
各种戏班子如今都排京戏，但只有博士导演的戏目才最是那个味儿！简称博导戏！
今年过年，新出的博导戏名为《珠帘寨》！
“多么政治正确！”凌霄指着台上搬演的大戏，自信满满给前来审查的四十三介绍剧情，“大唐皇帝遇到黄巢造反，派人求番邦大王李克用救命！”
听起来耳熟不？多么熟悉的剧情！
四爷默默坐在台下看已经排好了的戏，倒也看进去了，尤其是李克用炫耀自己儿子众多且各个武艺高强的“数太保”一段让他精神一震。
《珠帘寨》剧情也足够妙趣横生。唐朝使臣知道老大王爱珍宝，备下厚礼，李克用一礼全收来者不拒，却记恨前仇，执意不肯发兵救驾。眼见唐使没了辙，锣鼓急催入场门，转出两位皇娘。
二皇娘势逼李克用发兵，闻听不允，一巴掌就打过去。你不发兵是吧？我来发兵！
谢秋娘理理袖子转身唱：“一声将令往下传！太保儿近前听娘言，二位皇娘挂了帅，你父以为先行官，尽启番汉四十五万，辕门听点莫迟延……”
看戏的四十三：“……”
凌霄：“真就这么演的！不是我瞎改！”
十三爷战术喝口水，“我信，毕竟是你写的还是你抄的，一清二楚一览无余。”
四爷跟着帮腔：“是啊，你编排放足、剪辫那些戏，水平……啧。”
凌霄当场气死：说谁水平有问题呢？本来就是宣传！！是你们代入不了人物！在乡下演的可好了！
————
今年宫中过年排宴，众位阿哥彩衣娱亲，在台上合唱“数太保”为皇父贺敬新年！
注：是昭仁殿中吹拉弹唱的诸位阿哥。四爷没有混进表演团队，坐在康熙爷身边欣赏节目。
他只做了一件事聊表孝心——请允圈禁中的废太子胤礽、皇长子胤褆、皇九子胤禟入宫为皇父拜年！
不提胤礽、胤褆离开圈禁处只觉大清整个变了样，胤禟往康熙爷面前一跪，已是痛哭流涕。
八爷跟着抹眼泪，对比老大老二又是巫蛊又是谋反闹得天翻地覆，九弟你何其冤也~
老大老二要听圣裁。对于老九，四爷看在八爷的面子上，已经准备跟康熙求情了。
“你不是正愁没有通译的人才吗？”四爷对凌霄说，“老九通外语，正好去鸿胪寺。”
凌霄：“……嗯。”
除了家宴，皇帝还要大宴群臣，宴席换了，节目照旧，康熙爷就爱听“数太保”！
家宴上康熙眼睛只看废太子，到此处，怀中却抱着东宫四阿哥，脸上的慈爱连四爷看了都泛酸水。
什么弘晳？这个平准戡乱的三岁小娃娃弘历才是康熙爷永远的好圣孙！
大宴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凌霄离座走走透透气，恰碰上了陈鹏年。
远处声响隐约，凌霄在冷风中和陈鹏年打招呼：“陈大人。”
陈鹏年严肃的脸在望见凌霄时柔和了一些，行个礼，比较亲近尊重地唤她：“博士。”
两人在太和殿下走了几步，凌霄突然问他：“我听说四十六年圣驾南巡，因你反对加派百姓、供奉简单，废太子暴怒，欲至陈大人于死地？”
陈鹏年往笙歌和弦处看了一眼，轻声说：“那时下官还是江宁知府。如今下官未死，忝为督抚，可见天子仁德，政治清明。”
凌霄不置可否，朝他拱手一拜。
“我观博士三年之内，成事无数，下官不及。只是虚长几十年，倒有一言相赠。”
“陈大人请讲。”
“莫执虚妄之念，且尽有用之躯。”
一语说罢，陈鹏年端端正正回她一拜。
————
过了初七，大清的年味儿还是很浓郁。八爷也还能闲散几天，亲自陪着八福晋去戏楼看谢秋娘，径往二楼包厢坐了。
“以前你看梁祝，我在一旁胆战心惊的。”八爷评价说，“现在倒看出些许滋味。”
八福晋吃着自带的酸枣，拿眼瞅他。
八爷用手帕接了她吐出的枣核，笑道：“一生一代一双人。我如今看旁人，俱不如我。”
八福晋往一楼探头，没接茬。八爷且要追问：“你没有同感么？”
八福晋道：“俱不如我，也只有底下那位有资格说了。”八爷往下一看，坐第一排茶座的正是凌霄。
凌霄倒不单是来给谢秋娘捧场的，只是喜欢茶楼中的热闹罢了，她往这里一坐，谁都能来和她说上几句，凌霄磕着瓜子和大家唠嗑，倒比在御前答对快乐多了。
“可是凌霄博士么？”又有人含笑近前。
凌霄定睛一看，见面前短发男子年三十余，身形挺拔，精神焕发，心中泛起些熟悉的好感。
凌霄点一点头，对方立刻拱手：“久仰大名。听闻博士有万两悬赏，在下带一播种机前来，愿献于博士！”
播种机？搞农业的？凌霄立刻坐直了身子，好好好，可比什么投诗的人才强一万倍。
对方往茶座另一边坐了，却一改之前的迫切样子，只朝凌霄一笑：“我还听闻博士有半句残诗，等人相对。”
凌霄一愣，下意识念道：“苟利国家生死以……”
对方应声接道：“岂因祸福避趋之！”
【全文完】

凌霄对上眼前人饱含善意的目光, 身体僵硬，欲言讷讷。
那对诗之人沉着地等待着，周遭的人却为这半句诗沸腾了, 四下嗡嗡传递着“苟利国家”“岂因祸福”的字句。
直到轰动了半个茶楼, 只差连台上的戏也暂停拉幕，凌霄才惊醒般回神, 说一个“你”字，气声淹没在周围涌来的人群中。
对诗的人缓缓道：“我曾背过一首沁园春，不知博士可有印象？”
沁园春？凌霄凝望着他，点点头。
他在众人鼓噪声中念诵道：“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北国的风光是千万里的雪飘冰封, 雪飘长城内外只留白茫茫大地，冰封黄河上下不见流水滔滔。群山好像银蛇在舞动, 高原仿佛有白象在奔跑, 它们都想与天公比比高低。等到晴天的时候，看红日照在冰封的大地上, 格外娇艳美好。
上阕诵毕，凌霄哽咽着接道：“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她一句起，四下皆惊。只有对面人暗自松一口气，含笑问道：“惜秦皇汉武？”
凌霄流着泪慢慢诵念每一个字：“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
“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
“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 还看今朝。”
台上已停了锣鼓, 梁祝一起听这惊世词章, 整座茶楼寂然无声, 只看凌霄胡乱抹去眼泪, 与联对之人重重握手，相携而去。
二楼上八爷听完“岂因祸福避趋之”一句便坐不安稳了, 怎么品怎么像原句啊！待听完转述的一篇沁园春，胤禩重拍栏杆，眼瞅着凌霄已与那男子不见了踪影，火急火燎便要进宫去！
八福晋莫名其妙：“用得着你去传这个话？”
八爷：这八成就是凌霄亲爹来了！！
凌霄火急火燎带老乡直驱岁荣轩，喝令众人不许进入，为了防备皇权偷听，还汲取经验大开了门窗。
她老乡却笑了，往耳朵里一摸，居然摸出来一个黄豆大的……耳机？！
凌霄震惊了：“你带耳机穿越的？”太豪气了吧？
老乡反问她：“你穿过来什么也没带？”
凌霄沉默，扎心了老铁，我只带了一张会忽悠的嘴。
老乡却把耳机递给她，凌霄疑惑着又很怀念地把耳机塞进耳朵，这小小的东西居然发出了爽朗的人声：“凌霄同志，你好。”
凌霄瞠目结舌，手摸上耳朵，睁大了眼睛只瞅眼前老乡。
老乡老神在在，自信一笑：“不用开窗，如果有人来，指挥部会监控到的。”
！！！凌霄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尖锐爆鸣声，啊啊啊啊啊你们是什么穿越类型？！！！
“自我介绍一下。”面前老乡站起身，拉一拉衣摆，冲她利落敬个军礼，“xxxxxxx某部，参谋林千。”
耳机里也一阵轰然，有许多声音一起向她报名，“xxxxxxx某部，张山/李石……给您拜年了！”
凌霄哇哇大哭。
这哪是老乡啊，这是亲人啊。她呜呜哭着上前抓住林参谋的手：“你们终于来了呜呜呜呜呜呜你们终于找到我了！”
林参谋：……嗯，找不到你也挺难的。
凌霄利索把眼泪一擦：“你们是来接我回家过年的吗？啥都不用收拾，咱们这就走！”
林参谋对上凌霄满是希冀的脸，很不好意思说，“暂时还不行……咱们还没有完全掌握穿越技术……”
凌霄擦一把眼泪，冷静听林参谋一介绍，看他的眼神就变了。什么“没有完全掌握”，压根你们穿过来靠玄学啊！
什么玄学？雍和宫！
穿越之门开在了雍和宫，一开始只是雷达才能发现的异常磁场反应，后来逐渐扩大，从无人机能通过扩大到能容纳一个全副武装的战士。
林参谋等人把头发留长、写完遗书穿过来一看，这个不留辫子的大清朝果然有很大问题！
城门的告示写着康熙五十三年，但戏楼为什么唱的是谢瑶环？烧水用蜂窝煤，乞儿往工厂应工，西市天天流不尽的血水，据说这还是皇太子胤禛把铡刀和刽子手借到江南的结果。
情报一汇总，现代指挥部所有人都沉默了。
从西林觉罗格格抬进雍王府的“浣溪沙”开始计算，不到三年，这蝴蝶翅膀给清朝扇成啥样了，整个给大清忽悠瘸了！
以至于有许多人怀疑，是不是还有暗处的穿越者。但最终研判下来，指挥部初步认为凌霄可以信任，应该先试着接触，这才有了“岂因祸福避趋之”。
久等了，凌霄。
凌霄：“呜呜呜呜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她具体再一问，林参谋穿越过来的地方就在岁荣轩隔壁，依稀是她穿过来的地方。那地方是雍王府的后院，凌霄借了一部分雍王府开雍国夫人府，后院自然仍作为太子潜邸封存着，有几个人打扫看守，但被无人机和机器狗开道的战士们避开自然不难。
据林千自述，几间一直锁闭的后院居所，已经快成他们的根据地了。
凌霄：就这么偷家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咦等等，这现在是我家啊，有了我支持还叫什么偷啊！住！住成雍和宫真佛！
跟摸不清雍和宫调剂规则一样，现在这个连接两界的穿越之门也是时灵时不灵的。目前门后头正在紧锣密鼓建实验室和消毒所，战士们自穿越过来还没有回过现代。便是一期工程完成之后有能力把古代的病毒等等全消灭了，也要先从植物、动物慢慢试起，凌霄这样魂穿的更要另当别论。
“无人机报告，一号目标正往雍和宫行进。目标骑马，预计还有五分钟抵达。”耳机里传来消息。
一号目标就是胤禛，林千脸色一变，来得这么快？
不妨事，有预案！林参谋立刻和凌霄沟通“博士爱才”剧本，却见凌霄脸色比他还白。
“四爷大概认为你是我爹……”
林参谋：？？
实时听直播的指挥部：？？
“无人机报告，一号目标还有三分钟的抵达目的地！”
凌霄语速飞快地把自己忽悠皇室说自己是二百年后大孙女和大清药丸的前情提要交代了一遍。
林参谋：！！
恍然大悟的指挥部：！！
没关系！耳机里传来沉稳的声线：“以五号预案为底本，作为凌霄的亲属，跟着凌霄的说辞走，完毕。”
林参谋：“是！”他仔细想想这活儿也不难，不就是拯救大清朝么？遗老遗少，他可以演！
凌霄一把抓住他的手，战战兢兢：“我还忽悠他们说……我爹他反清，反清复明那个反清……”
久经考验的百战精兵林千林参谋表情一片空白。
“报告！一号目标已经抵达！”
凌霄和林千扭头一望，皇太子胤禛走进了岁荣轩的大门。

第60章 番外压卷一首沁园春（中）
祖宗可以瞎认, 爹瞎认不了。凌霄当机立断，立刻把林千往身后一挡：“你别说话！听我的！”
林千：“……”在突然当爹方面我的确没有任何话语权。
耳机里沉默了一会儿，传来指挥部当机立断的指令：“配合凌霄。”
预案编号写到三位数也写不出这种离奇场面, 谁知道自家姑娘这么虎啊！
他们定计间, 胤禛已经兴冲冲地走了进来，随口叫了一声格格, 就死死把目光钉在凌霄身后的男人身上了。
这就是我“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好大孙吗！！
“我家里人来啦~”凌霄快乐的尾音控制都控制不住，因为林千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她赶紧对着四爷给亲人加人设：“这是我爹派来找我的林哥哥！”
哦，四爷点头, 我大孙子的属下！
凌霄新编爹载河的属下, 已知载河反清……比“遗老遗少”好演一万倍！林千冲四爷一拱手，自报家门：“林千。”
四爷一愣, 猛然想起来自家大孙子的政治倾向, 看着这掩饰不住行伍精悍气质的“哥哥”，险些当场叫侍卫护驾。
好在他一转眼看见凌霄站在一边, 便沉吟着问：“姓凌？可是凌霄的凌？”
林千答道：“森林的林。”
他结合着在大清收集情报的经历，半真半假给胤禛解释来历——载河如何搞玄学给他们也送过来, 他来了之后又如何打听到凌霄等等。既然人设是反清，林千在清朝体验生活攒了一肚子愤恨，略略吐露了几分。
四爷反倒因此高看他一眼, 饶有兴趣问道：“来到两百年前举目无亲, 不害怕吗？”置身如此境地, 竟还有仁心为百姓担忧。
林千结合着最新人设, 按照自己的思路回复道：“我是来执行任务的, 如今寻到格格，又害怕什么？”
嗯, 少年，你忽悠功夫不行啊。凌霄连忙拽一拽四爷的衣袖，把他拉到院子里说话，酝酿着忽悠说：“林千他跟我爹一起……对咱们大清有点意见，您千万别见怪！”
不但不见怪，四爷还赞赏道：“是条好汉子！”
他跟着我大孙子在清末搞共和救国家，跟我两百年前的雍正爷有什么关系？！
凌霄顺着说：“我爹手底下都是能人！他一来，我那些悬赏就可以全撤了！”她平日惯举荐人才，今日在反清人设下要保林千，更是格外把林哥哥从里到外吹了个遍！
数学算微积分那是基本水平，主攻农业播种机，兼修电气工程，做红烧肉还不忘炒糖色~
“评价很高啊，家里人就是不一样。”四爷瞅她：“听说在戏楼直接拉了人家的手？”
凌霄睁大眼睛：我那是充满革命情谊的握手！！！
四爷哼一声，继续说：“不是你在钟山喝着茶满山挑顺眼书生的时候了？”
凌霄努力克制自己不往天上看，脚趾扣出了一座紫禁城。
虽然我们现在看起来是两个人，实则我耳朵里连着一整个会议室！说不定头上还有无人机直播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一个社会主义新青年，什么漫山遍野挑书生，你不要污蔑我啊！
凌霄涨红着脸，狠狠瞪他，我劝你注意言辞！
四爷反而奇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文静？”
凌霄咬牙切齿且轻言细语：“我平日不是这样吗？”
平日尽情发疯，在家里发疯那叫社死！
凌霄还觉得自己表现良好，大气靠谱上档次呢！
她立刻转移话题，“我跟我哥再单独聊聊，看能为大清做什么贡献！”
四爷笑道：“你凌霄做了保，我有什么不认的？便照前例，暂封他一个翰林院试讲罢。”
凌霄疯狂摆手，封官大可不必，林参谋有了这兼职得写多厚的汇报说明啊。
四爷抬手点她：“我今日才发现你是一个反贼之女。”
凌霄反唇相讥：“祖宗你放心，反贼堆里你也是名声最好的皇帝。”
四爷：“……先不让他拜见汗阿玛了，你可要仔细些！”
知道了知道了，凌霄赶紧送客。林千跟着一起送到门边，回头看着凌霄若有所思，“你们倒是言谈不拘束。”
凌霄道：“他遇事不得反思反思是谁帮他当的太子嘛。”
话脱口一说凌霄就觉得自己有点狂了，立刻挺直了脊背，站得端端正正，抿嘴乖巧一笑。
林千：……姐姐，您穿越三年把清朝辫子都忽悠没了，笑得这么乖又何必呢……
天上无人机降低高度，地上不知从哪儿爬过来一只机器狗，凌霄摸摸狗头，在岁荣轩院子里跨时空直播，汇报自己如何把带清忽悠瘸。
开心！可算家里来人听听我吹牛逼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凌霄一开始还克制着自己的形象，后来讲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叉腰大笑，等面前兵哥哥和耳机里指挥部一起夸她！
“圆明园现在变成工业园区啦！挖掘出来的理工科人才都搁那块搞研发。”
“我本来还犹豫是保曹雪芹还是抄家保红楼梦，但见到小姐姐没忍住捞了一吧。”
“什么学堂啊，我搞的其实是个工厂管理培训班。是抽了几个人搞义务教育，但实在是那么多师资力量，课本都是拼拼凑凑的。”
“许小猴特机灵，不正经上学可惜了，还好你们来了。”
“黎壮其实也是被耽搁了，他搞销售月月拿最高奖金，就是吃亏在不认字。”
穿越三载，凌霄一开口，才知道要说的话有这么多。
今日凌霄讲完她的带清忽悠史，第二日，得到更高授权的负责人跨过穿越之门，被四位战士护送着来到凌霄面前。
“这是杨工。”林千介绍道，“也是我们杨总。”
杨总上前一步热情握住凌霄的手，爽快说：“叫杨大姐就行了。”
凌霄被可亲长辈拉了手，难得有些羞涩，试探着喊人：“杨大姐。”
“呦，这可不像你呀。久仰大名！”杨大姐望着她，含笑评价道：“凌霄花开高千丈！”
凌霄小脸通红，再看见杨大姐递来的照片，又落了泪。照片上是她爸爸妈妈。
“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们已经和现代的你进行接触了，西林觉罗格格也有你的记忆，在现代适应得不错。只是现在原则上还不允许人员往返，即使一切顺利，你要回家，起码也要等到三期工程结束了。”
“这已经很好啦。”凌霄又哭又笑，“我重回十八岁，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杨大姐大笑，“这话说得好，人总得往前头看。”
杨大姐也是才写了遗书，一点不影响她在大清好奇地东瞅西望，挽着凌霄的手，从学堂、戏楼到煤厂挨个实地走了一遍。
探访一圈，指挥部对大清产业基础和雍国夫人的实力、声望都有了底，把大清洋务运动的项目挑挑拣拣拿了一小半出来。
“总是要给点‘甜头’。”杨大姐微微一笑，“也是时候见见东宫了。”
凌霄犹自目瞪口呆，这是，要对大清进行产业扶持？
嗯，产业扶持现在还做不到，毕竟穿越之门运输量有限，起码得等到它能开进一辆卡车，才能把现代的落后产能运进来，大清的稀有矿产运出去……（整段划掉）
“在跨时空流动可控之前，我们不会有大量人员往来。便是日后条件允许了，哪怕一个连都是要向上请示的。”
凌霄：“哇！可以成建制穿越！！！！”
杨大姐咳嗽一声，向凌霄压了压手，低调，低调。

第61章 番外压卷一首沁园春（下）
东宫正殿, 胤禛和杨总对坐谈判，凌霄坐一边玩儿手机。虽然单机，但是扫雷！可好玩儿了！
四爷看着凌霄专心致志把玩“先进科技”的样子, 无由想起自己召见西林觉罗大格格阿玛的情景, 那时她也是如此悠闲自在。
杨总不是专业谈判选手，但递到四爷手中的康雍朝工业援助项目已经足够说明诚意了。
这不是中原王朝战争, 这不是反清复明，这是工业化援助。
你清廷，敢接吗？你们敢走上这条康庄大道吗？
筹备谈判时，凌霄提前判断说：“他敢。”
懂不懂四爷的含金量啊, 他又不是小四。
只不过是纺织厂的进阶版罢了, 如果不敢接雍和宫的馅饼，雍国夫人还悬赏个屁啊！为救国连辫子都能剪, 如今不过是个低配版洋务运动罢了, 巨大利益诱惑着，前程大道还不敢走吗？
对此, 杨总含笑不语。
雍国夫人再厉害，是个孤零零的人才。一旦接受这份计划, 便是在大清引进了一个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即便援助项目已经尽力只提供“图纸”而不是供应需要进口的资源，这也是一个可怕的开始。
杨总挨个解答了四爷逐条询问的建设问题, 约定了明日再谈。走出宫门的一刻, 她看一眼旁边的凌霄, 倒觉得也许事情会往穿越三年的姑娘所判断的方向发展。
“霄儿。”杨总冷不丁问她：“你想称帝吗？”
凌霄吓得一口可乐喷出来, 接过杨大姐递来的纸巾咳了半天, 抬头茫然说：“……你证件拿来我看看！”
太low了！求求整点资本主义的东西吧！称帝这事儿，秦汉还可以考虑考虑, 十八世纪称帝是真的想被历史碾死再踏上一万只脚啊！
大清风评这么拉，连历史直播都不带它玩儿，是因为它真这么拉吗？总比带宋强吧？是因为它作为一个封建王朝集大成者赶上了反封建啊！
十八世纪了，伏尔泰在思想启蒙了，华盛顿开始砍樱桃树了，瓦特正在长个儿，哥伦布坟头土一丈高了！
杨总听完凌霄的吐槽，说道：“那就只好委屈你做个‘倒爷’了。”
凌霄：“！！也不是什么好词儿啊！”
杨总哈哈大笑：“跟你开玩笑，你着什么急嘛。”
作为两界交易的中间人，凌霄在谈判第三天陪四爷去爬景山。原本十三爷也要来的，临时爽约，便只剩下他们两个来瞻仰带明的老歪脖子树。
“我以为是载河来了。”胤禛叹息道，“没想到来自峨眉仙山。”
凌霄认真爬山，随口说：“这不是好事么？”
“是你的大好事，对孤和大清……则未必。”
“但你不是只享眼前盛世的人。”
两个人不再说话，相互搀扶着一口气爬到了景山山顶。眼前紫禁城一览无余，面南而立，江山无极。
“俱往矣。”胤禛喃喃念诵着那首沁园春。
“俱往矣。”凌霄回答他。
山林无声，宫殿巍峨，站在北京城的中轴线上，历史好像就在这里等人丈量。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爷问她，“这只怕不是一句俗语吧？”
是一首词，我可以背给你听。
凌霄展颜一笑，“越三百年，中国有最壮阔的事业，最浪漫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