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爷后院背了首诗(清穿)—— by张山李石
张山李石  发于:202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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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桶送进来的第一天,昭仁殿的政治判断就在老四当太子和老四被砍头之间飞快地倾向了前者。
今天就更过分了!三爷都洗漱完了,他胤祥的药水还烫得伸不下去脚!
十三爷:“这都是汗阿玛慈爱,惦记着我的腿疾。”
他兄弟们心中冷笑,什么汗阿玛慈爱,是巴结你四哥的小太监烧水勤快!
这哪里是滚烫的洗脚水,这是昭仁殿的政治风向标!
一炷香时间晾不冷洗脚水的第二天,四爷亲自来昭仁殿接他十三弟回家。
一时间皇子阿哥们挤满了正殿的门窗,手扶窗沿心中呼唤,四哥捞捞!!我也是你亲弟弟!弟弟想回家!弟弟愿意去上书房!不想听五哥打呼呜呜呜!
近了,雍亲王越走越近,双方一打照面大吃一惊。
昭仁殿里众兄弟精神抖擞,肝命的四阿哥两眼发青。
到底被关起来的是谁啊?!

第38章 原则是满汉一家亲
十三爷往昭仁殿一关, 狱友还是那些冤种兄弟,四爷今天怕弟弟在里头因为排行受委屈,明天怕弟弟被老八他们以多欺少, 好不容易把人捞出来, 见着真人愣是说不出“受苦了”三个字。
“胖了。”康熙看着来谢恩的一胖一瘦两个儿子,问胤祥说:“是只有你一个胖了, 还是你哥哥弟弟们都胖了??”
朕知道你们在里头过得不差,今儿要扇子,明儿要笛子,琴棋书画要了个遍, 只差没有在乾清宫广场吹拉弹唱——那跟老四的对比也不能这么悬殊吧。
胤祥连忙陈情说兄弟们在昭仁殿如何交流孔孟精义, 愈发感佩皇父恩德,日日思索如何忠君报国, 前些时候联名递过请罪折子等等。
“好了, 你们在里面的事情朕俱都知晓……”康熙心累挥手,“这些时日朝上事多, 让胤禛同你说,明日再来请见。”
兄弟俩出了乾清宫, 广场四下无人,十三爷张口就问:“朝上事多,凌霄又干什么了?”
四爷张张口, 将要为凌霄辩解, 说你对咱大孙女有偏见, 仔细想想又说不出口。毕竟凤子龙孙们挤在昭仁殿睡大通铺归根到底都是她一出《女巡按》!
四爷斟酌了一番, 指点着宫禁:“你看今日来往官员极少, 大部分都去西市了。”
西市?十三爷诧异道:“去西市干什么?”
“去西市看腰斩噶礼!”
十三爷整个人都懵了,谁?腰斩谁?谁要被腰斩?是董鄂氏的前两江总督噶礼吗?
四爷默默补充:“刑部本来判的是凌迟。”
十三爷整个人面色都扭曲了。我晓得我能出来就是外头四哥占了上风, 那也没想过局势如此大好到离谱啊!
昭仁殿里关了一个月,连“皇长子”三爷都气馁了,言语间有些认命老四做太子的意思。十三爷却最为忐忑,老九之所以有底气踹桌子,便是依仗满蒙亲贵势大!
就比如说吧,八爷党的铁杆支持者阿灵阿,钮钴禄氏世袭一等公,从孝昭皇后论皇子们都要称一声舅舅,还是四爷亲姨夫。这样的贵戚勋臣,纵然暴、悍、贪、庸,指望康熙爷骤然翻脸那是指望不上的,前几年阿灵阿等人支持胤禩为储,胤禩本人吃了那么大挂落,如今康熙还准备让他闺女做儿媳妇呢!
还有当场翻脸的噶礼,开国五大臣何和礼四世孙,公主血脉,三福晋、九福晋是他族妹。噶礼贪婪,满朝谁人不知?他任山西巡抚时包庇不法、横征暴敛,火耗银一项便加收两成!有平遥县百姓往京中找巡城御史告状,康熙命交部议,结果是百姓议罪、御史罢官。有何好说?
十三爷一向晓得四哥极恨贪腐,可这些勋贵们几世几代的积累,连汗阿玛都要小心平衡。如今打了明牌,留下四哥一个人在外头做出头椽子,他怎么能不担心。
尤其旁边再有个凌霄格格煽风点火!!
“十三爷!”西华门外有个英气勃勃的姑娘使劲儿朝他挥手!
十三爷:“……”
凌霄已经跑过来啦,一近前就哈哈大笑,“你可发胖了!”
十三爷:“……”
十三爷左右看看守门的侍卫和来往的臣子,颇有“到乡翻似烂柯人”之感。格格啊,我才进去几天呐,你已经在宫门口随便溜达了?!
女眷命妇在西华门大声谈笑,哪怕连前头大明朝都算上,您也差不多是头一个啊!
我刚见过汗阿玛,他老人家还挺硬朗啊!我四哥还没登基呢!
“我特意过来接您,您不高兴啊?”凌霄用大眼睛瞅着她祖宗。
十三爷:“……你就在这儿瞎溜达?”十三爷看得清清楚楚,她接人之前趴金水桥上快快乐乐找鱼呢!
凌霄:“这还是托诸位阿哥爷的洪福啊!”
我一出戏把阿哥们打包送去睡大通铺了,谁还敢惹我!能影响多大的局面就能在多大的局面里上蹿下跳左摇右晃~
要不然怎么人人都想打出统战价值呢x
以凌霄侧福晋如今的赫赫声名,往宫门口溜达溜达算个屁事儿!就算她往里直闯,保底能闯到乾清门!
以凌霄观察的守门侍卫的工作状态,抛去滤镜,也是个大草台班子嘛。
实地观察过政治中心的运作,凌霄就更快乐了,跟两位爷往马车里坐稳了,兴冲冲说:“走,去西市看腰斩噶礼!”
十三爷已经没有省略号了,他收回从前的祈愿,如果福晋肚子里是个格格,最好还是不要反向遗传到这位活祖宗!
“到底怎么回事儿?!”
“说来话长。”四爷感慨,“这些时日我可算有些体会什么叫做历史潮流了,在对的路上走,当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当日一出戏惹出一桩公案,要怎么处理,分寸怎么拿捏,康熙也很犹豫。
朝廷是顺着一套规矩在运转的。
当年鄂伦岱、阿灵阿他们拥立皇八子,康熙之所以不狠处理,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自己玩儿砸了。你宣布搞选举,结果大臣们跳票了,不认账已经不太好了,还把大臣们搞死?康熙毕竟还是有点底线,要做个地道人儿。
——至于王鸿绪直接罢官户部尚书?康熙对满洲要地道,对你姓王的就不用了。
——至于皇八子直接被骂娘?嗐,自己儿子,想怎么骂怎么骂!
就像这次,一桩公案平地风波,说到底只是“座中常有剧中人”,是一点“案情”都没有的,就算悉知噶礼剥削江南,噶礼已经是前两江总督,按规矩不能翻旧账。就算悉知噶礼剥削江南没少分润亲族贵友——唉,康熙有时候也要承认他九儿子说的话除了不能说也就是不能说了。
那只能是老法子,自己儿子,想怎么关怎么关,关起来等变化。
(康熙惊喜:把不省心儿子们一关一下子鸟语花香阳光灿烂了。)
等到了一通登闻鼓!
卧槽!全朝野都震惊了,见过弑父杀子的,第一次见有人毒杀亲妈!
康熙拍案暴怒,能贪算本事,背弃伦理罪不容诛!胡不遄死?!
凌霄拍案而起:“赶紧赶紧!”
四爷、幕僚们:赶紧什么?
凌霄:“现在噶礼肯定是要处置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一动,就跟圆明园扯不开关系了。得罪了满臣,老爷子认为你依靠汉臣怎么办?”
跟凌霄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幕僚们已经很清楚她的思路,木着脸等她图穷匕见。
“赶紧把另一半也得罪了!”凌霄理直气壮,“不偏不倚,一视同仁,怎么不是满汉一家亲呢!”
幕僚们:……有时候真的很难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对家派来潜伏进雍王府的间谍。
刑部查实噶礼母所举确有其事,拟判噶礼凌迟。折子递到南书房,四爷揣着去见康熙爷。
“刑部按律判,朕是要留一点体面的。”康熙不动声色说,“令他自尽也就罢了。”
四爷道:“儿臣的想法是,他若能将功折罪,自然能给他留些体面。”
怎么将功折罪呢?这么个大贪官,收过谁的钱,给谁送过钱,为谁办过事,哎呀,简直是座金矿,都不用诈供,把刑部凌迟的奏折一放,他什么不招!
康熙:“……”
康熙喝口茶压压惊,就见雍亲王撩袍跪下,从袖中又取出一本折子。雍亲王请命试行摊丁入亩,此大清江山万年之策,在南方搞个试点,看他亲自提刀把不配合的士绅杀个血流成河。
康熙:“……”
康熙看折子的手在抖,他深吸一口气,把这本摊丁入亩折压在噶礼凌迟折的上头,感觉喝茶已经压不了惊,得去隔壁昭仁殿听听他儿子们吹拉弹唱。
“皇父。”雍亲王诚挚道,“如今阿哥们关在昭仁殿,朝廷上下俱小心谨慎——正是趁机做些大事的时候啊!”
康熙:“……”
康熙没有准第二本折子,但准了第一本。四爷把噶礼诈了个干净,眼睛也不眨地给人改判了个腰斩。对此,康熙已经不想和他四儿子纠缠,腰斩就腰斩吧……噶礼该死啊!
他四儿子要和他纠缠,他请奏要官吏们去西市观刑!顺天府和京师各衙门中,凡四品以上官吏,都得去观看噶礼处决现场!
康熙:“……”
康熙第二天就把胤祥放出来了,胤祥听他四哥简述了噶礼供出来的名单和准备怎么杀这张名单,开始后悔没有更心疼一点他哥。
贪官污吏不过血流成河,但我哥可是干活干到两眼发青了呢。
今儿西市挤满了京师各个衙门的官儿,顺天府和都察院一边参与观斩活动,一边还得维持一下秩序。
午时三刻,噶礼腰斩西市!
原本喧闹的西市寂然无声。
只有凌霄热烈鼓掌,真好,他四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偏离既定轨道,反而拉了进度条!
(四爷:是你忽悠得力。)
十三爷看一眼笑得格外灿烂的大孙女,想想她自末世血火中来,眼底多了坚定。前人总不能不如后人,力挽狂澜太难太难,要做的事那么多,哪里顾得为董鄂氏留一丝怜悯。
俗语说得好,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他正想着,外头却喧闹起来。
“回爷,一个小乞丐竟要冲撞车驾,已经拦下了。”
哦,车内四爷唔了一声,本不在意,下一刻目光扫过凌霄却猛然坐直了身子,两眼发亮地低声猜测:“这小孩儿会不会是载河!!”
凌霄:……谁?哦,我编出来的便宜爹啊!
十三爷也反应过来了,下意识说,“不过一乞丐罢了。”
四爷惦记他大孙子却惦记好久了,他多少次想过,大孙女是直接到了他后院,他大孙子如果胡乱穿成旁人,想见到雍亲王可不容易!
四爷撩开帘子,吩咐说:“把他带过来,爷要问话!”
啊,侍卫支支吾吾说,这小乞丐可能是好久没吃饭,激动之下已经晕过去了。
四爷立刻追问:“晕过去之前可说过什么话?为什么要来闯爷的车驾?”
侍卫们交流几句,好像是说了什么西林觉罗侧福晋?你也听见了?
他们刚说出来西林觉罗几个字,四爷已经下了车,径直去看那孩子。我大孙子但凡听过一句“不拘一格降人才”,肯定得想法子打听出来西林觉罗侧福晋!
凌霄也跟着下去了,见这孩子七八岁的样子,脏兮兮瘦巴巴的,光着脚,裤子只勉强遮住膝盖。
凌霄看着总有些眼熟,小心把孩子抱在怀里,拨开她披散的头发,擦擦她脸上的脏污,和松岳确认:“这是不是我们上次救过的小仙童啊?”
松岳凑过来一看,还真是。他眼见四爷和十三爷都在一旁关切看着,立刻疯狂解释,真是这小孩一捂嘴就倒了,我们可没把她怎么着啊!
“行了。”凌霄问,“她身边没旁人了?”
侍卫们连忙打听过一圈儿,没有。
凌霄便把瘦巴巴的孩子抱起来,哄着昏迷的小娃说:“既然是来找我,那就先跟我走吧。”
四爷看着大孙女一声招呼不跟他打,直接把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往马车上抱,不由看了她亲祖宗一眼。
十三爷也看回去,她都在你后院混到西华门看鱼了,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小仙童是来求侧福晋娘娘救命的。
去年年底凌霄格格在闹市毫不犹豫救下百戏小姑娘, 染血的轿子能让格格和雍王府的名声传遍贵人圈子,乃至直达天听。
并不影响耍百戏的许家经受后来的苦厄。
当日有雍王府出钱让小仙童在医馆养好了伤,她从小仙童变成小乞丐, 也只需要胥吏轻轻伸手把她的师傅师兄抓进牢里。
刑部的小官吏, 是靠狱里的犯人榨钱的,犯人越多, 油水越大。胥吏们只把许老头抓走,由着许二在外头凑钱保人。等到许二凑不够胥吏的胃口,干脆把许二打了一顿扔进牢中……
“为什么抓你们?”
“因为方爷爷告他儿子不孝呜呜呜呜。”
小仙童抹着眼泪说凌霄完全没法理解的话——许家住大杂院里,因为大杂院里有一家父亲控告儿子不孝, 胥吏们二话不说, 将左右邻居也一并上枷扔牢里了。
凌霄下意识帮面前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擦眼泪,半天没回过神来。
“格格?凌霄?”十三爷拍他大孙女的肩膀, 四爷也满脸关切。
凌霄看见这二人腰系黄带锦绣辉煌, 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带清的身份,脱口说:“救他, 要救他们。”
“已经吩咐下去了。”十三爷难得见她这副样子,稀奇道:“看噶礼处决也没见你变脸色, 怎么现在嘴都白了?”
凌霄冲他们勉强笑了一下,噶礼还死得少了!
相比于她,四爷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儿, 回府进了书房就迫不及待地说, “都是拜雍和宫, 没道理凌霄过来了, 她阿玛没来啊。”
凌霄是一点都不惯着他:“是啊, 万一穿到刑部狱里呢?”那就直接生命倒计时了,哪儿有地儿给你背诗啊!
四爷:“指不定已经来了, 只是闯不到我和十三弟面前罢了。”
凌霄:“是啊,侍卫捂嘴拖走多利索啊。”
四爷:“得想个法子!”
十三爷赶在凌霄张口之前赶紧说:“什么法子?”一边说一边瞪了凌霄一眼,找你阿玛你添什么堵?
凌霄给十三爷面子,把脾气压一压,坐旁边生闷气,然后听见四爷说出一个绝顶聪明的法子。
背诗!还是背诗!背一首后世耳熟能详的诗!公开悬赏!
届时他大孙子载河贝勒只需要轻轻走进雍王府门房,背出下半句诗,就可以成功和祖宗相认啦!
凌霄:“……”
您是嫌本穿越者还没有名扬天下啊!不对,我早名扬天下了。您是真当天上天下只有你一个儿肉身佛显灵了是吧!我给你忽悠膨胀至此了吗?
凌霄转念一想,我把雍王府副本都刷成这样了,就算真来了对诗的人又怎么样呢。
“我倒真想出一句诗。”凌霄缓缓站起来。
四爷确认要求:“耳熟能详?”
凌霄斩钉截铁:“耳熟能详!”
胤禛铺纸、胤祥磨墨,凌霄肃立桌前往上一拱手,“这是林则徐林公的诗句。”
胤禛眼前一亮:“虎门销烟林则徐?”
凌霄俨然地点头,在四十三期待满满的注视中提笔,用近来习雍正法帖颇有进益的书法写道:有志肝胆壮,无私天地宽。
“好。”十三爷击节赞叹,“虽粗豪些,气魄尽有的。”
凌霄:“哦,这是世宗爷手书过的楹联。”
眼前一亮刚要脱口夸的四爷:……
已经夸完的十三爷:你是不是想坑死我。
凌霄又写:俯仰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还是世宗爷的手书。”凌霄把这两幅字递到世宗爷面前,“您看看我习的字怎么样?”
胤禛失笑,看着这十二个字,细细咀嚼,竟有隔世相逢之感,一时看入了迷,心潮澎湃。
凌霄这时才款款说,“林公的这联诗,又比您这些话说得更进一步,愈发透彻了。”
胤禛、胤祥屏气凝神,发亮的眼睛直瞅着笔尖,见它蜿蜒而下,书七字绝唱。
——苟利国家生死以。
胤禛手里的两张字纸,飘落到地上。
十三爷慢慢说:“《左传》中记载,郑国大夫子产改革军赋,被时人诽谤,子产得知后说,‘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对社稷国家有利,死生就由它去吧!
凌霄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典故,立刻赞道:“好好好!那就说是读《左传》时改出的半句诗!”
写诗时用到典故,和看到典故时有所感悟改作诗句,这可是两码事儿。反正凌霄是觉得自己不配做这句诗的作者。
胤禛已经把这七个字颂念透彻,念及凌霄曾经说过的虎门销烟故事,只觉这七个字个个都是滚烫的——我这些时日为大清做的事还不够啊!
区区斩了一个噶礼算什么?!反腐败深入肌理了吗?鸦片烟禁绝了吗?土豆红薯种起来了吗?煤炭厂开遍江南了吗?今日海船扬帆远航了吗?
肝!我还可以肝!
“下一句是什么?”四爷脱口问,问完又摇头,“罢了,你一人知晓就是。”
“苟利国家生死以……”十三爷试着对诗:“身托社稷百事难?”
四爷品咂一番,遗憾道:“你一句对完,便落地了,地上全是难事,怨气忒重。”
凌霄却笑了,夸道:“有这个水平的,就可以请王爷亲自接见了!”
十三爷也说:“原本我还担心不能分辨真伪反倒错过了,如果是这首诗,如能对出下句,即便不是载河,也可一用了。”
至于原版的后七个字,自然石破天惊,又哪里担心不能直达天听。
凌霄点头,又适当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其实,我阿玛……嗯,他更关心当下局势,是从不如我一般幻想改变历史、请英雄人物挽什么狂澜的。”
两位爷一愣。
“怎么说呢。”凌霄还要把话再绕一个弯儿,“我阿玛他专心致志改变当下……”
四爷还犹自疑惑,十三爷听着她意有所指的重音,却猛然想起未曾和四哥透露过,却偶尔在脑海中闪过的,当日在门外听见凌霄怒斥幕僚时说过的四个大字——反清复明!
十三爷一念至此,瞠目结舌:“载河他不会……反、反……”
哎,对喽!凌霄扭扭捏捏地痛快承认了,“我阿玛他,是个反清之人!”
四爷:“……”
十三爷:“……”
凌霄欣赏着他们的表情,非常快乐。
就这么惦记我爹是吧?这回满意不!
大清贝勒,他想造大清朝的反!要造大清朝的反!十三爷转过这个弯儿,屈膝就要给世宗爷跪下请罪,四爷一手牢牢扶着弟弟的胳膊,却只盯着凌霄看:“他反朝廷是要……再兴炎汉?”
凌霄:“是要走向共和。”
别管什么宗室不宗室,你就说有没有顺应历史潮流吧!
“四哥……”十三爷小心翼翼说,“咱们这诗,要不别贴了?”
四爷高声道:“贴!现在就贴到雍王府的大门!载河反清,反的是三岁小皇帝,难道还能是你我不成?”
凌霄也陪着小心,乖巧看四爷召集幕僚来见,把“苟利国家生死以”的半句诗拿出来震慑俗人!
然后立刻找借口溜走,“我去看小仙童去!”
她转身一出门,脸上就带了笑,哎呀,可算不用担心从哪儿冒出来个爹。这个人设编的好,凌霄,你忽悠功底愈发深厚啦!
凌霄喜滋滋地一路回了岁荣轩,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摁头十三爷的后人反清,我十三祖宗是不是这几个月干活都得往死里干啊……
凌霄,你今天又作孽了!
她万分愧疚地饱睡一场,醒来见过被侍女妥当安置过的小仙童,这丝愧疚更没了影儿。
带清可真没少作孽,干活儿吧,你俩不干活可怎么拯救带清呢!
小仙童是许老头在自家门口捡到的,贫苦人家吃不下去饭的小女童是不用问来历的,能养到五岁已经很不容易。许老头见她筋骨软,是个练杂耍的好苗子,练个把年头就能出门挣钱,心底又有些要为儿子收个童养媳的意思,便给了她一口饭吃。
从此,她便也跟许老头姓了许,管许老头叫师父,管许二叫师哥,每日练功干活,这样过了五年的平稳日子。
至于名字……小仙童看着如仙女般的侧福晋娘娘,小声说:“小猴子,因为我手脚长,又好动,便都管我叫小猴子。”
许小猴深深垂下头,却感觉侧福晋娘娘在温柔摸她的头顶,不由贴着凌霄的手掌,抬起头来怔怔看她。
凌霄含笑说:“小猴子多好啊,活泼灵动,使一根金箍棒,便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许小猴涨红了脸,“我会。”她举起右手在空中比划,大声说,“我会使棍子。”
凌霄大笑,“那你可要做我师傅,我一直想学呢!”
旁边侍女们昨日一直照料着格格带回来的小女孩儿,现在也跟着凑趣,都说要拜小师傅。
正和武艺出众的小猴子聊天,福晋派来的大丫头紧急求见,她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说:“永和宫派了王公公来!要召侧福晋马上进宫去!”
凌霄:啊?
正院大丫头:“福晋说您病了!去不了!您快躺下装病吧,王公公马上就到了!”
凌霄:……我上次去永和宫是给福晋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阴影啊!

德妃娘娘的心头肉十四阿哥, 这小兔崽子还在昭仁殿关着呐!
四福晋给德妃娘娘当了二十多年儿媳妇,曾有数次不幸陷身于与十四阿哥相关的险情之中,每次都足够让四福晋骂(四爷的)娘三天!
四福晋一听永和宫要独召凌霄, 立刻开口拦了回去, 她去不了,她生病了, 病气过给娘娘就不好了。
——今天这破事儿四福晋等不到见正主就想骂人了。
昨天放出来一个十三爷,全北京城都在热议四爷还有多久封太子!就您当亲娘的,满脑子想着把十三改十四是吧?!
可惜不光四福晋一眼看穿德妃娘娘的心思,永和宫派来的王太监更是娘娘肚子里的蛔虫, 您一句生病就能打发我?王太监一口咬死, 必要亲见西林觉罗侧福晋!
“……”四福晋只好起身,“走吧。”
王太监连忙躬身, “不敢劳动福晋, 奴才自己去便是了。”
四福晋微妙地看他一眼,“无妨, 我正想散散心呢。”
她压着步子慢悠悠往岁荣轩走,进了院子一眼看见混在侍女们之间的自己的大丫头, 心里暗暗点头,想必病已经装好了。
“福晋来啦~”凌霄出门迎她,脚步利索面色红润, “我正想给你介绍个小猴子呢!”
四福晋一愣, 上前携着凌霄的手, 给她打眼色, 怎么你想去永和宫?毕竟是四爷的亲额娘, 你上赶着气她也不合适……
“我近来染病,怕是不能应召了, 公公请回吧。”凌霄挨着四福晋进屋坐下,张口打发人。
王太监入宫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识敢这么敷衍德妃娘娘的人,他一时都不知道从哪个角度揭穿对方装病——你但凡装一点病都不至于一点病都不装!
他只好干巴巴把从听四福晋说辞时就准备好的词儿说了一遍:“听说昨日侧福晋还在西华门看鱼,想来身体是无恙的。”
“这你都知道?消息传挺快呀。”凌霄随口感慨完,才想起来说,“哦,昨日去看噶礼被腰斩,想想他死了多少也有我的一份,情绪激动啊!受到惊吓,可得喝几天安神汤呢!”
王太监:“……”
后宫混迹多年,王太监第一次听见这么硬核的受惊理由!哪个太医听了都得先开俩月安神汤垫个底儿!
可说要走吧,对不起德妃娘娘给的赏钱。不走吧,好端端一个去西市观刑的狠人就坐这儿,王太监能拿人家侧福晋有什么法子呢……
“侧福晋不要为难奴才,娘娘在永和宫里擎等着您呢!”
“你这是威胁我?!”凌霄大惊失色,卧槽,德妃什么来头这么横!
你儿子是我整进去的吗?……好像真是。
重说:你不是来求我捞你儿子的吗?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四福晋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宝儿!给王爷点面子!就算不给王爷面子,我还要跟婆婆过日子的!
凌霄看一眼四福晋,正犹豫间,又一个太监匆匆闯了进来:“启禀福晋、侧福晋,前院有一位方苞先生,奉万岁爷的旨意来见侧福晋!”
王太监张大嘴:!!!
四福晋赶紧说:“快去吧,这儿有我。”
凌霄晃晃四福晋的手算道了别,路过王太监时看他头快埋进了胸里,倒也不与他计较,思索着往前走。
方苞,你这时候才来?四爷可想死你了!
啊,凌霄灵光一闪,这难道就是“苟利国家生死以”的威力吗!
方苞站在前院待客的花厅里,端详墙上悬挂的对联:俯仰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一看就是四爷的气魄——方苞入值南书房,旁观皇子重臣处理政事,太能看出这都是些啥人了。是懒还是勤?是和稀泥还是刨根问底?是偏向权贵还是秉公直断?是粗暴庸碌还是游刃有余?雍王爷都是后者。
一看就是四爷的手书——嗯,方苞太认识四爷的字了……
“方先生,久仰大名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大大方方从身后传来,方苞一回头,见一青年女子含笑而立,连忙行礼:“方苞见过侧福晋。”
“不必客气,方先生请坐。”
方苞直言说:“还未谢过侧福晋‘不拘一格降人才’!”说罢,再行一礼,方肯入座。
好歹是文言文阅读里见过的人,凌霄待方苞可算尊重极了,不说什么我知道你为啥之前不来的大白话吓人,只是说:“不知道先生奉了御前什么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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