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小心翼翼,话?里都是苦涩。
林如昭见状,往前走了一步,陆劲的身形晃了晃,林如昭以为他被伤了心不愿给她触碰,可是紧接着陆劲就上前一步,猛地将她抱住。
很?紧很?紧的力道,他的体温和肌肤颤抖都隔着衣料传到了林如昭的肌肤上,他搂着林如昭,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大力地禁锢着她,像是一个颤抖的灵魂在竭尽全力地吞噬。
“娇娇,我们成了亲,拜过天地,有皇天后土作证,谁都没办法把我们拆散,我们是要做一辈子?夫妻的,就是你?不喜欢我,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娘子?。”
他的呼吸厚重无比:“就是我死了,我不去投胎,做了孤魂野鬼也要日日跟着你?,不让别人?碰你?一分,你?更别想着改嫁,你?要是改嫁了,我就杀了那个娶你?的男人?。”
林如昭听他越说?越荒唐,当真哭笑不得,她的手顺着他的腰拍上了结实的后背,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会长命百岁,我刚刚那话?还没说?完呢。”
她解释给陆劲:“才刚我去见了大夫,两位大夫翻遍了医书,已经替你?找出症结所在,你?根本没有患不治之症,只是孕吐了。”
陆劲手一抖,松开了怀抱,仿佛遭了晴天霹雳,整个人?都被劈懵了:“孕吐?我吗?”
他见林如昭点了头?,看上去是确信无疑的样子?了,陆劲一顿,回?头?开始找佩剑:“剑呢?我剑呢?两个庸医,我非捅死他们不可。老子?是男的!男的!男的怎么会孕吐?”
林如昭忙拦住他:“大夫说?了,男子?孕吐虽然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多是过于担忧妻子?的缘故,因此不自觉感同身受了。”
陆劲还是不能接受:“老子?宁可患了不治之症,也不要孕吐,传出去,老子?还怎么统帅三军?老子?的脸还能往哪里搁?”
他觉得就算是孕吐也得把那辆大夫给杀了,杀人?灭口。
林如昭看他仍旧崩溃不已,也不拦他了,自去一边坐下,道:“你?觉得这样不好吗?我知道的时?候很?是感动,以为你?竟肯为了我忧思到这地步,果然心里有我,我当真嫁了个好夫君。又想到我这胎怀的这般轻简,或许正有你?无私为我分担的缘故,心里感动得不得了,结果,你?竟然嫌丢脸。”
陆劲的佩剑都拎在了手里,随时?随地都可以出门捅死两个大夫,但听到了林如昭的话?,他竟不自觉停了下来:“娇娇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你?不觉得我不能担事,脆弱不堪,因此嫌我,厌我?”
陆劲对男子?孕吐一事,当真是闻所未闻,即便林如昭解释过了,他仍旧觉得难以接受。
毕竟军中那些同僚的娘子?怀孕时?,他们跟个没事人?一样,照样砍人?,喝大酒,说?荤话?,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
只有他,不仅脆弱不堪的时?不时?掉眼泪,身体还弱到跟女子?一样恶心呕吐。
他这样差劲,这样缺乏男子?汉气概,娇娇真的不会嫌弃他没有用,想要休了他吗?
陆劲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如昭,目光紧张一错不错地盯着她,这是既想抓到林如昭言不由衷的蛛丝马迹,又害怕抓到她撒谎的端倪。
陆劲当真是矛盾极了。
林如昭却记得大夫叮嘱过的话?。
陆劲既然已经掉过眼泪,又开始孕吐了,说?明他现在的生理?状态与一般孕妇无异。
敏感多思,还总是患得患失。
为了不要刺激他,影响胎儿,咳咳,错了,是影响他的当值,林如昭一定?要好好哄着他,时?刻让他感受到来自娘子?的爱意,让他确信哪怕他身材走样,变成黄脸公,林如昭都不会养男宠抛弃他。
因此她不再像起初看到陆劲掉眼泪那样,自顾自陷入震惊的情绪中,不当回?事,而是马上走过去,尝试着像过往陆劲拥抱她那样,拥抱他。
即使现在都怀着陆劲的孩子?了,林如昭做起来仍旧显得生涩无比。
陆劲是个过于黏糊主动的夫君,很?多时?候他们私下相处时?,根本无需林如昭的主动,他便自觉搂抱过来。
林如昭总是被他禁锢在怀里,各种欺负,而很?少感受到相拥。
她慢慢闭上眼,陆劲浑身上下都结实无比,搂着他时?像是搂着块滚烫的石头?,硬梆梆的,抱着有些累。可是当她的脸抵在他的胸口,闻到熟悉的味道,又会让她觉得很?心安。
哪怕陆劲是块臭石头?,也是她一个人?的石头?。
在林如昭主动拥抱上来时?,陆劲的肌肉就紧张得紧绷住了,明明林如昭触碰的地方很?有限,但他全身上下都严阵以待,随时?恭候林如昭的临幸。
可惜林如昭是个吝啬的娘子?,她对他身体的探索欲总是有限的,哪怕是主动拥抱他,触碰到的也只是那点点的肌肤,陆劲却没有任何的失落,反而他的心脏在剧烈狂躁地跳动着。
他垂下眼就能看到林如昭靠在他怀里,毛茸茸的头?,可是不知怎么的,大掌竟然紧张地搓着,不知该怎么摆。
尽管他现在很?想亲一亲林如昭,可是这样的好时?光,他不敢擅自行动,惊扰了这潭春水。
于是陆劲乖乖地站着,仍旧绷着浑身的肌肉,卯足了劲展示那些漂亮的剽悍的肌肉线条。
这是陆劲的开屏方式。
但可惜林如昭不是那么的解风情,她只是抱了一小会儿就嫌手酸了,小声抱怨了句:“陆劲,你?好硬啊。”
陆劲领会错误,加之心虚,道:“有吗?我已经很?克制了。”
林如昭沉默了会儿。
或许是以为被她发现了,因此陆劲动了动身子?,没再做掩饰,而是把腿分开了些站着,于是那炽热就贴到了林如昭这儿,很?有存在感地抵着她,倾诉着陆劲的思念。
林如昭默默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去冲凉水吧。”
她以为以陆劲的脸皮厚度,势必不会这样轻易同意,他只会想着办法让她用腿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弄出来,他一直如此,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将军,精力总是更旺盛些。
但出乎意料,这次陆劲听话?地去了,没有二言。
林如昭诧异之余有些担心。
她现在知道了,陆劲并不是个很?省心的夫君,他都能孕吐了,还有什?么幺蛾子?是他整不出来的?
林如昭想到大夫切切地嘱托,让她一定?要关注陆劲的情绪问题,莫要让敏感多思的他钻牛角尖,于是她原地踌躇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去净房看一看。
陆劲洗漱的时?候门外?是不留人?的,林如昭嫌丢脸,也不肯叫丫鬟跟来,因此她轻轻靠近门扉,侧耳贴在门户上。
她告诉自己,只要没听到陆劲的哭声,她就回?去。
结果净房内一片寂静,连点水声都没有,这是很?不同寻常的,林如昭蹙眉,她轻手轻脚打开了一道门缝。
一道粗重的喘息声灌入耳朵。
林如昭还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目光就穿过了半个房间。
灯盏加满了油,将灯火点得亮堂堂的,隔着纱质的屏风,将倚靠在浴桶上的古铜色皮肤照得朦朦胧胧。
因为背着身,林如昭只能看到陆劲的臂膀在不停地动着,水声逐渐从轻微变得激烈起来,哗哗啦啦地溅着,将他的声音遮掩得时?隐时?现。
就在这模糊不清的声音里,陆劲似乎痛苦不已,他低下头?去,那脊背肌肉隆起,发出了困兽般的咆哮声。
林如昭顿时?觉得担忧成真,她这一趟并未白操心,她也顾不得什?么,忙推开门进去:“陆劲。”
只是这一声,却让陆劲有了剧烈无比的反应。他闷哼了几?声,整个人?和脱离般,向后倒在浴桶上。
上半身往后倾折,露出浓重欲色的瞳孔,上下滑动的粗大喉结,那只原本掩在水面下的大手也抬了上来,松松扶在了浴桶边上。
小小的净房内有熟悉又难以言尽的味道散开,林如昭对此最是熟悉,她终于意识到了方才陆劲在做什?么,她猛地脸红不止,又因为她是擅自来探看陆劲沐浴情况,实在说?不得陆劲什?么。
因此她只好又羞又恼地退了出去,步伐虚软混乱无比。
陆劲当然听到了动静,但他没有回?头?,而是惆怅地看着放在浴桶边上的五指。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又得不到快乐,还要吐得昏天黑地的,当真折磨人?。
更糟糕的是,陆劲偏偏在此时?又想起了他前不久答应岳丈岳母的事,他要和林如昭生两个孩子?。
两个啊!
这样的日子?,他还得再经历一轮。
想到这儿陆劲就有些崩溃。
从前他究竟是为何会觉得两个孩子?没什?么大不了,以致于让他蠢兮兮地放出此等豪言壮语?
等陆劲无精打采地收拾好,换上干净的亵衣回?到正屋时?,林如昭已经先行安置了。
她背朝外?,侧躺在床的里侧,拆下的发髻青丝乱散,蓬蓬地遮着红润的面颊。
陆劲照例拂开她的发丝,亲了亲她才肯躺下,而后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上去。
他的手一下是不规矩的,晚上都要握着林如昭的绵软才能睡得香,那适当的量刚好可以充盈他的掌心,又软软甜甜的,是陆劲最爱的点心。
今日也不例外?。
但当他的手掌熟门熟路照例要找到它的故乡时?,却被林如昭交拢在前的手臂挡住了。
陆劲没多想,他握住林如昭的手臂,要拿开,但显然在假寐的林如昭与他对抗上了,不肯挪开手臂。
陆劲是不愿真的欺负林如昭的,因此他尝试了两下未果后,便道:“娇娇?”
林如昭仍旧闭着眼,不理?会他。
陆劲沉默拧眉想了半晌,很?确定?如果没有握着那什?么,他又会做那些杂七杂八的梦,一会儿林如昭难产,一会儿孩子?夭折什?么的。
不行,不能想了,再想就又要吐了。‘
陆劲推了推林如昭:“娇娇?”
林如昭还是不动,陆劲没了办法,他只好再次想办法挪开林如昭的手臂,这次他的手往里面探了些,手指勾到了什?么。
他咦了声,不敢掀被子?,怕冷着林如昭,只好自己钻进被窝里,探头?去看。
他很?快拿到了东西,一时?之间倒也没顾上在意是什?么,而是手忙脚乱帮林如昭掖好被子?,然后才有心情去瞧那是什?么。
是一个荷包。
而且还是他常年挂在革带上的那个,里头?经常放着薄荷,是为了战场上醒神用的。因为已经用了很?多年,他挂它也不是为了好看,因此已经很?旧了。
无缘无故,林如昭把这个旧得可以丢弃的荷包捂在胸口做什?么?
陆劲有点不能理?解。
等等,捂在胸口?
陆劲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都激动了些:“娇娇,你?不会是为了让它染上你?的体香吧?”
林如昭还是不理?他,但是耳朵尖尖已经红了。
这说?明就是了,只是林如昭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陆劲欣喜若狂,抱着林如昭猛亲了两口。
他高兴的可以得到这样一件带着林如昭体香的东西,而是林如昭愿意为了他,丢掉女儿家的羞涩,打破原则,为他破这样一次例。
陆劲感动得又想掉眼泪了,他搂着林如昭,几?近哽咽:“不就是两个孩子?吗?娇娇,我给你?生。”
真的,除了给林如昭生孩子?,陆劲都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回?馈林如昭的这份感情了。
林如昭听到这儿,终于装睡装不下去了,她翻个身,睁开眼:“陆劲,怀孕的好像是我。”
陆劲道:“谁在孕吐?”
“……你?。”
“谁吃不下饭,闻不到一点重味,只能喝点粥,喝得憔悴无比?”
“……你?。”
“谁在做噩梦?”
“……你?。”
“谁在掉眼泪?”
“……你?。”
陆劲又道:“这跟我怀着有什?么区别?”
林如昭就不说?话?了,她默默地躺下。
陆劲是个伟大的父亲,她真心实意地承认。
陆劲的孕吐并没有隐瞒太?久。
起因是太?子?要成亲了。
林如昭因为怀孕了的缘故,已经很?久不关心别家的事了,只记得太?子?在相看,因此得知婚期将至,请帖都发来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顶多觉得这婚期定?得未免太?过匆忙了些。
结果等打开帖子?一看,太?子?妃竟然是杜弄玉。
论理?是她也不奇怪,但林如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天在未央宫见到她时?,那种异样的神情,在加上这匆忙无比的婚期,林如昭有了不大好的猜测。
事实证明林如昭也未多想,关于这桩婚事,上京已经沸沸扬扬很?久了,但因为事涉皇室,具体如何未得到披露,只知道杜弄玉这太?子?妃之位得到的并不怎么光彩。
林如昭听得五味杂陈。
陆劲更是五味杂陈,他是东宫的人?,太?子?大婚,自然要作座上宾,可是他现在吐成这样,实在出席不了这等宴席,总不能众宾客吃着喝着,他独自抱着个痰盂在角落里吐着吧?
未免过于不雅了些。
老太?太?作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孙子?孙媳的五味杂陈是分外?没有感受到,只是惊讶于孙子?的没出息。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劲近来憔悴无比的神情,提议道:“抱朴,昭昭,你?们许久没有留在万寿堂用饭了,今日要不要留下来?”
陆劲很?确信他在老太?太?眼里看到了浓重的好奇心。
她根本不是因为想他们,才邀请他们用饭,她纯粹只是没见过会孕吐的男子?,因此想要开个眼界而已。
好了,现在他知道了,届时?他不仅会万分不雅,还会被当耍杂的猴子?围起来参观。
陆劲痛苦地闭上了眼。
好在,他虽然不招老太?太?心疼,可是他还有个会心疼人?的媳妇。
林如昭一听老太?太?要留他们用饭,立刻要去厨房交代饭菜。现在的陆劲娇贵无比,除了不放一点点荤腥的粥,其?余的是一点都吃不下了。
而且这粥熬制也要控制好时?间,绝对不能见米油。
除了吩咐陆劲的饮食,林如昭还要吩咐厨房绝对不要同桌端上味道大的食物,最好多是绿色蔬菜。
老太?太?在旁听她吩咐丫鬟该如何去厨房跑腿传话?,一脸的大开眼界,受教?无比,又很?嫌弃陆劲。
“抱朴,我记得你?十五岁去了北境,十六岁就立了首功,砍了百来个鞑靼军士的头?颅。”老太?太?问道,“当时?也算英雄少年,如今怎么越发没用了。”
陆劲嘴硬:“现在让我上马,照样能砍百来个鞑靼。”
林如昭吩咐完,撤回?身子?道:“砍鞑靼?算了,别逞强了,等我生产完吧,你?现在见不了血。”
“什?么?”老太?太?震惊,“你?娘怀着你?时?照样上阵杀敌,你?,你?竟然见不了血?”
陆劲神色恹恹,他觉得老太?太?嫌弃他,嫌弃得快想把他逐出家谱了。
大约觉得一个害怕见血的后代实在有辱武安侯的门楣。
林如昭忙笑着拍拍他的手,道:“祖母,夫君是代孙媳受苦呢。”
老太?太?便看向林如昭。
她骨架玲珑,本就不是个显怀的孕象,兼之又没有被孕吐折腾,被糟糕的情绪折磨,面色红润,不见浮肿,看上去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老太?太?对陆劲的嫌弃就少了点:“抱朴还是有点用的。”
一时?之间摆好了饭,施韵筝大约是因为太?子?的婚事而备受打击,不肯来万寿堂用饭,老太?太?也不管她,让林如昭跟着她坐了。
这一桌的饭菜是老太?太?吃过最素净的了。
她好荤腥,哪怕是为了筹措军资变卖家产的时?候,桌上也少不了蹄髈,炖得软糯无比,就算不吃,看着也香甜。
而不似现在,厨娘为了让她们吃口肉,还要绞尽脑汁不让她们看出肉的形状。
老太?太?道:“从来只见茹素者自欺欺人?,哪有食荤者偷偷摸摸。”
陆劲不敢吭声,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喝粥。
那粥更是白惨无比,一丁点油水都没有,跟喝白水也没有差了。
再看林如昭,胃口当真是好极了,因为怀着孕,一个人?要吃两人?份,因此她哐哐干完两碗饭也没觉得有什?么压力,还在吃厨娘耐心切细了的蹄髈,沾着芫荽、茱萸、酸醋拌出来的料汁,吃得香甜无比。
老太?太?就觉得,陆劲还是很?有用的。
但是很?快,老太?太?也意识到了个问题:“太?子?婚宴你?要怎么办?”
托老太?太?这枚发光发亮的珠玉的福,陆劲现在已是心如死灰,看淡人?生了:“大概会沦为上京的笑话?,载入史册的那种。”
他原本是随口一说?,因为他们军营就是如此,只要一个人?犯了件糗事,立马就能以飓风的速度传遍全军营,其?他人?可能都不认识这个倒霉蛋,但只要提起‘就是上回?那个蠢货’,所有人?都能立刻恍然大悟,迅速对号入座。
因此他们常常开玩笑,‘要载入军营史册了’,但其?实这史册非史官笔下的真正史册。
但老太?太?不知道陆劲的顽笑,她听到后用无比认真的态度想了一下,然后认同地点点头?:“你?有了收回?燕云十八州的大功绩,是必然会上史册的,那些史官又总是好记点趣闻轶事,你?瞧前朝的戚名将就被记录了他是个怕老婆的,你?这孕吐又这样的新鲜,史官必然不肯放过。”
“可能等你?在宴席上抱着痰盂狂吐不止时?,他们就在旁边偷偷看着,以便丝毫不差地记录下来,待后世千秋万代地翻阅,窥一窥你?孕吐的风姿。”
陆劲的脸彻底绿了。
陆劲差点没辞了太子婚宴。
林如昭为他大费周章, 不顾怀着身孕,亲自去了厨房看着厨娘做特供给陆劲的果脯。
果脯是由?新鲜柠檬制作?而成,却不加任何?的白糖, 反而在腌制的时候又浸入了许多酸得掉牙的柠檬汁, 务必保证酸到连林如昭都受不了。
而后有她亲手将柠檬干脯装满了陆劲的荷包,替他挂在革带上。
陆劲感?动不已,道:“你怀着孕,原本该由?我来照顾你的,现在却要你为我操心, 我真该死。”
林如昭用?手指点住他的唇:“不,你这样很好,我很满意。”
两人携手去了太子?府。
林家这些日子?也?出了大事,亦是上京的风云话?题,女?客们看到林如昭来,都有些好奇。
只是眼见她怀着孕, 还是那副青春明媚的样子?,那好奇心就淡了。
说白了,时人对家私好奇,说到底都是想?见旁人落魄,可是林如昭不仅没?有因此被影响半分, 反而在武安侯府的悉心照料下?,如此鲜活动人, 倒衬得她们这些太平家眷憔悴不堪, 因此都没?脸去讨没?趣。
林如昭安然入席,等着秦月来寻她。
果然, 林如昭茶还没?喝两口,秦月便风风火火地来了, 她原是太子?妃备选之一,如今却被人以不正当的手段挤走了位置,倒也?不见任何?的失落,反而兴致勃勃地挽着林如昭的手。
“昭昭,我同你说,杜弄玉的胆子?忒大了些。”
林如昭这才想?起来,那日她和陆劲是早退了席的,但是秦月是全程参加了下?来,因此很多大家都讳莫如深的细节,她作?为见证者是一清二楚的。
杜弄玉确实胆子?很大。
七夕乞巧,皇后借着这个机会让贵女?们在未央宫散开,各自活动,目的是为了让太子?私下?细细相看。
这原本没?什么,料想?都是高门贵女?,天家贵胄,当恪守礼数,万不可逾越半分。
但杜弄玉许是被安庆候夫人逼急了,拼着清白不要,与太子?自荐了枕席。
两人当夜在偏殿有了首尾,当皇后察觉不对,命人找寻时刚好将衣衫不整的杜弄玉从太子?床榻上揪了下?来。
床榻之上搁置的元帕还有刺目的红。
皇后当场气得凤仪不再,意图甩杜弄玉一个耳光,却被太子?拦了下?来。
“杜弄玉娴熟温婉,有咏絮之才,堪为太子?妃。”
太子?擒着皇后的手腕,冷冷地抛下?了这样一句话?。
秦月交代完她所知的细节,桌上的瓜子?皮都堆成了小山,林如昭苦思冥想?:“杜弄玉与太子?是旧相识吗?”
秦月道:“太子?的骑射是安庆侯教授的,但杜弄玉可不必我们,时常还出府逛街游玩,她可是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子?又很少参加我们的宴游,在乞巧那日之前,我也?不曾听说过二人认识。”
她有些同情?地看向了林如昭:“我爹是个纯臣,谁做太子?对他都没?有影响,更何?况还只是个太子?妃,倒是你,昭昭,现在武安侯是东宫的人,偏偏杜弄玉又做了太子?妃,现在她可是压过你一头了。”
林如昭一愣。
自接到请帖起,林如昭至多觉得杜弄玉忽然成了太子?妃,有些意外之外,她的心思可是一点都没?有往这个方向转过,如今乍听秦月这般说,还有些哭笑不得。
“杜弄玉不是那样的人。”
秦月探究地看着她:“你与她几时冰释前嫌了?”
林如昭淡道:“原本就没?有什么嫌隙,只是一些好事之徒瞎起哄罢了。”
两人正头靠头,聚在一块说悄悄话?,太子?那边便派人来寻林如昭。
原来婚典是有闹洞房的习俗,男方若是为女?方着想?,会事先?安排一些成了亲,家庭和满的夫人去婚房陪着新娘,让新娘不必那般不安,现在太子?着人来请她,就是想?让她去陪着杜弄玉。
当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秦月朝林如昭努努嘴,林如昭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找个借口拒绝了,但林如昭想?了想?,终究还是去了。
杜弄玉虽是太子?妃,但太子?与太子?妃终究不是寻常夫妻,不能同住一个院落。太子?虽拿出了最靠近他的院落给杜弄玉住着,终究也?是离着距离,隔着院墙,瞧着总觉得两人刚成亲,中间便竖起了厚重的隔膜。
林如昭在外头看了会儿?,想?她终究还是被陆劲惯坏了。
别说是分开住两个院落了,就是分开睡两个床榻陆劲都不会肯,因此现在林如昭看到太子?府如此布局,哪怕早知道规矩历来如此,心里也?觉得别扭。
不日日同床共枕,算什么夫妻。
她跟着带路的宫人走进了布置得喜庆的婚房,杜弄玉已遮着盖头坐在帷帐之下?,等太子?过来继续完成典仪了。
除此之外,婚房内只有喜娘与陪嫁丫鬟,竟然除了林如昭外,没?有其他过来闹洞房的夫人。
林如昭有些尴尬,她与杜弄玉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只她一人也?不知跟杜弄玉说什么,只能无所事事地站着。
倒是丫鬟见她进了,低头在杜弄玉耳侧禀报了声,盈盈烛火下?,杜弄玉微转了头,让林如昭总觉得她想?看清自己。
“林如昭?”
林如昭道:“太子?妃,是臣妇。”
杜弄玉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似乎也?没?有适应当下?身份转变。
倒是她的陪嫁丫鬟,想?起自家主子?与林如昭争了这些年,有时胜,有时败,前几个月又因林如昭的事,被卷进纷争中,遭到好一阵的冷嘲热讽,当下?见林如昭需在里杜弄玉面前低声下?去,很觉得扬眉吐气,冷哼了声。
那细微的声响夹在蜡烛中的哔剥声中,其实并不明显,但擅琴的人总是耳聪目明的,杜弄玉将她斥退了出来。
林如昭没?见过这样的杜弄玉,便也?没?有出声。
杜弄玉笑了下?:“我出阁前,父亲特意和我促膝长谈一夜,告诉我,嫁太子?与嫁皇帝无异,夫妻之前先?是君臣,需收起小女?儿?的任性,事事揣测太子?心意,以太子?心意行事。”
“我知道父亲与我说这些,是想?骂我糊涂,可是我却觉得嫁太子?真不错,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娘子?,却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处处讨好人的臣子?。”
杜弄玉的声音里有些怅然,流淌在这举目皆红的婚房里,竟有说不清的悲凉。
“过去的十七年,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讨好父亲,父亲却总是对我不满意,他喜欢的女?儿?是你那样的,而不是我,我有过不服,因此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将你视为竞争对手,一定要将你压下?去。可是现在遇了些事,我倒是明白了父亲为何?更喜欢你。”
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和人声,应当是太子?来了,杜弄玉却还是不急不缓道:“林如昭,你被掀开盖头时在想?什么?如果可以,我也?好想?送太子?一张哭脸,可是,我不能这样做,我永远都不能像你这般恣意潇洒。”
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穿着吉服的太子?站在那儿?,玉树临风,他进来的脚步沉稳,或许是王族的喜怒不形于色,林如昭没?有看出他有一丝一毫新婚的喜悦。
林如昭面无表情?地想?。
太子?也?不是头回做新郎了,早在立太子?妃前,他已有两个侧妃和不知数目的侍妾,迎一个太子?妃究其根本也?只是多收一个女?人而已,对太子?这种已在脂粉堆里打过滚的,属实不算什么新鲜。
毕竟能做到二十八岁还无妻无妾的也?只有一个陆劲。
这样一想?,林如昭倒是有些想?念起了陆劲,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前厅一切可安好,有没?有因为孕吐被耻笑。
陆劲现在觉得很不好,非常不好。
虽说太子?府轩舍宽敞,也?架不住人多,又上了许多鲍鱼海参之类的大荤之菜,他的胃几乎在他踏入的那刻就开始造起饭来。
没?有办法,陆劲只好抓了一把?林如昭为他准备的柠檬干脯,塞进嘴里。
那些干脯直酸得差点没?把?他天灵盖给掀了,陆劲只能极力控制好脸部肌肉线条。
他原本生得就凶,如今又竭力抿住下?垂的薄唇,舌头僵硬地抵着硬邦的颊肉,那双狭长的眼眸一动不动凶狠地盯着某处,仿佛血腥杀气翻腾上来,让周遭人心肝胆颤地默默搬着椅子?远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