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劲踹了他?一脚,还是不解气:“打?你我媳妇能回?来吗?”
林如?昭是一路哭回?了清梧院。
她觉得今天在茶寮里?,为陆劲心疼哭的她很傻。
她觉得太子府里?,在心底暗暗夸奖陆劲的她很傻。
她还觉得在侯府无数个白?天夜晚里?,悄悄为陆劲动心的她傻得要命。
她慢慢地喜欢上了陆劲,愿意?把他?当作自己?的夫君,也想要他?做自己?孩子的父亲,可是陆劲对她从头到尾都只是虚情假意?和谎言罢了。
可笑杜弄玉曾警告过她,她却没有当回?事,查不到痕迹就索性当没有这回?事了,掩耳盗铃都比不上她愚蠢。
更可笑的是,她还同情过杜弄玉与?太子做不成夫妻,现在想想,杜弄玉看得那般透彻,才是有大智慧的人,而她只会被?愚蠢地哄骗去了真心。
林如?昭抽抽嗒嗒地回?了清梧院,把所有丫鬟都赶了出去,还锁上了房门。
她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看着房里?的每一件陈设,都能让她想起陆劲曾倚在这儿对她笑,曾靠在那儿俯着身和她说话。
就连那张桌子上还有陆劲剥下来的橘皮和橘络。
林如?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陆劲这样讨厌。
门外?偏偏响起了陆劲小心翼翼的声音:“娇娇,今晚的事当真是误会,你开开门,让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就让林如?昭想起他?方才的怔愣和失措,那是谎言没有编好?而露出的马脚,也是他?严丝合缝的谎言下最接近真心的情绪,林如?昭闭上眼,只要想到那一时的陆劲,就觉得心脏被?撕裂得疼痛。
“你走开。”林如?昭道,“刚才你为什么不解释?因为刚才没想好?糊弄我的借口是吧?你现在想好?了,我不想听了。”
陆劲听到了她的哭声,心都快碎了:“娇娇,我真的能解释,你先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要肿成核桃了。”
林如?昭哭着哭着就开始打?嗝,这让她气势瞬无:“怕我哭坏了脸,不像你的心上人了对吧?陆劲,你好?恶心,我怎么嫁给?了你这么恶心的人?”
陆劲没说话了,但那外?头的动静听着好?像他?在尝试破门而入了。
林如?昭不想见他?,她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刻,她原本就被?他?骗得团团转,现在又?这么脆弱,只会被?他?攻破心防,被?骗得更惨,因此林如?昭马上道:“你别进来,你若进来,我就跟你和离。”
门外?的动静立刻停了。
陆劲道:“好?好?好?,我不进来,我今晚就睡在外?面的走廊上,好?不好??”
林如?昭不吭声。
他?愿意?睡就睡去吧,再心疼他?,她就是天下第一蠢的蠢货。
没过会儿,陆劲又?道:“娇娇,我隔着门和你解释吧。”
林如?昭道:“闭嘴,你还不如?想办法和你的心上人解释,你为什么喜欢的是她,娶的却是别人。”
吓得陆劲又?不敢吱声了。
林如?昭嫌他?在外?面烦人,把蜡烛吹了,躺床上去了。
灭了烛火,林如?昭自然还是睡不着,侧躺着无声地流泪,她都想好?了,她要和陆劲和离,肚子里?的孩子自然要生,只是生下来得姓林,而且和武安侯府没有丝毫的关系。
她和陆劲,就当被?狗啃了口。
退一步想,她能给?林家生个孩子,延续香火继承家产,这个亲成得也不算亏。
林如?昭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泪流满面。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她陷入悲伤之中时,身下的被?褥在无声无息的发生了变化,它不再柔软,而变得粗糙冷硬。
忽然,床帐被?人掀开,刺眼的烛光劈开幽暗的夜色,林如?昭以为是陆劲不听她的话,擅自闯进了屋里?,忙坐起身,却看到那单手?掀着床帐的人,是陆劲,也不是陆劲。
说是陆劲,因为他?与?陆劲长得一模一样。
说不是陆劲,因为他?更年轻,也更锋芒毕露,整个人都像一把出鞘的长剑,盛气逼人。
他?长发高束,尚显白?净的脸轮廓已?长成,如?刀削斧凿,高挺的眉骨下,黑眸幽暗得可怕,他?一身明光铠未脱,银甲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那浓浓的血腥气立刻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席卷开来,衬得他?整个人都有几分阴鸷冷情。
最重要的是,林如?昭认识的那个陆劲总是含笑望着她,哪怕最欺负她的时候,眼底也藏着万千春光,而不似眼前这个,看着她的目光冷之又?冷,仿佛在打?量一个死人或者死物。
林如?昭瑟缩地往角落里?藏去,可是床榻就这么大,无论她怎么藏,她还是要暴露在陆劲的视线下。
直到此时,林如?昭才深刻地意?识到过去有事没事敢踹陆劲两脚的她,多像是在老虎身上拔毛。
她能屈能伸:“陆劲,我……”
她没能说完话,因为她听到陆劲嗤笑了声,很不屑的响动:“也是大了,我的梦里?都会出现女人了。”
林如?昭听得莫名其妙。
就见陆劲放下了床帐,可还没等她心安,便传来卸甲的声音,很快,陆劲又?重新上来。
“老子带人砍了一天的鞑靼,正要发泄,是你运气不好?,撞了上来。”他?拽住林如?昭的脚腕,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了过去,“不过这本来就只是个梦而已?,你也是假的,不会在意?的,对不对?”
林如?昭意?识到了什么,她奋力地爬开:“陆劲,是我,林如?昭!这不是梦,我是真的!”
她不知道此时的陆劲不仅看不清她的脸,也听不清她的声音,她只是感觉自己?再一次被?拖了回?去,裙子从后面被?掀了起来。
陆劲从后面握住她的脖颈,把她摁在枕头上,几乎是让人窒息的力道,他?根本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意?思。
如?他?所说,砍了人,见了血,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中,自然要用另外?的渠道把多余的兴奋给?发泄出去。
直到此时,林如?昭才知道原来没有感情的陆劲是这样的。
他?让她在濒死之间又?哭又?叫,那些往日就让她畏惧的力道在他?不曾心疼她时,原来会更加得狠,更加得凶,她成为了一叶在风暴里?迷失的孤舟,巨浪迎头,将她高高抛弃又?重重跌下,他?在毫不留情地吞噬她,她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肤都在因为陆劲而被?拆解又?重组。
林如?昭终于明白?,陆劲到底有多衬‘鬼夜啼’这个诨名。
陆劲松开了抱着的腿。
林如昭如溺水久了的人, 虚弱无比,哪怕乍得自由也无力动作,只任着他把?她的腿撇开, 看着他躺到了另一侧。
从前的陆劲尤爱这段温存时?光, 会继续抱着她,替她延续震颤,让她慢慢恢复平静。
可是当下?的陆劲显然不愿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他发泄完,便自顾自拉好被子盖上, 昏昏睡去。
林如昭强忍着酸疼,想?把?陆劲摇醒骂他,可是心中有股莫名的胆怯制止了她的行?动。
眼前的陆劲并不?喜欢她,他看她如军/妓,不?会好脾气容忍她任何僭越的行?为。
林如昭难以理解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她从来没有想?明?白过为何陆劲会喜欢她。
大?约是因为过于疲惫, 林如昭蜷缩在角落里还是睡着了,再?等她被惊醒,发现周围都是说话?声,而且声音粗犷无比,好像四五道男声在交谈。
林如昭一下?子睁开了眼。
原本低垂的帷帐都被挽了起来, 露出的环境显然是军队的牙帐,只是这个牙帐摆满了沙盘, 行?军布图, 甚至还有几张床,因此显得格外狭窄。
陆劲已经?穿好银甲, 站在沙盘前,凝神?肃穆, 以他为中心的几个将士同样神?情凝重。
林如昭定眼细瞧,发现竟然都是她熟悉的面孔——年轻的伏全,年轻的伏真,以及年轻的白先。
林如昭嘶了声,她隐隐有了个猜想?。
年轻气盛的伏真率先开口,他一向以陆劲为马首,故而气愤无比:“照我说,就按将军的意思,取小径直冲钓鱼城,把?钓鱼城占下?来后,正?好可与锦端形成犄角之势,夹击中间的连头堡,牙城。否则按照那几个老家伙的想?法,一个个城池这样打下?去,连头堡本就易守难攻,还有个牙城做后盾,我们的人死伤无数。”
白先也说:“是啊,钓鱼城本就是大?周的人在守,他们闭城数年都未曾投降,不?就是在等着我们去吗?只要清理掉外围的鞑靼蛮子,我们就可以入城。”
林如昭确信了,连牙城钓鱼城都还在鞑靼的手里,想?来她不?知为何梦到了九年前,见到了尚且只有十八岁的陆劲。
她作为一个知道未来发展的人,自然明?白陆劲的战术非常好,当时?大?周就是靠陆劲的战术,以少胜多,取下?钓鱼城后,又连克三城,一举收服第一个州池。
她以为按照陆劲那脸皮的厚度,应当对自己想?出来的战术很有信心,说一不?二地就吩咐行?军,可是出乎意料的,陆劲听到伏真和白先的赞许,眉头仍旧紧锁着,像是在迟疑。
伏全此时?道:“虎师要绕过两城守军,一路奔袭至钓鱼城,本就艰难,何况谁能保证在清理外围的鞑靼蛮子时?,牙城不?会收到消息把?我们包饺子了?况且钓鱼城困守六年,即便打下?来了,又能给我们什么补给呢?要奇袭就不?能带辎重,这批先行?军哪怕入了钓鱼城,也照样是被悬在刀尖上。几位老将军的反对不?是没有道理。”
伏真不?满:“哥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那你说,连头堡怎么打?那碉堡修得多结实,还有牙城送人力物力补给,你就算把?整个锦端喂给它都不?一定干得下?来。”
伏全道:“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首辅挨家挨户募集军资,等的就是这一战,这是首战,只能赢不?能输,想?得稳妥些不?好吗?”
伏真伏全两兄弟吵得没完,陆劲仿佛没有听到,目光沉沉地落在了钓鱼城的小旗子上。
他似乎已有了决心,可始终没有开口。这样迟疑的陆劲就连身上的银甲都失去了光辉,少年瘦削的肩膀好像都被飘进来的铅灰色乌云压得沉甸甸的。
整整一个上午,牙帐内争吵不?休。
伏真伏全两兄弟吵完后,换成了年逾四十的老将来劝陆劲。林如昭不?熟悉武将,只知道这是附近的守城之将,因为皇帝反攻的命令现在待在锦端,和陆劲共商战事。
说是共商,但林如昭也看出来了,大?约是陆劲过去年轻,即使他目前也衔着少将军一职,但那位老将只把?陆劲当作一个前锋郎尉,明?知他有战术,却只字不?提,张开闭口就是要怎么打连头堡。
老将希望陆劲带领虎师做先行?军,敢死队。
这仿佛是虎师的宿命,因为它是大?周磨出来的最锋利的一把?剑,因为它的前任统帅死在鞑靼马蹄下?,因此它必须要延续这英雄的光辉,担起冲锋陷阵的表率。
林如昭焦急万分,尽管这只是她的一个梦,她也不?想?陆劲死掉,而因为这是不?受控制的梦,因此她更担心陆劲会接受这个提议,于是她只能极力劝阻。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那些人似乎都听不?见,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老将不?停地用家国大?义去压制陆劲,而陆劲竟然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很有耐心地把?那些话?都听完了。
林如昭徒劳地在旁边喊:“陆劲,你不?会真的打算去走?这个前锋吧?你没那么蠢吧?伏真都说那里易守难攻了,你应该知道你去了也只能当炮灰吧!”
她的嘴皮都快磨破了,如此不?计前嫌,可陆劲还像个木头一样坐在那,林如昭有些灰心丧气地想?,陆劲不?愧是陆劲,无论几岁,总有办法气着她。
正?当林如昭一筹莫展的时?候,外头有报,一小股鞑靼蛮子来扰。
这原本不?必劳动陆劲,可死气沉沉的陆劲听到这消息,整个人忽然跟活了过来一样,他一跃而起,勾起兜鍪,拿起长/
枪:“伏真,跟上。”
倒把?那还在费着唾沫的老将愣了一下?,追出去两步:“少将军,你答应了吗?”
陆劲翻身上马:“回来再?说。”
还回来再?说,这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林如昭正?腹诽不?已,忽然发现身边的场景又出现了变化,仔细一看,是她的身体不?受控地落到了陆劲的马上。
林如昭还没从惊诧中回神?,就听伏真抱怨:“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少将军,你不?会当真想?带着兄弟们去死吧。”
陆劲牵缰绳的手一紧:“你觉得死不?好吗?死在战场上好歹还是个英雄。何况攻打连头堡是他们一力要求的,哪怕落败,也是他们背负骂名,我落得个轻松。”
林如昭怔住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陆劲。他如此的焦虑不?安,乃至竟然想?用死来完成懦弱的逃避,这与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又相去甚远。
她望着陆劲时?,总觉得看到的是一颗挺拔的大?树,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
他替她挡住上京的流言,无所畏惧地对不?敬之人举起拳头,就连清官都断不?干净的家务事,他也毫不?迟疑地替她拔除干净,好像他这一生就没有什么值得害怕和掣肘的事,如此的潇洒,如此的桀骜。
可原来,少年十八岁的时?候也曾焦灼得巴不?得自己死在战场上。
林如昭沉默地看着陆劲的身影。
她并不?是正?常的人类形体,完全不?用担心从马上被摔下?来,因此可以心无旁骛地看着陆劲杀得酣畅淋漓。
他手中的银枪如雷电闪击,刺挑旋扫,万夫莫开,敌人喷溅的鲜血落满了他白皙的脸庞,可是他的杀欲自始至终没有得以消减,反而变得越来越浓郁,好像天边山雨欲来的乌云。
夜晚,大?雨磅礴,狂风摧枝。
撩开了床帐的陆劲看到林如昭,微有诧异:“你怎么又来了?”
他分明?看不?清林如昭的脸,也听不?到她的身影,可是一看她的身体,他就知道是她。
或许是因为昨晚一夜发泄,他已将她探索得齐全,就连膝盖上的那粒小痣都被他含吮过数次,他对她自然了如指掌。
他仍旧没什么话?,解着银甲,倒是林如昭焦急万分:“可能这只是我的梦,但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不?希望你死掉。我确实还在生你的气,可是这是两码事,陆劲,虽然你很年轻,但是你完全可以试着相信自己的战术水平。”
她说得很急,随着陆劲解完他的盔甲,林如昭甚至连起码的逻辑都维持不?住了。
她知道一切都是徒劳,陆劲听不?见她的声音,他也只把?这一切当作个梦,只想?有一场鱼水之欢,发泄掉他内心的那些不?安躁动。
林如昭的腿被抬高,架在了陆劲的肩膀上,莹润的脚趾随着陆劲的动作不?停晃动,常常因为坚持不?住,无力地滑了下?来,
陆劲几次扶住她的腿未果,他啧了声,似有不?耐,索性将她推高,分在他的月要两侧。
他伏身抱了下?来,林如昭感受着他的体温,剧烈的心脏跳动频率,仍旧难以相信这只是简单的梦境,她艰难地咬住陆劲的肩膀,那时?候他的肌肉还没有那般坚硬,她发了狠,居然也留下?了牙印。
陆劲嘶了声,捏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扯开,低头看了看她留下?的牙印,又抬头看了看她的脸。
陆劲直起身子:“你不?情愿吗?”
林如昭的鼻音很重,回了个‘嗯’。
陆劲好像听到了。
很奇怪,他居然听到了。
林如昭眼看着他微微怔了下?,手指抵着她的脸,将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看不?清脸,哭了吗?听到这声音,应该哭了吧。”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抽身离去,虽然那儿依旧振奋,他却没有在强迫林如昭,反而扯过了被子围上。
他说:“我之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声音小小的,像是在解释自己之前的那些行?为。
但很快他就觉得很没脸地‘啧’了声,因为他想?到听不?到声,但不?代表感受不?到林如昭的动作,昨夜她分明?是不?情愿的,只是他被杀戮弄得征服欲上了头,反而被她的挣扎搞得兴致大?发。
他倒了下?去,侧躺的身姿,背对着林如昭:“下?次别?来了,军营这边的梦都不?是很好,不?是杀人就是那什么,你来了只能被欺负。”
林如昭觉得好奇怪,按说梦里杀人越货都没什么,陆劲也只把?一切当作梦,那为何当他和她发生了对谈后,他又觉得她是活生生的人了,再?也不?肆意妄为了?
她没想?明?白。
但对于林如昭来说,这其实也只是个梦,她觉得她把?话?给陆劲交代清楚,让他别?死就算仁至义尽了,等她醒来后,她还要跟他和离呢。
林如昭便想?开口,忽然,她发现陆劲的动静不?是很对,他背对着她,手臂在快速地滑动着,露在被子外面的肌肉绷得青筋都绽了起来,他的喉咙间发出困兽的痛苦嘶吼声,但怎么也得不?到解脱。
陆劲对于那些事情的所有知识都是从林如昭身上学来的,往日里就是连五指招待自己都不?曾有过,这样一个连素都没吃过直接上了荤的人,又要回去被逼吃素,自然难得其法。
林如昭就不?吭声了。
她不?想?被陆劲发现她还在这儿。
但是陆劲显然记得她,他自我招待了一刻钟后,不?仅没有解脱,反而被越拱越有火,痛苦无比,他粗声道:“你出个声。”
林如昭懵了下?:“啊?”
陆劲咬牙:“再?多些。”
林如昭:“陆劲?”
陆劲的鼻息声变重了。
林如昭又叫了他两声,他终于得到解脱。
床帏内气息腥重起来,陆劲翻过身来,双眸湿亮地看着她:“你怎么还不?走??”
林如昭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陆劲‘哦’了声,又过了会儿,道:“你怎么连续两晚都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不?知道。”林如昭想?了又想?,觉得输人不?能输阵,即使现在陆劲还不?认识她,她也必须得占着陆劲的上风,“可能你喜欢我,想?让我过来吧。”
陆劲就不?说话?了。
林如昭看到他的耳尖诡异地红了起来。
林如昭惊诧无比:“你真喜欢我?你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你也能喜欢我?”
陆劲把?手指搭在眼皮上,遮住了那双雾气朦胧的眼,白皙的脸皮明?明?都涨得通红了,却仍旧梗着少年人的死要面子硬着嘴皮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声音挺好听的。而且,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我把?第一次给你了,喜欢你怎么了?就跟你说得一样,若是我不?喜欢你,你能两次进入我的梦吗?我之前都没有梦到过小娘子!”
林如昭单知道女郎会对初次的郎君爱得要死要活,不?知道陆劲也会如此。
她震惊之余,又记起陆劲毕竟是个会孕吐的郎君,他厉害得很,因此又诡异地觉得这确实是陆劲能干出来的事。
于是她心情复杂地道:“你的喜欢真浅薄。”
陆劲觉得林如昭这话?当真没有道理:“如何浅薄了?北境那样多的歌坊舞楼,艳名远扬的花魁不?知凡几,军中不?置军/妓,但那些把?人头别?在裤腰带上,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大?头兵都爱流连烟花柳巷,就我不?去。”
“因那些妖娆的女子就是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都没有兴趣,倒是你,听不?见声,看不?清人脸,只是隔着床帐看个绰约的人影,便叫我起了兴致,这还不?算喜欢吗?”
尽管陆劲现在年方十八,但隐隐已有了日后不?要脸的气质。
陆劲看着他尚且白皙的脸皮,又想?起他日后古铜色的肤色,委实觉得这军营就是个大?染缸。
林如昭道:“那你喜欢去吧,等日后我不?来了,你就又有人可以喜欢了。”
陆劲一听,倒是愣住了,他从未想?到般,道:“你日后不?来我的梦中了吗?”
林如昭道:“嗯,不?来了。”
她要是日日来,夜夜缠着陆劲,还怎么给他的心上人腾位置。
反正?陆劲的喜欢浅薄得很,只是建立在皮/肉上的喜欢,只要太阳一出,便作晨露散尽。
陆劲却想?岔了,或许从林如昭和他有来有回对话?开始,他就识别?错了林如昭的身份,以为她是巫山神?女,凭着心意入红尘凡梦。
“你说过,我喜欢你,所以你才会来我的梦中,”他忽然就很不?爽:“若是你离开了我,还要去入别?人的梦吗?”
现在的陆劲完全就是个小白脸,水嫩得跟小青菜一样。
脸白也有脸白的坏处,些微的心思都反应在筋骨肤肉上,让林如昭轻易瞧出了他的别?扭,不?舒服。
简言之,他吃上醋了。
林如昭虽然对陆劲睡一睡,就把?一个梦中人视为所有物的脑回路感到称奇,但想?到自己睡前的伤心,心里也觉得暗爽。
于是林如昭说:“你管我。”
这世上绝没有自己有着心上人,还不?许娘子一心一意的道理,
她不?仅要离开这个梦,醒来后还要和离,还要去嫁别?的男人呢。既然他占有欲强,那就直接气死他算了。
林如昭道:“陆劲,我入你的梦,就是为了要和你说一句话?,说完就走?了。所以你千万记得我的话?——陆劲,你想?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就去做,因为你是陆劲,所以胜利一定属于你。”
陆劲抬起眼皮看着她。
他看不?清她的脸,可是目光认真地仿佛眼里都是她。
林如昭道:“记住了吗?别?傻兮兮地真死在战场了,你以为你做了英雄,可以流芳百世,却不?想?想?那些流离的百姓和故土,究竟几时?才能回家。”
陆劲说好。
林如昭心满意足地躺下?了,她以为了却一桩心事后,这梦也到它该醒的时?候了。
却不?知再?睁眼,入目的仍旧是那破烂拥挤的牙帐,她头疼得很,不?知道这梦究竟要做到几时?才能醒,正?待起身,忽然听到身上传来叮当响,林如昭低头望去,却见她的手上正?被捆着银链,锁在了床上。
不?用说,这必然是陆劲干出的好事。
有病吧。
林如昭作为名门闺秀,第一次真心实意想?骂人。
而罪魁祸首完全感知不?到她的怨念,此时?正?满身清爽地和伏全等人在沙盘前道:“我已下?了决心,明?晚就通过我们三年来探出的小路,直取钓鱼城,每人配备两匹马,轻装上阵。”
“同时?,我将说服两位将军,在我们攻占下?钓鱼城后,集中力量攻打连头堡,切记不?是佯攻。如此牙城守将必然陷入两难境地,既想?借兵给连头堡,又怕我们趁牙城守备空虚偷袭,因此必然关上城门龟缩不?出。”
“连头堡易守难攻之处就在于有牙城为倚靠,但实则不?过是些碉堡练起的小城,绝不?能与魏晋的坞堡相提并论,物资补给很容易跟不?上。到时?用火铳狂轰一通后,就将它围起来。围个六七天,断它粮草,再?命人在上风处炙烤牛羊肉,晚上三班倒去煲下?吹唢呐,如此不?出半月,必然就能把?连头堡打下?来。”
“而此战最重要的就是钓鱼城一役,必须奇袭大?胜,不?能败。”陆劲目光锐利无比,“此战以我为先锋,令各位将士今晚喂饱战马,吃顿饱饭,明?夜衔枚疾走?,杀鞑靼,雪国耻。”
他与昨日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就连伏真都觉得奇怪,不?过很高兴就是了:“少将军终于想?清楚了。”
陆劲道:“嗯,想?清楚了。”
之前他肩上的胆子压得过重,责任重如大?山,让他不?自觉开始怀疑起他的能力。
这三年,他虽频频与鞑靼交战,但基本是小股作战,从未有过这样的大?仗,而且这一打,就事关国运,他不?想?大?周因他的失利而南渡,因此不?能不?慎重。
陆劲也知道伏真他们都很信任他,可是这种信任是交付生死的信任,他知道无论他要做什么,伏真这些兄弟都愿意豁出性命跟着他干,可是陆劲也会怀疑他的战略目光,他的作战能力真的值得伏真他们陪他完成一次豪赌吗?
三年的同吃同住,陆劲不?是在做戏,他是真与手底下?的兵有了感情,都说慈不?掌兵,在第一次出征前,这位十八岁的少将军头回感到了他身为将领的不?够格。
在他心头雾霭拥挤时?,林如昭的话?如阳光破云,让他如梦初醒。
这些日子,他眼里只有责任,因此下?意识把?它们放到了无限的庞大?,却忘了好好地审视自己。
虎师跟着他,怎么会只是豪赌呢?
他将兵书学得透彻,却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这三年虽打的都是小战,但他也在一次次与鞑靼人的短兵相接中,摸清楚了他们的行?军习惯,战术模式,甚至于在最后一年,他经?常能比鞑靼人自己还要先预判到他们的行?动。
如果不?是如此,皇上又怎敢把?国运压在他这个十八岁的少年郎肩上,点他出征。
最近他确实是魔怔了。
想?清楚的陆劲很激动,他翻身,想?把?睡着的林如昭摇醒感谢她的点拨,可是才刚靠过去,听到那细微绵长的呼吸声,陆劲又慢慢缩回手了。
他对于这个突然一连两夜出现在梦中的女孩的身份仍旧毫无所知,可是他少时?念书,曾读至《巫山神?女赋》一章,自然而然,他便以为这样一位特?意来梦中点化他的女孩,亦是山间精怪所化。
虽说精怪寿辰长于凡人,亦无民?间守节迂腐之想?,但陆劲到底是个凡夫俗子,难以逃脱出这些陈词滥调。
因此他以为他既强迫过她,又把?初次给了她,那么当他还年少力壮时?,她就该待在他的身边,而不?是随意往返青春少年的梦,色授魂与,点化初次云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