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纪念日—— by零砚
零砚  发于:2024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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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也是爷爷借他的名义送的,既可以缓和她们夫妻感情,又可以不叫大嫂觉得不公平。
其实所有人应该都看得出,只是没人敢拆穿这刻意粉饰给她看的太平。
林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下:“谢谢爷爷。”
“哎哟,谢我做什么,那小子是该长点心了,不过他说明天也有工作要忙,后天回来。”
“好。”
这两日,林姝睡得十分不好,一整夜一整夜地做梦,梦的还全是裴明晏。
被裴宏章责骂的他,痛苦的他,颓败的他,最后甚至还梦到他失魂落魄地站在窗台边,撕掉了他们的结婚证,一脚踏空往下坠。
吓得她一下惊醒,浑身冷汗,指尖都在发抖。
这种浑浑噩噩一直持续到裴明晏回老宅。
是个阴雨天,让人有点分不清时间是上午还是下午,客厅里,裴宏章和一群旧友们聊着天。
她到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花茶,回过头,一道颀长的身影懒懒地倚在门沿。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是一件纯白的高冷毛衣,额前的头发全部梳了上去,露出那张过分英俊的脸。平时,他很少穿这种儒雅沉稳的风格,不过也是极为好看的。
林姝的目光痴迷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直到对方轻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发现手里的杯子早就握到手心烫红。
“你来啦。”她垂下视线,挤出一个不知道是否好看的笑。
裴明晏“嗯”了声,目光似乎落在她头顶,上下打量了一圈:“你不舒服吗?”
“什么?”
“脸色这么差。”
“没...”她小声反驳,又没什么底气,“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空气陷入沉默。
他那道目光也不像自己心怀不轨,就光明正大地停在她脸上,林姝被看得脸热了起来。
怎么办?
她要说点什么吗?
就在她开始不知所措时,许嫣的声音闯了进来。
“裴明晏?你在这里干嘛啊。”
他抬了抬眼皮,懒得理她。
“走走走,你走开。”许嫣把人赶走,回到林姝身边,“你泡的什么茶?我也想喝。”
林姝给她泡了一杯。
她心满意足地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对了,他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什么?”
“裴明晏啊,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怀霁哥呢,后来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劲,他干嘛穿的和怀霁哥这么像。”许嫣皱着眉头问。
林姝回忆着:“像吗?我没觉得,一点都不像。”
“哎,也是,气质完全不同,不管他,我最近知道了一个超级大八卦,想不想听?”她卖起关子。
其实无非就是哪个二世祖又看上了哪个女明星,或者哪家千金青睐某个小鲜肉,再不然就是圈内谁和谁私下有一腿。
她们这个圈子,想接触这些不难,加上她现在还在电视台工作,所见所闻更是广泛,都快成了娱乐圈的百晓生了。
林姝对这些事是不感兴趣的,但也不会浇灭她分享的兴致。
两人一直聊到晚饭时分。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有声有色地说,而自己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老傅这外孙女,年纪也不小了吧。”入席后,酒兴上头,有长辈把话题抛到许嫣。
催婚的意思,许嫣听得出,她也是个心直口快的:“还好,也就二十八,如果能活到一百岁,还有七十二年,我可以慢慢找不急。”
“这丫头真是伶牙俐齿,以后哪家把你娶回去能说的过你。”
“那就不娶呗,我还不想嫁呢。”她撇了撇嘴。
“哈哈哈,你不嫁在家当尼姑啊,那你外公可得着急了。”
“说起来李向文家的小孙子是不是和许丫头差不多大——”
许嫣一听众人又要开始为自己介绍对象了:“别啊,徐伯伯,我真的不急,再说林姝,林姝不也没找对象,你们光说我,也不说她,她长得比我美,你们要介绍也应该先给她介绍才对。”
几人目光看了看林姝,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裴明晏。
席间突然沉默下来。
许嫣不解,但裴明晏脸色似乎沉了几分,一饮而尽杯里的酒后,留了句“你们吃,我有事先走”后就起身了。
什么情况啊?
自己刚刚有哪里惹到他了吗?
许嫣一头雾水,裴宏章咳了两声,众人又心照不宣地聊起别的话题。
只有林姝,趁大家不注意,轻手轻脚地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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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他抱抱自己。◎
阴雨天的夜晚似乎比平时更浓稠一些, 抬头无星也无月,只有凛冽的风如刀剑侵肌入骨。
林姝追到门口,发现裴明晏并没走。
他站在庭院外的海棠树下, 现在不是海棠花的季节,高大的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和地上零星的枯叶, 旁边的路灯照过来, 衬得那道颀长的身影除了清冷,还多了几分萧瑟的落寞。
大概他内心也是如此,抬头看了眼光秃的枝丫,又有些许失落地低下头,踩着地上潮湿破败的落叶,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盒子。
裴明晏年少时是要抽烟的,兴许是叛逆少年为了装酷的必经之路, 也因此被裴宏章也教训过很多次,但有一种反骨就是你越是限制他,他就越跟你对着干。
裴宏章后来也随他了, 毕竟裴宏章自己也是个老烟枪,在这件事上骂他总是底气不足,就在林姝也觉得他会染上一项坏习惯时,他忽然又不抽了。
倒不是像电视剧里主角那样突然觉悟痛改前非, 是他学音乐要保护嗓子, 不但烟不抽了,酒也不喝了, 连冯越他们那群二世祖攒的各种飙车玩乐局也不去了。
虽然裴宏章总骂他不务正业, 但林姝反倒觉得音乐给他的人生带来了新的色彩, 他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东西, 并且在为之努力的过程中一直是闪闪发光的。
他真的很好。
只不过怎么突然又想起抽烟了?
是这次回来让他郁闷到这个程度吗?
他打开烟盒, 敲出一只咬在唇间,不过大概是太久没抽,林姝看他浑身上下摸了一通也没摸到打火机。
他又沮丧地蹲下,将那只烟挟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地面。
偶尔抽一根也没事吧。
虽然她从来没抽过,但普天之下这么多人都用它来解愁,包括裴怀霁那样的人工作之后都没逃过,是不是说明它确实能排解苦思。
林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摸出之前在饭桌上点过酒精炉的打火机,递到他面前。
裴明晏震惊地抬起头。
一开始是诧异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再一眼,发现她居然没穿外套,病气未消的小脸被风吹得惨白。
“你出来干嘛?”他丢掉烟站起,开口已经是控制不住的气急败坏了。
林姝愣了一下:“我,我看你喝了酒跑出来,怕你自己开车,不安全——”
“你是蠢吗?”裴明晏真的快被她气死了,前段时间生病瞒着他,直到前天和裴宏章吵架才知道她居然高烧了那么多天,现在没好全又穿着件单薄的毛衣就出来溜达,声音都冻得打颤了,这风再大一点能直接把她刮跑了。
她这一个脑子是有半个没长全吗?
裴明晏一边生气,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肩上,她还往后躲,他更生气了,拽着两边领子一下把人拽到了自己身前。
鼻子在他胸口磕了下,林姝吃痛地揉了揉,委屈地抬起头:“裴明晏——”
“你别和我说话。”他冷着脸,一粒粒地帮她扣好大衣扣子,“快进去。”
林姝咬了咬有些腥甜的唇,站在原地不动。
跟他犟。
裴明晏也不和她啰嗦,揽过她的腰,一把将人扛到了肩上,大步流星地就往院内走。
林姝真的难受得要死。
自己只是担心他,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他却这么凶,还二话不说要把她丢回去。
就这么不想看到自己吗?
堆积已久的情绪再也掩藏不住了,眼泪就和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受控地往下掉。
“裴明晏,我不要回去。”她捶了捶他的后背,声音里溢出满满的哭腔。
裴明晏脚步一顿,脑子空了空,将人放下来。
素净的脸蛋上已经布满湿淋淋的泪痕,看得他呼吸一窒:“你,哭什么?”
她低头抹着眼眶,回答他的只有时不时的一声哽咽,连带着肩膀也时不时地抽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她了。
裴明晏深深地叹了口气,拽下她将眼眶揉得通红的手,弯了弯腰,垂眸看着她:“别哭了,你想做什么?你说。”
她想要他抱抱自己。
可他宁愿把衣服脱下给她穿,也不愿意把她抱进怀里。
林姝也不愿意太为难他,忍住喉咙里的酸涩:“你,你自己...开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喝了酒不能开车,我让辉哥来接——”没说完,那双哭红的眼睛里又漫出一层水光。
裴明晏真的怕了她了:“行,你送,我打电话让他别来了,不过你要送我是不是也得先进去穿件外套,不然你穿了我的衣服,我也冷啊。”
林姝解着扣子就要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被裴明晏握住两只手腕:“去换你自己的衣服出来。”
“可是——”她犹豫地看着他。
裴明晏:“放心,我又不会跑,在这等着你。”
想了想,他又掏出自己的车钥匙,塞进她身上快拖地的大衣口袋:“现在想跑也跑不了,去吧。”
“嗯。”
“记得把围巾也戴上,还有帽子,不然少一样都不让你送了。”
林姝点点头,笨重地跑进院子。
怕裴明晏受冻,她麻利地穿好外套,又粗糙地擦了把脸,甚至没来得及和裴宏章打声招呼就抱着他的大衣匆忙出了门。
小跑到门外,裴明晏还站在那,把玩着她刚才给的打火机,一小簇红色的火苗在风中轻轻跳跃着,和他一样,在黑夜中也依旧明亮。
她心定了定,快步走过去。
裴明晏接过外套穿上,领着她往停车场走。
等上了车,裴明晏看她发动车子迟迟没松开手刹:“怎么,又不想送了。”
“不是,我可能,要先熟悉一下你的车。”
在裴家,每个人都是很低调的,她之前日常通勤开的是大众cc,大哥大嫂开的是奔驰c级,就连地位最高的裴宏章的日常出行也是开了多年的奥迪a6。
只有裴明晏的车,帕加尼风神,一辆让冯越给他从国外弄回来的超跑,和他本人一样,招摇,惹眼,又宛如一件独特大胆的艺术品。
林姝坐过超跑,但没开过。
现在海浪般浑厚的引擎声一响,难免有些紧张。
裴明晏看她严阵以待的样子,压了压唇角的笑:“不敢开?很简单的,我教你,这里,换挡拨片,这,远光灯......”
他解开安全带,侧身靠过来,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脸颊,清冽中有一股淡淡醇香的酒气,林姝舔了舔唇,心跳得更快了。
“我,我知道。”
“行,那你开吧。”
“我开慢一点。”不知道是鼓励自己,还是为了让他安心,她又嘀咕了一句。
裴明晏这下是手心掩着唇,也笑出了声:“随你,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你要真把我的命搭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话音刚落,她皱起秀眉,看向他还泛红的眼睛里有愠怒,也有伤心。
“行,我不说了,你开吧。”
回去路上,林姝当真就把他能上赛道的超跑开得和老爷车一样慢悠悠。
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家。
熄了火,副驾驶的人已经睡着了。
今晚,那些长辈倒过来的酒,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也不少,酒劲上来犯困是正常的。
林姝不忍心叫醒他,可在睡着车里冷不说,他手长脚长挤着睡一夜下来得浑身酸痛,自己又没有那么大力气扛他上楼。
思虑再三,林姝轻轻戳了戳他手背。
“到了?”裴明晏睁开眼,眼里的困意混沌了几秒,松开被自己握紧的手,“那上去吧。”
“好。”林姝总怕他还没清醒会不小心踉跄摔跤,全神贯注地跟在他身侧,做好随时扶他一把的准备,但显然,是她多虑了。
进了门。
他径直回了卧室,林姝转身去了餐厅。
上次买回来的蜂蜜还没喝完,她打算给他泡一杯解酒,但等她端着杯子,敲开他卧室的门,发现人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外套都没脱。
他一向爱干净,睡前必须洗澡,看来是累坏了。
也是,这段时间连着开了两场演唱会,舞台上他又是个十足的完美主义者,耗费的不止精力,还有心神。
林姝放下杯子,蹲在他床沿,目光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庞。
其实他喝多也挺好的。
喝多了自己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他,还可以——
等等,亲亲是不可以的。
一想到上次他喝多被k哥送回来,自己本想照顾他的,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好像把人亲了。
这种乘人之危的事,绝对不可以发生第二次。
林姝赶紧掐断自己危险的想法,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
“林姝——”突然,一声轻哼。
她手僵住,心砰砰地剧烈跳了几下后,伏下身子,见他依然闭着眼,才确定他没醒,只是在说梦话。
只不过眉头皱得这样紧。
自己在他梦里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出现就已经让他厌恶。
不敢再在他床边待下去,她替他盖好被子,关了灯,仓惶地逃出了他的房间。
深夜,窗外繁华的灯火也尽显寒凉。
林姝撕掉第n张写错的纸,看着首行落笔的“离婚协议”几个大字,迟迟写不出下文。
其实这个决定这段时间在她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想过多次,对于不爱自己的人,理智上,她早就应该潇洒挥别,可情感上,真的很难割舍,尤其是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没办法不动摇。
而且在这段婚姻里,裴明晏也不是那种让人忍不住唾骂的渣男。
除去不爱她,他算得上一个好伴侣。
没有任何恶习,爱干净,即使身边的诱惑很多但工作之余也不会在外面鬼混,有正义感,善良,甚至婚前也没让她签各种财产划分的协议,就是说他这么多年赚的钱在法律上都属于她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具体有多少,林姝不清楚,结婚时,裴明晏给过她一张卡,但她一直没用过。
当然,这些之后她也不会要的。
这一点得写上去。
还有婚房,婚房也是他买的,她也不要,还有婚戒,两人的婚戒,她的五金首饰,通通都是他买的......细算下来,这段婚姻里,自己除了一厢情愿的心意,原来什么都没付出?
写着写着,她眼泪就掉下来,洇湿了笔迹。
原本她以为任何事只要有心就一定能达成,但忘了感情偏偏最不能勉强。
她勉强了三年,从他今天匆匆离席彻底悔悟。
幸好,三年不算太久,他这阵自由的风还没有被困死在自己这座沉闷的山谷。
只是她一向自诩理智清醒,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切身体验一回“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低迷,红泪偷垂”的伤心和悔恨。
不是恨裴明晏,是恨自己。
纸张上,笔墨被砸下的眼泪晕染得一塌糊涂,视线也彻底模糊。
她忍不住将那张纸揉成一团,趴在桌上呜咽了许久,又擦干眼泪,提笔继续。
作者有话说: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低迷,红泪偷垂。——纳兰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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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裴明晏醒来时,头还有些宿醉后的疼。
明明自己的酒量也不算差,怎么几杯酒就喝倒了呢?
那几个老家伙的酒有这么烈?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靠坐在床头清醒了几分钟,才发现身上还穿着外套。
摸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八点十七。
今天周一, 这个点,她应该已经出门上班了。
算了,反正自己今天也没事,就在家休息吧,然后再让k哥买点做蛋糕的材料过来, 昨天饭没吃完两人就回来了,她也没吃上生日蛋糕。
再加上上次自己一时冲动丢掉了给她准备的蛋糕, 理应补偿给她。
说起那次,他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也挺懊悔的。
她和她师兄一起来听自己的演唱会是事实,但这能说明什么啊, 最多只能说明她师兄没有半点自知之明,明知道她有自己这个正牌老公在,还心机地往她身边凑。
他倒好,冲她发火, 差点就遂了她那个心机师兄的愿。
分开的这段时间, 他其实也反思了很多,甚至向他那群自诩情场老手的狐朋狗友求了招。
他们一致觉得女人暂时不喜欢你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们就像水, 你给予她什么, 她就会反馈给你什么, 是很容易被所谓的真心打动的。
首先, 他需要改一改自己的脾气,要温柔,有耐心。
不过昨晚自己是不是又对她凶巴巴的了?
当时怎么一下就没忍住呢!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又安慰自己:没事,等晚上回来哄哄她。
她心软,应该不至于太记仇。
而且昨晚她都委屈巴巴的还坚持要送自己回来,还戴上了自己送的翡翠镯子。
他一直觉得戴玉器一类的首饰俗气,但戴在她那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好像点入了月光的清辉,莹润细腻,仙气飘飘。
要不说是他老婆呢,戴个镯子都比旁人好看百倍。
想到这,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弯成一条缝,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边开心地哼起歌,边趿着拖鞋转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裴明晏吹干头发,换上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准备去餐厅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走到过道转角,他脚步突然顿住。
厨房里,一个刚刚还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的娇小背影,此时围着围裙,站在洗水槽旁忙碌。
旁边的灶台上炖着小砂锅。
噗呲噗呲的白汽不停地冒出,窗外的光线似乎明亮了几分,洒在她随意束起的发梢......
这个场景,曾经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冬天暖阳初升的早晨,她偷偷跑出他的怀抱,溜到厨房为他做早餐。
他睡眼惺忪地起来逮人,从背后将人搂进怀里,她惊吓到回头瞪他,他懒洋洋地蹭着她的头发,嗅着她身上奶呼呼的香味,亲她的耳尖,然后是脸颊,脖子......
可是现在?
“你起来啦?”熟悉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快步走过去,抬手想揽人入怀,又清醒地察觉到这很突兀。
僵了片刻,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抱在自己胸前,垂眸看着她。
“没去上班吗?”他问。
“嗯,今天请假了。”
“身体不舒服?”
停在她脸上的眸光突然深了几分。
昨晚悄悄抹眼泪抹了好久,虽然今天一大早起来敷了眼膜,但仍是怕被他看出异常,林姝赶紧背过身:“没有,就是...起迟了,索性就请假了。”
“看不出来林老师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他调侃。
林姝忍着喉咙里的酸胀,轻轻“嗯”了声:“我要煎蛋了,你要吃全熟的还是溏心蛋?”
“都可以,要我帮你吗?”
“不,不用,你去外面等一会儿吧。”
裴明晏看她低个小脑袋,一副浑然不自在的模样,也不继续捉弄她,坐到外面餐桌前安静地等着。
几分钟后,她端着煮好的早餐出来。
有粥,有小烧麦,有颜色煎得金黄的蛋,还有烧麦,蒸饺...好几样小吃。
“做这么丰盛吗?”
林姝盛了一碗粥给他。
“以后我在家也不用做这么多,困就多睡一会儿......”裴明晏扯着懒洋洋的调子,自顾自地说着,发现她良久都没吭声,突然觉得有哪不对劲,抬起头,发现她垂着眼,薄薄的眼皮轻颤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心一下揪紧,放下筷子,起身坐到她身边,掰过她肩膀:“你怎么了?”
林姝摇摇头,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最后一顿饭,她本来也想和他好好吃的。
只是,一听他说话,心就很疼,疼得她忍不住掉眼泪。
自己明明也不是泪失禁体质,怎么这样没出息!
她低下头,假装若无其事地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手腕被他握住。
她深呼吸了几口,忍住要涌出眼眶的潮意,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裴明晏,我有事想和你说。”
“说什么,不会是要问我今天的早餐好不好吃吧?还行吧,我又不挑食你知道的,哦,对了,之前你是不是问我温絮有没有拍戏来着,她前两天不是来了我演唱会吗?我就帮你问了,没有,她干点本职工作都够呛,哪还能去演戏啊,而且你看她也不像是有演技的,哪个导演会找——”
“我们离婚吧。”忽然间,温和的声音打断,轻柔得像呓语。
裴明晏的声音宛如卡住的磁带,声源消失了几秒后,再开口似乎变得有些艰涩。
“你,说什么?”
没听清吗?
也是,即使在心里预演了一夜,但面对着他开口还是太紧张了。
那不情不愿压在喉咙里的声音估计只有自己听得到。
“我说,我们离婚吧,裴明晏。”
这一次,她咬着唇,语速刻意放慢了几分,但也感觉到对方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忽然间重了不少。
震惊吗?
肯定是的,这个决定在一个月前,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开心嘛,可能还没缓过神。
林姝手腕被他握得有些疼了,轻轻挣扎了一下抽回,起身走到餐桌后的置物柜旁,拿起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书,主要是个人财产方面,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她努力放平语气,维持着昔日的温柔大方,虽然在离婚这件事面前,多的是争吵清算,是歇斯底里,但她不想这样,他们之间也没有矛盾。
即使以后分开,她希望留给他的是一个好印象。
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眼神还是不太敢直视他,只能余光悄悄地瞟一眼。
裴明晏指尖按在文件夹上,骨节紧绷得手背青筋隆起,迟迟没翻开。
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爷爷那边你不用担心没法交代,之后我会找机会跟他好好解释的,还有户口本,我已经拿过来——”
“你准备了多久?”他哑声打断她,抬起头,漆黑的眸死死地盯着她。
林姝僵着笑,愣了一下。
准备?他指的是哪方面?思想准备挺久了,但行动上,是昨天。
她觉得他的反应有些超出自己预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我先去学校了,你要是签好了可以让k哥去民政局约个时间,不过最好别拖太迟,户口本是...我从爷爷那偷拿出来的,被发现,就,就不好了。”
裴明晏看着她落荒而逃地跑出家门,将那个文件夹砸向对面的玻璃柜门。
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玻璃没碎,但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什么一点点剥开。
昨晚和个小尾巴似的主动送他回来,今天一大早又讨好地给他做这么多吃的。
原来,原来是为了铺垫这个。
他早该想到的,她从来就不爱黏着自己,怎么可能突然转性。
他还骂她蠢。
最蠢的明明是自己,看她留几滴眼泪就心疼得什么理智啊,判断通通没了。
三年,才三年。
弹指一挥间的时光,她就过不下去了,和他提离婚,她怎么不拿把刀直接给他两刀算了。
不知道在餐厅坐了多久,他失魂落魄地起身,走到那个被自己摔出去的文件夹旁,贴着冰凉的灰色瓷砖坐下。
——离婚协议书
——男方:裴明晏,身份证:xxxx;女方:林姝,身份证:xxxx
一、协议双方自愿解除婚姻关系。
二、财产处理:
一条条冰冷的条款,她一笔一划写得十分清晰,甚至需要女方署名的那一栏,她已经签上了名字。
裴明晏眼眶被刺得生疼。
为了离婚,她也当真什么都舍得出去。
房子,车子,他名下的财产她一分都不要。
不过想想也很可笑,她从小养尊处优,本就不缺这些,而他只有这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绑得住她的东西。
早知道,这些年,哪怕用强,他也应该强着她要个孩子。
有了孩子的话——
满脑子闪过卑劣无耻的念头,裴明晏冷声笑着,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下不下贱啊,裴明晏。
你是爱她还是想要占有她?
这段婚姻里,她本就是因为太过听话被硬拉进来的一个,现在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还要把她困住吗?
可他不想结束,不想放她离开自己身边,不想看她以后爱上别的男人,一想到会有别的男人站在她身边,拥抱她,亲吻她,他的心仿佛就被挠得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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