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翻了翻这些药材,都是西南那边的特产,大多是给女人补身体用的,不禁感慨姚夫人的用心。
褚映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姚姨说我的身子太差,需要补补……这方面我不懂,要劳烦嬷嬷了。”
秦嬷嬷听罢,心里很是稀奇。
她是个细心的,从去年腊月到褚映玉身边伺候,便看出她情况不好,最近这段时间虽然看着好一些,仍是不治本。
没想到今儿她去姚府一趟回来,人好像变得鲜活不少,也精神许多。
像是自己看开了。
很快就到晚膳时间。
苏媃过来,禀报道:“娘娘,殿下今儿会晚些回来,让您先用膳,不必等他。”
褚映玉问:“他今儿会回来吗?”
“殿下说会回。”苏媃肯定地说,“只是奴婢也不确定时间。”
事实上,自从去了京郊大营,陆玄愔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回府,直接在军营住下。不过他刚大婚,想必应该舍不得皇子妃,肯定会回来的。
知道陆玄愔不回来用膳,褚映玉一个人吃饭。
明明以往都是一个人的,然而独自坐着,面对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褚映玉丝毫没有胃口,甚至感觉到有些寂寥。
她用筷子戳着一块炖得软烂的豕肉,最后放下筷子。
寄春劝道:“小姐,您都没吃多少,再吃点罢。”
“我中午在姚姨那儿吃了很多,现在还不饿。”褚映玉理直气壮地说。
寄春无语,“中午是中午,不能和晚膳相提并论。”
褚映玉表示不听,拿起一本佛经挡在面前,表示她要忙了。
寄春:“……”
突然好希望七皇子殿下回来,有他在,多少能让小姐多吃一些。
褚映玉确实不饿,就算她要养身体,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需要徐徐图之。
是以她没勉强自己,硬逼着自己吃。
夜色渐渐地深了,褚映玉沐浴完,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本佛经,看了会儿,就开始打起瞌睡。
秦嬷嬷劝道:“娘娘,殿下不知何时回来,您不若先回房歇息罢。”
褚映玉用帕子掩住嘴,打了个哈欠,“嬷嬷,这样不好吧?”
她还是想表现一下,当个贤妻的。
秦嬷嬷觉得,七皇子应该不会介意这些吧……
陆玄愔回来得很晚。
走进正院,发现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的脚步微顿,看着渗出窗口的光线,隐在夜色中的一双冷冽的眼眸变得柔和。
苏媃迎过来,轻声说道:“殿下,娘娘一直在等您……”
陆玄愔嗯了一声,加快脚步。
进了门,一眼便看到靠着炕头睡着的人,身上披了一件毯子,整个人蜷缩在那里,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她在等他,等到睡着了。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发热,原来深夜之时,有人守着一盏灯等自己归来,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
作者有话说:
陆玄愔走过去, 小心地抱起炕上的人,将她送回床,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褚映玉睡得并不安稳, 被他抱起时,她就惊醒了,一双眼睛瞪得极大, 浑身紧绷, 防备地盯着他。
刚清醒过来,其实她没有看清楚人,伸手就去推拒。
“是我。”陆玄愔开口。
他在夜色中风尘仆仆回来,声音似乎还带着春日夜里的寒凉, 让她推拒的动作渐渐地松懈下来。
褚映玉就着周围的光线, 盯着他看了看, 轻声道:“殿下,您回来啦。”
陆玄愔嗯一声,将她放到床上, 用被子盖住她, 摸摸她的脑袋, 说道:“先睡罢。”
她没说话,缩在被窝里, 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瞅着他, 看起来小小的, 乖乖巧巧, 像只小动物般,格外的惹人怜。
陆玄愔抚了抚她的脸, 低头克制了吻了下, 便去浴房沐浴。
他离开后, 褚映玉一个人躺在那儿,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慢慢地睡着。
陆玄愔将自己打理干净,带着一身水汽回来,掀开床帐,便见她缩在被窝里,呼吸平稳地睡去。
只是眉头不觉地蹙着,似乎被什么困扰着。
大婚后,同床共枕这些日子,他已经清楚,她一个人睡时,总是不安稳,不知是否也作了梦,被梦境困扰着,直到从噩梦中惊醒。
他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她不安的睡颜,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地抚开她蹙起的眉。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珠帘晃动。
陆玄愔起身去将窗户掩上,然后掀开被子躺下,将依然睡颜不安的人揽到怀里,宽厚温暖的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直到她的眉头松开,安稳地在自己怀里睡去,他也闭上眼睛,跟着睡下。
翌日,褚映玉醒来时,发现陆玄愔已经离开了。
她发了会儿呆,然后有些沮丧,看来她想作个贤妻是没能成功的了。
“殿下几时离开的。”她问寄春。
寄春伺候她用膳,说道:“寅时末就离开了,他让奴婢不要吵您。”说到最后,她脸上止不住的高兴。
褚映玉哦一声,觉得自己不至于睡得如此死,是因为有他在觉得安心,还是他做了什么?
这些日子,她发现陆玄愔身上的气息对她有安眠作用,似乎只要他在身边,她就能睡得比较安稳,就算再被噩梦惊醒,也不若以往那般惊惶,被他搂着时,还是能多睡会儿的。
他自然也看出她的情况不对,但他什么都没说,也没问。
褚映玉又发了会儿呆,没再去想这些,让苏媃将府里的账册取过来,她看看府里的开支情况。
苏媃应声去了。
等她回来时,总管柳全也跟着过来,手里捧着一叠账册。
一看这架势,褚映玉就有了预感。
果然,柳总管不仅将皇子府明面上的账册送过来,还有陆玄愔的私产。
其实皇子府明面上的产业没什么特别的,并不惹眼,惹眼的是陆玄愔的私产,数量极其惊人。这些私产有皇后补贴给他的,还有先太子留给他的,以及他在北疆七年时打仗的胜利品……
上辈子,褚映玉接过府里的管家事宜后不久,陆玄愔也让人将他的私产送过来给她打理。
她知道上辈子的陆玄愔因替嫁之事不待见自己,却也并未刁难过她,发现她管家很好,便将他的私产交托到她手上。
这是一种信任。
但何尝不是因为她和他绑在一条船上,他若是不好,她自然也得不到好。
作为他的妻子,她是值得他信任的。
这些年,褚映玉去姚府时,跟着姚夫人学过如何打理商铺、看账册的本事,可能她天生就有这方面的才能,那些账册只需要看一遍,便能看出问题,打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别的不说,前世她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陆玄愔的私产也被她梳理过一遍,田庄商铺的出息和收益都翻了几翻。
这辈子,再接过这些,褚映玉也没觉得有多难。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让柳全将账册送过来。
接下来的数日,陆玄愔仍是早出晚归。
除了第一晚她贤惠地等他外,后来褚映玉就不再等他,自个儿去睡了,至于早上,她也没能起来伺候他洗漱更衣,将他送出门。
褚映玉觉得,这辈子自己可能做不了贤妻罢。
不过她也没空去想太多,每天没事就看账册,将陆玄愔的私产梳理一遍,查漏补缺,顺便将能赚钱的都提前拿去赚钱。
因为陆玄愔私产虽多,但他用钱也多啊,简直是吞金兽。
褚映玉不知道他将那些钱用到哪里,隐约有些猜测,不过她也不去多问,帮他多赚些钱,让他手头宽裕些便是。
如此忙碌一段日子,突然有一天,褚映玉醒来,发现他居然还在,十分惊讶。
“殿下,你今儿不忙吗?”
陆玄愔见她醒来,将人搂到怀里,和她耳鬓厮磨,一边含糊地道:“不忙,有事。”
什么事?
她想问,但思绪很快就陷入迷糊之中,根本来不及多想。
直到将近午后,宫里来了圣旨。
褚映玉换上皇子妃的服饰,和同样一身皇子朝服的陆玄愔去接旨。
看到捧着圣旨的礼部官员,褚映玉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封王的圣旨,圣人给陆玄愔封王了。
果然,礼部官员宣读圣旨,圣旨确实是给陆玄愔封王,封他为雍王,封地在雍州。
雍州在北疆一带,可以说北疆现在算是七皇子的地盘。
褚映玉有些明悟,圣人选择雍州为陆玄愔的封地,已经是一个父亲所能为他做的,将来不管坐上那位置的人是谁,想要动陆玄愔,都要考虑会不会被反噬,能保陆玄愔一世安稳。
此举对陆玄愔有利,对未来将会登基的皇子就极度不友好了。
安王府里,听到这消息的安王没忍住摔了茶盏。
幕僚们面面相觑,倒也不意外。
以圣人对七皇子的疼爱,会为七皇子选择雍州作封地,他们早有预感,不然当年圣人也不会让七皇子去北疆,想让七皇子攒军功,收服北疆。
圣人要护着七皇子,摆明着不许其他皇子对他出手。
七皇子也是所有皇子中,唯一手握军权的,将来不管哪个皇子上位,想动他都要掂量一下。
安王忠厚老实的脸难得露出怒容,“好一个雍州王,父皇可真是疼老七啊!”
他气怒难消,心里恨得厉害。
明明他才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理应继承那位置,却因为他的生母只是一个扫洒的奴婢,被当年还是太子的圣人因醉酒临幸了一次,便有了他。
后来父皇登基,他的母妃也没能被封妃,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不过几年就去世了。
他父皇最宠爱的,是皇后所出的两个嫡子,先太子和七皇子。
特别是先太子,是父皇心目中完美的继承人,寄予他所有的期望的太子,先太子还未进朝堂听政,就将自己身边信重的那些大臣派到他身边指点他。
这让那些皇子如何不嫉妒。
所以先太子死了,连带着掺和先太子之死的老二、老四也被废,如今那两人被圈禁在皇陵里,早就叫世人所遗忘。
只是没了一个先太子,还有一个嫡皇子。
他那父皇可真是宠爱嫡子啊,如此为陆玄愔着想,若不是陆玄愔生来有疾,只怕早在他去北疆时,便有人忍不住出手废了他。
比起安王的气怒,平王听到这消息,便约宁王去玉春院相聚。
玉春院是一家妓院,平王到来时,宁王已经到了,正搂着几名穿着清凉的妓女快活,场面十分荒淫不堪。
平王视若无睹地坐下,推开娇媚地挨过来的女人,朝宁王道:“老六,本王有事和你说。”
宁王遗憾地将怀里的女人推开,让她们先下去,自个人倒了一杯酒,边喝边道:“五哥,你叫我来有何事?”
平王道:“父皇今儿封老七为雍州王。”
“这事啊……”宁王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不意外,父皇当年派老七去北疆,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战场上刀剑无,皇子何等尊贵,历来少有皇子亲自上战场的。
可他们那父皇为了给老七铺路,硬是将他弄去北疆,一去便是七年,连婚事都耽搁。
平王脸色阴沉,硬生生地捏碎手中的杯子。
他阴戾地道:“咱们这好父皇,对老七可真是慈爱,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话听着就是讽刺,老七是父皇的儿子,他们难道不是吗?
宁王无所谓地说:“人家是嫡子,咱们哪里能比的?”
平王咒骂一声,心里恨得要死,皇后怎么还不死,只要皇后死了,他的母妃林贵妃成为继后,他就是嫡子,届时安王是长子又如何,根本就不是对手。
说到底,还是嫡庶问题。
这些年,平王一直盼着皇后死,给他母妃腾位置,可她都病成这样,居然还苟活着。
宁王懒散地倚在那里,衣襟敞开,放浪形骸。
他好心地劝道:“五哥,没必要生气,老七是个结巴,大臣们不会希望登基的皇帝是个结巴的,这不是有损咱们大周的颜面吗?你的对手是咱们那好大哥。”
宁王冷淡地看他一眼,“你不觉得碍事吗?”
一个结巴,就乖乖地缩起来,偏偏他又是掌兵权,又是封雍州王的,杵在那里,真是碍眼之极。
宁王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是碍眼啊,但也没办法,父皇还在呢。”
只要他们父皇在的一天,再碍眼也要忍着。
等哪天老头子去了,想怎么收拾还不是登上那位置的人说了算?
陆玄愔接了旨后,便进宫谢恩。
褚映玉则留在府里,忙着打赏下人,府里一片喜气洋洋的。
对于七皇子府的下人来说,他们的殿下终于封王,可是大喜事一件,这也是陆玄愔该得的。
接着,礼部也过来,将七皇子府的牌匾换成雍王府。
褚映玉亲自接待他们喝茶,打赏他们。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夫妻俩都转个不停,直到天色暗下来,夫妻俩终于能好好地坐在一起用膳。
虽然封了王,陆玄愔和以往没什么变化,用膳时,仍是喜欢往她碗里夹菜,让她多吃一些。
褚映玉含笑道:“王爷也多吃点,您辛苦了。”
这声“王爷”听着有调侃的味道,陆玄愔看她的笑脸,心情很好地受下。
他不喜与人玩笑,但若是她的话……纵使只是一句调侃的话,他都心甘情愿地受下。
封王后的第二天,陆玄愔又忙碌起来,依然是早出晚归。
有时候晚上褚映玉惊醒时,会看到他疲惫地睡在身边,搂着她拍抚她的背,哄她入睡。
她心情有些复杂,某个晚上再次被噩梦惊醒时,和他说道:“王爷,要不你还是在营地歇下罢,不必每天回来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他抱着她的力道极紧,定定地看着她,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太好。
褚映玉硬着头皮,继续说:“王爷如此来回奔波,日日不得好生歇息,臣妾看着也心疼,怕王爷的身体熬不住……”
闻言,陆玄愔绷起的神色微松。
她在关心他。
这个认知让他很高兴,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唇,轻声道:“无妨。”
褚映玉无语地看他,也不知道他每天这么辛苦地来回奔波有什么意义。
上辈子多好啊,一个月都不见回来一次。
只是她还想劝他,他却拍着她的背,催促她快睡,担心她晚上没睡好,翌日没精神。
褚映玉被他弄得无奈,她就算晚上没睡好,白天还可以补觉,不像他在外面奔波,可没时间补。
她有些愀心,他这么熬着,这辈子不会短命吧?
她可不希望他早死,若是他死了,自己这七皇子妃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心里揣着事,翌日陆玄愔起时,褚映玉也跟着醒了。
她打着哈欠,难得贤惠地伺候他洗漱更衣,送他出门。
将人送到门口,褚映玉想起什么,说道:“殿下,过几日是瑜表哥和左姑娘的婚礼,我……”
接下来的话她没能说出口,因为某人正幽幽地盯着她,脸色不太好。
她眨了下眼睛,面上一副无辜之色。
陆玄愔下颌微抽,虽然知道她和孟瑜山已经没关系,但是对孟瑜山这人,还是有一种复杂的心情。
孟瑜山是她的前未婚夫。
她其实也讨好过孟瑜山,努力地想做好孟瑜山的未婚妻的,只是被人冷落,被无视。
看到暗卫们查到的消息时,他既心疼她的遭遇,又酸涩难言,甚至想着,为何当年皇祖母为他定下的,不是她呢?
若他们一开始就是未婚夫妻……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今天加更,晚点还有一更=-=
靖国公府自然给她下了帖子, 邀请她过去喝喜酒。
虽然先前闹得很不愉快,但不管如何,靖国公府是褚映玉的外祖家, 有割不开的血缘关系,在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体的。
何况, 她现在还是皇家媳妇, 靖国公府自然要用心对待。
褚映玉让人好生打扮一番,准备出门时,发现陆玄愔回来了。
“王爷?”她有些愕然。
陆玄愔是骑着马回来的,风尘仆仆, 一看就知道是一路赶着回来。
褚映玉赶紧给他倒了杯茶, 问道:“王爷, 您怎么回来了?”
陆玄愔正好口干得厉害,一口饮尽茶后,简言意赅地说:“陪你。”
他要陪她去靖国公府?
褚映玉愕然片刻, 欣然接受。
有作为雍王的他陪着, 自然比自己单独前往的效果更好。褚映玉一直明白, 身份带来的便利之处,正如以前, 明惠郡主明明觊觎旁人未婚夫, 却无人指责她德行败坏, 甚至还可以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 不就是因为他是圣人第一个孙女,备受宠爱吗?
不过陆玄愔刚回来, 看他身上的衣服都沾着灰尘, 总不能这般过去, 便让他先去洗漱。
反正他是王爷,就算去迟了,也没人敢有意见。
陆玄愔洗漱一番,换上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的玉绸袍子,衬得他玉树临风,气宇轩昂,那张清隽的脸犹其招人。
褚映玉忍不住在他脸上多看了几眼。
他携着她的手,夫妻俩马车前往靖国公府。
刚上马车,褚映玉就被他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
她也不作挣扎,温顺地依靠着他,贤惠地问:“殿下,你饿不饿?我让人准备了些点心。”她探臂打开马车的暗格,取出一个攒盒,攒盒里摆放着精致的糕点,都是咸口的。
是陆玄愔喜欢的口味。
褚映玉知道男人的胃口比较大,加上他来回奔波,都是体力活,肯定容易饿,先前在他洗漱时,便让厨房那边准备一些,让他先垫垫肚子。
陆玄愔暗暗欢喜,很给面子地拿起点心吃起来,自己吃还不算,还要喂她。
“我不饿。”褚映玉摇头,“王爷自己吃罢。”
也难为他了,一只手要抱着她,一只手拿东西吃,也不知道他怎么养成这样的习惯,只要见着就要搂在一起,他不嫌烦,她都觉得烦。
等陆玄愔吃完,褚映玉拿帕子给他擦拭嘴唇,看他清隽的眉眼,柔声说:“去靖国公府还有一段距离,王爷若是累的话,便歇一歇。”
陆玄愔嗯一声,将人往怀里一揣,便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褚映玉:“……”她觉得自己可能成为他的抱枕了。
抵达靖国公府,宁福儿在外头提醒一声。
陆玄愔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睡,他先下马车,然后扶着褚映玉下车。
靖国公世子孟玉珂和世子夫人齐氏得知雍王的车架到来,带着长子孟青山、长子媳妇陈氏一起迎出来,便见到这一幕。
看到那般冷峻无情的雍王居然亲自将褚映玉扶下车,小心翼翼的模样,远比先前听到传闻更让他们吃惊,也证实了那些传闻是真的。
雍王居然如此爱重褚映玉,是将人放在心里的。
褚映玉抬眸看过去,唤道:“舅舅、舅母,大表哥、大表嫂。”
孟玉珂高兴地笑起来,和他们打招呼,亲切地说:“王爷、映玉,你们来啦。”
陆玄愔朝他们微微颔首。
虽然他没开口叫人,却没人有意见,孟青山和陈氏皆是恭恭敬敬的。
至于齐氏,心里格外别扭,面上并未显露,只是若是细看的话,她的面色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孟玉珂招呼他们进府,一边说道:“王爷和映玉能来,实在教我高兴,这些天,我们一直念着你们……”
他完全是以一个舅舅的身份来招呼外甥女和外甥女婿,而不是将他们当成当朝的王爷、王妃。
陆玄愔面上淡淡的,褚映玉含笑听着,并不说话。
其他人更是不吭声。
孟玉珂亲自将他们迎到一处花厅,朝一名侍从道:“王爷和王妃来了,快去请国公爷过来。”
虽然今日府里十分忙碌,宾客不少,但孟玉珂仍是特地腾出时间来招呼他们。
雍王是那些宾客能比的吗?在孟玉珂心里,靖国公府和雍王已经绑在一条船上,他们怎么着也得有些表示。
很快靖国公就来到。
见到雍王和褚映玉坐在上首位置,他的神色不变,笑呵呵地上前请安。
没等他行完全礼,褚映玉适时道:“外祖父不必多礼,您坐罢。”
靖国公笑了笑,顺势坐下来,目光温和地看着两人,笑着说:“难得王爷和王妃过来,可教臣好生高兴。”
陆玄愔朝他看过来,微微颔首作回应。
褚映玉抿嘴笑道:“今日是瑜表哥的大喜日子,我和王爷是过来讨杯喜酒喝,顺便看看外祖父您。”
听到这话,靖国公很高兴,嘴里连说了几句好,看她的眼神很是疼爱。
其他人都没说话,安静地陪着。
陈氏瞥见靖国公眼里不掩饰的疼爱时,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犹记得去年靖国公的寿辰,褚映玉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那儿,没人搭理她,收到她送的寿礼时,靖国公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有心了,便随手交给下人。
至于疼爱?那是给褚瑾玉和褚惜玉这对龙凤胎的。
这人啊,还是要有权有势有利用价值,不然连血脉亲人都不屑多看你一眼,更谈何疼爱。
直到褚映玉道:“今儿是瑜表哥和左大姑娘大喜的日子,我知道府里忙,舅舅和舅母便去忙罢。”
听她如此坦然地将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孟家人都有些不自在,特别是齐氏,暗暗地窥她一眼,发现她的神色平静,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果然,这攀上当朝皇子就是不一样,估计已经瞧不起国公府,瞧不上她的瑜哥儿。
靖国公也朝儿子、儿媳妇说:“映玉说得对,你们去招待宾客罢。”
孟玉珂夫妻俩应一声,带着儿子、儿媳妇起身告退。
靖国公陪着说了会儿话,听说英国公、卫国公都来了,为难地看向陆玄愔。
褚映玉体贴地说:“外祖父去忙罢,我和王爷坐会儿。”
靖国公歉意地告罪一声,又派侍从留下来小心伺候着,便出去接待英国公等人。
褚映玉喝了盏茶,坐得有些无聊,朝陆玄愔道:“王爷,我去找表嫂和月盈表妹说说话。”
陆玄愔看着她,捏紧了手中的茶盏,目光幽深。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要去找孟瑜山,却没有多问,只道:“去罢。”
两人离开花厅,在一处月亮门分开,褚映玉朝他一笑,往内院而去。
陆玄愔看着她的身影,直到见不到人,终于转身离开。
褚映玉确实是去找陈氏的。
陈氏正在招待今日来府里喝喜酒的各家女眷,年长的夫人引去婆婆那边,年轻未婚嫁的则引去孟月盈那儿,让她招待。
看到褚映玉过来,陈氏很是惊讶,赶紧道:“王妃,你怎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现在褚映玉是王妃,靖国公府可不敢怠慢。
褚映玉道:“坐得有些无聊,出来走走。”
陈氏不知道她是真无聊,还是有什么目的,只能陪着笑,试探性地说:“月盈在水阁那边招待客人,您要不要去那边玩?”
“有什么客人?”褚映玉问了一句。
“就是平时和月盈玩得好的一些各家姐妹们,润怡和惜玉都在。”
褚映玉目光微闪,惊讶道:“父亲和母亲他们也来了?”
“来了,比你们先来的。”
闻言,褚映玉也不多作停留,直接去水阁那边。
水阁这里很热闹,一群年轻的姑娘正在玩投壶,或者喂鱼,一阵阵欢笑声传来。
褚映玉看到坐在人群中的褚惜玉,她的笑容明媚,蛰伏了数个月,似乎去年的事已经过去,影响不到她。
褚映玉款款走来。
正在玩耍的众人终于见到她,欢笑声骤然消失,整个水阁徒然一寂。
还是孟月盈先反应过来,笑盈盈地上前,“映玉表姐,你今儿也来啦,快过来坐。”
褚映玉端庄地坐下,接过丫鬟呈上来的茶,放在手里,也不喝,温温和和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人。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但不知为何,众人就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长、长姐。”褚惜玉叫了一声。
褚映玉的目光转到她身上,婉然一笑,“惜玉也在啊,好久没见你笑得这般开心了。”
褚惜玉:“……”
褚惜玉憋屈地闭上嘴,心里很是难受。
以往这种场合,应该是褚映玉受着,被众星拱月的是自己,褚映玉只能坐在角落里,黯然地看着。而不是变成现在这样,被众星拱月的是褚映玉,自己像个丑角一般,还要被她羞辱奚落。
早知道今日她就不来了。
要不是娘亲说,今日过来找外祖父,顺便让外祖父帮忙促成她和荣亲王世子的婚事,她也不会来此,受此大辱。
见褚惜玉被堵得不敢说话,其他人更不敢冒然吭声。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和孟月盈、褚惜玉交好,以前也有意无意地排挤过褚映玉,现在她一朝成为王妃,身份地位都压她们一头,她们哪里还敢像以前那样,甚至担心她报复。
褚映玉坐了会儿,觉得有些无趣。
她温温柔柔地说:“你们刚才不是在玩吗?继续呀,不用管我的,我只是来看看。”
众人:“……”
孟月盈勉强地笑了下,打着圆场,“映玉表姐说得对,咱们继续玩罢。惜玉,你不是要去更衣吗?现在去罢!”
她给褚惜玉打圆场,免得她在这里越发的尴尬。
虽然她很不想搭理褚惜玉,可人在她这里,要是她不拦着,万一姐妹俩在大庭广众之下起了龃龉,到底不好看。
褚惜玉满腹委屈地离开,离开前还看了一眼姐姐。
然而褚映玉正看着水阁外的湖面,那里有鲤鱼跃出水面,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光,吸引了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