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长平侯和静安郡主祝寿完,便轮到小辈,褚映玉作为长姐,带着两个弟妹上前给靖国公磕头祝寿。
磕完头,褚瑾玉便迫不及待地道:“外祖父,这是我和二姐给您挑的礼物。”
他拉着褚惜玉将带来的礼物呈上去,脸上的笑容欢快。
龙凤胎其实长得并不像,不过长平侯和静安郡主长得都不差,生出来的儿女也是极为好看的。
褚瑾玉的容貌俊秀,唇红齿白,又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好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光是这副容貌,就极讨人喜欢。
姐弟俩是在珍宝阁选的礼物,褚瑾玉选的是一把古剑,褚惜玉选的是前朝的端砚,都极合镇国公的心意。
相比之下,褚映玉的一双袜子子实在是平平无奇,算是尽个心意。
不少人都在心里嘲笑,暗暗摇头,觉得褚映玉真是个木头疙瘩,怪不得只要姐弟三个一起出现,大伙儿的目光都在龙凤胎身上,很少会注意她,长辈也更疼龙凤胎。
靖国公笑呵呵地收下小辈的礼物,对龙凤胎时是满脸慈爱,轮到褚映玉,脸上的笑容虽不变,却随手将那双袜子递给旁边的下人,并未正眼看它。
褚映玉当作没发现,默默地退下。
给靖国公祝寿完后,小辈们便和长辈分开,去园子那边玩。
褚映玉姐弟几个都很熟悉靖国公府,特别是褚惜玉和褚瑾玉,靖国公府就像自家后花园,并不需要人引路,来到园子就各自去玩了。
褚惜玉跑去找靖国公世子的嫡女孟月盈,褚映玉并不和他们一道。
见周围没人,寄春便问道:“小姐,您饿不饿,我去给您拿点吃的过来?”今儿出门前,小姐吃的并不多。
今天来靖国公府,褚映玉只带了寄春一个丫鬟,原本想说不用,不过看寄春心疼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寄春离开后,褚映玉在附近的亭子里坐下来,等寄春过来。
亭子周围生长着茂盛的花树,虽然已是深秋,花树的叶子掉了不少,仍是郁郁葱葱的,衬得这一带颇为幽静。
褚映玉也喜欢这里的幽静。
今天来的宾客不少,还有各家的贵女,褚映玉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和那些不喜欢自己的人打交道,不如落个清净。
这也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
只要远离那些是是非非,是是非非就沾不上她,就是这样容易被人说孤僻、古怪。
正坐着,突然一阵清脆的笑声由远及近。
褚映玉抬头看过去,见到不远处的小径上,几个打扮华贵的少女走来,她们边走边聊天,并未注意到亭子里的褚映玉。
“哎,七皇子今天也来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有人看到七皇子的车驾呢。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他和褚二姑娘有婚约,将来他们成亲后,靖国公府也算是七皇子的外家……”
“我还没见过七皇子呢,听说七皇子长得很好看,是不是?”询问的姑娘满脸好奇之色。
“唔,确实是个极为俊俏的郎君。”
“那就可惜了……”
“……”
几个少女以为周围没有人,脸上的可惜之色并未遮掩。
自从七皇子被召回京,因圣人的看重,以及七皇子手握兵权,京里注意他的人不少,众人聚在一起时,总免不了提他几句。
特别是那些还未出阁的怀春少女,但凡见过七皇子本尊的,每每被他的清隽的容貌和出众的仪态所吸引,又想到他有重言之症,可惜之色溢于言表。
褚映玉默默地听着,暗忖七皇子确实长得极为好看,是皇子中最出众的,甚至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美男子。
大概是上天是公平的罢,给他尊贵的身份、俊美的容貌和令人瞩目的本领,偏偏要夺去他的声音,就像无瑕的美玉上的裂痕,令人喟叹。
几人终于走到亭子,见到坐在那里的褚映玉,瞬间噤声。
她们的脸色有些不自在,褚映玉可是七皇子的未婚妻褚惜玉的长姐,就像在当事人面前说人家的坏话,难免会尴尬。
几人忍着尴尬打了声招呼。
褚映玉朝她们微微颔首。
彼此尬聊几句,那几个姑娘赶紧离开,直到走远后,方才小声道:“我们刚才说的话,她不会告诉褚惜玉吧?”
褚惜玉知道了,那不就代表七皇子也会知道?毕竟他们是未婚夫妻,算是一体的。
“她刚才看着挺淡定的,应该不会说吧?”
“其、其实咱们也没说什么啊,她就算告诉也没什么。”
“……”
几人说了几句,彼此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以后说话还是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免得被当事人听到,多尴尬啊。
褚映玉压根儿就没将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
这辈子她不想再替嫁,不替嫁的话,七皇子便和她没关系。
当然,她心里也是有几分惆怅的,成为皇子妃还是有诸多好处的,不说皇家媳妇的尊贵,夫荣妻贵,无人敢随便欺辱,就是有花不完的银子这点,还是挺令人心动的。
可是想到上辈子的惨死,想到有人说她恬不知耻地抢了妹妹的婚事,她又觉得还是算了。
既然不再替嫁,那便得考虑将来的出路,和孟瑜山的婚事,只怕是避不开。
虽然她不想再替嫁给七皇子,但她其实也不怎么想嫁孟瑜山的。
她很清楚,舅母齐氏心目中的儿媳妇人选并不是她,而是舅母娘家的侄女——忠勇伯府的齐润怡。
舅母会这么选的原因很简单,其一是自己娘家的侄女比她这个不喜欢的小姑子的女儿更让她亲近,其二是齐润怡是忠勇伯的嫡长女,嫁妆丰厚。
孟瑜山是嫡次子,不能继承国公府,那就给他找个嫁妆丰厚又得力的妻子,将来能帮衬他。
褚映玉虽然是长平侯府的嫡长女,但齐氏哪不知道,长平侯夫妻俩压根儿就不喜这长女,更喜欢的是小女儿,将来她出嫁时,肯定也没有多少嫁妆的。
褚映玉知道人都是现实的,并未太在意。
如果可以,她更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嫁人其实也没那么好。
这是她上辈子成亲后便悟出来的道理。
正当褚映玉低眉沉思时,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褚姑娘。”
褚映玉下意识地抬头,见到亭外站着的侍女时,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下,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是苏媃。
她非常熟悉苏媃,上辈子她嫁给七皇子后,苏媃一直贴身伺候她。
苏媃曾经是坤宁宫的宫女,在七皇子出宫建府后,皇后将她指派去伺候七皇子,是个非常能干的,能文能武,上辈子苏媃便帮了她不少。
但是……
褚映玉一直以为,这辈子自己若是不替嫁,不会再和苏媃他们打交道,突然间见她出现在这里,自然有些惊吓。
想起刚才那几个姑娘说七皇子也来了,苏媃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
只是她突然叫自己,褚映玉心里难免有些警惕。
苏媃面带微笑,开口道:“褚姑娘,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褚映玉心里并不平静,面上不显,温声道:“多谢苏姑娘关心,好多了。”
苏媃眼神微晃,笑道:“褚姑娘知道我?”
她随七皇子回京的时间并不长,京城里知道她的人不多,更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褚映玉心中又是一跳,依然是一副娴静文雅的模样。
她轻声道:“我听妹妹说过,苏姑娘是七殿下身边伺候的人。”
苏媃微微颔首,并未纠缠这话题,说道:“奴婢有事找褚姑娘,不知道褚姑娘能否随奴婢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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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苏媃的话,褚映玉心里升起一种古怪感。
她并不觉得苏媃能有什么事找自己,不是她贬低自己,而是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姑娘,没什么值得让人另眼相看的本事,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当然,目前的自己也不应该和七皇子及他身边的人有什么牵扯才对。
褚映玉算是了解苏媃的,正是因为了解,她在苏媃面前不敢露出什么破绽。
她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有些犹豫地问:“这……不知道苏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苏媃哪里看不出她担忧什么。
既然褚姑娘知道自己,那应该也知道自己是七皇子身边伺候的人,继而明白,找她有事的是自己身后的主人——七皇子。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聪明人都懂的。
不过,目前七皇子在世人眼里,与褚惜玉有婚约,褚映玉作为七皇子未来的妻姐,确实不宜在私底下与他接触,以免落人口实。
苏媃心里也是挺无奈的。
七皇子对太后给他定下的未婚妻并不热络,甚至在几天前,还是可有可无。
按他的性子,赐婚圣旨未下,就算靖国公是褚二姑娘的外祖父,他也是懒得来凑什么热闹。
他今天来这里,完全就是为了见一见长平侯府家的大姑娘,名义上的未婚妻的姐姐。
至于他见了人家姑娘后要做什么,就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该揣度的。
苏媃神色未变,温温柔柔地道:“能否请褚姑娘走一趟?”
褚映玉很果断地拒绝了。
她客客气气地说:“抱歉啊,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我还要等我的丫鬟过来,若是苏姑娘不在意,有什么事可以在这里说的。”
反正她是不可能私底下去见七皇子的,既然这辈子决定不再替嫁,那就不要太去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人。
听到这话,苏媃心里越发的无奈。
她很清楚,褚映玉应该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但她摆明着装糊涂,而她也不能直白地和她说,七皇子想见她吧?
想到主子这几天古怪的态度,可能这位才是未来的七皇子妃,他们这些伺候主子的哪里敢不敬,更不用说强迫她过去。
最后苏媃无奈地离开。
这大概是她跟在七皇子身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略有些那啥。
苏媃来到假山附近的一座清幽的阁楼,朝负手站在窗前的男人道:“主子,褚姑娘……拒绝了。”
候在一旁的宁福儿面露讶然之色。
褚姑娘拒绝来见他们主子?
七皇子背对着他们,并未作声。
宁福儿看了看他,作为一个贴心的下属,主动询问:“为何拒绝?”
苏媃犹豫了下,委婉地说道:“大概是殿下现在名义上的未婚妻是褚二姑娘罢,褚姑娘应是担心会落人口实。”
宁福儿想到现下众人都将褚惜玉当成未来的七皇子妃看待,觉得确实如此。
只有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才知道,七皇子妃是哪一个,最终的决定权是七皇子本人,就算是圣人也没办法径自作主。
圣人也是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什么德行,且对他怜惜居多,像挑选皇子妃这种事,他更愿意迁就七皇子的意愿,不会强迫他。
宁福儿又看了眼主子,迟疑了下,“要不,你再去请一请,你好歹救过她,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这点小事她应该愿意的吧?”
他给苏媃使眼色,让她去挟恩图报,就不信对方不来。
苏媃嘴角微抽,直接无视他。
目送苏媃离开,褚映玉提起的心总算落下来。
秋风拂过树梢头,花木簌簌而动,她拢紧身上的披风,突然觉得有些冷。
褚映玉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安。
前世的这个时候,七皇子有来靖国公府吗?
她并不清楚,从小到大,她被长辈们忽略,被同龄人所不喜,除了姚桃外,身边竟无一个亲密友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单调沉闷的生活,日子过得平静而压抑,消息自然是不灵通的。
前世时,并没有苏媃找她这事。
苏媃为何突然找她呢?
这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情况让她耿耿于怀,无法安心。
苏媃离开后不久,寄春提着一个食盒过来。
食盒里有点心和茶水,不过这一路走来,茶水已经凉了,点心是咸口的,倒是没什么。
褚映玉抿了一口茶后就将之放下,拈着一块点心慢吞吞地吃,仍在思索着苏媃异常的举动。
寄春在一旁唠唠叨叨地说着话,“……今天来靖国公府的人很多,厨房那边挺忙乱的,没办法找到沏好的热茶,小姐您若是不喜欢,就先放着,等会儿咱们去前面的水榭,那里有很多贵客,应该备有热茶……”
她说了许多,见小姐一直不作声,神思不属,有些担心。
“小姐,您怎么啦?”
褚映玉回过神,吃了两块点心便不再吃,反而因为口干,端起茶便要喝。
“小姐,别喝啦。”寄春摸了摸茶壶,“这茶冷了,对您的身体不好。”
褚映玉顺从地放下,站起身道:“咱们去水榭那边罢。”
她有些担心苏媃会去而复返,决定还是先去人多的地方待着。
主仆俩来到水榭那边,远远的便看到一群贵女在附近赏花游玩。
虽然已是深秋,不过园子里仍有很多开得极妍的花,这些花都是种在花盆里,放到温室里精心照料,让它们能一年四季开放。
一盆盆花有序地摆放着,或者搭在架子上,形成一片花墙,花团簇锦,娇艳明媚,驱散了深秋的萧瑟。
褚映玉走进水榭,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她素来是个安静又低调的,从不去出风头,要不是因为与孟瑜山的婚事,只怕众人对她更是没印象。
寄春向附近伺候的丫鬟要了盏热茶,端过来给她。
褚映玉捧着茶,慢慢地喝着。
刚喝了口,就听到一道娇俏的声音说:“明惠郡主来啦!”
褚映玉抬头,看到一群贵女簇拥着高挑明艳的少女朝水榭而来,周围的人都笑语宴宴地迎过去。
明惠郡主宛若众星拱月一般走进水榭。
刚进来,她的目光就落到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喝茶的褚映玉身上。
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擅长察颜观色的,发现明惠郡主的目光,她们纷纷转头看过去,也看到了褚映玉。
顿时,不少人心中了然。
明惠郡主朝褚映玉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褚映玉将茶盏放下,起身朝她行礼,“见过郡主!”
她的礼很规矩,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有一种极致的雅韵,让人觉得这是一种美好之极的事,仿佛看她行礼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周围的少女们晓是觉得褚映玉是个沉闷的木头美人,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规矩和仪态极好,挑不出一丝毛病。
这褚映玉身上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优点了。
“褚映玉,听说你落水后就病了,你的身体好了吗?”明惠郡主很直接地问。
褚映玉轻声道:“多谢郡主关心,已经好了。”
哪知明惠郡主嗤了一声,不客气地说:“我可不是关心你,要不是你在我的赏菊宴落水,我可不会多看你一眼……啧,真是扫兴。”
褚映玉垂着眼,没有作声。
看她仍是安安静静的,明惠郡主觉得很无趣,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神色,说道:“哎,褚映玉,你可知当日救你的人是谁?”
褚映玉总算有些反应,抬眸看她。
一看她这模样,明惠郡主就知道她是不清楚的,顿时乐了,笑眯眯地说:“是我七叔身边的宫女苏媃。”
褚映玉愣住了。
当日落水时,她因为刚重生,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回去后更是发起高烧,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谁救了她。
后来她倒是问过寄春,但寄春并不知道苏媃的身份,只说是一个侍女救她。
至于其他人,也没谁特地提救她的人是七皇子身边的侍女,因为没必要。
于是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安王府的下人救她,没想到会是苏媃。
上辈子她可没有在安王府里落水,也没有苏媃救她之事。这辈子会落水,应该是当时她恰巧重生时,神智混沌,没有防备,才会被人趁乱推下水。
褚映玉心里深吸口气。
她突然又不确定刚才苏媃过来是七皇子的意思,还是苏媃找自己真有事?
明惠郡主见她难得变脸,还有些高兴,没什么诚意地说:“你也别多想,苏媃会救你,估计是因为你是惜玉的姐姐。”
这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苏媃是看在褚惜玉这位未来的七皇子妃的面子上,才会去救她。
七皇子身边的人能是普通的下人吗?
苏媃可是皇后派到七皇子身边伺候的,代表的是七皇子,说句不客气的,在众人眼里,苏媃的份量可比褚映玉大多了。
不少人看向明惠郡主,觉得她有些咄咄逼人。
明着给人解释,实则暗讽褚映玉,说她连个下人都不如。
不过明惠郡主是安王的嫡女,是圣人第一个孙女,盛气凌人是正常的,大伙儿也不敢说什么。
褚映玉默默地听着,仍是没作声。
看她一副闷葫芦的模样,明惠郡主顿觉无趣,转身离开水榭。
其他人也跟着她离开,哗啦啦地走出去,人瞬间就少了大半,连水榭这边都变得清静起来。
褚映玉垂首看着手中的茶盏,像木头一样坐在那里。
留在水榭里的人都在看她,隐隐带着几分好奇。
有不了解情况的官家小姐小声地问身边的人:“明惠郡主好像特别关心褚家的大姑娘,是吗?”
被问的贵女显然是明白情况的,看了看褚映玉那张如出水芙蓉般明净秀美的脸,用极小的声音说:“听说明惠郡主心仪孟二公子,孟二公子和褚大姑娘有婚约……”
闻言,那姑娘明白了。
怪不得明惠郡主的态度会这么奇怪,大伙儿也不怎么搭理褚映玉。
比起褚映玉,众人更畏惧明惠郡主的身份,自然都愿意顺着她,忽略褚映玉,不主动和她说话往来。
不久后,又有几个衣着富贵鲜妍的少女过来。
其中一个少女的目光往水榭一瞧,笑道:“哎呀,原来映玉姐姐在这里呢。”
褚映玉抬头看过去,发现过来的是妹妹褚惜玉、表妹孟月盈,以及忠勇伯府的大姑娘齐润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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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润怡是个苹果脸的姑娘。
见到褚映玉时,她笑盈盈地拉着孟月盈和褚惜玉过去,眼带好奇地看她,“映玉姐姐,先前怎地不见你,害我们一阵好找!”
褚映玉抿嘴一笑,笑容轻浅。
她温声细语地说:“我在亭子那边坐呢,那边安静。”
齐润怡恍然,“对了,我都忘记映玉姐姐喜静,不像咱们这般闹腾,怪不得你都不爱和我们一起玩呢。”
褚映玉笑了笑。
褚惜玉和孟月盈坐下来,接过丫鬟呈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长姐确实喜静。”褚惜玉笑盈盈地说,“她素来不爱吵闹,就算是在家里时,除了给爹娘请安外,其他时候不是在学规矩,就是在自己院儿里看书写字。”
孟月盈撇嘴,“这也太无趣了,要是我可受不住。”
时下贵女的闺中生活非常丰富,赏花诗会千金宴,闲暇时还可以邀请三两好友聚会,或去郊外踏青,或去庄子游玩,骑马打猎,马球冰嬉水戏皆不少。
齐润怡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实在无趣得紧。”
褚惜玉笑道:“虽是无趣,但我长姐喜欢啊。”
随着这话落,不少人都看向褚映玉,褚映玉面上的笑容不变,仍是轻轻的、浅浅的,贞静柔和,娴静雅然。
这么看着,倒是美得像幅画,木头就木头点,确实是个美人。
三人很快就聊起了其他,褚映玉坐在那里,仿佛安静地倾听。
直到齐润怡突然问她:“映玉姐姐,听说等瑜表哥回来,你们的婚事就要提上议程了,是吗?”
这话又引来不少意味不明的目光,纷纷落到褚映玉身上。
晓是这种事上辈子经历过不少,褚映玉心里还是慢慢地涌起一股不耐烦。
这齐润怡其实没什么坏心思,或者说她没有使坏的天赋,人是挺单纯的,只是这种单纯的人容易受周围的人影响,有时候说话总是不看场合。
褚惜玉和孟月盈都没作声,两人低头喝着茶。
褚映玉道:“这要看长辈的安排。”
齐润怡哦了一声,笑道:“我也有两年没见瑜表哥,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哎呀,听说瑜表哥当年会离开,是因为你……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你吧,映玉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仪态优雅,瑜表哥要有多瞎,才会看不上啊?”
褚映玉:“……”
众人:“……”这齐姑娘是傻子吧?
褚惜玉终于开口:“润怡,你这话不对啦,长姐和瑜表哥的婚事是长辈定的,瑜表哥是个孝顺的,肯定不会嫌弃长姐的……月盈,是不是这样?”
所以,孟瑜山是因为孝顺,才不得不接受褚映玉这未婚妻?
这孟瑜山好像挺可怜的。
在场的少女年纪都不大,大多数还未定亲,少女情怀总是诗,正是对未来的夫婿充满憧憬的时候,甚至觉得若是不能和喜欢的人相守,比死了还难受。
孟月盈懒洋洋地说:“这我可不知道了,我有两年没和二哥见面,二哥每次寄信回来时,信上能说的也少,我哪知道他咋样的?”
她瞥了褚映玉一眼,见她依然不怒不恙,再次撇嘴。
真是个木头美人,怨不得二哥不喜欢呢,要是褚映玉能像褚惜玉这么活泼讨喜,她娘也不至于会嫌弃。
孟月盈和褚惜玉同龄,两人玩得好,趣味相投,自然更喜欢褚惜玉这玩伴。
在她眼里,褚映玉不过比她们年长两岁,却像多长了十岁般,沉闷木讷,不仅玩不到一块儿,而且说话也无趣,要不是她是姑母的女儿,她都不爱搭理她。
要是她成了自己嫂子,她都为自己二哥可怜起来。
褚映玉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敛去。
可能是上辈子死过一回,也可能是当过皇子妃,让她的脾气见涨。
上辈子当她是皇子妃时,孟月盈等人可不是这种嘴脸,那副毕恭毕敬、被她骂了也只能忍着泪行礼的模样,可谓是记忆犹新。
她霍地站了起来。
瞬间,不少人都看过来,眼里带着惊讶。
褚惜玉和孟月盈也是怔了怔,疑惑地看她。
褚映玉站起后,心里涌起的那股子戾气又缓缓地压下来。
她现在不是皇子妃,拿什么去和人家公侯府里备受宠爱的贵女叫板?就算她是在理的一方,但结果可想而知,母亲不会觉得她受了委屈,只会认为她性子暴躁,容不得人,让她回去关禁闭、跪祠堂、抄佛经,磨磨性子。
这一天一天的磨,便磨成了这般。
当人无势时,只能示之以弱,示弱是唯一能自保的方式。
也是唯一能让她活得不那么卑微的方式。
非常可悲的现实,却是她从小就明白的道理,纵使有气也只能忍着,纵使悲怆也要退步。
褚映玉沉着脸走出水榭。
在她站起身时,水榭突然变得静悄悄的,直到她离开,仍是无人出声,连褚惜玉三人也是安安静静的。
好半晌,齐润怡嘀咕道:“好奇怪啊,我怎么觉得,映玉姐姐刚才好有气势。”
明明看着是个贞静柔顺的女子,按她娘的说法,长平侯府的褚大姑娘的规矩是最好的,性子也是最柔和庄重的,其实是很多主母心目中的媳妇人选,是最好拿捏的那种。
可不是那种沉着脸就能让人噤声的。
孟月盈没说话,心里也有些嘀咕。
刚才褚映玉离开时,那股子气势确实挺慑人的,和她平时的模样不相符。
这还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无趣又软弱的褚映玉吗?
褚惜玉的目光微闪,翘起的嘴角渐渐地拉直。
走出水榭后,褚映玉快步地朝着人少的地方走,披风下摆在秋风中掀了起来。
寄春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忍住眼里浮现的泪意,这种事发生太多了,她实在不明白,像小姐这么好的人,为何大家都不喜欢她,都孤立她、打压她呢?
穿过一条幽静的回廊,看到前方堆叠的假山时,褚映玉的脚步渐渐地慢下来。
她对国公府同样很熟悉,母亲静安郡主经常带他们过来作客,府里哪里清净无人,其实她都是知道的。
假山这一带十分偏僻,层层叠叠的假山是屏障,用来躲清净极为方便,也是她来国公府后常去的地方。
褚映玉沿着假山周围的石阶走。
假山附近有一个阁楼,那里是用来观景之地,不仅视野好,同时也隐蔽,就是有些简陋,寻常时没多少人过来。
寄春跟在她身后,轻声提醒:“小姐,等会儿要开席了,咱们要赶回去。”
她知道小姐心里难受,只要一难受,她就喜欢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慢慢地消化那些负面的情绪。
褚映玉轻轻地嗯一声。
她提着裙摆,踏上阶梯,朝着阁楼而去。
登上阁楼,褚映玉随意地抬头,却不想阁楼里居然有人,待她看清楚里头的人时,顿时愣住了。
苏媃和宁福儿肃手站在角落里,和她的目光对上,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要不是他们一直跟着主子,都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将褚姑娘弄过来。
哎哟,这可真是缘份。
褚映玉的神色是懵的,又有些木然。
她的目光不由落到前方窗前的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神色有些恍惚。
上辈子在她死前,她和他已有好几个月未见,这并不奇怪,自从她和他成婚后,他在府里的时间并不多,夫妻俩聚少离多。
原本以为这辈子各归各位,两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乍然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