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礼数周全,行完礼后,默默地退到长平侯身后。
被陆玄愔盯着的长平侯只觉得尴尬无比,虽然女婿还是那个女婿,但称呼却变了,不再是二女婿,而是大女婿。
陆玄愔盯着长平侯,只能看到站在长平侯身后少女的头顶,她低垂着脸,无人看清楚她脸上的神色。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失望,没有说什么,策马离开。
目送七皇子带着侍卫离开,长平侯总算松了口气。
他转身看向长女,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神色有些复杂,问道:“你怎会和七皇子一起?”
褚映玉看他一眼,平静地道:“半路遇到的。”
“真的?”
褚映玉不想说这些,转移话题,“听说母亲生病了,她的身体怎么样?”
长平侯脸上露出愁容,“不太好,你娘这次病得很重……”
他的脸色憔悴,不复以往的光鲜亮丽,一看便知道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褚映玉道:“我去看看母亲。”
长平侯迟疑了下,便点头,和她一起朝正院走去。
许是最近发生太多事,长平侯府笼罩着一片愁云,下人都是愁眉苦脸,走路时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父女俩走在寂静的回廊中,有风雪从外面吹来。
褚映玉问道:“听张总管说,惜玉和瑾玉都受了伤……”
闻言,长平侯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含糊地说:“他们伤得不重,养段时间就好。就是你母亲的病比较严重,你等会儿看到她,好好地和她说说话……”
褚映玉看他一眼,嘴里应下了。
来到正院,进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
屋子里烧了地龙,门和窗都掩得严严实实的,整个房间都是药味和薰香味,像是在发酵的某种气体,那味道薰得褚映玉有些想吐。
长平侯带着褚映玉进去,朝里头说道:“阿蓉,映玉回来了。”
褚映玉抬眼望去,看到母亲——孟蓉坐在床上,靠着一个松墨引枕,正低低地咳嗽着。
听到声音,她猛地看过来。
孟蓉的目光穿过长平侯,落在褚映玉身上,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可能是生着病,她的脸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头发披散,脸色苍白,那双紧盯着人的眼睛里泛着血丝。
这副模样实在瘆人,让人有些恐惧。
长平侯忍不住叫道:“阿蓉?”
孟蓉仍是盯着褚映玉,冷笑道:“现在你高兴了吧?”
褚映玉站在床前一丈之外,说道:“母亲,您说什么?女儿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孟蓉觉得好笑,“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勾搭上七皇子,居然让圣人给你和七皇子赐婚,但是你休想……”
“阿蓉!”长平侯喝了一声。
孟蓉闭上嘴,不过仍是盯着褚映玉,冷笑连连。
这模样,哪里像是对亲生女儿?说是对仇人都不为过。
室内伺候的丫鬟婆子默默地低下头,噤若寒蝉。
褚映玉仔细地打量床上的母亲,悠悠地说:“看来母亲的身体看着还很健朗,这样女儿便放心了。”
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很柔软,落在孟蓉眼里,却是对她赤裸裸的嘲弄。
她差点气疯,挣扎着就要起身,“你这个……”
“阿蓉!”长平侯按住她,急声道,“你要做什么?映玉难得回来,她明儿还要进宫去谢恩呢!”
这话也是在提醒孟蓉,长女现在是圣人钦点的未来七皇子妃,是皇家的媳妇。
孟蓉神色一滞,无力地倒在松墨引枕上,然后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像是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屋子里一阵忙乱。
褚映玉静静地看了会儿,说道:“既然母亲的身体不适,女儿便不打扰您歇息,您好生养病。”
说着便拢紧身上的斗篷,转身离开。
当她走出门时,仍能听到身后传来咳嗽声,以及含糊的怒吼,蕴着浓浓的不甘和恨意。
第30章 谢恩
这次褚映玉回来, 秋藜院已经烧好地龙,也准备好洗漱的热水, 还有热腾腾的祛寒汤药及精致可口的饭菜。
和上次回来时截然不同。
秋藜院里的下人们虽然忙乱,却没有丝毫的抱怨,恭顺地伺候着归来的主子。
真的很不一样了。
寄春清楚地意识到这点,从回府到现在,沿途遇到的丫鬟婆子和小厮恭敬谄媚的神态都是以往所没有的。
这样的恭敬和谄媚,一般都是对着二小姐和世子。
喝了袪寒的汤药,用过晚膳, 洗去一身寒气,褚映玉将自己缩在被窝里。
被窝里十分暖和,放了汤婆子, 被褥还薰了香,散发清雅淡然的香气, 这香气有助于睡眠,让褚映玉很快便感觉到些许睡意。
乐嬷嬷进来,忐忑中又带着讨好地问:“小姐, 您今儿坐了大半天的马车, 想必身子骨定然累了, 可要奴婢为您推拿一番, 如此也能睡得更好?”
说起来,乐嬷嬷有一手极好的按跷之术,可惜褚映玉很少能享受。
褚映玉看她一眼,恹恹地道:“不用。”
待乐嬷嬷失望地离开, 寄春叹道:“小姐,应该让乐嬷嬷给您推拿,明儿您还要进宫谢恩, 今晚若是没歇息好,会没精神。”
褚映玉不语,闭上眼睛。
见状,寄春也不好再说什么,为她掖好被褥后,放下帐幔,以免夜风灌进去。
寄春悄无声息地退出内室,来到外间,便见乐嬷嬷和寄冬还在。
“小姐要歇息了,你们走罢。”寄春朝她们说。
寄冬和乐嬷嬷不敢打扰小姐歇息,将她拉到隔壁,小声地说:“寄春啊,小姐最近是不是总是没歇息好?”
寄春看向询问的乐嬷嬷,暗忖要不然为何世人总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虽然夫人不待见小姐,但也未曾在衣食住行方面苛待什么,这种事容易落人口实,以夫人的聪明是不会做的。
是以秋藜院里伺候的下人不算少,可真心的没几个。
寄春向来是不放心这些人的,给小姐守夜这种事都是由自己来。
这些人也乐得轻松,并不和她争着守夜,以往也从来不关心屋子里的小姐如何。
只是虽不关心,但褚映玉的状态摆在那里,乐嬷嬷只需观察几日,便明白小姐夜里定然歇息不好。
这也是乐嬷嬷刚才主动提出给小姐推拿一番,让她夜间能睡个好觉,如此小姐心情好的话,是不是看在自己尚且有用的份上,宽恕她几分?
寄春不接她的话,只道:“天气冷了,小姐有些畏寒,睡不好是正常的。”
乐嬷嬷和寄冬仍是不死心,拉着她说话,想从寄春这儿入手,不说别的,至少让小姐别真的恶了她们,日后翻她们的旧账。
就算翻旧账,也别对她们处置得太狠。
寄春看两人讨好自己的嘴脸,只觉得一阵快意。
但她并没有被这股快意冲昏头脑,对她们的明示暗示并没有许诺什么,她可不觉得在小姐落魄时,一直不曾真心待小姐的人,会突然间醒悟过来。
不过是看到小姐被赐婚七皇子,有利可图,才会巴上来。
这样的人,没有忠诚可言,她如何敢信?
翌日,褚映玉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梳妆打扮时,便听说宫里派了马车过来接她。
长平侯府所有人都惊住了。
像这种进宫谢恩之事,宫里很少会主动派马车过来接,一般会派马车的,无不是身份贵重,或者极得圣心之人。
长平侯亲自接待宫中来人,看到来的是坤宁宫的总管太监方德中后,顿时明白了,这是皇后派过来的。
也不知道皇后这是做给世人看的,让世人知晓她很满意褚映玉这个儿媳妇,为七皇子作脸,还是她真的喜欢。
长平侯猜不到,不敢得罪对方,亲自陪着方德中说话,让下人给他奉茶。
莫说现在,就是以前长平侯还未被降职前,面对坤宁宫的大总管时,他也要恭恭敬敬的,不敢得罪。
皇后就算避居坤宁宫养病,在宫里没什么存在感,但她也是中宫皇后,只要她一天是皇后,就无人敢怠慢。
方德中笑眯眯的模样,给人一副很好说话的错觉。
他喝了茶,笑着问道:“听说长平侯夫人生病了,皇后娘娘很是关心,不知现下她的身体如何?”
长平侯尴尬地笑,“有劳皇后娘娘关心,内子只是感染风寒,不算什么大病……”
“是吗?那就好。”方德中笑呵呵地说,“皇后娘娘听闻这事,还以为是因为侯夫人被禠夺了郡主封号,是不是心里对圣人、太后娘娘怀有怨气呢?”
这话长平侯如何敢接,涨红了脸,讷讷地直道不是。
圣人可以一怒之下禠夺孟蓉的郡主封号,但你们这些作臣子的却不能对他怀有怨恨之心。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道理谁都懂。
方德中这话简直是诛心,长平侯难堪之极。
幸亏孟蓉因病无法出来见客,否则听到这话,只怕一口血都要喷出来。
长平侯心知皇后这是迁怒他们,仍气恨小女儿做出的事,她派方德中过来接人,分明就是为了打他们的脸,让他们难堪。
长平侯怕方德中又说什么锥心的话,赶紧朝一旁候着的下人道:“大小姐怎么还不来?你们过去看看。”
正在喝茶的方德中道:“不急,皇后娘娘说了,这天儿冷,让褚大姑娘慢慢来,弄得妥贴了再出门。”
长平侯又是讪讪的,心里惊疑不定,不明白皇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后今天派方德中过来接人,不是特地来羞辱他们的?居然真的只是为了接长女入宫?
皇后此举,分明就是为了抬举褚映玉。
原本长平侯还想着,圣人给长女和七皇子赐婚,应该是太后在其中使了力,皇后就算不喜,也要憋着。
可这会儿,看到皇后的举动,长平侯又不确定皇后是否真不喜。
谁不知道太后当年能坐稳中宫皇后的位置,是庆阳大长公主多方襄助,就连圣人都承了庆阳大长公主的恩惠。
太后一直念着庆阳大长公主的恩,对庆阳大长公主的一双儿女也极为宽容。靖国公世子孟玉珂就不用说了,孟蓉这些年得太后看重,在这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得意人,风光无限。
若不是还有庆阳大长公主的遗泽,出了这样的事,可不仅是降职、禠夺郡主封号这么简单,只怕一家子都要被贬为庶民。
在长平侯满心忐忑地猜测时,梳妆打扮好的褚映玉终于到来。
见到褚映玉,方德中马上站起身,脸上堆着讨喜的笑容,说道:“褚大姑娘来啦,快请上车,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盼着您进宫呢。”
这话也点明宫里的太后和皇后的态度。
她们居然是真的很喜爱褚映玉这位未来的七皇子妃,并不是做戏给世人看的,否则方德中也不必如此讨好。
长平侯惊骇不已。
褚映玉神色未变,朝方德中福了福身,“劳烦方总管久等了。”
“没有,没有。”方德中笑眯眯地说,“时间还早,褚大姑娘也无需太急,皇后娘娘可是交待过咱家,要照顾好褚大姑娘的。”
褚映玉朝他笑了笑,拜别长平侯,扶着丫鬟的手登上马车。
长平侯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去,直到消失在冬日萧瑟的长街尽头,一时间心头各种滋味难言。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府。
刚进门,他就听说妻子吐血了。
长平侯大惊,焦急地问:“怎会吐血?”
前来禀报的丫鬟犹豫片刻,小声地说:“先前夫人听说宫里来了人接大小姐进宫,便问情况,后来夫人就吐血了……”
闻言,长平侯顿时明白,只怕夫人是听到方德中说的那番羞辱的话,气到了。
孟蓉素来是个好强的,这些年因太后看重之故,过得顺风顺水,很久未被人如此羞辱,如何受得住?
是以听到丫鬟转述方德中那席话,可不就是心肝脾肺都难受得要死,气急攻心便吐血了。
褚映玉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
因今日是她进宫谢恩,宫里特地派人过来接她,是以她没有带丫鬟。
车轮辗过青石板路,声音哒哒,似是一曲极有节奏的调子,她的思绪渐渐地有些混乱,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上辈子,她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
“褚大姑娘,到了。”
车窗外响起方德中的声音,褚映玉回过神,整了整斗篷,扶着宫女的手下车。
下了车后,有轿子等候在那里,褚映玉坐上轿子朝慈宁宫而去。
冬日万物萧条,因今儿雪停了,皇宫难得热闹几分,特别是慈宁宫这边,宫门前有不少宫人正在捕麻雀。
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振翅飞向天空时,像一片灰扑扑的影子。
褚映玉多看几眼,便下了轿子,跟着引路的宫人进入慈宁宫。
慈宁宫的正殿里的人不少,不仅皇后在此,还有各宫的嫔妃,以及宗室的太妃、亲王妃等。
这阵容非常大。
褚映玉敛容上前,按照先前宫人教的规矩,跪拜谢恩。
一跪一拜,浑然天成,雅韵美极,端的是赏心悦目。
那些特地来看热闹的嫔妃都有些惊讶,宗室的几位亲王妃、太妃也满脸讶然,皇后含笑不语,只有座上的太后惊喜不已。
“哎哟,这孩子的礼仪真好,看着就让人欢喜。”
太后是真的高兴,她对褚映玉没什么印象,因为以前的静安郡主很少带长女进宫,这还是太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她。
看完后,她发现褚映玉比她预期中的好太多,简直就是个惊喜。
等褚映玉谢完恩,太后马上说:“孩子,你过来,让哀家瞧瞧。”
褚映玉抬起头,并未拘束,缓步上前。
她嘴角含着一抹笑,气质恬然温婉,眉目清雅如画,纵是神态有些清冷,亦是雅然,如亭亭玉立的水中芙蕖。
太后端详片刻,欣喜地说:“不愧是庆阳的外孙女,长得真好看。”
褚映玉抿嘴笑着,“多谢太后娘娘夸奖,其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才好看。”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没有初次进宫拜见贵人时的拘束和畏缩,那股气定神闲的从容姿态,令人眼前一亮。
不说那些原本抱着看好戏心态的嫔妃,就是事不关己的宗室王妃们,都挑不出毛病。
以前便听说褚家的大姑娘规矩极好,原本还以为是夸大的,为捧着静安郡主,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将礼数做得如此完美,却不是那种匠气十足,而是极具灵气。
更不用说这份从容的气度,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以前经常入宫,时常面对宫中的贵人呢。
可她们都清楚,这褚大姑娘以前很少进宫,都在府里学规矩,哪里有机会见宫里的贵人?
难不成她们都误会静安郡主,她是用心培养这女儿的?
林贵妃心里有些不忿,她今儿是来看皇后热闹的,哪想到这褚大姑娘居然是这般模样的。
就算她昧着良心,也不能说褚大姑娘不好。
分明就是太好了,比原先的褚二姑娘还要好太多,教人一看就觉得,皇后这是挑了个更好的儿媳妇啊。
看太后拉着褚映玉说话,神态亲昵,不少人偷偷瞄着皇后。
皇后坐在那里,含笑看着,眼里显然也是极其喜欢的。
这时,众人听到太后说:“哀家真的喜欢这孩子,看这孩子身上的气度、神韵,真是像极了庆阳年轻时候。当年庆阳也是这般……”
除了那些年轻的宫妃,在场上了年纪的人,都见过庆阳大长公主的。
听太后这么说,众人又仔细盯着褚映玉瞧了瞧,回忆起庆阳大长公主,发现还真是有些像,并不是说长相,而是那气韵神态。
太后不禁伤感起来,“可惜庆阳去得太早……”
眼看她伤心,众人少不得要宽慰一番。
好一会儿,太后的心情恢复过来,她继续说:“其实当年哀家给小七相中的是这孩子,可惜长平侯老夫人先一步给她定了亲,哀家当时真是后悔,怎么就迟了一步呢?”
众人:“……”
太后径自说着:“这孩子像庆阳,哀家第一眼看到就喜欢,觉得她配小七是最好的,你们觉得呢?”
众人能说什么?
当然是附和她啦!
太后这意思很明显,她当年给七皇子相中的姑娘不是褚二姑娘,而是褚大姑娘,因为褚大姑娘像庆阳大长公主。
结果因为褚大姑娘被长平侯老夫人抢先一步定下和孟家的婚约,太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反正褚二姑娘也是庆阳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就将就罢。
现在好啦,褚大姑娘身上的婚约解除了,那许配给七皇子是十分不错的。
至于七皇子曾经和褚二姑娘的婚约,那根本就不算数,太后心目中的七皇子妃一直以来就是褚大姑娘。
所以你们都不要误会了。
太后这一席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她们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今后没有什么褚二姑娘和七皇子曾经有婚约,和七皇子有婚约的一直都是褚大姑娘,太后当年相中的也是褚大姑娘。
众人虽然觉得极度无语,但谁让太后年纪大了,宫里她最大,她们只能附和着。不仅要附和,等出了宫后,她们还要向世人这么解释,务必要将太后的意思表达清楚,将七皇子摘出来。
不得不说,太后重新给七皇子挑了褚家的大姑娘,其实还真是个不错的决定。
要是褚大姑娘不是这样的,世人还可以说太后这是牵强附会,然而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褚映玉这身气度,比褚惜玉实在是好太多。
大户人家挑宗妇,就要挑这样的,才能撑得起事。
这一看就知道,太后是疼七皇子的,所以挑给他的皇子妃也是最好的。
这时就听见端亲王府的太妃笑道:“太后娘娘说得是,臣妾也记得庆阳大长公主,这孩子确实像她,不怪您喜欢。”想到什么,她又笑道,“对了,臣妾记得十年前,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还和您说她像庆阳大长公主呢。”
“十年前?”
太后年纪大了,记忆有些不行。
端亲王太妃道:“好像十年前,这孩子回到京城,静安……长平侯夫人带她进宫拜见您时,臣妾当时也在呢。”
经她这么一提,太后总算想起来了。
不仅她想起,在场的人也想起来。
先前因为圣人给褚家大姑娘和七皇子赐婚,这消息太过轰动,不少人都特地去了解了一番褚大姑娘的事,发现原来她七岁之前,居然是在青州老家长大的。
直到七岁才被接回京城。
太后惊讶地说:“好像是这样,当时静安带她进宫,哀家见到她,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儿,可喜欢了……”
“可不是,臣妾还记得,您当时还问她喜不喜欢七皇子,想让她给七皇子作媳妇呢。”
“是吗?”太后更加吃惊,“哀家真的忘记了。”
时间太过久远,太后哪里还记得十年前发生的一桩小事。
端亲王妃信誓旦旦地点头,“臣妾可是记得很清楚。哪知道过了几天,就听说长平侯府老夫人为褚大姑娘和靖国公府的二公子定下婚约……”
太后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对对对,哀家记起来了,当时哀家还很可惜。”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周围的人都含笑倾听,心里少不得嘀咕。
虽然不知道这是端亲王太妃和太后故意说的,还真有其事,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事不是真的也变成真的。
太后当年就是一眼相中褚家大姑娘,给七皇子定下的也是褚家大姑娘!
就是这样!
第31章 见面
褚映玉安静地坐在那里, 听着太后和端亲王太妃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定下,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原来这辈子她不用替嫁后,事情的发展居然是这样的吗?
褚映玉觉得这走势非常熟悉, 忍不住看向坐在太后身边的皇后, 突然皇后抬头看过来, 朝她微微一笑。
瞬间,她便明白。
原来是皇后出手了。
明白这点,她心头有些晦涩, 又有些紧张。
皇后为何会插手?
难不成是陆玄愔做了什么?
正当她恍惚时,外头有宫人的声音响起。
圣人和七皇子来了。
众人赶紧起身,太后和皇后也由宫人扶着站起, 褚映玉安静地跟在众人身后, 迎接圣人和七皇子。
不久后,便见元康帝和七皇子进来。
元康帝已是知天命的年龄,不过仍是龙精虎猛,精神矍烁,虎步龙行而来,身形高大健硕, 极具威严。
据说元康帝还是皇子时,也曾上过战场,一直坚持锻炼,虽然年纪大了, 但身体看着比年轻人还硬朗。
七皇子陆玄愔跟在他身后。
今日他穿着一袭皇子朝服,腰系祥云纹嵌白玉蹀躞带,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尽显天家皇子的贵气。
最惹人的还是那张清隽如玉的脸, 当他敛去一身凛冽寒气,俊美矜贵,宛若世家精心蕴养出来的贵公子,一举一动,贵气天成。
虽是父子,陆玄愔和元康帝并不像,元康帝的容貌英俊,是方脸,看着威仪无比。
而陆玄愔更多的是遗传了皇后的容貌,五官精致昳丽,又不失男人的英气,如一柄锋利的剑,锋芒毕露。
不过父子俩的身形倒是差不多,都高大英武。
褚映玉跟着众人行礼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到身上。
她微微抬头,和站在元康帝身后的陆玄愔的目光对上,复又低下头,恭谨地立于众人之中。
元康帝扶着太后入座,笑道:“母后这儿倒是热闹。”
“可不是。”太后笑盈盈的,“今儿褚家姑娘进宫谢恩,咱们刚才正说她和小七的婚事呢。”她朝坐在末位的褚映玉招手,“映玉过来。”
元康帝的目光一转,便看到殿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少女,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清雅而端丽。
她缓步上前,恭敬地行礼。
举止从容,礼仪流畅,行止间不失端庄大气。
元康帝有些惊讶,没想到褚家的大姑娘居然是这样的,比想像中要好许多。
他对长平侯府的印象不佳,是以对长平侯府的姑娘也没什么好印象,对于七皇子的婚事,他并不想再往褚家挑儿媳妇,只想给七皇子挑个更好的皇子妃。
但架不住太后和皇后都愿意,只能作罢。
知道褚家大姑娘今日会进宫谢恩,元康帝也想看看未来的七皇子妃是怎么样的,为何皇后和太后都坚持要定下她,便带着儿子过来。
原本他都作好心理准备,或许人还可以,但也就那样。
因为事前已经降低期待值,等看到人时,发现比预期中的好太多,简直可以说是惊喜。
元康帝看了看褚映玉,又询问几句,心里是满意的,点头道:“母后的眼光果然不错。”
太后高兴地笑道:“是罢?哀家也是这么认为的!哀家当年可是先相中这孩子的,可惜长平侯老夫人给她定了亲,不然哀家早就给小七定下了。”
说到这里,她又感慨,要是当年定下的是褚映玉,或许就没有那些糟心事了。
“现在也不迟。”皇后笑盈盈地附和。
端亲王太妃也说道:“可不是,可见这缘姻是天注定的。”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听众人夸褚映玉时,她就高兴,不仅解决了七皇子的婚事,同时也证明自己是个有眼光的,终于不用愧对皇后和七皇子。
元康帝见太后高兴,没说什么,转而道:“既然已经赐婚,那便让钦天监算个好日子,也让玄愔早日成亲。”
太后笑道:“可不是,玄愔的年纪大了,不能再拖下去,他府里也该有个皇子妃管管他了。”
“正是。”皇后附和,“有个皇子妃在,他也不至于总是往外跑。”
宫里身份最贵重的三人说着七皇子的婚事,众人也跟着陪笑,不时看向七皇子和褚映玉。
陆玄愔坐在下首位置,脊背挺直,如松如柏,仪态端方。
坐在他对面的是褚映玉,她的坐姿端庄优雅,双手交叠,听到元康帝几人的话时,似是害羞地垂下头。
皇后到底心疼未来的儿媳妇,捂着嘴笑道:“母后,圣上,你们就别说了,再说这两个孩子都要羞了。”
太后和元康帝看过去,七皇子有没有羞他们不知道,那张脸没什么表情,而且眼睛正在盯着人家姑娘瞧,一看就是上心的。
不过褚映玉这个姑娘家倒是羞了,耳尖都微微发红。
两人不觉一阵好笑。
元康帝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
众人恭送他离开后,太后也让她们都散了,转头对皇后说:“皇后,你带小七和映玉下去罢。”
皇后笑着应下。
接着褚映玉跟着皇后、七皇子一起去了坤宁宫。
出来一趟,皇后的身体显然熬不住,刚回到珅宁宫,便开始咳嗽起来,脸色青白一片,很是吓人。
宫人们忙扶着皇后进殿内,并端来汤药。
陆玄愔转头看向褚映玉,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在她看过来时,说道:“坐着。”
他亲自带她到正殿坐下,然后进内殿去看望皇后。
褚映玉望着他的身影,久久未动,直到翡音过来,将一个手炉放到她手里。
宫人上了热茶和点心,翡音温声细语地道:“褚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
褚映玉紧绷的神经渐渐地和缓下来,朝她点头,端着热茶慢慢地抿着。
其实她对皇宫很熟悉。
不仅熟悉皇宫,也熟悉太后、皇后和后宫的那些嫔妃。
上辈子嫁给七皇子后,虽然有一段时间她确实不被人待见,但后来太后、皇后待她还是不错的,并未迁怒她“厚颜无耻地替嫁”,反而因陆玄愔时常不在府里,会让人接她进宫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