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意转了好几个教室,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倒是让陪同的王唐对许如意又有了新的认知——他以为许如意只会赚钱,没想到这么重视学习啊。
第二天一大早,许如意就跟着土地厅里的张处长去看了地。
这三块都在光明厂附近,一块是最近的,在后门处,就是小一点,张处长跟她说:“可以建15栋楼,如果一栋五层,四个单元的话,可以提供600套住房。”
还有一块隔着一道街,地方就要大多了,“这块如果规划规划的话,可以建40栋楼没问题,还能有篮球场之类的地方。”
第三块则是郊区,那块地附近还都是农田,看起来特别荒凉,张处长说:“这一块以后都会划为住宅用地,你们要是先过来的话,就可以更大一些。”
许如意还是选了第二块,地方足够,离着光明厂近——上下班不痛苦,虽然这会儿的人似乎没有对上班很厌烦的。
更重要的是,离着医院幼儿园和学校都近,这才是生活最方便的地方。
选定了地方,自然就要开建,但许如意觉得自己还没忙活,似乎都给她包办了。
申请手续土地厅那块直接有人负责,人家说的可亲切呢:“办完了通知你们过来,不用操心了。”
建房子需要规划设计吧,南州市直接让设计院的院长跟他们接触,人家院长直接说:“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保证让你们满意!”
甚至建设都不用他们管,南州市直接派了南河重机械厂的建筑工程队过来了,人家说了:“省里的这些家属院,都是由他们建设的,质量好速度快,放心吧,保证让你们住一百年。”
本来这些都是邬汇雍要操心的,现在邬汇雍跟许如意就一句话:“不比不知道啊,这南州和燎原差太远了。”
当然了,厂子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要告诉锅炉厂和木艺厂的职工们的。通知一出,大家都议论纷纷。
像是锅炉厂,早就知道要搬走,所以大家都很淡定,讨论的是什么时候搬走。
倒是木艺厂有点小轰动,毕竟这可是搬家啊。
不少人都看着通知议论:“你说这个搬是怎么搬?让我们都跟过去,可是孩子呢,对象呢。”
这是大问题,孩子得照顾,虽然大部分人双方都是木艺厂的职工,但也有对象在别的单位工作的。
这要是搬走,孩子不要了,对象不管了?
当然,还有别的想法,这么多人怎么住啊,有人问:“不会住大宿舍吧。”
这说的大家都忧心忡忡的,这可不是什么好感觉,有人说:“你看这里,也写着呢,如果不想搬迁,木艺厂原厂还承担着部分的工作,也可以留在原厂。”
但又有担心了,“现在工资这么高,搬走了肯定订单也走了,剩下的就是生产原先的木雕之类的,根本不挣钱,那不是降工资啊。”
木艺厂的工资可是原先的好几倍,谁能舍得啊。
这简直太矛盾了,还是刘大姐笑了,声音嘹亮:“你们就会瞎想,你们不想想,咱们厂长什么时候办过咱们为难的事儿,这工资咱们不讲就提,这福利是发到家里的厨房都满了,这孩子上学补贴,老人看病补贴,哪个是咱们先提出来的,哪个不是厂长先想到的。”
一这么说,大家连忙点头,可不是吗?他们这里面最大的都五十多了,这么多年,可真没待过这么为大家着想的工厂。
要不,产品要得急,根本就不用人催,大家自觉去加班呢。非但加班,还有人下班不肯走,帮着进行质量检验,动不动就来句:“你这椅子有点缝隙啊,这样可不行,砸咱们燎原的牌子!”
也正因为这个,当他们有追订的订单时,许如意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质量得到了认可,是自己做得好。”
他们那个骄傲啊,那会儿就一个感觉,我是木艺厂的一份子,木艺厂就是我的家。
这会儿不过是对于新环境的担忧,才生出了这种疑惑,刘大姐一说,很多人都笑了:“就是,听厂长说吧,厂长肯定会给咱们聊聊的。”
“那肯定得聊聊!”许如意知道今天下通知,可是专门过来的,果不其然,一靠近就听见了大家的议论,这会儿正好是说话的好时机。
她一开口,刘大姐立刻说:“那欢迎厂长给我们说说,大家的疑问就两点,我们搬走,家里人怎么办?我们住在哪里?留在这里,工资奖金一样吗?”
许如意笑着说:“先说第一条,家人分两种,对象和孩子。对象可以办手续转入木艺厂,我们将会根据他之前在单位的职务和特长安排工作。”
“孩子转入光明中小学,我已经打探过了,这是省重点!”
一听这个,顿时就欢呼声一片,要知道,木艺厂的工人一个月可以抵其他厂的工人三四个工资,如今人家说燎原县生活最好的,就是木艺厂和锅炉厂的双职工,“富得流油”!
这居然让他们转进来,而且还考虑职位和技术,这种机会,谁不愿意!
更何况,孩子居然能进省重点中小学!
如今燎原总厂最大的榜样就是许如意,她可是阐释了知识改变命运,短短不到一年,将三个厂子全部救了回来不说,还让大家越过越好!
现在全厂谁不重视教育?就连没文化的爷爷奶奶们,也要说一句:“有文化好咧!”
孩子能进这么好的学校,谁不高兴!
说到这里,很多人都想着,就算是住宿环境不好,他们也去定了。
哪里想到,许如意接着再抛出一枚炸弹:“我刚从省城回来,已经跟土地厅的同志圈定好了我们的家属楼地块,也就是说,我们要建自己的家属楼了!几个月后,厂子搬迁,我们就要住上自己的新房!”
建新房?!
住楼房?!
县里早有几个单位建了家属楼,大家有点亲戚朋友关系的,都是看过,就算没有进去,也在外面瞧过。
干干净净的白墙立面,特别大的窗户,想想住在里面就明亮就透气,谁不喜欢?
燎原厂效益好,大家也猜着肯定是要建的,可没想到,消息来的如此之快,又更加的惊喜!在省城分了房子,那他们岂不是都成了省城人了。
刘大姐都忍不住:“都能分吗?”
许如意笑着说:“一期工程二十栋楼,一栋楼40户,也就是有八百套房子。我跟大家保证,结婚的职工肯定会有一套,单身职工单身时住宿舍,结婚后会分配住房。”
刘大姐直接叫了一句:“我去!”
这几乎带动了所有人,大家都跟着喊:“我去!”“我也去!”
武广进拿着名单找许如意,一边笑的合不拢嘴,一边头疼:“所有人都报名了,没有不愿意去省城的。咱们定谁留守啊,谁都不愿意放弃的。”
许如意笑着说:“那不是有十几个不想动弹,不愿意干活,喜欢磨洋工的吗?新工厂活多,他们适应不了,留下看厂吧。”
能把对象调入燎原厂!孩子能上省重点中小学!每家都能分房!
这三条消息一出,不但是让燎原厂的职工们兴奋了,甚至整个燎原县都轰动起来。
这年头,谁不想去大城市啊。
可对于县里的人来说,去趟肃南市就是难得的出门了,燎原厂居然能全部都搬到省城,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们就没听说过比燎原厂福利更好的地方。
所以,许如意都没想到的是,燎原厂的职工再一次成为了燎原县相亲市场的顶流。
这天她从厂里回家,就瞧见平时比较安静的家属区那叫一个热闹啊,都是些陌生的婶子大娘,闷头往里扎。
不过燎原厂这平房建造的时候并没有按着横平竖直,所以也不太好找,有个面善大娘大概是实在是找不到,扭头一见许如意,眼睛立刻亮了:“姑娘,你知道李大江家怎么走吗?”
许如意当然知道了,就是隔壁王婶子家。
她说:“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大娘立刻笑了:“好好好。”边走,她还边四处看着,忍不住感叹:“你们这燎原厂这个福地啊。”
这话说的许如意一头雾水,大娘立刻就说:“你看看这旧房子,当初燎原厂在县里这些企业里,跟木艺厂是最穷的,但凡结婚找对象,一介绍大家都嫌弃,一家两三间小平房,谁家没两个孩子啊,结婚过来,都没地方住。”
“所以好长时间,厂里都不好找对象呢。”
许如意知道这个,所以当时在广交会上拿回了大订单,张大壮他们接连着结婚,就是因为原先条件太差,找不到合适的。
而且住宿条件差,许如意也知道,他们姐弟三个,至今还住着两间房,里面是书房加姐妹俩的卧室,外面是餐厅客厅加许为民的卧室,就这条件,也算好的了。
这位大娘提的李大江家,就在许如意家隔壁,也是两间平房,可是他家一个闺女两个儿子,现在只能妈妈带着闺女睡,爸爸带着儿子睡。
那天,她还听见王婶子在愁:“孩子大了要结婚这可怎么办呢。”
这位大娘显然很健谈,许如意话不多,她嘴巴就没闲着,“要是原先,可没人托我找燎原厂木艺厂做媒,现在可不一样了,你们那位许厂长太厉害了,听说厂里的职工结婚就分房,还能调进来,这整个县城的闺女小伙子都精神了。”
“我这里就捏了十来个。就这位李大江家,我就是来给他大闺女和大儿子介绍的。”
“他们的初中同学,保证聊得来!”
她说着突然看着许如意,“姑娘,你这岁数没结婚吧。”
供销社大姐的感觉又来了,许如意立刻就想说不需要,结果大娘没给她机会,仔细看看她很遗憾,“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我这手里七八个男孩子,没一个配得上,这做媒啊,不能瞎做,得两边合适。”
“姑娘,大娘给你说,你这样的,就得找条件好的,漂亮的小姑娘太多了,嫁了不好的婆家,天天干活挣钱带孩子累死,漂亮不了几年。找个条件好的,不受罪。”
大娘这是为许如意好,虽然她并不想找,自己也不缺钱,但许如意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她指了指:“这个门就是。”
大娘点头:“行,那可谢谢你了。”随后就砰砰砰敲了门,当然,也眼睁睁地看着许如意进了隔壁。
王婶子自然不认识她,不过一听说她是县里有名做媒的赵大娘,立刻高兴坏了,拉着人就进了屋。
倒是许吉祥挺好奇的,问许如意:“姐,王婶子家怎么这么热闹?”
许如意就说:“介绍对象呢。”
许吉祥立刻就懂了:“是咱们要分房子了吧,我同学都在问,说是分到省城,就成了省城人了。他们都可羡慕呢。姐,”她也挺好奇的,“咱家也分吗?你不是单身吗?会不会就给你个单身宿舍。”
许如意就笑了:“按理是单身宿舍,不过我是全厂唯一一个特殊,所以咱们家也有套房子。”
这事儿许如意根本就没客气,总不能她带着大家致富,到头来带着弟妹睡单身宿舍吧。
再说,她是厂长,她都不要,底下的人就没法分了。
许吉祥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真的,姐,什么样的你知道吗?多大啊!”
许如意笑着说:“你别说还真有。”
设计院刚画了图纸出来,让许如意先看一眼,正好给了她几张户型图,许如意本来就是要给弟妹看的,专门拿了自己那套的图纸,这会儿从包里拿出来:“瞧一瞧吧。”
别说许吉祥了,许为民都凑了过来,就是有点看不懂。许如意就跟他们解释:“这个地方是大门,进来后这边是厨房餐厅,这边客厅,旁边有四间房间,咱们一人一间,还能有间书房。”
“这里是卫生间,外面……”她指了指,“我要的一层,所以有个大院子,到时候可以种种花草什么的。”
许如意就简单一说,他俩就看明白了,“这房子这么大?姐,那不是我都要有自己的房间了。”
许如意点头:“可不是?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你不是有家居店吗,到时候交给你。”
“哎,好!”许吉祥简直兴奋坏了,“我保证弄好。”
他们聊完了,王婶子院子里也传出来了动静,“好好好,周末就安排他们见面,放心吧,我这老大可贴心呢,绝对对人家好。”
赵大娘点头:“没什么不放心的,初中同学,知根知底的是不是?”不过她大概还是心里痒痒,打听了一句,“这隔壁住的是谁呀,那姑娘又漂亮又和善,说话声音跟黄莺似的,可好听呢。”
王婶子一听就笑了,“那是我们厂长许如意!”
赵大娘的眼睛都瞪得铜铃大,半天才回过神来,拍了一下大腿,“哎呀,这就是许厂长啊,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有本事!幸亏我没给人家开口,我就是把燎原县翻过来,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你说啥神仙能配得上?”
倒是燎原厂这段时间的集中相亲,引起了办公室的注意,邬汇雍还召集各厂的办公室主任开了个会,很快出台了相应的政策——只有在通知下发之前领证的,才有此项待遇,但是分房政策和学生就读是不改的。
可就这样,也没阻碍大家的热情,县里的工作本来就少,多少待业青年在家待着没事干,燎原厂一个人顶四五个人挣钱,怕什么?
当然,如今燎原厂可是全体干的热火朝天,用大家的话说:“厂子都做到这样了,咱们可不能拖后腿!”
三月初的时候,光明厂的盘点终于到了尾声,整个厂子开始进行规划整改,许如意忙得团团转,也就一星期回一趟家。
每次回家,都能瞧见街边贴了红喜字的大门,家里的喜糖喜烟瓜子花生就没断过。
许吉祥掰着指头跟她算:“这周就有三家结婚的,我和哥哥都上学去不了,都按着你交代的,每家都随礼了。”
而同时,许如意也接到了一份期盼已久的通知——省厅终于下了文件,同意他们组建机床技术服务厂了。
这份通知从年前一直到现在,足足等了两个月时间。
接到通知的第二天,许如意去了省城。
陆时章在办公室里等她,见了她立刻站了起来,第一句话说的就是:“恭喜!”
许如意跟他也不客气,握握手后,立刻问:“通知在哪里?”
陆时章也不生气,直接将红头文件给她看,许如意拿到后都没动地,就站在原处,将两张薄薄的纸一点点看完,看完后,她才舒了口气,忍不住笑了出来。
上面写的简单明白,这个技术服务厂是由燎原总厂筹备运营,是燎原总厂的二分厂,也就是说,省厅没有任何指派,一切归燎原厂自行运转。
陆时章哭笑不得:“你也太好满足了,别人筹备厂子,要这要那,你就一个空壳就高兴了。”
许如意点点头:“要得少限制得少。我还真怕从省厅下来位领导当分厂长,那我就难办了。”
陆时章跟她已经很熟悉了,一听就知道是心里话,但这事儿许如意说的在理,省厅下派的确可以搞好管理,但是对技术一窍不通,在发展初期,很容易变成阻力。
他点头,“什么时候需要,你就直接说。”
然后又问:“说说吧,你这肯定是心里早有准备,恐怕就等着这一纸通知吧。”
许如意跟陆时章没什么好瞒的,点头说:“其实一切就绪,就差通知。这个厂子我不准备做得很大,说是厂子,现阶段其实应该是机床技术服务办公室,配备两名管理者,十名销售,十名技术人员,以及技术工人三十名。”
这就有点太小了,陆时章说:“这么少人够吗?”
许如意点头:“这是我们进入机床行业的一个切入点,本就想着轻装上阵。这个技术服务小厂,一边是连接国内的各企业,为他们的机床提供维修升级改造的技术支持,另一方面,上次在东阳厂设备升级的时候,我也跟几家国外机床公司聊的不错,他们有意在国内寻找合适的代销商。我们准备成立大集体企业跟他们合作。”
“这样的话,就等于打通了国内外资源不平衡的问题,我们用掌握的较为先进的技术和资讯,为国内厂家出谋划策,进行设备维修升级改造。又通过我们代销品牌,将无论是价钱还是功效最合适的零配件卖给各厂。”
如果没有东阳厂设备升级改造的先例,许如意这么说,陆时章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现在,东阳厂那边的刃磨设备十台已经起运,下个月就可以到达夏国进行安装,随后其他的设备也会陆续发货。
他们的的确确用不可思议的价钱,将东阳厂打造成了一个半自动化机床厂。
事实如此,陆时章没有什么怀疑的,“那要是东阳厂这么一个厂子,你们不就得耽误小半年,这才能干多少?”
“我们只是提供技术指导,主要动手,还是依靠各厂自己的力量,这样一是节省成本,二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还是让他们知道这些零配件是怎么装的,干什么用的,这样以后才便于检查维修。”
“我们更大的精力,将用于以后的机床生产厂,当然,这需要很长时间。”
许如意这话落,就瞧见陆时章看她的眼神略有不同,他感叹了一句:“这自己人和国外人就是不一样!”
许如意就觉得这怎么听着像是从别的地方受委屈了呢,这么心酸无奈憋屈的口气。
果不其然,陆时章紧接着就问:“如果一台设备,你们不使用原厂配件,也可以维修吗?”
许如意现在已经有九成九确定,肯定有事儿。
她立刻说:“这是很正常的情况,国外的机床也经常会面临这种情况,他们如果在原厂找不到零配件,就会去成件生产厂订购,效果是一样的。”
陆时章点点头,突然道:“你对日本大建铁工所了解得多吗?”
许如意眨眨眼:“您这是有任务?”
这已经很明显了,陆时章压根就没否认,点头道:“是。”
厂子没开,先来生意,许如意自然欢迎,立刻说道:“有些了解,大建铁工所诞生于本世纪初,是一个老牌的机床生产厂,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对美国出口机床。”
“咱们国家好像也引进过不少他们的机床,主要用于汽车制造。”
陆时章是真没想到,许如意连这个都知道,他点点头,“对,我们南河也在前两年进口了他们一些机床,我说的问题就是南河汽车厂从大建铁工所引进的一台组合机床。”
“当时引进的时候花了不少钱,没想到才用了一年多,去年年底就发现了精度有问题,南河汽车厂就通过进出口管理处跟大建铁工所联系,要求他们进行检修。”
他这么一说,许如意记起来了。
去年广交会报名,周雄安将他们按下,她和张维一起来省厅理论,张维提了一句,说是南河汽车厂有一个进口设备需要更换零件,报价十五万美元。
许如意问:“不是去年的事儿吗?现在还没解决吗?”
陆时章叹口气,“当时恰好刚刚过了一年的保修期,他们过来后,说是使用不当,损坏了整个进给系统,要更换其中的零配件,一共十五万美元。”
“这是一套比较先进的组合机床,最主要的是,大建一方要求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拆卸,如果我们拆卸,他们将不再进行任何维保。”
许如意一听就明白了。
这会儿这种事特别多,对方动不动就是不再维保,动不动就是不负任何责任。
要是在许如意的年代,肯定会想,我就不受你威胁,离了你我找谁不行?
可这会儿不一样,一来是我们的设备大部分都是六十年代老大哥那会儿引进的,拿来的时候还不一定是新的。
就跟用电脑一样,用惯了286/386的人,给你一台21世纪的普通电脑,任何人也不敢轻易上手吧。
更何况,他们还说动了就不管了。要知道,夏国现在外汇多匮乏啊,为了挣外汇,很多产品都是赔钱往外卖,那些农产品、工艺品就跟不要钱一样给人家,好不容易花钱弄来的宝贝,你没有十足的把握,拆了人家不管了,那不是废了吗?
可因为没见过,就是再厉害的技术大能,谁敢说自己有十足把握?谁又敢承担这个责任。
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明明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只能请厂家来维护,但凡他们一出手,来回的飞机票住宿费招待费就是一大笔钱,更何况,维修费用他们要的特别高。
许如意就说:“15万付给他们了吧。”
陆时章无奈地点点头:“这不是过去的老设备,过了年限,大家已经摸透了,自己修修就差不多了。这种组合机床买来的时候花了上百万美元,外加谁也没有拆卸过,南河汽车厂找了不少机床厂询问,谁都不敢动,只能让人家修。”
“他们连寄件带维修足足半个月,十月初终于恢复了生产。”
“本以为这次该没问题了,谁知道上个月,他们发现产品精度又出现了相同的问题,南河汽车厂致电了大建铁工所,上周大建派了技术人员过来,居然又说是操作问题,损坏了进给系统,需要再次更换。”
“我们认为这次距离上次更换,只有五个月时间,我们的合同中注明了零配件更换的保修期是半年,他们应该免费更换。但是他们认为这属于我们的操作失误,他们不能负责。”
许如意一听就明白了。
再付十五万美元,这个代价太大了,而且五个月就更换一次,谁知道下次是不是五个月又需要更换呢?谁能付得起?
但是机床操作都是由工人进行,南河汽车厂也不敢保证,在五个月的操作过程中,是没有出过任何问题的,所以自然不敢硬杠。
所以,双方僵住了。
陆时章倒是实话实说:“省厅的想法是,你这边既然是机床技术服务厂,上次在东阳干的也不错,就可以去看看是否能够处理。”
“不过,”陆时章随即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机器没法拆卸,大建咄咄逼人,南河汽车厂那边也不一定信任你们,如果你觉得比较为难的话,可以以人员不足为由先推掉。”
这当然不是陆时章不知道保护国家外汇,事实上,他是认为许如意是最有可能打破这些困局的人,但现在她才刚刚起步,太弱小了,一着不慎名声扫地日后很难再起,他有必要替她推掉一些不必要的风雨。
许如意的意义远比15万美元要大。
这份维护许如意也感觉到了,“谢谢您。”她先说了一句,不过随后就道,“我倒是想去看看,我们的机床技术服务厂的创办不就为了这个吗?有事不上算什么?!”
“当然,没把握我不会乱动的,您放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陆时章看着许如意,许如意没半点为难的样子,反倒是一副跃跃欲试模样,他这才点点头:“好。让任晓友送你们过去。”
机床停车一天,都是不小的损失,更何况,南河汽车厂已经停车一个星期了。
这事儿显然迫在眉睫。
许如意也没顾得上机床技术服务厂先找个办公室挂牌,直接就跟陆时章请了命:“我今天打电话,叫几个工作人员过来,明天我们就去南河汽车厂吧。”
既然定了,自然是越快越好,陆时章就应了这事儿。
当天从省厅出来,许如意就给薛红英和郭培生分别打了电话,给薛红英打是要了两位培训过的技术人员郭晓和宋广建。
——从去年十月开始,许如意选了20位技术人员,接受南河工业大学郭海英他们的辅导培训,到现在已经上了小半年的课,整体水平都不错,他俩是其中的佼佼者。
许如意还要了一位钳工钱建国,同时,她跟郭培生要的也是钳工,就是在大成螺丝厂合作过的项南开,技术服务厂需要以为钳工主管,许如意考察了半天,钱磊和项南开技术是最好的,这次正好带着一起看看。
当天晚上,这四位就到了华美招待所,睡了一觉后,第二天一大早,刚刚提拔为进出口管理处副处长的任晓友就来接了他们,带他们去了南河汽车厂。
南河汽车厂就在省城南州市的南边,这会儿城市规模都不大,又是开着车,半小时就到了。
省厅应该是早打了电话,这会儿已经有人等在了大门口,车子一停,就迎了上来。
任晓友就介绍了一下许如意:“这是燎原总厂的厂长许如意,同时许同志也是省里新批准的机床技术服务厂的厂长。”
他和许如意在东阳厂工作组一起待了两个来月,关系本来就不错。更何况,随后周雄安调离了进出口管理处,他则因为在东阳厂项目上优异表现提了副处长,对许如意更是感激。
所以说话的时候很是维护:“东阳设备升级改造就是许厂长带着我们干的,技术非常厉害,所以这次省厅知道你们有困难,特别请了许厂长过来帮忙解困!”
对方是南河省汽车厂的副厂长,姓余,一听这个,就挺激动的跟许如意我了握手:“那真是太感谢了。”
任晓友立刻就说:“你们那套组合机床在哪里?也别耽误时间了,过去看看吧。”
哪里想到,一提这个余厂长就为难了,“大建的人在车间呢,说是再次检修一下。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过去打扰,要不这样,我们厂风景还不错,今天天气也挺好,我带你们逛逛。”
“知道你们要来,我们还让食堂准备了饭菜,等会儿逛完了咱们就去吃饭。”
他陪着笑,但是燎原厂的人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你们机器出了问题,又不愿意花钱,省厅叫我们来替你们想办法,结果到了以后,还得躲着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