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躲闪着。
商从洲缓缓直起身,他看到她白的似融雪般的耳朵,坠落了一朵海棠花。
红的鲜亮。
他接过她手里?的纸巾,不甚在意地笑了下:“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书吟没敢说话了。
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车很快发动,周边的街景越发眼熟。
商从洲把她送到了她家小区。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雨就停了。
空气是水洗过后的清新。
书吟推开车门,抿了抿唇:“再见?。”
车门“磅——”的一声,合上。
她往小区里?走,不紧不慢的,但他从她的背影里?读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商从洲无端地,笑了一声。
搁在中控台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收回目光,捡起手机,是工作电话。
简单说了几?句,他挂断电话,而后,发动车子,驱车离开。
中午的应酬推到了晚上。
因临时推延应酬,晚上他提早到场。
晚上七点半,包厢门缓缓打开,会所经理迎着人进来。
是应酬,更像是旧友见?面。
商从洲率先打招呼:“好久不见?,陈副总。”
陈知让淡淡地:“商总,你现在似乎没有时间?观念了。”
“你不是同?意了应酬推到晚上吗?”商从洲笑着,“而且我中午真的有点儿事,走不开。”
“如果我们以前不认识,我恐怕不会答应你这种无理的请求。”比起以往,陈知让越发的冷情刻薄,他鼻梁处架着眼镜,镜片削弱了他眼里?的压迫冷感,灯光柔和,照的他语气也温和几?分,“很久没见?了,最?近在忙什么?”
“老样子,忙工作,你呢?”
“一样。”
上菜了,侍应生推着餐车进来。
待菜上齐后,对话继续。
商从洲漫不在意地说:“我才知道?,你和我住在隔壁小区。”
出人意料的,商从洲和陈知让并非称得上是好友。
要真细究他俩的关系,只能说是世交。年少?读书时,因为一个班的,所以来往较多。而陈知让寡冷淡漠,不喜与人交往,对比之下,外人看来,他俩确实是好友。
事实并非如此。
类似陈知让这样的世交,商从洲数都数不过来。商家是大家族,人脉关系盘根错节,南城的富家子弟,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和商从洲摊上关系。
遑论二?人高中毕业后,再也没联系过。零星几?次见?面,还是彼此的应酬在同?一个餐厅,远远碰一眼,而后快速转移视线。
陈知让:“你怎么知道?的?”
商从洲没有任何遮掩,直白阐述:“书吟告诉我的,你住她楼上。”
陈知让目光平静,笑了下,笑里?有着隐忍的压迫感。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高中时候,通过你妹妹认识的。”
商从洲清清淡淡地笑着。
汤汁不小心溅在手背上,陈知让用热毛巾,温致,慢条斯理地擦着。
他问:“她没怎么和我提起过你,你们这么多年,一直有联系?”
“没,前阵子遇到的。”
“是吗?”
“她没和你说吗?”
“什么?”
商从洲淡着张脸,看不出喜怒,平静地说:“我小姨夫是她大学时的老师,前阵子我姨夫生日,我姨夫一直着急我的个人问题,就这样——”
停顿几?秒,他说:“我成了书吟的相亲对象。”
陈知让蹙眉。
前面的话,书吟有提起过。
但后半部分,有关于相亲一事,书吟没说过一言半字。
陈知让声线在一条直线上,毫无波澜道?:“最?近她常来我家吃饭,却没提过这件事。”
“相亲对象而已,又不是结婚对象,没什么好提的。”商从洲拿起桌上的水,饮了口,缓解口腔里?的干燥,“你呢,我看沈以星的朋友圈,她好像后年结婚,你做哥哥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急。”陈知让问,“你相过很多次亲?”
“哪有,第一回 。”
“哦。”
“你呢,相亲过没?”
“没。”
“……”
对话趋近苍白。
商从洲顺势步入正题,与陈知让聊工作相关的事。
应酬结束,各自回家。
陈知让没有司机,在手机上找代驾。
商从洲说:“要不坐我的车回去?”
陈知让收起手机:“行。”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司机将车缓缓停在陈知让所住小区门外。
“谢了。”陈知让说。
“不客气。”商从洲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
陈知让下了车后,商从洲的车便离开。
他转身,往小区大门走去,走了没几?步,停了下来。
正前方,书吟提着一只透明购物袋,另一只手拿着冰激凌,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她心不在焉地,好半晌,才注意到陈知让的存在。
白天?下了场雨,气温稍稍升高了些,夏日的夜晚,空气里?有着潮热。
他周身满是酒气。
书吟问:“你刚应酬完吗?”
陈知让:“嗯。”
书吟舔了口冰激凌,想起自己手里?拎着一袋冰激凌,于是问他:“要不要吃冰激凌?我刚买的。”
他视线往下扫,醉眸挟着冷光。
随即,伸手,抽了一根。
但他始终拿着冰激凌,没有撕开包装。
二?人无言,乘坐回家的电梯。
书吟先到,离开前,她说:“睡前喝杯蜂蜜水,第二?天?嗓子会舒服一些。”
陈知让沉沉地嗯了声。
和他在电梯里?分开,书吟回到家里?。
这天?太热了。
到家的第一时间?,她把空调打开。
然?后,把冰激凌放进冰箱冷冻层。
空调温度调的过低,加上前一天?在雨里?狂奔,跑完又在车里?吹冷气。冷热交替,直接导致第二?天?醒来的书吟重感冒。
书吟不喜欢去医院。
中学时,她感染流感,每天?放学都得去医院打吊瓶。流感高峰期,输液厅里?打吊瓶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可是没有一个是像她这样一个人来的,他们都有父母作陪。
书吟一边羡慕又一边安慰自己,她爸妈只是忙于工作,忙着赚钱,他们努力?赚钱,都是为了她。她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最?爱的就是她了。
但吊瓶打完,她给妈妈打电话,换来的却是对方一句:“打完吊瓶就赶紧回家做作业,别?在外面玩。”
好像在她妈妈眼里?,学业永远是最?重要的。
从那之后,书吟讨厌去医院。
等待热水烧开的时间?,书吟用体?温计测了下.体?温。
万幸,没发烧,只是感冒。
她翻找出感冒药,看了下时间?,没过期。按照医嘱,吞了几?颗。丝儿尓儿无九宜四期,感冒药吃了三天?,感冒好了大半,但她仍咳嗽。于是出门,去附近的诊所,让医生开了点儿治咳嗽的药。
这场病来势汹汹,五月的后半月,书吟都在咳嗽声中度过。
她每天?不是睡觉,就是吃饭,但凡看手机,必定是回复沈以星的消息。
沈以星是个实打实的恋爱脑,和段淮北分开了才多久,架不住想念,定了张机票,飞去国外找他去了。
她时常给书吟发消息,分享日常。
之前的日常,还停留在沈以星去国外那天?,正好是书吟生日。
书吟都没说她重色轻友,沈以星反倒自责起来,最?后,以她转了52000告终,她说:“我不陪你,但我的钱永远陪你。”
然?后,潇洒地登机,找段淮北去了。
之后,沈以星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书吟说着话。
【段淮北天?天?就知道?去实验室,家里?的小娇妻他是真的不屑一顾!】
【嘿嘿嘿嘿嘿,今天?是520,段淮北送了我超大一束玫瑰花。】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我出轨了,救命,我的出轨对象还不止一个,我的道?德和良心到底在哪里??】
【你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好?需要人照顾吗?我让我哥来照顾你怎么样?】
最?后一条消息,是六月初发的。
书吟觉得自己病都好了,不怎么咳了,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她嘴角微抽:【不了。】
沈以星:【哈哈哈开玩笑的。】
沈以星:【我明天?的飞机,后天?凌晨到家。我要抛弃小娇妻的身份,变为你的女仆星,过来照顾你。】
书吟:【啊?】
书吟:【你不陪段淮北了吗?】
沈以星:【不陪了。】
沈以星:【男人有什么好陪的?你香香软软的,我抱着你睡觉可比抱着他睡觉舒服。】
书吟无语。
后天?早上,沈以星直奔书吟家。
她把书吟家当自己家,洗澡,睡觉。
书吟在卧室里?看电影,等到夕阳落山,卧室门被人敲响,沈以星推开门:“我哥在家做了晚饭,我们过去吃吧。”
书吟:“嗯。”
沈以星问她:“你最?近都是吃外卖吗?”
书吟:“是啊。”
沈以星递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好可怜。”
书吟眨了眨眼:“用的你的亲密付,一顿五百。”
沈以星作生气状,龇牙咧嘴:“好啊你——!”
二?人嬉笑打闹着,到了陈知让家。
恰巧,段淮北给沈以星打电话。沈以星满脸幸福地去阳台接电话。
剩下书吟和陈知让在餐厅里?。
他们面对面坐着。
晚餐吃得很清淡,陈知让给她盛了碗蔬菜粥。
书吟:“谢谢。”
陈知让没什么反应,安静喝粥。
隔着阳台窗户,沈以星的声音被隔绝,室内异常安静。
碗筷碰撞,发出当啷声响。
陈知让忽然?说:“我上个月和商从洲见?面了。”
书吟心跳静了一瞬,顿觉莫名,他为什么要和她聊商从洲?
她从没在他面前提过商从洲。
蓦地,书吟严重闪过一丝怀疑,她语气平静:“商从洲他,怎么了吗?”
“没怎么。”陈知让淡声道?,“他说,你俩相亲了。”
书吟喉咙发痒,咳了咳:“不算相亲,就是吃了顿饭,而且还是和我老师的很多学生一起。”
陈知让看了她一眼:“和他有后续吗?”
沉默稍许。
书吟的眼睫颓然?垂落。
她迅速又冷静地说:“不会有后续。”
然?后,她听见?陈知让问她:“为什么?”
书吟微楞,抬头,茫然?又困惑地望着他。
陈知让摘下眼镜,柔光退散,眼里?的压迫感渐渐侵袭过来。
他低敛着眸,无人知晓的地方,眸间?一片黯淡。语气很淡,似清晨凉雾,轻飘飘的毫无质感,四面八方裹挟而来,逃也逃不过。
他说:“商从洲是个挺不错的人,你可以试着和他发展一下。”
沈以星像是长了对顺风耳, 挂断电话,风风火火地?扑了过来。
她只听见了陈知让的后半句话,仰着下巴, 追问:“到底是谁啊?你们到底在聊什么东西,告诉我,告诉我!”
书吟喉咙微哽:“没什么。”
陈知让也说:“没什么,你听错了。”
沈以星一幅惨遭众叛亲离的模样:“明明就有什么!你俩现在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吗?”
书吟无奈:“真的没什么。”
陈知让盯着书吟,说:“我最?近在相?亲。”
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来。
吓得二人面面相?觑。
沈以星瞪大了眼?:“你相?亲了?”
陈知让:“嗯。”
沈以星:“男的女的?”
陈知让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沈以星反应过来,“抱歉,你一直没谈过恋爱,我对你的性取向不太清楚, 如有冒犯, 敬请原谅。”
陈知让懒得再理她。
沈以星倒是?对他相?亲一事很?关心,黏着他问东问西。
“哪里人?”
“干什么的?”
“她多大了?先说好, 我可?以接受她比我小几岁,但我不能接受她未成年。”
“沈以星。”陈知让嗓音似淬冰,凉飕飕地?叫她的名字, 冷眼?剜她, 示意她适可?而止。
沈以星瞬间安分下来。
可?没过几分钟,她又忍不住叭叭:“你怎么突然去?相?亲了?”
他声线低冷, 说:“想多接触接触, 或许能遇到中意的人呢?我又不是?不婚主义,不可?能一辈子都单身。”
话题就这样自然地?转移到了书吟的身上?。
沈以星说:“书吟吟,要不,你也?去?相?亲?”
书吟一抬眼?, 就看见了对面低头吃饭的陈知让。
他不说她和商从洲相?亲一事,似是?配合着她故意隐瞒。
书吟温温和和地?笑着:“不了吧, 我的性格太闷,去?相?亲了,和相?亲对象也?说不了几个字。”
沈以星不以为然:“各花入各眼?,总有人喜欢你这样的”
“——比如我。”她不忘带上?自己,直白且热烈地?表达自己对书吟的感?情,“我是?书吟狂热爱好者!”
书吟听着沈以星的话,眼?里抽出一丝又一丝绵柔的笑来。
就是?在这时候,书吟的手机一响。
有微信消息进来。
是?商从洲找她。
她眼?睫轻颤,说不上?出于何种想法,竟将?手机屏幕倒扣在桌上?。
一抬眼?,看见陈知让的目光从她的手机里转移,幽暗淡漠。
她心虚地?别开眼?。
吃过晚饭,沈以星缠着陈知让问他相?亲的事。
书吟喉咙还有点儿不舒服,家里的药都吃完了,她想着去?小区附近的诊所再看看,问问医生还需不需要配药。
过去?的路上?,她记起商从洲给自己发过消息。
她走的缓,掏出手机,给他回消息。
商从洲问她:【最?近忙吗?】
书吟指尖松动,忽地?,身后响起喇叭声。
极为短促的一声。
慢慢,一辆车打着双闪,靠边驶,停在书吟侧前方。
暑热正盛,蝉鸣狂热,街边没什么人,书吟能肯定,这辆车的主人和她认识。即便她是?土生土长于此?,可?特意停车和她打招呼的人,恐怕屈指可?数。
如她所料。
驾驶座车门?打开。
商从洲出现在她眼?前。
他的衣服看似简单,却很?有质感?,每件衣服都像是?量身定制,万分契合也?无比衬托他的身材。清瘦却不瘦削,极具清淡的斯文感?。
有那么一瞬,书吟误以为是?高?中时期的商从洲,向她走来。
去?年十月,书吟她们?班班长结婚,给班里的所有人都发了请柬。
人们?常把高?三友谊称作?为革命友谊,高?考是?场无硝烟的战争,说是?革命友谊也?不为过。饶是?与班里同学交情淡薄的书吟,也?拿着请柬,和沈以星参加了这场婚礼。
那天是?国庆假期,老同学们?来得很?齐。
同学们?集中在几桌,婚礼开始前,是?场热闹的同学聚会。
一整栋楼唯独他们?班教室、走廊是?安静的,时间或许真带走了很?多东西,也?改变了很?多东西。当时一个个木讷文气的同学,如今高?谈阔论,聊的头头是?道。
最?明显的改变不是?性格,而是?他们?的长相?。女生脱去?老套的校服,穿着自己的衣服,都变得分外漂亮。男生则相?反,头发少了,肚子大了,油头满面,逐渐与油腻中年男挂钩。
所以重逢后,商从洲比她记忆里还要清冷端方,轻易点起她心中那团枯草。
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
大多人都在异性身上?找初恋的影子。
也?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
人总会反复喜欢上?同种类型的人。
二十八岁的商从洲,像极了十八岁的商从洲。
又不像。
因为十八岁的商从洲,从未像现在这样,离书吟这么近。
商从洲停在书吟面前:“这么热的天,怎么在外面?”
书吟:“买点药。”
商从洲:“生病了?”
书吟:“小感?冒。”
他听出了她嗓音里的哑。
因附近是?小区,道路两边会化白色停车区域,商从洲方才已?将?车子停在白色区域内,他将?车子锁下。
“我正好没什么事,陪你去?买药。”
书吟迟疑了下。
迟疑间,商从洲左右张望,问她:“药店往哪儿走?”
她指着前方:“前面右转。”
寂静的街道,幽夜生香。
他们?并排走着。
和商从洲在一起,书吟从未绞尽脑汁地?想过话题。
商从洲问:“我给你发了微信,有看到吗?”
“我刚准备回,就被你的车喇叭按住了。”书吟回头望了眼?他的车,和之前坐过那辆不一样,她问,“你换车了吗?”
商从洲名下近百余辆车,有专属的地?下车库。
他温温然地?笑着,一笔带过:“以前买的,怎么,你对车感?兴趣?”
书吟说:“我想买辆车,但我对车的了解仅限于汽车牌子,其他的一概不知。”
商从洲:“车子买来自己开还是?家用?”
书吟闷声:“自己开。”
停顿了下,忙不迭补充,“不要跑车。”
商从洲似是?猜到原因,但还是?忍不住作?弄她:“为什么不要跑车?女孩子开跑车不挺酷的吗?我看沈以星也?开的跑车。”
书吟面色不自然,支吾着:“太高?调了。”
商从洲嘴角勾起,笑着:“我大概知道哪几款车适合你了,你看你哪天有时间,我陪你去?试驾?”
过于夸张的进展。
书吟嘴角一僵,欲言又止,好半晌:“你工作?好像挺闲的……”好像比她这个自由职业的还闲。
商从洲语调清淡:“毕竟是?自己的公司,想请假随时都能请假。”
书吟将?碎发挽至耳根,思索着:“我下周要离开南城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我回来之后我再联系你。”
“到时候我来接你。”商从洲接过她的话茬。
书吟脚步一顿。
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三言两语,便把对话往不知名的方向带。而所谓的不知名的方向,似乎是?他想要带去?的方向。
有一两秒无话的空档。
商从洲打破安静,问她:“是?这家诊所吗?”
周围是?各色各样的商铺,诊所占据三间店面,墙体粉刷成通透的白。最?上?面挂着红十字的感?应灯,右下角写着“南城张栋华诊所”几个字。
据说医生原先是?在协和任职的,忍受不了高?强度的工作?,于是?辞职,在家附近开了这么一家诊所。附近的居民都在这儿看病,见效快,效果好。
书吟说:“是?这里。”
商从洲替她推开玻璃门?,等她进去?后,才关门?。
书吟和医生沟通时,商从洲站在一边。
书吟描述着病情:“我五月中旬的时候来看过的,重感?冒。感?冒差不多好了,就是?还咳嗽,但也?不是?经常咳,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咳得厉害。”
医生:“张嘴。”
书吟张开嘴。
医生看了眼?:“过敏性咳嗽。家里有抗过敏的药和消炎药吗?”
书吟:“没有。”
医生转身,去?药柜里拿了几盒药,写上?用法用量,递给书吟。
“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
医生动作?快速地?把二维码递给书吟身边的商从洲。
“……”
“……”
书吟尴尬的头皮发麻:“不是?,我扫你。”
商从洲敛眸,很?轻地?笑了声。
医生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荡,恍然:“家里老婆管钱。”
书吟更尴尬了。
她顶着红晕斑斓的脸,竭力让语气平静:“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就是?朋友。”
商从洲喉咙里滚着懒散的笑,不急不缓地?说:“嗯,就是?普通朋友。”
分明是?配合着她的,偏偏又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医生扶了扶鼻梁处的镜框,滑下去?的眼?镜回到原本的位置,以便自己看得更清楚,“不好意思,我看你俩穿得好像是?情侣穿来着,原来是?我搞错了。”
现如今的情侣装早已?不是?一颗爱心分两半,两个人的衣服上?,你一半我一半,土到极致的情侣装了。
现在的情侣装,基本都靠衣服颜色组合搭配构成。
好比商从洲和书吟现在身上?穿的——
书吟穿着奶白色针织连衣裙,领口部分黑色细丝带缠绕,系在胸前一个蝴蝶结。
商从洲上?半身是?与她同色系的短袖,袖口两边是?黑色包边。下半身则是?一条黑色长裤。
他们?都没注意到。
不论是?乍一看还是?仔细看,和情侣装的契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书吟偏头,目光闪躲,回避着他。
商从洲也?偏头,他偏向的,是?书吟这边。
一阵热风拂过,吹得他眼?神似蚀尽深夜的月,清幽柔和。
隐约能在那一弯明月里,看见书吟的身影。模糊,忽明忽暗。
然后,进入小区。
坐落在灌木丛中的地灯发出昏黄色调的光, 蚊蝇缠绕其中,蝉鸣与喷泉水流声缠绕,敲响夏夜的奏鸣曲。
快到单元楼楼下时,书吟看见不远处倚靠在花坛边的人。
陈知?让微低着头,指尖燃着猩红的火光。
白色的烟雾成团,升至半空,扩散,消失。
离得越近, 看得越清晰。
他吞云吐雾的模样, 很熟练,双唇翕动, 烟圈浮荡,颓靡阴暗。
书吟脚步渐轻,步调渐缓。
离得近了, 他似乎注意到, 猛地一抬头。手腕一抖,像是要把烟掐了, 但他没有?掐灭烟头, 而是把烟往嘴里送,狠狠地吸了一口?。
一大团白色烟雾绽开。
陈知?让的嗓音是被烟浸泡过的低,“怎么从外面回来?”
书吟说:“喉咙不舒服,出?去买了点药。”
陈知?让送过来的目光很淡, 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他说:“晚上别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以后记得叫上沈以星。”
书吟双唇翕动,没说路上遇到了商从洲。
她喉咙有?些涩:“就小区附近,没多远。”
一阵风吹过,带来烟草味,她本就不舒服的喉咙,呛住,直咳。
“抱歉。”陈知?让掀了掀眼皮,终于把烟掐了,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他皮肤有?种?病态的白,像是瘾君子,给人清淡败坏的错觉,“最?近事太多,有?点烦。”
书吟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解释抽烟的原因。
她善解人意地点头:“我?先?上楼了,你再抽会儿烟吧。”
她走得很快。
陈知?让没说话,只用沉冷幽深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
呼吸,是克制的紧绷;喉咙,是压抑的错乱。
有?的话想说,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以为,总会有?那么一天是合适的。或许,最?合适的时间点,已经错过了。
就像刚刚晚饭时,他想说的,不是让她和商从洲多接触。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和他相?亲,不和他有?后续发展?
他问不出?口?,他太骄傲,他无法和任何人低头,他的爱也是。
又过了一个礼拜,书吟的喉咙才?彻底的好。
她窝在家里,翻译了一本图书,交稿当日,熊子珊在微信里找她,问她有?没有?时间接电影字幕翻译。
书吟婉拒了。
她还有?别的事要忙。
她把微信的个人签名改为:不在别找,找也不回。
遂又发了条朋友圈——【最?近在外地,等到九月再工作。】
先?把朋友圈设为仅个人可见,发出?去后,再改为公开的状态。这样,别人刷朋友圈的时候就不会看到这条消息,点进她的朋友圈才?能看到。
发完后,书吟扔下手机,收拾行李。
这趟离开要一两个月,好在夏天衣服单薄,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装的满满当当。
东西收拾好,已是晚上八点多,她买的是晚上十点半的火车票。
没办法,她要去的地方是偏远山区,南城过去,得先?坐一趟耗时二?十八小时的直达特?快火车。到达省会城市后,再坐五十分钟左右的动车到达市区,然后,她的大学?同学?金婷开车来接她。
之后的安排,由?金婷全权负责。
漫长的旅程后,书吟与金婷见面。
许久未见,二?人先?是给彼此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小书。”
“好久不见,婷婷。”
金婷拉着书吟的行李箱:“我?先?带你去我?家,洗个澡,然后我?们再出?去吃个饭,休息几天,等到周三——我?请了假,到时候再带你过去。”
“那边离这里远吗?”书吟问。
“远,大巴得坐两小时,然后转民.运.公交”
“对了,山区信号不好,你最?好和你的家里人说一声,我?怕他们联系不到你着急报警。”金婷心有?余悸地提及,“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我?妈给我?打了十来通电话都没联系上,差点儿报警。”
书吟说:“好夸张。”
金婷笑:“真的,你最?好和家里人报备一声。”
坐上金婷的车后,书吟掏出?手机,想给沈以星说一声。
手机按了按,屏幕一片漆黑。
没电了。
金婷递给她一条充电线,“我?车里能充电。”
书吟没接:“算了,应该没人找我?。”
金婷戏谑:“沈以星呢?她黏你黏得那么紧。”
书吟:“她知?道?我?来找你。”
金婷:“她不怕我?把你抢走啊?”
大学?时期,沈以星总怕书吟在学?校交到更好的朋友,两所学?校间隔三十公里,沈以星没课就打车跑来找书吟。沈以星黏书吟的程度,一度让书吟的室友以为她俩是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