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清冷太子他急了—— by夕阶酒
夕阶酒  发于:2024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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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这回愿意睁开?眼了, 祝隐洲才轻声问道:“昨晚没睡好?是睡不惯客栈的床?”
祝隐洲看得出来,沈晗霜今日?格外疲倦。
沈晗霜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是睡不惯,是没怎么睡。”
“昨夜你屋里一直点着灯,是睡不着吗?”祝隐洲又问。
沈晗霜顿了顿,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屋里一直点着灯?”
沈晗霜仍保持着醒来时?的姿势,还未从祝隐洲腿上离开?,那双明亮的带着笑?意的眸子便?自下而上地仰视着祝隐洲。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祝隐洲心动不已。
见沈晗霜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便?也不答反问道:“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吃饭时?我再叫你。”
沈晗霜轻轻摇了摇头,缓缓直起上半身坐了起来,“不想睡了。”
夜里缺的觉,白天怎么补都还是觉得不算舒服。今晚到了落脚的客栈后,还是得早点睡才行?。
“而且总不能一直让太子殿下给我当枕头。”沈晗霜含笑?揶揄道。
她不知在祝隐洲腿上躺了多?久,恐怕他的腿都被她枕僵了。虽然?挺舒服的,但沈晗霜还是不贪这点儿享受。
“不妨事,”祝隐洲抬起手,动作自然?而熟稔地替沈晗霜理了理散乱的乌发,“我很乐意。”
闻言,沈晗霜侧首望了祝隐洲一眼。
他如今时?不时?就会说这么几?句以前从不会说的话,像是情话,又像是真?心话,总之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
沈晗霜便?也不接他这话。
见沈晗霜没有赶人,祝隐洲便?八风不动地稳坐在她身旁,没有回到自己原本坐的那边。
他们回长安后还有许多?事要做,是以此行?在路上没有多?耽搁,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便?尽可能多?往前赶路。
马车上能做的事不多?,但沈晗霜倒不觉得枯燥。
车上随时?备着有甘甜新鲜的瓜果、清香怡人的花茶和软糯可口的点心。
若是乏了,足够宽敞的马车内也铺有柔软暖和的绒毯,可以让沈晗霜好好躺下来舒适地睡一觉。
每到这时?,祝隐洲都会默默将软枕拿得远远的,自己主动坐到合适的位置,让沈晗霜可以枕着他的腿。
虽然?有过上次的甜头,但为了不让沈晗霜觉得他太不知满足而对他心生?抵触,祝隐洲还是没有太过分?,不会每回都偷偷吻她,只是安安分?分?地守在她身边,让她可以睡得更舒服些。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次,祝隐洲没忍住,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这次沈晗霜没有假装,她的确是睡着了。可虽然?祝隐洲不想吵醒她,有意将动作放得很轻,沈晗霜还是似有所觉,醒了过来。
她没有再装作自己仍然?睡着,而是慢悠悠睁开?眸子看了祝隐洲一眼。
只是那么安静的一眼而已,沈晗霜什么都没说,却明确地感觉到被抓住现行?的祝隐洲倏忽间浑身紧绷,似乎很是紧张。
沈晗霜不自觉在心底无声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侧了侧身,换了个姿势继续懒懒地窝在他怀里,重新阖上了眸子。
几?息之后,祝隐洲似乎才终于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
他不自觉更加紧密地拥着沈晗霜,仿佛唯恐她会很快收回方才予他的纵容。
在回长安的途中,偶尔兴起时?,沈晗霜会让祝隐洲继续念那册太子变成和亲公主的话本。每次祝隐洲只需念几?页,沈晗霜便?能得趣,心情愉悦许多?。
一直为他们驾车的断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听了一大半话本故事。但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忍住笑?意的技巧,不会再打扰到殿下和太子妃独处。
祝隐洲陆续收到了一些从长安送来的消息,但他暂时?没有同沈晗霜提起。
正事一件接着一件,总是做不完的。回京后沈晗霜想要开?办女学,这也并非是一日?之功。在那之前,祝隐洲希望沈晗霜能尽可能多?地拥有一段不需要考虑任何事情的时?间。
回京的路上终归还是有些累,祝隐洲想让沈晗霜多?休息,不必劳心伤神。
好在一路无事,安排好的行?程一直都很顺利。
但就在还有半日?便?能到长安,众人正在途中暂歇时?,先一步去前路打探情况的护卫神色严肃地赶了回来,朝断云汇报了什么。
断云立即快步走回马车旁,隔着帷帘肃声禀报道:“殿下,北达国?的九公主也海真?此时?正策马朝着我们这边过来。”
车内,沈晗霜原本正在吃甜果,闻言放缓了手上的动作。
看来北达国?的使臣已经来访,那这位九公主……或许就是北达国?想送来和亲的人?
断云说她正策马而来,是冲着谁,自然?不言而喻。
沈晗霜不动声色地看了祝隐洲一眼。
祝隐洲已经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淡声吩咐马车外的断云:“按计划启程,我们不需要避让。”
脚下是属于他们的国?土。无论是使臣还是公主,北达国?的人才是外来者。
更何况也海真?光明正大地策马而来,即便?她还带了别的人,即便?她是想刺杀,断云和随行?的太子亲兵也足够应对。否则他们也不必跟着了。
若也海真?此行?是为了别的,则更不必担心。祝隐洲并不会将敌国?这么一位傀儡公主看在眼里。
断云恭声应下,命人重整队伍,继续往长安去。
马车重新开?始行?驶,沈晗霜问祝隐洲:“你知道北达国?的人已经到长安了?”
祝隐洲点了点头,“因为齐氏的存在,父皇和爷爷他们有意促成了北达国?遣使来访一事。”
沈晗霜眉梢轻蹙:“这些北达国?的人会不会带着什么阴谋而来?”
“眼下两国?虽暂时?休战,却从未建立过友好邦交,他们应不会安分?。但我们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祝隐洲的声音沉稳而笃定。
“我们和北达国?之间还会再起战事,对吗?”沈晗霜有些忧虑。
祝隐洲思忖了几?息,解释道:“北达国?如今的可汗和皇台吉都是好战嗜杀的性子。为了足够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他们一直想要攻占我们北边的城池,甚至曾大言不惭地说终有一日?会将长安城变成他们的跑马场。”
“我们不主战,但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北达国?的战马践踏我们的百姓和国?土。”
沈晗霜:“所以除非北达国?的可汗和皇台吉转性了,否则两国?之间必定还会再起战事。”
祝隐洲微微颔了颔首。
沈晗霜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眸子。
不知过了多?久,沈晗霜和祝隐洲都听见有一道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两人对视一眼,已有了猜测。
马车外,断云和随行?的太子亲兵一直全身心戒备着。
一个红衣女子自官道前方策马疾驰而来,看见他们后才用力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没人知道她特意赶来此处是所为何事。
但下一瞬,来人便?骤然?抽出腰间的软鞭,对拦在她眼前的那名太子亲兵动了手。
北达国?的九公主竟当真?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太子殿下?!
就在她有所动作时?,早有准备的众人也都立即挥刀应战。
断云一直持剑守在马车前,看着其他人有条不紊地合力将也海真?拦在远处。
也海真?有些实力,但还不足以越过在场所有的太子亲兵逼近马车。断云是防备着或许暗处还有刺客会趁乱朝着殿下和太子妃所乘的马车攻来。
也海真?忽然?抽出另一条长鞭朝套着车架的马匹挥来时?,时?刻戒备着的断云立即挥剑,顺利挡下了这一击。
但下一瞬,那长鞭像是有灵性会拐弯似的,被阻拦之后竟仍能继续朝前袭进!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自断云身后响起,他心里一紧,立即回首看去——
那长鞭竟硬生?生?沿着最上面?的边缘处撕裂了马车厚重的帷帘!
车内,断云看见殿下正挡在太子妃面?前,神色冷淡地朝他看来一眼。
断云脊背微僵,立刻垂首道:“卑职失职,求殿下责罚。”
也海真?一开?始便?不是想让马匹受惊□□。
层层太子亲兵将她围困起来,她靠近不了那架马车。想要看清车内人的庐山真?面?目,她只能如此。
如今见达成了目的,也海真?便?收回了长鞭,停下了攻击。
但一众太子亲兵仍严阵以待,与她对峙着。
祝隐洲回首朝沈晗霜递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随即迈步走了出去,却并未走下马车便?停了下来。
也海真?看清了那个周身气度矜贵的男子。
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恣意和骄傲,语气轻挑道:“你就是祝隐洲?”
祝隐洲并未理会她,只神色淡然?地吩咐手下:“将刺客拿下,继续赶路。”
好似全然?不知或是毫不在意来人的身份。
“是!”断云和一众太子亲兵齐声应道。
也海真?并不在乎祝隐洲说了什么,只自顾自地继续道:“虽然?看着有些瘦弱,不够壮硕,但长得还算不错,本公主同意嫁给你了。”
闻言,周围正在收拾残局,准备按吩咐将也海真?当成身份不明的刺客绑起来的太子亲兵们齐齐垂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断云也是心神一凛,他死命忍耐着,才没有抬头朝马车内的太子妃看去。
而沈晗霜不知想到了什么,从车内走了出来。
她径直朝马车外的地面?看去,果然?看见自己那串风铃和被撕裂的帷帘一起静悄悄地躺在了地上。
风铃上的丝线已经断了好几?根,上面?用枫叶刻成的蝴蝶也坏了不少?。
沈晗霜收回目光,抬眸朝祝隐洲望去一眼,什么都没说,神色平静极了。
来找他的人弄坏了她喜欢的风铃。
看着沈晗霜无波无澜的眼神,祝隐洲心里一紧,立即道:“我会将它……”
“断云,”沈晗霜打断了祝隐洲的话,“去将春叶接过来,再将殿下请回他原本那辆马车。”
断云静了静,还是硬着头皮道:“是!”
两个主子之间,他还是得听太子妃的。这是殿下很早之前便?下过的命令。
祝隐洲忍不住低声唤道:“满满……”
“殿下请回吧,我们该启程了。”沈晗霜淡声道。
见沈晗霜态度明确,祝隐洲只得走下马车,小心地将那串被毁坏的风铃拾起。
春叶进了马车和沈晗霜待在一起。站在马车外的祝隐洲正欲再说什么,但沈晗霜已经又道:“断云,驾车。”
断云只得朝殿下行?了一礼,依言照做。
祝隐洲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风铃,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不修补好这串风铃或是还她一串同样的,沈晗霜恐怕不会再允许他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了。
她如此喜欢他做的这串风铃,祝隐洲本该觉得愉悦。
可不曾想,他竟输给了自己做的风铃,还因为它就这么被“请”了下来。
一路上好不容易离她越来越近,才这么一会儿,就都还回去了。
祝隐洲又叹了一口气,拿着风铃走上了另一架马车。
全程都没有理会那个说同意嫁给他的北达国?九公主。

第101章 心生嫉妒
也海真特意来这么?一趟, 还和太?子亲兵动了手,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为了亲眼?看看祝隐洲长什么?模样, 再亲口说一句她同意嫁给他了。
表完态之后,她毫不关心祝隐洲有什么反应。甚至即便祝隐洲根本没有理会她, 也海真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祝隐洲的手下只作不知也海真的?身份,权当她是个刺杀未遂的?刺客, 将她蒙着眼?睛绑起来, 押送着继续往长安行进。
见断云已经驾着沈晗霜所乘的?马车走?到了前?面去?, 祝隐洲让人去?将一直不曾露面的?林远晖叫来。
从洛阳出发时,林远晖其实便一直与他们同行,只是没有现身。因为祝隐洲命他带着两队从洛阳军营中选出来的?精兵守在了暗处。
祝隐洲此行带伤回京,各方心怀不轨的?人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陈相、齐氏、北达国?, 多的?是人想要了结祝隐洲的?性命。
表面看起来他们这一路上都很?顺利,没有遇上过任何阻拦和危险。但?其实在暗处,林远晖带着的?两队精兵和直接受断云调遣的?暗卫们处理了许多死士和刺客。
林远晖知道太?子将自己安排在暗处是对的?,那?些阴谋诡计与必得?用鲜血作为结果的?刺杀本就不该被摆上明面让沈晗霜看见。
他们都希望沈晗霜这一路上能心情愉悦闲适地度过, 不必担惊受怕。
可林远晖和祝隐洲也都很?清楚,祝隐洲是有私心的?。
为了掩人耳目,洛阳军营中有人伪饰成了林远晖的?模样。祝隐洲安排林远晖带着精兵蛰伏在暗处,所以起码在抵达长安之前?, 他无法出现在人前?, 尤其是沈晗霜面前?。
这一路上,林远晖看着太?子和沈晗霜每日同乘一辆马车, 亲眼?目睹他们之间的?氛围愈发自然亲近, 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还能做什么?。
虽然沈晗霜这会儿似是因为那?串风铃将太?子赶下了马车, 可林远晖了解沈晗霜,她应并未真的?生?气,至多只是有点小性子。
而只有在关系亲近的?人面前?,沈晗霜才会有使小性子的?时候。其它时候,她要么?会耐心地包容对方,要么?会态度坚决地讨回来。
林远晖从暗处现身后也看清了太?子此时的?神色——
有些无奈和遗憾,又有些微不可查的?愉悦。
祝隐洲也知道,虽然自己被沈晗霜“请”下了马车,但?沈晗霜其实并非是在生?他的?气,只是他得?赔她一串风铃才行。
因为不论也海真今天闹这么?一场的?目的?是什么?,明面上她都是冲着祝隐洲来的?。而她弄坏了沈晗霜的?风铃。
沈晗霜不会愿意和北达国?的?公?主有什么?来往,被弄坏的?风铃也就只能找祝隐洲赔了。
看着那?串已经没那?么?漂亮的?风铃,祝隐洲心底忍不住暗自生?出了一点隐秘的?期待和猜测——
有没有可能,沈晗霜故意将他丢下,不仅是因为风铃被弄坏了,还因为……也海真自说自话地提起她同意嫁给他?
或许沈晗霜也会对他有占有欲吗?
祝隐洲其实还远没有底气去?妄想这样的?事情,可他仍然忍不住因为这个的?念头而觉得?愉悦。
在有关沈晗霜的?事情上,祝隐洲自问的?确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除自己以外的?人想要靠近沈晗霜时,他会在意,会嫉妒,会恨不能将别的?人都拦得?远远的?,让沈晗霜身边只留下自己一人。
比如,眼?前?的?林远晖。
祝隐洲敛起心绪,抬眸看向林远晖,问起了正?事:“也海真今日没带别的?人?”
林远晖声音平稳道:“没有。”
“剩下的?这段路盯紧也海真,谨防她还有什么?后手。”
“是。”林远晖沉声道。
也海真被北达国?当成埋着钉子的?礼物送了过来,一个手上没有实权的?,已经被北达国?牺牲了的?公?主而已,却敢单枪匹马地在这片土地上挑衅太?子。林远晖也觉得?这实在让人起疑。
“也海真原本是你在北边战场上曾交过手的?阿弥尔的?未婚妻。探子说他们很?相爱。”祝隐洲意有所指道。
林远晖闻言蹙紧了眉:“阿弥尔?”
林远晖曾多次领兵和阿弥尔交战。他的?刀曾深深捅进阿弥尔的?胸腹,阿弥尔也曾重伤过他。他们都深信自己终有一日会摘下对方的?头颅作为战利品。林远晖很?清楚,阿弥尔是个很?有血性的?男人。
“若阿弥尔心爱的?人被送来和亲,他不会坐视不理。”林远晖断言道。
“回京以后我?会命人暗查此次北达国?派来的?使臣,”祝隐洲言简意赅地提起,“其中或许有人与齐氏有关,或许阿弥尔的?人也潜藏其中。”
瞥见林远晖衣摆上的?血迹,祝隐洲转而问:“路上处理了几波刺客?”
“前?后和他们交手了二十几次,”林远晖答道,“这回他们倒是卯足了劲儿想做点什么?。”
祝隐洲又问:“你可有受伤?”
林远晖摇了摇头,正?色道:“主职暗杀的?刺客和战场上的?人不同,拿他们练手也多少可以学到一些东西。”
林远晖这话说得?认真,祝隐洲听?着却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怎么?觉得?,林远晖这是一本正?经,轻描淡写地在同自己炫耀什么??
不过祝隐洲并未在意。
只要林远晖没有受伤,沈晗霜便应不会因此与他有多的?来往,祝隐洲也就可以稍稍放心一些。
正?事说完了,林远晖便离开回京的?队列,回到了暗处和他带领的?精兵一起沿着另一条路继续往长安去?。
祝隐洲则坐在马车内,仔细地梳理着那?串风铃上胡乱缠绕在一起的?丝线。
有好些用枫叶刻成的?蝴蝶都坏了,无法再修复。好在祝隐洲今年秋时择选了不少好看的?枫叶,仔细处理干净后保存了起来。不然眼?下已经入了冬,他一时也找不到枫叶来赔给沈晗霜一串枫叶蝴蝶样式的?风铃。
之前?见沈晗霜喜欢,祝隐洲本就打算再做些别的?样式的?风铃送给她。但?马车上东西不全,祝隐洲只能回京后再做了。
沈晗霜才离开一会儿,祝隐洲就已经觉得?不习惯了。
不能不动声色地用她用过的?茶杯,不能在她睡着时抱她,吻她,也不能再念话本逗她开心,甚至都不能时时看见她。
祝隐洲已经又开始想念她了。
一行人终于到长安城外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祝隐洲掀开帷帘,便看见是有人来城门外接他们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来接沈晗霜了。
因为等在不远处的?人,是沈晗霜的?爷爷、伯父和堂兄,还有……江既白。
瞥见站在沈家人旁边的?那?道身着素服的?颀长身影,祝隐洲心神微沉。他跟在沈晗霜身旁朝他们走?去?。
沈晗霜猜到家里人会来城门口接自己,这是他们以前?便有的?习惯。若非实在来不及,不然家里人都会来送她或是接她。但?沈晗霜也没想到江既白会在。
走?近后,沈晗霜先同家里人说了说话,好让他们放心。
祝隐洲不愿与沈晗霜的?家人太?疏远,也为免太?过惹人注意,他甫一走?近便先低声免了众人的?礼。沈家人便也只态度寻常地同他说话。
待看向江既白时,沈晗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既白便先温声问道:“许久不见了,近来可还好?”
沈晗霜顿了顿,才道:“一切都好。”
“我?今日准备将那?些整理好的?东西送去?沈府时,在路上遇见了沈相他们。得?知你今日会抵京,便顺路同他们一起来接你。”
江既白解释了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随即眉眼?温和道:“别怪我?不请自来。”
沈晗霜笑了笑,“自然不会。”
“这么?快就整理好那?些东西了吗?”她有些意外。
决定开办女学之后,沈晗霜给江既白写过一封信,想请他帮忙整理一些适合她用来开办女学的?书籍和他当年准备科考时曾读过、写过的?策论文章等。
沈晗霜心里其实已经有些设想和规划了,但?她没有参加科举考试的?经验。
江既白曾连中六元,而且和沈晗霜的?爷爷当年考中状元时同龄。在成为位高权重的?官员之前?,他们都是既有天赋又从未懈怠过,日日苦读的?学子。
沈家三代人都参加过科举。沈晗霜的?爷爷是状元,两位伯父是二甲进士,两位堂兄是和江既白同年科考的?榜眼?和探花。
是以除了江既白之外,沈晗霜还打算请家里人也帮自己参谋参谋该如何将女学办得?更好。
“那?些东西我?都还留着,整理起来不费事。”江既白解释道。
江既白甫一收到沈晗霜的?信便开始着手整理她需要的?东西。其实他早已整理完了,有意拖到今日才亲自送去?沈府,还专程在路上等着同沈家人“偶遇”,就是为了能在沈晗霜回京时便来见她一面。
他和她,的?确是已经许久未见了。
虽然江既白说不费事,但?沈晗霜知道江既白公?务繁忙,他之前?又受过剑伤。江既白能抽空帮她做这些,沈晗霜自然该好好道谢。
一旁的?沈相也听?明白了江既白和沈晗霜之间说的?事情。
晚辈们的?事他一向不多插手,这会儿却忍不住开了口:“晗霜,你要那?些跟科举考试有关的?东西,怎么?找江首辅,不找我??”
“难道我?考的?状元就不如江首辅的?值钱不成?”
沈晗霜的?两位伯父大着胆子揶揄自己的?父亲:“爹,您都是几十年前?的?状元了,怕是已经过时了。”
“就是,如今说起年少成才,想到的?都是连中六元的?江首辅。”
沈晗霜那?两位和江既白同年科举却被他压过一头的?堂兄也调笑道:“像我?们这种只考了榜眼?和探花的?,就更不会被晗霜纳入考虑了。”
“哪儿能忘了你们,我?早有打算,回家后就得?劳你们白帮我?做事了。到时我?可给不出什么?谢礼。”
见家里人竟似是当真在此事上吃味了,沈晗霜啼笑皆非,又故作委屈道:“就是爷爷太?忙了,恐怕顾不上我?的?事。”
“怎么?会?”
沈相看了一眼?江既白,又老神在在地对自己的?孙女道:“既然江首辅已经整理好了,我?便也不倚老卖老地同他抢功。但?我?可以帮你看看他整理的?东西是否有什么?缺漏。”
“就是,可不能让江首辅误人前?程。”沈晗霜的?堂兄们故意附和道。
江既白失笑道:“晚辈担心自己思虑不周,一直想请沈相再帮着斟酌斟酌。”
因着变法细则的?修改与初步推行,近段时日江既白和沈相来往较多。之前?在私下里,沈相已经会称呼他一声“既白”了。可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又变回了“江首辅”。
没想到沈相会因为此事吃味,全不似那?个严肃沉稳的?丞相,江既白有些无奈。
祝隐洲在一旁听?着沈家人和江既白语气熟稔地说话,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他知道沈晗霜想开办女学后便开始着手梳理她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只是为了回京的?路上更轻便,祝隐洲暂时只列了单子,没有将所有的?书册都带着。
可沈晗霜的?那?封信送去?给了江既白。
她请江既白帮这个忙,却从未在祝隐洲面前?提起过此事。
就因为他不是状元吗?
可近十年来每次科举考试的?题目,祝隐洲也全都做过。林太?傅说他并不比状元差。
祝隐洲面上不显,心底的?思绪却实在有些乱。
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沈晗霜被家人接回了家,江既白也借着请沈相帮忙斟酌他所整理的?那?些东西,一同去?了沈府。
但?沈晗霜离开前?看都没看祝隐洲,也没和他说一个字。
祝隐洲很?想待在沈晗霜身边,和她一起参与今晚沈府的?家宴。可沈家的?人和沈晗霜没提,祝隐洲便不能就这么?跟着沈晗霜回家,只能温和有礼地同他们道别,随即自己进宫去?见父皇。
北达国?的?九公?主也海真被当成刺客押送进了宫,其余的?事自有鸿胪寺的?官员和北达国?的?使臣交涉,无需祝隐洲费心。
祝隐洲一路上都在回想方才在城门口的?那?一幕。
沈晗霜刚回京,祝隐洲也知道自己应该先让沈晗霜和她的?家人们好好说说话,多陪陪家人。
可只要一想到江既白也去?了沈府,会同沈晗霜和她的?家人们一起用晚膳,气氛或许还会很?是其乐融融,祝隐洲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而这种烦闷在进宫后达到了顶峰。
因为祝隐洲的?父皇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询问他的?伤势,也没提起任何朝堂政事,而是状似风轻云淡,开门见山地问他:
“有没有后悔当初没去?考个状元回来?”
祝隐洲:……

有那么一瞬, 祝隐洲竟然觉得自己很难如实回答这个问题。
是?以他?便也没有答父皇这?句话,只是?淡声说:“您的人应该用在正事上。”
谁能?想到,帝王耳目竟然被用在了这?些地方。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 若有所思地看向?祝隐洲,问他?:“那断云近来帮你做了哪些正事??”
祝隐洲面不改色道:“都是?正事?。”
“的确, ”皇帝笑了笑,意有所指道, “重新?把晗霜娶回?来, 的确是?头等的正事?, 大事?。”
“那你如今有几成把握了?我若让人去?沈府提亲下?聘,会不会被拦着进不了门?”
皇帝自然知道,连祝隐洲都还?进不了沈府的门,更别说什么提亲了, 还?是?完全?没影儿的事?。
被戳中心事?,祝隐洲静了静,才笃定道:“儿臣会亲自去?求娶。”
江既白刚去?了沈府,他?却没被邀请, 皇帝知道祝隐洲这?会儿心里正不是?滋味,便也点到为止。
这?次从洛阳回?来,他?印象中的长子似乎变了许多。
虽然看着还?是?冷冷淡淡的,但皇帝试着拿话揶揄他?时, 祝隐洲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无视, 似乎只听得见他?话里的正事?,而是?会予以回?应。
话仍然不算多, 态度也并不热络亲近, 但这?已?经与以前有所不同了。
或许就连祝隐洲自己都没有察觉这?种细微的变化,但他?的父亲不会发现不了。
自从发妻早逝后, 皇帝一直想要解开儿子的心结,想让他?能?重新?试着与旁人建立起可以交心的关系。但他?多年来一直不得其法。
那个原本鲜活灵动,活泼可爱的孩子似乎被留在了那夜充满血腥味的乱葬岗上,留在了他?母亲残缺的尸身旁,再也没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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