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春日似晚星—— by岑姜
岑姜  发于:2024年01月25日

关灯
护眼

靳屿感觉到她的脚步声, 抬眼看她,问:“醒了?”
贺星苒点了点头:“你在干什么?”
“写飞行日志。”
提到飞行日志, 贺星苒咬了咬嘴唇,有些不自在地把电脑放在靳屿对面,扯着椅子坐下。
靳屿狐疑地看着她:“你紧张什么?”
想到上次飞去阳城,她向机组递过去的飞行日志,上面的机长签名正是靳屿。
“没,没什么,”贺星苒唯恐被他发现自己会递飞行日志的事情,“不知道你们飞行员还要写作业。”
靳屿揣摩了下她这个比喻,顿感贴切,解释了下:“飞行之后就要写飞行心得,记录飞行状况,提交系统。”
“和升职有关系吗?”贺星苒不了解民航业。
靳屿反问:“写作业和考全校第一有关系吗?”
贺星苒:“……”
她小声咕哝:“我看你不就晋升挺快得么。”
靳屿坐得笔直,手臂也长,边敲键盘边说:“我是情况特殊。”
一般来说,飞行员从学员晋升到机长,至少要五年的时间,具体根据航空公司的规定有细微出入。
但靳屿仅仅四年就晋升机长。
今年五月,靳屿执行飞行任务的时候遇到飞鹰撞机的特情。
一只翼展厂1.3米的鹰撞击了飞机作侧迎角监视器,靳屿当时是右副驾,在被鹰撞机的第一时间做出准确判断,飞机必须继续起飞,否则在起飞阶段强行降落可能飞机会冲出跑道,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和塔台沟通后,在飞离机场需要进行拐弯时,申请保持飞机直线飞行状态。
机场在西北,附近有山,机组又相当冷静地爬到安全飞行高度,并且沉着冷静地和客舱沟通,为着陆时可能发生的特殊情况进行预案。
并且在机场管辖区内起飞后,再次开始降落。
飞机重回机场降落时,左侧高度和速度指使全部错误,只能交给右侧副驾靳屿进行落地。
当时的机长是空军飞行员专业,虽然知道靳屿在公司的成绩,但他还年轻,并不能取得机组的全部信任。
但靳屿沉着冷静,每一步操作都没有失误,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特情处理。
事故上过热搜,因为处理很好,并没有人员伤亡,大家还很有娱乐精神地进行了一番评价。
【副驾的声音好冷淡,好淡定,跟我开摇摇车似的。】
【听声音副驾好像是赵梦茹男朋友】
【大家不问赵梦茹是谁吗?她是我本人】
除了处理险情进行了相对的奖励之外,靳屿工作这些年很努力,几乎每月都会拉满工作时长,能在天上飞就在天上飞了。
从前的贺星苒会了解靳屿每一天的课程表,如今连他的工作晋升途径都不清楚。
巨大的陌生感提醒她,这些年的分开是确实存在的。
叹了口气,贺星苒打开电脑,刚巧林乔把视频会议链接发在工作群里。
她对靳屿说:“我现在要开会。”
靳屿点了点头,敲键盘的声音小了些。
会议开始,先是整网营销部门汇报今年双十一的大促节奏和对应的用户触达方案。
然后是营销部门汇报。
营销部门想把经费多用在宣传,但电商部门想更多帮自己触达用户,两部门的部长各抒己见。
贺星苒并不直接管理电商和营销的事情,开大会和见一些重要客户才会出现,主要是起了一个吉祥物和充当公司门面的作用。
她看林乔在那里头大,偶尔还有时间出神,看看头顶的水晶灯,再看看靳屿。
于是,在紧张的氛围里,大家发现老板居然在走神。
再然后……
老板虽然没说话,但头像图标下面一直显示喇叭,再一听,居然是敲键盘的声音。
老板家里居然还有别人?
老公在家吗。
众人交换了一下八卦的眼神,然后继续剑拔弩张的氛围。
靳屿很快完成工作,合上电脑,从贺星苒身后路过,去贺星苒的舞蹈室健身。
虽然家里安排了舞蹈室,但贺星苒并不喜欢跳舞,并且已经很久没跳过。
刚巧靳屿雷打不动七天四练,就获得了舞蹈室的使用权。
众人屏幕里闪过白色衣角。
就算是最简单的T恤,也能看得出衣服下面包裹紧致的身材。
没有贺星苒都是工作员工的小群开始八卦。
【老板是结婚了?我靠老公好帅啊】
【好好好,老板有钱就算了,找老公都吃好的】
【老板背着我们这么爽是吧】
贺星苒丝毫没有意识到靳屿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什么波涛。
等到林乔针对大家的意见做出一些调整后,贺星苒才开始说话。
今天预计十月份她还有展会,且展会的作品都是公司代理销售。
贺星苒想针对这部分作品设计比较详细的营销策略。
“展会本就是公益性质更多一些,我们针对展会的营销费用和营销计划已经投放了,双十一应该冲本公司的销量,再带他们是不是有些太菩萨了?”林乔反对。
贺星苒说:“能在展会进行出展的作品水平和定价都不会低,而且我公司拿佣金,单价高难道不好吗?”
林乔:“投入产出比太低了。”
贺星苒:“我看从第一波预售开始前,我们就要投入电信触达和短信和push推送费用比去年还高,但push推送的触达率一直在2%左右,客服电话外呼单价高效果也不好,而且我们在天猫店的商品单价很低,我觉得这个投入产出比并不如买营销给客单价高的单品。”
林乔反问她:“都是参与双十一凑满减的人,有谁会想着买单价十几万的商品啊!”
“……”
关于这件事,两人各持己见,争执不下。
俩老板吵架,大家都只敢看个热闹,一边悄悄摸鱼,一边打哈欠。
直到□□上身的男人出现。
虽然已经竭力避开摄像头,但还是被扫到了一点。
白皙的肤色,紧致的皮肉覆盖着清晰的肌肉纹理,虽然只有一节人鱼线出镜,但完全不耽误大家脑补出这人的窄腰。
见过靳屿的脸,但没见过他的身材。
林乔愣了一下,戛然收声。
贺星苒看着靳屿放在他面前的一杯水,还没有摆脱和林乔的战斗状态,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靳屿探了探身子,从摄像头上面伸出手臂,探了下额头温度,默了默:“你烧得更严重了。”
贺星苒感觉耳边没有声音,只剩下他的胸肌,咽了咽口水。
靳屿缓慢皱起眉头。
“……”
“啊……”贺星苒回神,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扫了水杯一眼,“确实咳渴了,谢谢。”
靳屿:“……”
跟林乔的争执并没有结果,两人不欢而散。
中午阿姨来做饭,贺星苒匆匆扒了两口,然后就去后台挖从前展会的数据,做成ppt,试图说服林乔。
林乔根本不松口,不同意。
她是从哈佛归来的企业管理博士,相比较贺星苒的匠人身份,林乔则是纯商人。
她没有贺星苒的情怀,商业利益最重要。
发烧的时候人脑动得很慢,越动脑发烧就越严重,贺星苒在额头上贴了降温贴,人难受得趴下,用两根手指敲键盘,也不肯放弃说服林乔。
靳屿给她送中午吃的药,贺星苒犹豫了下,咬咬牙,还是没吃,顺手给塞进她闲来无事种的盆养小西瓜的土壤里。
还用签字笔戳了戳,把药埋得更深。
一下午,贺星苒在忙,又跟林乔打电话说话,对于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完全是超高负荷,发烧就更严重了,并且附带刀片嗓,一呼吸鼻腔里好像要喷火。
靳屿再次给她测了体温,好看的眉毛拧气,“啧”了一声。
贺星苒心虚地问:“怎么了?”
靳屿语气冷冰冰:“恭喜,已经烧到四十度了。”
贺星苒:“……”
“只是风寒为什么体温降不下?”两人谈过那么多年恋爱,靳屿见过贺星苒身体大大小小的毛病,但是还没见过发热体温降不下来的情况,排除了全部可能,就剩最不可能的选项。
他眉毛一扬,斩钉截铁似的:“你没吃药。”
完全是个陈述句。
贺星苒:“……”
小西瓜还安稳长在盆里,马桶冲下去的药不可能顺着下水管道回来,在谎言被戳穿的一秒里,贺星苒慌乱了下,但很快回神。
“我吃了。”
靳屿语气坚定:“你没吃。”
贺星苒:“你怎么证明?”
靳屿:“体温就是证明。”
他的目光坚定,语气也坚定,但疑罪从无,贺星苒坚决不承认:“我身体不好!”
靳屿:“呵呵。”
“……”
这次他把药和水一起递过来,塞到她手心里,语气不容置喙:“那当着我面吃。”
“……”
虽然发烧难受应该吃药,但贺星苒不想自己好得这么快,她好了靳屿就应该回去了。
可如果检查不吃药,贺星苒又担心以自己的身体素质,会不会烧成肺炎。
虽然靳屿很好。
但如果用肺炎换的话,还是不要了。
贺星苒犹豫片刻,顶着靳屿强势的眼神,她讪讪抬起手,把药送到嘴边。
又突兀地放下。
靳屿皱眉。
表示这件事令他消耗了太多耐心。
现在说吃就吃,不就是证明之前真的没吃药了?
她吐了吐舌头,有些脑子宕机地说:“苦,不吃。”
“……”
空气安静了两秒。
靳屿闷闷笑了声,桃花眼弯了弯,右侧眼皮上的那颗痣分外明显些,还是那副慵懒地调子,似笑非笑地问:“豌豆公主,撒娇呢啊?”
“……”
他叫她豌豆公主,也是因为他们第一次后,贺星苒高烧,并且回到酒店的时候发现,她身上被他弄上了很多痕迹。
并且明明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并没有多用力。
贺星苒感觉脸“蹭”地热起来,把药往他手心一搁,拉起被子闭上眼就要睡觉:“晚安,我要休息。”
靳屿扯了扯她的被子,被她用力勾住,不放手。
他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悠闲地说:“药是苦的,那birkin25限定款呢。”
“药是苦的,”贺星苒回答,“birkin25是买不到的。”
国内专柜没有货,代购加价加到夸张,贺星苒虽然有钱,但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是么?”靳屿扬眉,语气淡淡的,“可是我下次飞洛杉矶。”
贺星苒来了精神。
“机务还要帮老婆和老婆闺蜜代购包包,我大概率也会陪着走一趟。”
“……”
她其实从大学时就有买包的爱好,贺泽刚虽然对她不好,但从来没有在经济上亏待她。
听靳屿说他可以帮忙买最新限量款包包,贺星苒觉得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深吸两口气,她掀开被子,坐起来。
适应了眼前突如其来的光亮,一阵眩晕后,就看靳屿手心安静躺着两片药,而他本人,抬了抬眉毛,好整以暇看她。
“……”
居然是在这儿等她呢。
为了美丽的包包,贺星苒忍了。
捏着鼻子,抓起两片药,飞快地扔进嘴里,再猛灌一口水,趁口腔还没反应过来苦味,直接咽下。
吃完,一张脸差不多皱成包子。
靳屿低低地笑了声,伸出拇指擦了擦她嘴角的水渍,声音也轻轻的:“多大人了,吃个药还这么费劲儿。”
虽然是一触即离的动作,他皮肤的温度还停留在嘴角,贺星苒如鸦羽般的睫毛颤抖了两下。
是不是一种错觉。
她感觉两人现在,有些暧昧了……
脸上好像更热了些,贺星苒再次躺进被窝,伸出小腿踢了踢他:“我要捂汗,你走吧。”
靳屿哼笑了声:“用完就扔呗。”
贺星苒不理解:“我哪儿使用你了?”
靳屿一字一顿重复:“使、用?”
话音落下,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中间传开。
还以为这位嘴上不饶人的大少爷会再说点儿什么表示不满呢,但靳屿罕见得没有回怼。
默默离开。
很快,吃了药,贺星苒发了汗,浑身轻松,见时间还早,又不死心,给林乔打电话,商量营销经费的事情。
贺星苒在公司主要管技术,而商业部分几乎是林乔全部负责,她根本没有随便调动资金的权利。
“贺星苒,我美丽的老板,这件事儿真不行,”林乔很讲道理,“你是有传承传统技艺的心,但是做低单价的上游下游那么多工序涉及到这么多工人,都在等着双十一开大单,多赚点呢。”
“你不能为了你师父的委托,为了那些技术好但宣传不足的绣娘就不顾其他人的死活啊!”
其实林乔说得很有道理,虽然苏绣的高端技艺需要营销,但负责机秀和机秀上下游企业,也都靠这吃饭。
并且高端苏绣在电商平台并不好销售。
按照十位数往上的客单价,其实苏绣的消费人群和潜在用户群体画像特别明确,首先年收入得在几百万以上。
贺星苒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下。
发汗之后,人会口渴。
贺星苒起床,去厨房给自己烧些热水。
闷闷地回答林乔:“那好吧。”
林乔叹口气:“你早点休息吧。”
挂了电话,一阵沉默。
贺星苒满心都是怎么能快速找到高年收入人群推销作品,
她想工作问题有些出神,并没有注意到坐在沙发打游戏的靳屿,直到他轻咳了一声。
贺星苒回头。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脸上,靳屿的面容像是被蒙上一层柔光滤镜,本高傲慵懒的人此时看来有几分柔和。
他边操作游戏,边跟她讲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就问:“愁眉苦脸什么呢?”
本就为工作的事情发愁,被他一提醒,想到自己已经退热,感冒好得差不多,他也差不多要离开,贺星苒更愁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一把游戏结束,靳屿看着上面的胜利字样,放下手里,朝她招了招手。
贺星苒:“?”
“不就是营销经费的事儿么,”靳屿说得漫不经心,但莫名有几分胸有成竹,“我有办法。”
贺星苒:“?”
“不信算了。”见她皱眉,靳屿也没有想说的意思。
贺星苒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按住他马上要开局的游戏,扬起嘴角笑了笑:“我也没说不信呀。”
靳屿卖关子,痞痞地看着她:“想听了?”
虽然不是同一个行业,但靳屿妈妈是做生意的,他在商业环境里熏陶,指不定对于经营企业有些天然的触觉和敏锐度。
贺星苒死马当活马医。
毕竟师父早已经对她颇有微词,最近徐敏行筹备的纪录片要开拍,她想趁机缓和一下和徐广莲的关系。
师父想让苏绣走高雅路线,贺星苒不得不讨好她。
思及此处,她不再犹豫,点了点头。
靳屿的目光在她脸上仔细流连过,根本不急着回答问题:“退热了?”
贺星苒点头:“嗯。”
“穿个外套。”家里冷,靳屿嘱咐。
贺星苒有求于人,虽然迫切想听答案,但只能好好听话,回房间拿了件空调衫罩在身上。
靳屿的游戏已经开了,支着长腿松松垮垮地坐在沙发上乱杀。
队友乔景琛根本不跟他配合,大好的休息时间,这男的为什么要在家陪老婆?
人家都生病了,你在家陪着能让人不难受?!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不就是多此一举么。
他心里这么想,但并没有跟靳屿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是白说。
见贺星苒从房间走出来,靳屿上下打量了几眼,又扬了扬下巴,支使道:“给我洗点水果。”
贺星苒:“?”
“……”
洗好葡萄和桃子,摆上。
游戏弹幕里,罗亦周羡慕地说:【草啊,屿哥和嫂子感情这么好,嫂子也太爱你了。】
视线一扫而过,靳屿勾了勾嘴唇。
推掉对面的塔,靳屿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好手,捡起一粒葡萄送进嘴里。
咀嚼,品味。
“……”
贺星苒虽然着急,但也要允许大少爷拿乔,心知急不得。
退热之后,人胃口也好了不少。
她坐下,拿起一颗水蜜桃,啃了一口,安静等待。
下一把游戏又要开了,罗亦周在微信群里喊他准备。
靳屿仍旧不疾不徐的样子,曲指敲了敲桌面,问了句:“你那玩意单价多少。”
贺星苒报了下展会作品的大概价位。
六位数起步,不设上限。
“很简单。”靳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贺星苒反问:“这还简单?”
靳屿扬了扬眉:“就看你肯不肯。”
贺星苒犹豫地问:“是什么?”
靳屿稍稍转头,正对她的视线,声音懒散但掷地有声:“跟我回家。”
贺星苒手一抖,桃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心脏也跟桃子一样上蹿下跳,她感觉自己应该听错了,反问:“啊?”

靳屿掀起一点眼皮, 目光顺着掉在地上的桃子游弋、定格。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理会贺星苒的疑惑,反而弯下腰,伸长手臂,将桃子拨了回来, 扔进垃圾桶。
“铛”一声, 桃子和垃圾桶筒壁碰撞。
靳屿用淡漠的声音重复一遍:“跟我回家。”
他刚才连续的动作给了她反应时间, 贺星苒默了默,反问:“为什么?”
跟他回家, 和保证展会上苏绣作品的销量,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靳屿慢条斯理地吃葡萄,也不着急解释,贺星苒又期待又好奇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
无奈, 他只说了两个字:“我妈。”
贺星苒咂摸两下,似乎懂了一些,“阿姨也喜欢苏绣吗?”
靳屿:“不喜欢。”
贺星苒:“……”
靳屿:“但她这个年纪,喜欢古典一些的东西,还有钱,你去给她推销, 先拿下她这个大客户就挺好。”
做生意需要推广是不错,但把生意做到老公妈妈的头上……
贺星苒有点犹豫:“这不太好吧?”
“不好在哪儿?”靳屿一扬眉,顺手回了罗亦周的消息,继续开始下一局游戏,“丑媳妇也总得见公婆。”
贺星苒:“……”
靳屿想到什么似的,默了默, 补充说:“哦, 没有公公,只有婆婆。”
贺星苒:“……”
靳屿的爸爸在他十几岁时就因公务殉职, 但此时他已经能毫无负担地提起。
她不知道要怎么接这个话,绞尽脑汁,反驳地说:“我不丑。”
“……”
靳屿好整以暇抬眼看她,“嗯”了一声:“那就是准备见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贺星苒无语凝噎,但隐隐感觉靳屿有一些言外之意。
比如,以两人现在进可攻退可守的关系,靳屿为什么要如此帮助她呢?
见家长可以,说到底也都是家事,就算以后祁颂年回来,两人选择离婚,也都是家里人知道的事情。
可一旦把她介绍给钱卫平的朋友们——一群在临宜有头有脸的富太太,那就是变相向大家介绍公开介绍儿媳。
贺星苒总感觉靳屿是有着她还没有参透的目的。
只是她现在并不想离婚。
而这似乎无意中正中她下怀。
所以,也顾不上靳屿心里有多少曲折的弯弯绕绕。
默了默,贺星苒装作勉为其难地开口:“那好吧。”
“谢谢你愿意帮助我,有什么条件也可以跟我提。”
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靳屿的目光从游戏转移到她的脸上,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
这不摆明了撇开关系么。
他懒得回答,敷衍地说:“等我想到再说吧。”
靳屿是做事雷厉风行的性子。
说好了要见家长,他就立刻给家里打电话约定时间,争取将这项任务在他这次休假里搞定。
贺星苒嘴上说好,但一想到要面对靳屿的亲人,还是有几分慌张窘迫。
或许是从小不受爸妈还有后妈喜欢的原因,她面对长辈总有一些无所适从。
不愿意见面这么快,没有心理准备。
但又不好直接跟靳屿说,于是便转圈绕弯子。
她说:“我这儿感冒还没好呢。”
靳屿“哦”了一声:“那你就准时准点吃药。”
完全不接她的茬。
贺星苒不得不把话说得明白些:“我怕传染给外公……”
靳屿笑了一下,桃花眼弯弯,有几分散漫道:“外公他老人家能半夜爬山,每天早上打两遍八段锦,还加入了冬泳俱乐部……”
说着,朝她扬了扬眉,欲言又止。
贺星苒撇了撇嘴。
他没说的话应该是──外公不比您这位□□都能发烧的豌豆公主身体素质强多了?
就不应该跟一个退休老兵比身体素质。
她小声道:“那阿姨?”
靳屿反问她:“我家里人都没嫌弃你生病,你怎么反倒嫌弃起他们来了?”
“……”
“我没有这个意思!”好大一口锅要砸下来,贺星苒连忙解释,“就是我怕传染给大家,让别人跟着我生病。”
靳屿“哦”了一声:“他们不怕,你尽管跟我回去就成。”
贺星苒:“……”
两人的婚姻实在突然,虽然只有双方知道为何会走入这段婚姻,但双方家长是无辜的。
或许是真存了见家长的心思,贺星苒不自觉有些紧张。
跟公司已婚的员工们请教了一下见家长的注意事项,并且提前在某书上学习了见家长妆容,顺便还买了一套端庄的衣服。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贺星苒穿了一套针织长裙,戴了大点位珍珠项链,浓密的秀发盘起,看上去端庄又大气。
实在是有一张美貌得过分的脸,贺星苒轻轻铺了一层粉底,描描眉毛,扫了扫腮红口红,令气血看上去很足就足够了。
车上,她拍照发到大学室友群里。
星星:【帮我看看,合格吗?】
是格子不是鸽子:【天使吻过的面容,女娲的毕设,好看绝美】
星星:【见家长的话,会不会太张扬了?】
细细:【宝宝你清醒一点,就凭你的美貌,想低调也很困难。】
“……”
她并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子,美貌对于她来说枷锁更甚。
小时候,她就能敏锐的感觉到后妈并不喜欢自己。
并不全然是非亲生母女的关系,她很喜欢姐姐,后妈对她有些若隐若现的敌意。
十几岁时,有一天她做错了事,一向克制温文尔雅的后妈指着她的鼻子,骂了一句:小骚货。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挨这一通骂。
姑姑抱着她说,那都是因为我们苒苒太漂亮了。
于是,贺星苒便明白,美貌其实是枷锁。
陷入回忆当中,直到车子停在巷子门口。
靳屿轻轻按了下喇叭,提醒:“到了。”
钱家住宅已经有两百年历史,钱家祖上树大都是官场中的显贵,家族世袭两百余年。
从嘉庆帝时期开始做当官,后来又在近代史的洪流里,洋务运动时期留洋学习,也出现了很多爱国实业家。
到了靳屿外公钱玉书,又参加过保家卫国战争。
两百年,七代人,在这间四进四出的院落里生息繁衍。
早些年政府要将这间住宅划作景点,拿出不菲的补贴金请钱玉书搬走,但老人家倔强,硬是不肯。
最后政府跟钱玉书各退一步,这座保留相当完善的大院里,前面两进做展览,后面两进是钱家人私人场地。
从前跟靳屿谈恋爱时,贺星苒来过这里。
如今再来,却发现风景已沧海桑田,曾经院前可以过车来着,此时却只能停在巷口了。
想着时间也没过那么久,贺星苒问:“怎么变了这么多?”
靳屿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眸光流动,低声道:“上次来你走的是游客正门。”
而这次是家里人走的侧门。
贺星苒“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上次来这里,两人还在恋爱。
暑假,贺星苒被师父抓回去训练,不训练的时候又得回家,贺泽刚管她很严。
即便在一座城市,这对小情侣也不太能见到。
靳屿无聊,报名了南极科考项目,去南极转了一圈儿。
回来之后,相思难解,贺星苒让姑姑带她出来玩,最后姑姑在商场逛街,她偷偷打车来找靳屿。
从正门进,买了票的。
靳屿在三进的拱形门处等她,见她过来,一把将人揽在怀里,手臂禁锢得她发疼,细密的吻从发顶一点点落下。
额头,鼻尖,嘴唇……
急切又热烈。
前面还有游客说话声,后面有外公下象棋的声音,贺星苒想靳屿得很,也想跟他一直抱着,同时又很害怕。
靳屿给她抱起来,贺星苒一惊,赶紧双腿环住他的腰。
他抱着她从两侧走廊走到四进院子,悄悄进房间,继续吻她。
那天两人说了好多亲密的话。
靳屿抱着她,不肯松手,一直喊她宝宝,说了很多次想你。
她一直耳根通红。
如今再回到这里,物是人非。
她可以光明正大见靳屿的外公和妈妈舅舅,但两人中间已经隔着一道天堑。
这道天堑名为祁颂年亦或者徐敏行都不贴切。
或许是时间。
时间在两人身上不可避免地施加许多,隔着这段生命堆砌起的厚度,无论如何前进抑或后退,都无法回到从前。
“对下口供,”靳屿咳了一声,向她嘱咐,“我跟他们说咱俩大学就恋爱了,中间年轻不懂事,分手几年,最近重修于好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