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春日似晚星—— by岑姜
岑姜  发于:2024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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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星苒开车门,先没有插钥匙,从包里掏出一只口红,塞进座椅缝隙里。
——靳屿不要他的衣服,但她要自己的口红,先落点东西,方便以后接触。
靳屿的车她开过,因此并不陌生,暴雨撕扯这座城市,无数雨丝敲打在挡风玻璃上,贺星苒只是找个借口借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转着。
很无聊,她点开车内音乐播放器,顺着靳屿播放过的列表,随手点击播放,清澈的男声穿透浸润了潮湿的空气。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
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停格内容,不忠
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
我的伤口被你拆封
誓言太沉重泪被纵容
脸上汹涌,失控”
贺星苒有片刻失神。
居然是周杰伦的歌。
靳屿有母语羞耻,几乎不听国语音乐,喜欢摇滚,偏爱蓝调。
而周杰伦是她喜欢的歌手。
这首歌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播放列表。
前面红灯,贺星苒踩了刹车,仔细检查了下车上音乐播放器的列表。
一溜烟的都是周杰伦。
好像被定格在原地,贺星苒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看似荒谬的猜测,被阳光晒得松软,像棉花糖似的,逐渐填充她所有的思绪。
靳屿故意让路维出轨。
靳屿还在听她的歌。
车上的香氛是她喜欢的佛手柑。
姜子格说,或许靳屿对她有恻隐之心。
或许,贺星苒想,或许,哪怕过了这些年,哪怕靳屿也有了一段新的感情,但感情不是以一换一。
关于她陈旧的,腐朽的感情,是否也沉淀在他的心底,被岁月冲刷,被砂砾打磨,形成一颗小小的、恒久的彩色石头。
靳屿此时此刻,也有一丁点,像她对他那样的感情。
绿灯亮了,身后的车鸣笛催促着。
雨幕纷纷,贺星苒开车上高架,在马上要拐过去的一瞬,猛然向左打方向盘,车子撞到高架护栏。
金属和钢筋水泥的碰撞声响起,身后车流缓慢蠕动,短暂的静止,又不断擦肩而过。
贺星苒大口大口地喘气,颤抖着解开安全带,拨出电话。
“喂。”靳屿的声音惫懒,有些不耐烦。
远处有群鸟飞过,贺星苒盯着它们,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良久,轻声道:“靳屿,我出车祸了。”

“什么?”电话那头, 靳屿的声音似乎变了调子。
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挡风玻璃上,破碎的声音莫名令人心慌,贺星苒抿了抿嘴唇,重复一遍:“我出车祸了。”
“你现在怎么样, 有没有受伤?”靳屿几乎脱口而出, 又发觉关心则乱, “你在哪儿?地址给我,你什么都不要做, 我来处理。”
贺星苒看了眼前面的指示牌,报上地址。
靳屿挂了电话。
雨似乎越来越大,有南风吹起,浓密喧嚣的树枝摇曳, 雨丝如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斜斜插在空气里。
雨天的道路本就容易拥挤,高架入口又发生交通事故,后面的车子逐渐行驶缓慢,如沙丁鱼罐头一般拥挤。
“你能不能快点儿开?”
一辆阿斯顿马丁里,靳屿拧着眉头, 紧绷着的下颌线条愈发衬得此时冷冽无比。
乔景琛意味深长地笑了声:“你心里堵得慌跟大马路发什么脾气?”
靳屿:“……”
两人今天本是约好等到靳屿飞行任务结束后去跳伞,结果江南七月的天气如小姑娘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晴天白云,下午就狂风骤雨。
计划告吹,两人又半路规划去玩室内赛车, 走到半路上, 就听到靳屿接到这么一通电话。
再次半途改道——
点击放大贺星苒发来的共享位置,靳屿估摸了下距离, 又抬头看了眼如沉睡巨龙般偶尔蠕动的车潮,抿了抿嘴唇,推门,下车。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乔景琛这才注意到好兄弟已经下车,连忙在后面喊他:“下雨呢,你他妈疯了啊?”
交警、保险公司的人很快就到。
瓢泼大雨仍旧下着,有一部分交警在雨中疏通交通,也有交警在跟贺星苒交涉,保险公司的人看这辆车的状况,简直要晕过去。
风雨交加,声音愈发剧烈,交警和保险公司工作人员都扯着嗓子讲话,贺星苒迫不得已下车,没有雨伞,听他们扯着嗓子讲话,但也听不清晰。
大颗大颗的雨水砸下来,她很快全身淋湿,无袖针织衫沾了水,沉重冰凉的贴在身上,她不自觉牙齿打颤。
保险公司的人后知后觉,给她一件水上乐园用的薄薄雨衣。
开了罚单,因为车子价格昂贵,涉及到保险公司理赔的金额,程序很繁琐。
贺星苒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车子还不是她的,情况复杂,让人隐隐头痛。
“苒苒。”
一声呼唤撕开纷纷的雨幕落进耳朵,一贯慵懒的声音此时多了些焦灼,贺星苒还以为是在寒冷与繁忙中出现幻听,施施然回头,却看到靳屿迈着长腿步步靠近。
雨水下落的轨迹因为他的步伐微微改变。
下一刻,肩膀给他用力钳住。
“受伤了没?”靳屿锐利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紊乱的气息也逐渐平稳,最后检查了下她的手,仍旧是白皙的,未见任何肿胀和伤口,才出口气似的,语气又恶劣了些,“我不是叫你等我么?”
贺星苒被迫仰头看着他,目光所及是他被雨水淋湿全部捋到后面的头发,雨水和着汗水,从他发尖滑落,滚到蹙成小山的眉头上,顺着清隽的脸颊坠落。
刚要说些什么,就见他单手打开车门。
再然后,被他推了进去。
“在里面等我。”
雨幕被隔绝在外,贺星苒看着他的背影,有刹那失神。
靳屿是车主,跟交警还有保险公司的交流更简单些。
很快,堵塞的交通被交警疏通开,雨势渐渐收拢,乔景琛刚好也把车子开了过来,朝两人鸣笛。
撞坏的车子交给保险公司和4S店,靳屿看都没多看一眼的,开车门让贺星苒下车,又给她塞进乔景琛车子的后排座位。
自己也绕了一圈坐进来。
“砰——”
大力关上车门。
“妈的,哥,这是我新车!”乔景琛看好兄弟一肚子无明业火无处发泄,就先气笑了。
果然,下一秒,靳屿将矛头对准他:“别废话,开车。”
乔景琛:“去哪?”
靳屿抿了抿嘴,又看了贺星苒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你先开。”
乔景琛“啧”了一声,装没心没肺地打趣他:“你前两天说什么来着?”
不是什么该放手就放手,决定权在他手里。
那是贺星苒手里有黑洞?这没放两天又要紧握住了。
还好知道把靳屿在感情里说的狠话都当个笑话听,不能信以为真,否则现在乔景琛都要气死了。
车里安静下来。
靳屿也有不修边幅的时候,直接松松垮垮地坐着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又指使乔景琛把前排的纸巾拿过来,胡乱扯出来几张擦了擦,又把整包纸巾扔给贺星苒。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尴尬,并没有和好,但隐隐有些东西变得不太一样。
贺星苒一边沉默地擦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一边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
靳屿……
至少不是完全不在乎她的吧?
他们从前也会吵架,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有摩擦。
靳屿高傲,不是会主动低头认错的性格,但他再高傲也架不住贺星苒拧巴且嘴硬。
有时候分明是贺星苒错了,但她宁可躲起来偷偷哭也不会道歉。
靳屿还得想办法在她面前刷个脸,然后相当傲娇地说一句:给爷道歉,说句对不起这事儿就过去了。
贺星苒从小在不正常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并没有正确处理亲密关系里的矛盾的能力,即便是一点小事,在她眼里也是天大的事。
她不肯开口,气得靳屿会在游戏里乱杀几把,在别人那里出过气,再次给贺星苒发消息:求和。
过去的那些美好的酸涩的记忆像一颗香甜的苹果,如今再拾起,已是腐烂发霉。
靳屿或许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向她低头了。
不过,现在的贺星苒,经历了不同的人生阶段,也没有从前那样拧巴计较。
她也搞不清自己为何一定要这样干,但至少这样干,两人还会不可避免地产生许多交集。
车子漫无目的地开,但终究上了高架,只能向市中心驶去。
暴雨停了,天际云彩颜色浓稠艳丽,像是一颗流油的蛋黄。
车上空调温度有些低,贺星苒搓了搓手臂,开口说话,喉咙有些发紧。
“靳屿……”话还是开口的那句最难说,“赔偿的事,你可以让4S店对接我。”
靳屿抿着唇:“不用。”
还是不想再有交集吗?
那他们两个这段婚姻要怎么办呢。
贺星苒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忽然间,感觉有热烈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不明所以地看他。
“你不舒服?”靳屿问。
下一秒,手腕被抓住,靳屿不容分说地将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下巴线条绷得更紧:“阿景,去医院。”
贺星苒懵懵然:“啊?”
靳屿的语气算不上好,但也没那么坏:“你发烧了不知道?”
他这么一提醒,贺星苒吸了吸气,才感觉胸腔堵得慌。
对着后视镜照了照,双颊绯红,眼里泛着水汽,可不就是生病的样子。
贺星苒“哦”了声,没想到靳屿似乎脾更差了些,反问她:“知道自己身体差还冒雨下车,生病了才舒服?”
谁也不想自己生病,贺星苒被他说得有些恼火:“交警和保险公司的人都来了。”
靳屿:“你就在车里坐着,我看他们敢拿你怎样。”
这话里的亲密不显山不露水,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狭小的车厢里再次沉默。
送人到医院,乔景琛觉得自己挺多余的,就没下车,在外面等着。
靳屿也不惯着他,直接让他去给两人买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还是门诊时间,贺星苒在自助挂号机处挂号取号,靳屿在一侧陪着她。
发烧,要验血。
贺星苒逐渐头脑昏昏沉沉,眼睛干涩发酸,眼眶一直红红的,要流眼泪,走路自然也快不到哪里去。
靳屿整个人呈现出与平日不相符的急躁,腿又长,步子也大,走两步就将贺星苒落在后面,又猛然定住脚步,回头看她。
见她不舒服,慢吞吞的。
叹了口气,又走回她身边,一弯腰,给人打横抱起来。
虽然不是发热门诊病人最多的时候,但还是有很多双眼睛看了过来,贺星苒感觉脸上更烫了,把头埋在靳屿颈窝处,小声抗议:“你放我下来,我能走路。”
靳屿哼了声:“慢得我着急。”
贺星苒:“……”
“那你可以出去等我。”
靳屿反问:“我出去你就快起来了?”
“……”
只要是等着,他就嫌慢。
贺星苒咬咬牙:“其实你也不用陪我。”
换来靳屿一记冷冽的眼锋:“我现在扔下你一个人走了,外人该怎么说我?”
“哦,靳家大少爷无情无义,老婆生病了还要跟她在医院吵架,还转头就走留人家一个人看病。”
贺星苒:“……”
既然大少爷这么在乎面子,陪老婆看病是理所应当的,那照顾生病的老婆应该也是理所应当的。
验血结果出来,就是简单的风寒起热,没太大问题,医生不给吊水,给简单开了一点药。
贺星苒提了嘴:“现在还是挂水吧,我怕晚上烧得更厉害。”
医生抬头看了看靳屿:“半夜发烧就吃退热药,刚好你男朋友也在,让他给用酒精擦身体就行。”
想到这个场面,贺星苒有些尴尬。
倒是靳屿跟没事儿人似的纠正:“我是她老公。”
“……”
因为贺星苒突如其来的发烧,靳屿不得不照顾她。
又回到了一周之前搬走的房间,阿姨不在,贺星苒难受,胃口又不好,他在外卖软件上订了新鲜的食材,晚上亲自下厨做了饭。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而前些天吵架的事情虽不提,但并不代表没发生过,两人鲜少说话,多半时候相当沉默。
吃过晚饭,贺星苒精神不济,准备睡觉。
靳屿知道她身体素质和脆弱的免疫系统,怕她半夜发烧喉咙难受,给她兑了一杯蜂蜜柠檬水。
又把体温枪和布洛芬摆在她的床头柜上。
前两天还吵得要死要活的人,这两天就互相照顾起来了。
贺星苒感觉有些尴尬,捏着被角,小声道:“晚安。”
靳屿“嗯”了声,走到门口,帮她关灯。
身影在黑暗里屹立片刻,轻声道:“半夜不舒服叫我。”
没等她的回答,靳屿推门而出。
客厅里灯光是亮的。
靳屿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会儿。
他感觉什么东西变得愈发糟糕。
明明下定决心放手,就这样吧,结果听到贺星苒出车祸的消息,第一时间仍旧是赶紧赶到她身边。
底线和理智是是什么时候居然是以贺星苒的意志为转移的呢?
靳屿想不通。
他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
再和贺星苒试一试。
再试最后一次。
一定是最后一次。

贺星苒并没有睡好。
即便已经服用过退烧药, 但她的体温也并没有降下来多少,夜里烧得更厉害些。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梦呓,脑子也不太清醒。
她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出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思考。
脑海里闪过很多人, 有妈妈, 有姑姑。
还有在师父家里进行苏绣入门学习那两年的, 师父会体罚不听话不够聪明的小孩子,冬天里, 她被罚在走廊上反思,徐敏行会偷偷摸过来,把自己的羽绒服外套给她穿。
还会想起靳屿。
想起和靳屿恋爱的那些时光。
她大学那会儿,身体素质还不如现在, 头疼脑热是常有的事儿,靳屿笑她是豌豆公主。
大二那年国庆小长假,他们出去玩,酒店房间被订满,两人住了一间房间。
同样年轻的两人,同样是第一次谈恋爱, 两人彼此默契地心照不宣。
那件事开始之前,贺星苒扭捏了一阵,或许不是扭捏,只是没有安全感的和害怕。
或许是从一个吻开始的,靳屿吻了她。
慢慢地,赤条相见。
贺星苒现在已经记不起那天具体是什么感觉, 形容起来就是过度浸泡盐水的菠萝, 因为时间太长,本来属于他们的甜蜜被分解了些, 剩下一丝痛苦和酸涩。
她求了靳屿好几次赶紧停下。
但靳屿也是新手,并不会驾熟就轻地控制时间。
总之那天结束之后,贺星苒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垫在身下的枕头砸向他的头,宣泄委屈和不满。
靳屿看清了她的动作,但并没有躲,乖乖挨砸。
被砸过之后,亲了亲她的嘴角,他的声音是哑的,缠绵时的昵称总是在变,一会儿叫叫星星,一会儿叫她苒苒,还会叫她公主和宝宝。
把她的小情绪哄好后,两人相拥而眠。
这本应该是两人生命里很美好的一天,然而,半夜,贺星苒忽然开始发高烧。
靳屿连夜将她送到医院,那会儿的急诊还可以吊水,贺星苒坐在输液室里,靠着靳屿的肩头。
靳屿连续跟她说了几次对不起。
其实贺星苒并不是很难受,她体质弱,小时候着急上火焦虑……总之情绪一波动就会发热。
她早就习惯时不时的低烧,以及流感季的中招。
包括她的家人,都习以为常。
甚至会在她发热的时候用很不耐烦地口吻训斥她不爱运动身体素质太差,嫌弃她的时有时无的发烧太折腾人。
就连一向对她很好的姑姑也是如此。
被生活里细小的,反复无常的小事磋磨着,虽然远没有摧毁一个人的伤害,但也足够让人倦怠。
那天他们折腾了很久,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东边天际隐隐有些发亮。
贺星苒有些疼,走路会变形。
靳屿背着她,从输液室到医院正门,并不是很远的距离,贺星苒闻着他身上的清澈的香柏木的气息,看他柔顺的黑色发顶。
再透过他去看街上阑珊的霓虹和隐隐泛着蓝色的天边和星星。
那时候的贺星苒觉得,靳屿就是这样的星辰。
后来漏夜赶路,她才猛然发现,秋日拂晓的星辰,常常是刚露面,转身就掩盖在白日里,消失不见。
贺星苒醒的有些早,喉咙干涩,吞咽的时候像是有人在里面设置路障,很艰难。
体温枪打了一下,还在发烧,只是从半夜的三十九度变成三十七度五。
她感觉胃口有点干瘪,小喝几口蜂蜜水,然后起床洗漱,反正烧都烧了,温度高,她又顺手给自己敷了一片面膜。
房间门响了两声。
贺星苒从卫生间探出半个身子,刚好和靳屿对上视线。
今天的靳屿穿了白色的T恤,黑色短裤,头发自然地垂着,浑身上下都没修饰过,有着慵懒随意的帅气。
四目相对,靳屿挑了挑眉:“醒了?”
贺星苒:“嗯。”
看着她脸上的面膜,眉头皱了皱:“不发烧了?”
“还烧着,”她说,“趁发烧敷个面膜。”
靳屿沉默两秒,道:“敷完就出来吃饭。”
阿姨并不在家里做早饭,虽然贺星苒算是给贺泽刚打工,但公司的话事人是她,她就是公司的老板。
老板当然不用每天都上班,但她为了自律,请阿姨不做早饭,逼着自己早上去公司,顺便在路上吃个饭。
今天的早饭是靳屿做的。
煲了汤,一点清淡的小米南瓜粥配小菜,又煮了几个白蛋。
贺星苒敷完面膜换了一身居家服,看到餐桌上菜香四溢,眼里有错愕。
其实昨天就很好奇。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贺星苒问。
靳屿给她盛了一碗粥,不咸不淡道:“毕业那会儿。”
毕业那会儿,等着入职。
因为入职时间不太固定,靳屿的远行计划无法实施,国内该玩该体验的也都体验了差不多,闲来无事,在家练习一下烹饪技术。
那都是两人分手后彼此不了解的时光了,贺星苒没多说,喝了口粥,甜而不腻,很适合她现在生病没胃口的人来吃。
“味道还不错。”她有几分生硬地夸赞。
“嗯,”靳屿随意点了点头,一点也不谦虚,“自己做饭之前也没想到我在这件事上都有天赋。”
脸是基因彩票。
高考前眼睛失明两个月没有复习,还是考出了能上重本的文化课分数。
会骑马,击剑,玩票赛车,学习过驾驶帆船……
他的人生即旷野,从来没有那么多束缚,只要自己想要,就会得到。
贺星苒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回答他:“那不能浪费天赋,我把阿姨辞了,天天都你做饭好了。”
“……”
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落下,贺星苒心里万马奔腾。
人家只是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没有说以后还要住在你家里啊!
贺星苒对自己腹诽,抬眼对上靳屿那双半笑不笑的眼睛,给自己找补:“……付费。”
靳屿“啧”了一声:“爷还有两个子儿,不用出去做兼职。”
“……”
他边说边打开一个密封盒,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里面居然是解酒汤。
上次两人吵架,她做的。
盛给他一碗放在门口,另外一部分在锅里她没清理,没想到阿姨来做饭的时候把醒酒汤打包密封好放在冰箱里了。
贺星苒看着他倒醒酒汤的动作,脑袋一懵,问他:“你早上喝酒了?”
靳屿皱着眉头耷拉眼皮看了眼醒酒汤,似乎在质疑这玩意到底能不能喝,做了一个叹息的动作,然后放在嘴边,一饮而尽。
“没。”
他这才回答贺星苒的话。
感觉口中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口感,他曲指敲了敲桌面,语气懒洋洋的:“喂,我喝了,你可别再编排我了啊。”
贺星苒:“?”
什么骂他?
她狐疑地看着他,难道他还能读她的内心想法还是怎么……
靳屿抿着唇,没回答:“快吃饭,一会儿都凉了。”
显然是不想说,贺星苒也不想不小心说什么令两人尴尬的事,连忙闭嘴。
吃过早饭,贺星苒舒服了些,回房间补眠。
靳屿在操作洗碗机清洗早上使用过的餐具,见她要走,用下巴指了指医院的袋子:“记得吃药。”
贺星苒点了点头。
回到房间,贺星苒一直在想靳屿那句话:我喝了,你可别再编排我了啊。
她什么时候说的?难道是梦话?
这么想着,灵光一现,她打开平日记录睡眠质量的app,她一直在使用,并且每晚都是到了时间自动开启。
记录梦话那一栏,昨晚的梦话多得过分。
多半是她烧蒙了,短促的哼唧声。
有两段比较长的,她点开。
自己带着哭腔的抱怨声传出来。
“混蛋,靳屿,好讨厌,滚蛋。”
“想吃烤鸡蛋。”
还有一些无意义的梦话,直到记录到了靳屿的声音。
他先是无奈地笑了笑,问她:“靳屿哪儿混蛋了?”
梦里,贺星苒居然在跟他对话。
“吵架,混蛋。”
“凶我,混蛋。”
靳屿又笑了声,通过听筒传出来,有几分粗糙的质感:“我哪儿凶你了,公主。”
贺星苒还在继续控诉:“走了,混蛋。”
“不喝我醒酒汤,混蛋。”
——声音哑哑的,有些委屈。
贺星苒蓦地愣住。
她没有意识到,醒酒汤而已,她居然这么在意;而靳屿今天回应了她这份在意。
那天的醒酒汤是她在示好,而靳屿现在喝了那份已经放了一周的醒酒汤,是不是也在示好求和?
所以……
他是不是也不想搬走了?
贺星苒咬了咬嘴唇,继续检查自己的睡眠质量。
发现在梦话这里,还有很规律的波动。
大概每隔半小时一次。
贺星苒点开仔细听了听,像是脚步声。
她有些不解地皱眉,选择一个音频播放,再然后,听到靳屿的一声叹息。
贺星苒想到了什么,眼眶一酸。
他大概整夜都没睡,每半个小时来她房间里检查一次她的体温。
怪不得卫生间里的毛巾是湿的,靳屿半夜帮自己降过温。
直到自己的体温从高烧变成低烧,他才睡觉。
最后一次脚步声出现,是凌晨四点。
他一整夜,都在照顾自己。
如果说,仅仅是出于对合作婚姻对象的关心,无可厚非。
可贺星苒问自己,如果真的是自己的合伙人生病,会照顾到这个份儿上吗?
——并不会。
无论怎样,靳屿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无论两人中间隔着谁,贺星苒都必须承认,她还想要他。
而这次短暂的和平相处,只是她他来照顾自己的。
病好了,人也要回去。
房间门被敲了两下。
靳屿拿着药盒进来,放在小茶几上,只留下两个字:“吃药。”
贺星苒“哦”了一声,见他转身,慢悠悠地下床,把药搁在嘴边,又忽然灵光一闪,冲进卫生间,把药片和胶囊扔进马桶。
按下冲水键,轰隆的水声之后,两片药消失不见。
少吃点药,好得慢一点,两人就能相处得久一点。
贺星苒忽然有点想笑,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孩子时期。
爸爸妈妈工作都忙,没有人关注自己,她就努力让自己生病,然后不吃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靳屿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见她从厕所出来,皱了皱眉,狐疑问道:“干嘛去?”
贺星苒三两步跳上床,被子一蒙:“上厕所。”
靳屿看了看茶几:“药呢?”
贺星苒:“吃了。”
靳屿的头发随意垂下,看着分外慵懒干净,总感觉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难道这姑娘久病成医,吃药都不用水送服了?
“吃药去卫生间干嘛,”靳屿嘟囔了声,语气懒洋洋的,带着戏谑,“怎么?马桶也感冒了?”

第18章
贺星苒心里咯噔一声, 旋即想到像靳屿这样从小在爱里长大,受到全家人的关注呵护的人,应该想不到不吃药假装生病吸引大人注意力的心思。
沉默两秒,她掀开被子, 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骂我。”
靳屿:?
反应了一下, 他扑哧笑出声来, 本准备出门的脚步定在门口,半倚着门框, 懒洋洋地反问:“谁想骂你,怎么想的这么歪呢。”
贺星苒瞪他,无理取闹:“想没想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靳屿:“……”
四目相对,贺星苒的双颊还有体温过高沾染的红晕, 眼里似乎还蒙着一层水汽,我见犹怜的样子。
不跟病号计较。
“对对对,”靳屿说,“是我的错,我道歉行了吧?”
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贺星苒脸更红了,被子一蒙, 睡大觉。
上午一直在低烧,贺星苒睡了一会儿,起床开视频会议。
无论她在不在,今天公司电商部都要过一遍双十一的营销方案。
家里静悄悄的,贺星苒不想待在书房,抱着电脑到餐桌的位置, 居然看到靳屿也在看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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