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非常快,从离开到回来没有超过八分钟,以至于她拉开门帘的时候,贺桐还有点惊讶。
“这么快?”
“你要是提前带瓶水,我还能更快。”郁理打开袋子,将里面的衣服抖擞出来,“帮他把衣服换了。”
“怎么让我干这种活儿啊……”贺桐半真半假地叹气。
两分钟后,两人提着换好衣服的外勤人员走出更衣室。
这个倒霉的外勤人员依然处于昏迷状态,脑袋被郁理用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黑色头套盖住了,乍一看仿佛是刚被捉拿归案的犯人。
“别紧张。”贺桐笑眯眯地对那些满脸惊恐的客人说,“你们已经脱离危险了。”
郁理持枪跟在他身后,头盔下的目光冰冷扫过人群,让人不寒而栗。
店里众人不敢出声,目送着他们走出店门。
回到车上,贺桐将人丢进后备箱,然后和郁理换了个位置,由他来开车。
郁理将前往控制总局的路线发给他。
“这也是那个女人提供的?”贺桐扫了一眼。
他似乎也不太喜欢童晓,连对方的名字都懒得记。
郁理:“嗯。”
“你真的要把她留在身边吗?”贺桐语调随意,“我总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吧?”郁理一脸冷酷,“开车!”
贺桐耸耸肩,一脚踩下油门。
童晓提供的地点非常偏远,一小时后,他们终于抵达控制总局。
和各区分局不同,总局的占地面积更大,楼层也更高。大楼四周荒无人烟,监控摄像头随处可见,空地上停满了各种军用载具,路上也设立了重重哨卡,一眼望去森严而肃穆,让郁理想起科幻电影里那些秘密存在的科研机构。
没有猜错的话,研究所就在这栋大楼的下面。
凭着从外勤人员身上搜刮来的通行证,郁理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来到总局大楼。
大楼一层站着很多武装人员,他们看到贺桐下车,不由有些惊讶。
“贺队,您怎么来了?”
今天不是开例会的日子,他们也没听说有紧急会议要召开,按照往常的情况,特遣队队长们应该不会主动来总局才对。
“来汇报工作。”贺桐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不会就我一个人来吧?”
武装人员们面面相觑。
“好像确实只有您一个人……”
贺桐:“啧。”
虽然贺柏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阳光爽朗的样子,但总局这边的工作人员却很清楚,他其实并不喜欢来总局开会。
用他的话说,就是“对秃顶老头没兴趣,不如回去杀异常”。
大家对他口中的秃顶老头是谁都心知肚明,但碍于对方的身份,谁也不敢说出来。
所以在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时,他们就知道,贺队肯定是心里不高兴了。
但不高兴归不高兴,流程还是要走的。
“贺队,特殊时期,麻烦您先做下精神力检测。”一名武装人员公事公办地说,同时将视线转向贺桐身后的郁理,“还有你也是。”
贺桐没说什么,不紧不慢地走到仪器前,开始检测。
和之前一样,他的精神力数值很稳定。
郁理也过去测了一遍。
果不其然,她的精神力也很稳定,稳定地保持在正常人类的范围内。
“检测完毕。”武装人员拉开玻璃门,“贺队,请进吧。”
贺桐心不在焉点了下头,迈开长腿走了进去。
郁理持枪跟上。
武装人员关上门,重新在两侧站好,身姿笔挺地持枪站岗。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忽然扭过头,一脸疑惑地询问旁边的武装人员。
“贺队……今天怎么没背他那把刀?”
“就是那把细细长长的刀, 贺队经常背在身上的……”
“估计就是没带吧,汇报工作本来也不需要带刀啊。”
“但是我还真没见过贺队不带刀过来。”
“难道你想说刚才那个贺队是冒牌货?不可能吧,人家精神力都测过了, 这种事不可能有假的。况且我们这里可是总局, 就算那些异常胆子再大,也不敢直接过来吧?”
“话是这么说……但‘章鱼’当初不也是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 潜入15区分局的吗?”
“这……”
几名武装人员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人谨慎地提议。
“要不然……跟第三特遣队确认一下?”
郁理跟贺桐走进总局大楼。
和分局一样,这里非常忙碌, 工作人员们行色匆匆,不断有全副武装的外勤人员在走廊上进出走动,压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
贺桐走向一名年轻的工作人员,戳了戳她的肩膀,问道:“有水吗?”
“有的。”工作人员看到他的脸,立刻应声道, “贺队,您要热水还是冷水?”
贺桐:“常温就好, 要瓶装的。”
“好的,请稍等,我现在就去拿。”
工作人员转身离开,郁理状似无意地观察四周, 用只有贺桐才能听见的音量说:“打听一下研究所在哪儿。”
“没问题。”
贺桐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很快, 那名工作人员拿着一瓶未开封的饮用水过来了。
“贺队, 给。”
“谢谢。”贺桐接过瓶子,笑眯眯地问, “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带我去趟研究所?”
“研究所?”工作人员不明所以,“是研究所那边找您吗?”
虽说研究所就在总局大楼的下面,但两边的职工是完全分隔的,平时几乎没有交集,她对研究所的工作了解并不多,一时也不明白特遣队队长为什么要去研究所。
“对啊。”贺桐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有些人似乎对我的工作不太满意……对了,你这里有耳塞吗?”
工作人员当然不会说有。
听他这个语气,研究所那边八成是把他叫过来训话的。如果她真的提供了耳塞,之后一旦被发现,那倒霉的可就是她了。
“抱歉,我这里也没有耳塞。”工作人员一脸歉意地转移话题,“研究所在地下层,贺队,请跟我来。”
贺桐似乎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拎着水瓶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郁理紧随其后。
两人跟着工作人员走进电梯,郁理看到工作人员按了一个【-10】的按键,接着控制面板变成绿色,电梯开始快速下行。
像是进入了某种直行通道。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电梯便到达地下10层。电梯门打开,工作人员站在门旁,客气地询问。
“贺队,高教授的办公室就在这层,需要我去跟他通报一声吗?”
“不用。”贺桐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找他就行。”
“好的。”
贺桐和郁理走出电梯,一边沿着过道向里走,一边观察四周。
和地面上的总局大楼不同,建在地下的研究所极其封闭。
一眼望去,这里没有一扇窗户。墙壁上覆盖着坚硬的金属,灯光冰冷惨白,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穿着一丝不苟的白大褂,整体氛围寂静而凝重,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贺桐:“要去看看那些被收容的异常吗?”
他看起来兴致满满,一直在四处打量,似乎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
郁理想了想:“时间紧迫,先干正事。”
虽然她也对那些被收容的异常有点兴趣,但他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出免疫对异常特殊武器的办法,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必须往后排。
“好吧。”贺桐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那我们先去找那个高教授?说不定他能知道点什么。”
郁理没有立即答复。
能被称为“教授”,多半是这里的骨干人员。直接找上这种级别的人物,的确可以大幅缩短探索的时间,但暴露的可能性也会大大提高,算是有利有弊的选择。
她思考几秒,低声道:“先找个人问问这个高教授在不在。”
“了解。”
贺桐看了看周围,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一个迎面走来的工作人员。
这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厚厚的纸质报告,上面勾勾画画做了很多记号,郁理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似乎是什么实验的实时数据。
“你好。”贺桐一脸友好地看着他,“请问高教授在吗?”
“你想找高教授?”对方推了下眼镜,看了看郁理与贺桐,疑惑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郁理暗讶。
这个人居然不认识贺柏。看来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很少到地面上,连负责保护他们的特遣队队长都不了解。
她适时开口,用一种冷硬严谨的语气介绍道:“我是总局过来的,这位是第三特遣队队长。”
“第三特遣队队长?”工作人员惊讶地睁大眼。
贺桐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
“高教授通知我过来汇报工作,他没告诉你吗?”
那名工作人员闻言,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我只是普通的记录人员,不在高教授身边工作。”
“啊,这样。”贺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那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吗?”
“高教授正在观察新收容进来的异常,这会儿应该在负21层。”工作人员如实答道,“高教授研究异常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你们要找他的话,可以去他的办公室等他,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也行。”贺桐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在这里,我带你们去。”
贺桐和郁理对视一眼,跟上工作人员的步伐。
郁理发现这里比地面上的控制总局还要大。
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应该是实验室之类的地方,很多戴着口罩和橡胶手套的工作人员在各式仪器前忙忙碌碌。厚重的玻璃墙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外面的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也看不出他们具体在做什么,只能看到那些精密的仪器在一刻不停地运转。
很快,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一个房间。
“你们就在这里等高教授吧。”他说,“高教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还请不要乱摸。”
交待完这些,工作人员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郁理先检查一圈。
很好,这个房间没有监控。
她走到办公桌前,开始翻看堆放在桌上的文件。
“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贺桐也凑过来。
“没有,都是一些失败的实验数据。”
郁理快速翻完这一沓文件,转而又去检查旁边的档案柜。
档案柜有很多层,有些上了电子锁,有些没上锁。没上锁的抽屉里同样是些没什么信息量的陈年文件,大多是异常的分析报告,而且都是完全体,一篇涉及成长体的都没有。
“怪不得放心让我们待在这里呢。”贺桐抬起双手枕在脑后,轻飘飘地说,“一屋子垃圾。”
郁理深表赞同。
她盯着那些电子锁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帮我看着点。”
贺桐眉梢微挑:“你想开锁?”
“我试试。”郁理说着,从腰后伸出一根触手。
贺桐不明白她想怎么试,但还是走到门边,用身形挡住她,然后微微侧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
只见这根触手迅速变细,眨眼变成了一根黑色的线。黑线慢慢钻进抽屉的缝隙里,在里面摸索了几秒,接着“咔嚓”一声,电子锁便打开了,细线也随之变回触手,钻回了郁理的体内。
“真方便啊。”贺桐笑着感慨。
郁理:“把门关上。”
贺桐乖乖应声,将门关好,然后走到她身旁。
郁理将抽屉里的文件拿出来。
“投资人名单?”贺桐好奇地念出文件上的字。
郁理也有点惊讶。
她还以为这种官方机构用的都是政府的钱,没想到竟然也有投资人。
她仔细看了看,投资的人不算多,但每一位都投出了相当庞大的数额。其中一位更是数额惊人,而且投资时间最早,算是研究所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投资人。
没有这位大金主,研究所甚至不能成立。
研究所显然也很感激这位投资人,对他的介绍几乎是其他人的几倍,其中包含了他的各项光辉事迹、他对研究所的期许、以及他与研究所长期良好的合作关系。
郁理又翻了几页,后面很多都是这位投资人与研究所的合照,这些合照的时间跨度非常大,有长达三十年之久。
看得出来这位投资人是真的很关心研究所的工作。
郁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记得一号对她说过,研究所是一群科研人员为了研究他才成立的。可一号现在也才27岁,而距离研究所成立已经将近30年,也就是说,在发现一号之前,这个研究所就已经存在了……
那么在研究一号之前,研究所又是在研究什么?
郁理陷入沉思。
这时,贺桐忽然点了点这一页文件上的合照,指着合照下方的蝇头小字,轻轻出声。
“你看,这个投资人的女儿。”
郁理看向这张合照。和前面的照片不同,这张照片上多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女性,她站在年迈的投资人身旁,和投资人紧挨在一起,姿态很是亲密。
合照下方的标注清楚写明了这名女性的身份——她是这位最大投资人的小女儿,和他的父亲一样,她也对这里的研究很感兴趣,经常会跟着父亲过来看看,顺便学点理论知识。
标注没有详细写出她的名字,但却提及了她的姓氏。
她姓童。
郁理盯着合照上的女性仔细看了一会儿。
虽然这名女性长得很好看, 但她是黑发,而且跟童晓也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身高好像也不太对得上。
郁理得出结论:“应该不是童晓。”
“也可能是整容了。”贺桐一本正经地说。
郁理斜睨他一眼:“如果她真的是童晓,那她现在起码有五十岁了。从五十岁整到二十多岁, 你整一个给我看看。”
贺桐笑了笑:“行啊。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回去就整。”
郁理:“……”
她看着自己粗糙宽大的手掌,心情很是费解。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对着她现在这张男人脸说出这种话的?
郁理默了默, 深沉道:“我就喜欢我现在这张脸, 你能整成这个样子吗?”
“啊这……”贺桐为难地皱了皱鼻尖,“有点粗犷了吧?”
郁理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她掏出手机,将这张合照拍下来, 又拍了几张投资人的其他照片,然后将文件放回抽屉里。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郁理与贺桐对视一眼,迅速将抽屉合上,同时走到座椅前坐好。
很快,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贺柏?”中年男人一脸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这位就是高教授了。
贺桐扬起嘴角:“来送点新鲜的情报。”
“情报?”高教授皱眉,“有什么情报不能在报告里说, 需要你特地来我这里?”
说话间,他又看了看一旁保持安静的郁理,眼神充满审视。
“写报告太麻烦了,刚好我今天路过中心城, 就顺便过来汇报一下。”贺桐的语气轻松随意, “对了, 听说你们刚收容了一只新异常?战力如何, 我能看看吗?”
他的说话语气、神态都与贺柏如出一辙,给出的解释也的确像是贺柏会做出来的事, 高教授警惕地看着他,一时也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相信他。
“你做过精神力检测吗?”他谨慎地问。
“你觉得呢?”贺桐无奈道,“我今天都测过两次了。”
高教授闻言,仍然不放心。
“你等等,我先确认一下。”
确认?跟谁确认?第三特遣队吗?
趁高教授低头打电话的间隙,郁理和贺桐对视了一眼。
他们还没找出免疫对异常特殊武器的办法,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如果这个高教授真的问出了什么,那就必须得在他求援之前解决他。
郁理不动声色地看着高教授,腰后触手蓄势待发。
电话很快打通了。
“是第三特遣队吗?我问一下,你们队长现在人呢?”
“来总局了?”高教授看了贺桐一眼,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郁理心下微沉。
第三特遣队不可能对这个教授撒谎,那就说明贺柏确实来总局了。
她不相信巧合,也不觉得贺柏会无缘无故地来总局。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有人在高教授之前跟贺柏确认过了。
虽然不知道目前已经暴露了多少,但他们必须更加小心。
高教授挂断电话,放心地看向贺桐:“行了,没问题了。”
贺桐耸耸肩:“现在我能说正事了吗?”
“你说吧。”高教授点点头,目光又移向一旁的郁理,“他是跟你一起来的?”
“对。”贺桐大咧咧地坐下来,双腿交叠,顺手拧开手里的水瓶喝了一口,随便地像在自己家里,“是这样,昨晚回去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跟‘章鱼’有关。”
“什么事?”高教授立马聚精会神。
“就是你们那个名字很拗口的武器,”贺桐嫌弃地挑了下眉,“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章鱼’已经对那玩意儿完全免疫了。”
“就这个?”高教授神色不悦,“这个昨天在会议上就提过了,你没听到吗?”
“我还没说完。”贺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要说的是,不仅是‘章鱼’,还有那个组织里的其他异常,也对你们那个破武器免疫了。”
高教授闻言,顿时深深皱眉:“不可能!”
贺桐笑了,似乎在笑他的愚昧自大:“有什么不可能?”
“你知道那些武器是怎么研发的吗?章鱼之所以能免疫,是因为它吞噬了一号,融合了一号的血液和精神力。那些异常又没有吞噬一号,它们怎么可能免疫对异常特殊武器?”
贺桐一脸随意的表情:“说不定它们也有办法把一号的基因提取出来呢?”
“这可不是提取出来就能解决的事。”高教授摇摇头,“我们过去研究了一号那么长时间,有关于它的样本还少吗?但事实就是除了‘章鱼’,至今仍然没有第二只异常能做到不被它反噬。”
郁理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也就是说,在一号脱逃的这七年间,他们一直在试图让其他异常融合一号的基因和精神力,以期得到一只和一号同等强大的异常。
可惜一号的精神力太强势、太霸道了,接受融合的异常无一例外,全都被一号的精神力反噬,就像那些被特殊武器击中的异常一样,非但不会得到进化和加强,连自身都会毁灭殆尽。
郁理相信,如果自己再弱一点,多半也会被一号反噬。
他的精神力确实很难消化。
“所以你就笃定那些异常不会获得免疫性?”贺桐叹了口气,“所以说你们这些老年人啊,脑子都锈住了……”
高教授被他说的脸色铁青:“贺柏,别以为你是特遣队队长就能对我没大没小,说话没点尊重!”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贺桐摊开双手,“你想,那些异常只是无法融合一号的基因,不代表他们不能融合章鱼的吧?如果章鱼能完美削弱一号的侵蚀性,那……”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高教授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贺柏说得没错,现在一号已经死了,章鱼吞噬了一号,站在成长体的角度来看,章鱼现在的精神力应该比过去的一号更强,而这很可能会导致两个结果——
一,章鱼的精神力比一号更强,更加凶残狂暴;
二,章鱼的精神力比一号更完美,更具备稳定性和兼容性。
从前一晚章鱼表现出的污染性来看,它应该属于前者。但也不排除第二种可能,毕竟它是目前唯一融合一号的生命体,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预测它的成长与变化。
它是同时兼具完美与可怕的未知存在,人类必须以更严谨的态度去解析它。
过了一会儿,高教授突然深深叹气。
“你说的没错,的确有这种可能。”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前连我们也没有办法免疫一号的侵蚀性。如果其他异常真的能融合章鱼的基因,那对异常特殊武器就算是报废了……”
郁理与贺桐迅速交换了个视线。
虽然只是一种假设,但看高教授这个反应,这个方法似乎的确可行。
也许他们可以回去实验一下。
“我能提供的只有这些,剩下的你们自己研究吧。”贺桐干脆利落地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水瓶,“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新收容的异常是什么情况呢?跟章鱼有关吗?我现在能去见识一下吗?”
他的问题很多,像连珠弹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完全不给高教授思考的机会。
高教授不耐烦地说:“跟章鱼无关,只是普通的失误回收而已。”
贺桐:“回收?”
“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没事就赶紧回去,研究所不是让你观光的地方。”
贺桐撇了撇嘴,没有再追问,起身向门外走去。
郁理立刻跟上。
“等一下。”高教授突然出声叫住他们。
郁理停步侧身,头盔下的眼神平静而微冷。
“以后尽量送活体过来。”高教授严肃地看向贺桐,“别忘了你的职责是收容异常,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贺桐笑了一声:“我尽量。”
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两人很快走进电梯。
“明明自己也在用异常做实验,却让别人不要残杀异常……”
贺桐面带笑意,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充满嘲讽。
郁理注意到电梯里有监控,于是没有特意纠正他的言论。
“要去负21层看看吗?”贺桐忽然扭头看向郁理,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我对那个回收物还挺感兴趣的。”
高教授并没有将收容新异常的楼层告诉他们,但他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这里的工作人员就已经将具体位置透露出去了。
郁理冷静地说:“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
她是在隐晦地提醒他,贺柏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来得及来得及,他没这么快的。”
贺桐拍拍郁理的肩膀,然后伸出手,不假思索地按下【-21】的按键。
郁理轻轻叹息。
她没有阻止贺桐,一方面是因为贺桐今天的确表现得很好,另一方面是她也有点想看看那个所谓的回收物究竟是什么。
总觉得高教授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地下电梯的速度很快,郁理只是脑海里过了一圈,电梯门便打开了。
两人跨出电梯,走在宽阔无人的走廊上。
和负10层相比,这里的气氛更加封闭压抑。墙壁上仍然覆盖着坚硬厚重的防护涂层,灯光黯淡了许多,两侧是一扇扇密闭的钢灰色金属门,走廊漫长而死寂,不知要通往何处。
郁理默默观察四周。
每一扇金属门上都刻着编号,虽然没有任何声音透出来,但她却听到了门内各种各样的动静。
嘶吼、呼吸、还有一些明显不属于人类的鸣叫……
关在这些门内的,应该就是被收容的异常。
“不知道那个回收物在哪儿呢……”贺桐语调轻快,一副兴致满满的样子。
在恶趣味这一点上,他跟贺柏还真是一模一样。
郁理有些无语地睨了他一眼,跟着他一起往走廊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他们循着人声来到一扇门前。这扇门是半掩的,门上开了个窗口,可以清晰看见里面的光景。
郁理看到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围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容器,容器里灌满了绿色的液体,一个未着寸缕的人形生物正安静地浸泡在里面。
郁理不太能分辨出这是一个人,还是一只异常。
无数根粗细不一的输液管插在他的身上,他紧闭着眼睛,身上伤痕累累,不断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渗透出来。
“怎么连衣服都不穿,这也太不文明了。”
贺桐抬起手,挡在郁理的头盔前,然后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那些工作人员听到动静,纷纷扭头看过来。
“……贺队?”在一片茫然中,一名工作人员惊讶出声。
郁理竟然感到了一丝欣慰。
看来这群人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起码还是有人能认出贺柏的。
“我听高教授说你们刚回收了一只异常,顺便过来看看。”
不等对方询问,贺桐便自己将话接了下来。他抬头看着玻璃容器里生死未知的人形生物,一边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纸质文件,一边自来熟地展开话题。
“这是什么异常?看起来好像已经半死不活了啊。”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的问题。
最后还是那个最先认出他的工作人员回答了。
“这是第九特遣队于凌晨四点送来的完全体异常。”
“第九特遣队?”贺桐随手将文件递给身后的郁理,“他们队长不是死了吗?”
“这是我们研究所的内部资料,不能给外人传阅!”
几名工作人员见状,连忙向郁理伸手,焦急地想将文件拿回去。
“他就是总局的人,算什么外人?”贺桐抬手拦住他们,“再说了,你们的人身安全都是特遣队负责的,这种时候说人家是外人,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
他的神情似笑非笑,语气也是轻松随意的,但其中透露的意味却让工作人员们暗暗心惊。
郁理发现他真的很会演。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工作人员硬着头皮道,“但这个异常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话未说完,玻璃容器里突然发出气泡上涌的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