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儿奴大佬早夭的闺女—— by姜红酒
姜红酒  发于:2024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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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丫扫了一圈没看到玉姨也没看到她小姑,于是点头。
掌柜的直觉这长得过分好看的小姑娘不简单,亲自领了人上到二楼雅间。又命人上了茶水点心,才又问:“姑娘想吃点什么?”
赵宝丫道:“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说来听听。”
她这一开口,掌柜的就认定她不是本地人,于是把何记的特色都介绍了一遍。
赵宝丫听到鸳鸯五珍烩时眼睛亮了亮,道:“再摆一张桌子上来,把酒楼所有的菜色都上两份吧。”
掌柜的愣了愣,迟疑提醒:“会不会太多?”
赵宝丫故作不高兴的瞧他:“你是担心我付不起?”
掌柜连忙摇头:“怎会,小的是担心姑娘吃不完。”光这小姑娘身上的天丝锦就价值不菲,怎会担心没钱呢。
赵宝丫摆手:“这你不用担心。”她一指小满他们几个,“他们也一起吃。”
掌柜心说就算这几个仆人一起吃,两桌子也吃不完啊。小姑娘坚持,他也不再说什么,匆匆下去嘱咐了。
掌柜一走,赵宝丫就趴到二楼窗口处往下瞧。热闹熟悉的街道,来往说着吴侬软语的亲切乡音,这一切都叫她高兴。
小满也跟着她过来,她指着对面卖糖人的摊子道:“小满,小满你知道吗,我五岁的时候就吃他们家的糖人,没想到那摊子还在。还有他旁边那个卖布偶的,他的小老虎和兔子缝得可好了,我阿爹买过好多给我呢。”
小满立刻问:“是姑娘箱子里装的那些小老虎吗?”
赵宝丫点头,眉眼弯弯:“是啊,很好看吧。”
她一笑,又引来街上的人频频张望,小满不满的朝每个偷看她家姑娘的人瞪回去。
很快,雅间的门被敲响,两个小二重新支了张桌子,又有小二鱼贯而入,摆上酒菜。等菜都上齐了,掌柜的特意又过来打招呼:“客官请慢用,有任何不周到的地方可随时唤我们。”说着很是恭敬的带人退了出去。
雅间的房门一关,菜香瞬间弥漫。
赵宝丫拉着小满坐了下来,又招呼陶御厨他们几个道:“快坐呀,那一桌是特意给你们点的,不必拘束,敞开了吃。”
几人都知道自家姑娘胃口大,很自觉的坐到另外一桌。陶御厨深吸一口气,赞道:“闻着确实不错,色香俱全,再尝尝味道。”
赵宝丫盯着面前琉璃盏上托着的精致菜肴,想必这就是春生哥哥提过的‘鸳鸯五珍烩’了。她尝了一口,舌头都快鲜掉了,不禁胃口大开,横扫起桌面来。
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一整桌的菜吃得干干净净,饶是小满见过他们家姑娘用饭也还是惊到了。再看看姑娘纤细窈窕的身段,忍不住又羡慕起来。
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跟着姑娘不过一个月,吃好了肚子就容易鼓。不像姑娘,吃再多都不见有小肚子。
哎,他们家姑娘就是仙女吧!
赵宝丫等其余几人吃好,就喊了一声。等候在外的小二立马进来,看到吃光的碗碟,心下高兴。
想来他们何记的菜相当合这位姑娘的胃口了。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还是要结账?”
在小二殷切的注视中,赵宝丫双手抱胸,做出一副无赖状,苦恼道:“我忘记带钱了,去把你们东家喊过来,问问能不能赊账,改日再结。”
小二霎时收住了笑脸:好嘛,一个月总得来那么几个吃霸王餐的!
这仙女似的小姑娘瞧不出来啊!
他木着脸道:“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请老板。”
小二径自下去了,把赵宝丫的话告知掌柜。掌柜的一愣,显然也没料到看上去那么有钱的赵宝丫会说没钱。
若是寻常吃霸王餐的,直接请官府的来把人拉走就是,但楼上那位……
他谨慎道:“二东家的就在后厨,你去问问二东家吧。”
小二赶紧跑到后厨去找二当家的,小二说起这件事时,赵小姑正在清点马承平刚送过来的货物,蹙眉问:“昨日才来吃霸王餐的,今日又有?”
小二点头:“还是个顶漂亮的小姑娘,瞧着家世也不错,可她就是说没钱!”
赵小姑已经褪去了当年的怯弱,整个人不仅好看了,酒楼东家的气势也出来了。原想着让官府把人拿了,但一听小二如此说又不太放心,放下账本想亲自去瞧瞧是哪个敢吃霸王餐。一旁的马承平连忙伸手截住她道:“二东家亲自去做什么,你没听小二说是外来的。定是不清楚何记的情况,想吃一顿霸王餐走人呢。左右是他们无礼在先,你直接让官差把人拿走再说。”他又指着满车子的货物道,“还剩不少东西,你快快清点完,我有事还要回去呢。”
赵小姑听他这样一说,于是朝那小二道:“就按照以往的规矩办,喊衙差来把人带走吧。”
他们何记做大了,时不时就有不怕死的来闹事、吃霸王餐的,陈大人对他们又特别照顾,让官差多留意着。只要有人闹事,店里的小二一过去,他们就会派人过来。
小二听了,麻溜的去找官差。
赵宝丫几人在雅间左等右等,没等来赵小姑,等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差。
这些官差有老一批的,也有新进的,但对长大的赵宝丫都觉得陌生。即便对她还算客气,最后还是不由分说的把人带到了县衙。
赵宝丫一行人从雅间出来,被就餐的百姓一路围观,指指点点。
小满脸皮子薄,羞得几乎要滴血。等到了外头,才小声问:“姑娘,您不是同大人说,您小姑肯定能第一眼认出您吗?她怎么见都不来见您?”
陶御厨和两个老婆子也恨不得把脸藏起来,赵宝丫更是脸黑: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赵宝丫一行人到了县衙,解释了无数遍,又说她爹现在正在县衙里,是陈大人接风洗尘的对象,赵凛的亲闺女。
又问吕叔叔是不是也在里头。
几个官差见她说得如此详细,互相看了一眼,匆匆去禀了陈县令。恰好赵凛和吕勇也在,一听闺女因为吃霸王餐被抓了都有些哭笑不得。
三人匆匆结束宴饮往大堂去,瞧见哭丧着脸的赵宝丫都乐了。赵凛更是毫不避讳的笑出声来,朝她招招手道:“过来吧,你小姑没打你吧?”
赵宝丫掩面,倔强的不搭理他。
陈大人撸着胡须哈哈大笑:“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了!”
眼看着自家闺女眼圈红红,赵凛朝两人嘘了声,自己也勉力收住了笑。走过来拉过赵宝丫道:“别气了,我再同你去何记,找你小姑算账!”
“真是的,怎么能看都不看一眼,就把我家丫丫送到县衙来!”
赵宝丫越发的羞窘:她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信她爹的鬼话,真来吃霸王餐!

第128章 128
陈县令正想说送几人过去, 县衙正门口忽然吵吵嚷嚷。几人看过去,就看衙役押着一对衣着富贵的中年夫妇走进来。
陈县令喝问:“怎么回事?”
那衙役头头拱手禀报:“大人,这吕家油铺卖的油吃死了好几人, 死的那几乎人家当街闹了起来。卑职几个正好寻职经过那,顺道就把人带了来。”
他话落, 立刻有好几个百姓哭哭啼啼的喊:“青天大老爷, 您要给我们做主啊!这吕家的夫妻丧了良心, 有毒的油都拿来卖,毒死了人还不认账!”
吕家夫妇惊惶失措, 连忙反驳:“大人, 他们也不止吃了吕家的油, 还吃了米和菜呢, 怎知不是米菜中毒!”他家确实用了坏的油,心知被查出来吕家就玩了, 闹不好要偿命的!
陈大人蹙眉,先朝赵凛和吕勇道:“赵大人, 吕州牧,甚是抱歉, 本官还有事务要处理, 看来不能送你们过去了。”
赵凛摆手:“无妨,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那惊惧的吕家夫妇一听陈大人的称呼, 突然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吕勇。继而欣喜,奋力想挣脱钳制他们的衙役,大喊道:“三郎,吕三郎, 吕州牧,我是你父亲啊!你快同县令大人说说, 父亲是冤枉的!”
吕夫人也跟着大喊:“三郎啊,你终于回来了,要给我同你父亲做主啊!”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吕家夫妇内心激动不已:他们家三郎居然成了州牧!
那可是州牧啊,比县令的官还大呢!
哈哈哈哈,看这帮刁民拿什么告他!
在场的人都愣住,那群死了人的百姓惊疑不定的看向吕勇。陈县令也诧异的看着吕勇问:“吕州牧,这吕家老爷是您父亲?”
吕勇还没说话,吕老爷立刻抢答:“是是是,他是我的庶三子,名唤吕勇!”说完就殷切的看向吕勇:“三郎,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吕勇面无表情的盯着着吕氏夫妇,平静道:“你们认错人了吧,本官家中只有一母,已亡故多年!”说着转身就走。
赵凛也带着赵宝丫几个往外走。
眼见人快出了府衙,吕氏夫妇急得跺脚呼喊,又想挣扎去拽人。陈县令不耐烦喝道:“县衙之内大呼小叫,还胡乱攀亲,岂有此理!来人啊,先把这两个刁民拖下去杖责三十再行审问!”
吕勇和赵凛他们走出县衙就听见里头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门口停了两辆马车,赵宝丫上了前面一辆马车,吕勇和赵凛上了后面一辆马车。马车行了起来,赵凛瞧着吕勇脸色无任何异常,才问:“要我去打招呼落井下石吗?”
吕勇摇头:“不必了,他们咎由自取,我只当不认识他们就好了!”
赵凛叹道:“你还是太心软,做响马不杀人,当了官不报仇。你如今是荆州州牧,太过仁慈可不是好事!”
吕勇沉声道:“赵兄放心吧,我只是不想再同吕家有任何瓜葛,今后治理荆州不该手软的,我绝不手软!”
赵凛笑道:“那就好!”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终于到达何记酒楼门口。此时已经过了饭点,酒楼里已没了多少人。赵小姑同马承平结了这个月的账,正送人出去,见门口驶来了两辆宽敞的马车。
两人站定,疑惑抬头。
就见打头的马车帘子被挑起,从里头下来跳下来一个小丫头。那丫头朝里面伸手:“姑娘,到了!”
一只玉白的手伸了出来,紧接着一身石榴红天丝锦衣的小姑娘从里头下来了。那姑娘通身干净,落在外头的十指、脸蛋和脖颈都白得晃眼,好似去年新岁长溪未化的雪。一双眼睛猫儿似的,又圆又大,朝着他们二人看过来。
虽未施脂粉却明媚喜人。
马承平刚想着这是哪家的千金,身旁的赵小姑突然激动的上前,一把抱住那小姑娘,眸光含泪,又欣喜非常:“宝丫头,你怎么回来了?”
“宝丫头?”马承平惊奇,围着赵宝丫转了一圈:“你是宝丫?”说完又往她后面看了看,“你回来了,那你爹呢?”
说着,赵凛和吕坤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马承平甚是欣喜,三两步上前,给赵凛来了个熊抱:“清之兄,真的是你啊!”
赵凛伸手抵住他,肃着脸道:“干嘛呢,你还好意思,你在何记,还让我家丫丫给衙役带走了!”
马承平有些懵:“什么衙役,宝丫怎么了?”
马车旁边的小满愤愤不平:“先前我们同姑娘到何记吃饭,姑娘忘了带钱,让掌柜的去喊东家。何记的掌柜二话不说就喊了衙役来,把我们姑娘送去了县衙,幸好大人在县衙内,不然还指不定受什么罪呢。”
赵小姑放开赵宝丫,惊讶问:“方才吃霸王餐的是你啊?”
赵宝丫撇嘴,甚是伤心:“本想给小姑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小姑给了我一个惊吓!”
赵小姑讪讪,接着恶狠狠的看向马承平。马承平摸摸鼻子,转开目光,很是无辜:他没想到会是宝丫啊!
见这两人都尴尬住了,赵凛忙道:“好了好了,都先进去再说吧!”
赵小姑忙又过来拉赵宝丫,笑道:“大哥说得对,先进去再说。走走走,小姑让那几个不长眼的给你赔不是。”
此时楼内并不忙,客人差不多都走光了。赵小姑一带赵宝丫进去,柜台里的掌柜就瞧见了人,眼珠子惊疑不定的乱转。
赵小姑把人带到大堂,朝掌柜道:“把店里所有不忙的人都喊过来。”
几年不见,她已然有了东家的威严。
掌柜的忐忑,连忙把店里能喊来的小二和后厨人员全喊来了。
他们许多人中都是见到过赵宝丫吃霸王餐被衙役带走的,这会儿又跟着自家二东家来了。一时间都有些疑惑。待看到赵凛时,有老员工认了出来,讶异道:“赵,赵状元郎?”
立刻有人问:“什么状元郎,哪个赵状元?”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就是二东家的大哥,那个当年连中六元的赵状元啊!”
“好像是在京都当大官……”
老员工的目观移到赵宝丫身上,有人疑惑问:“这位难道是宝丫小小姐?”
“好像还真是啊,和宝丫小小姐一样的好看!”
“哎呀,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突然长这么大都没认出来。”
先前守在赵宝丫雅间的小二和掌柜的立刻站出来道歉:“我们知是小小姐,多有得罪,该打!”
眼看着他们要扇自己巴掌,赵宝丫忙道:“不必了,本就是我心血来潮,你们做得很好。不过下次有人这样说没银子,最好要多问两句。”
店小二和掌柜的连连点头。
赵小姑摆摆手,示意两人站回去。扫了一圈,然后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掷地有声道:“你们都听好了,这何记当初是我侄女宝丫出银子开起来的,她是何记的三东家,以后见她都客气点!”
众人恍然:怪不得何记越开越大,分店越开越多呢,原来幕后东家还有赵大人家的小小姐啊!
众人齐齐喊了声三东家,赵宝丫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手道:“行了你们都去忙吧。今日辛苦大家了,这个月所有人的月钱加一百文,从我账上走吧。”
“谢谢三东家。”众人喜不自胜,只觉得自家三东家像个小仙女一样。
等人散去后,赵凛问马承平:“晚些有空吗,我请你和大有几个吃饭?”
马承平点头:“有的有的,只是我还要去城里的各个铺子结账,待会就回来。”
赵凛:“那你回来时顺道把大有喊上,我得带宝丫去一趟城隍庙。”
马承平点头,匆匆去了。
赵凛又朝赵小姑道:“你派人去请子晨兄一起过来吧。”
赵小姑讶异:“大哥不知道?春喜哥去年上京赶考,中了二甲第五,留在京都当官了。”
“中了?”赵凛在荆州的这几年,只是让霍星河收集京都的消息,再有就是邢大人信里会分析一下京都的形势,两人都未提及科考的事。
“在京都哪个部门任职?几品官?”
赵小姑摇头:“不清楚,只听说他中了,然后赵家人就从村子搬到京都去住了。”
赵宝丫又紧接着问:“那玉姨呢,怎么这么久都没见她?”
赵小姑笑了起来:“你玉姨去河中府的分店盘账了,要隔几日再回来。你们急着走吗,要是不急着走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赵宝丫看向赵凛,赵凛道:“只怕见不了了,我们这次是要运一批黄金上京都的,绕道长溪最多待两日。明日一早去祭拜完我娘,再去看看顾老师,之后立马就要启程。”
赵小姑蔫了:“这么快啊!”
赵凛点头,又问:“先前鼠疫,是不是还动用了你好多银两?”
“没有。”赵小姑道,“你先前送来的银两加上宝丫这几年的分红,马承平和钱大有每人凑了一点,我和玉姐姐也就出了一点,不多的。”
“何记这几年赚了很多银子,要是大哥需要,我们还能拿出很多的银两。”
赵凛摆手:“不用,你们不是打算明年去京都开店吗,总得留些银子卖铺子,买住的地方。你去嘱咐后厨办一桌精致点的酒席,晚膳我请客。”
赵小姑点头,赵凛又吩咐陶御厨和小满他们都待在何记,自己独自带着宝丫往城隍庙去。
月底,前来上香的人还不少,才到庙门口就闻到浓烈的香火气。
赵凛带着赵宝丫往里走,走到庄严的宝殿前参拜。等参拜完,赵宝丫掏出香油钱往功德箱里塞。守在功德箱边上的权玉真见到一百两的银票眼睛都直了,顺口道:“施主慈悲,城隍爷保佑您家人丁新旺,顺遂安……”他一抬头,看到赵宝丫愣了一下,讶异:“徒儿?”
赵宝丫冲他笑笑,甜甜的喊:“师父!”
权玉真老脸笑成了菊花,下一句就道:“哎呀,都十五了,人倒是漂亮了,怎么还不见长高啊?”
赵宝丫胸口正中一箭!
这小老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来呀,互相伤害啊。
赵宝丫张口回他:“数年不见,师父说话还是这么气人,瞧着也老了呢!”
权玉真背着手感叹:“你们都走了五年,肯定老了,城隍庙的大黄狗去年都没了。师父再不老就是妖怪了!”
“大黄没了?”赵宝丫愣住,甚是后悔自己嘴贱。
权玉真点头,努了努嘴,道:“呐,就是埋在城隍庙入口处柿子树下了。”
赵宝丫扭头往那棵柿子树看去,那树叶子已经枯黄,树根处落了满地,自然堆积在一起,像个天然的坟包。
她有些难受,前几年的鼠疫里见过太多生离死别。突然想到她一走就是五年,之后去京都指不定又是好多年才能回来。
师父一年老一年,若是那天……
她认真看向权玉真:“师父,你这次同我们回京都吧,我日日给你买酒喝!”

权玉真在小姑娘的眼里看到了执着和期待。
他孩童时便失了父亲, 成年后失了母亲,后遭学生背叛,亲友敌对, 天下唾骂……孤家寡人多年……
有那么一刻他是动心的,但……
又有香客来添香油钱, 他故作忙碌的转身, 朝着其余香客弯腰:“施主慈悲, 城隍爷保佑您家人丁新旺,顺遂安康。”
这明显就在逃避问题, 赵宝丫没得到回答不死心, 伸手去拉他:“师父……”
“哎呀, 没看到师父正忙吗?快快去后头等着。”权玉真抬手躲过她的手。
赵宝丫还要说, 赵凛伸手把她拉到身后,示意她别说了。然后先开口笑着问:“道长, 请你去何记吃饭去不去?”
权玉真见他们不再提让他上京的话,才分来眼神瞧了他一眼:“有好酒吗?”
赵凛:“有。”
权玉真:“去, 你们且先去后头等等我,实在无聊就给老道的葫芦浇浇水。”
赵凛带着赵宝丫往正殿后头去, 掀开黄布帘子, 入目的依旧是一块种了蔬菜的地,地的边上摆着一个藤制摇椅, 摇椅应为常年有人坐,两边扶手被把完的十分光滑。摇椅往上就是她师父种的葫芦了。
葫芦藤才刚爬上木架子,嫩绿的叶子随风轻摆,生命力顽强的向上生长。葫芦藤四周一大片湿润, 明显不久前才浇过水。
赵宝丫盯着那葫芦藤噘嘴道:“师父就是故意支开我们,阿爹, 师父为什么不想去京都啊?”
她实在不明白,师父这么多年最亲近的人就是他们了,也很喜欢同他们待在一起。可每次提到让他一起去京都,他就顾左而言他。
赵凛坐进了老道士的藤椅里,瞧着她叹气道:“你师父有师父的考量,他不愿意去,你就不要再问了。”
“心许他就喜欢十年如一日的种葫芦,喜欢躲在城隍庙偷偷吃肉。”
赵宝丫坚持:“京都也可以种葫芦,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吃肉,我也可以日日给他买酒喝啊。”
赵凛沉吟:“那如果你阿奶在竹岭村,让你回去住,你去不去?”
赵宝丫长睫眨了眨,认真思索两秒后,问:“阿爹的意思是,京都有师父不喜欢的人?”
赵凛:“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单从邢大人来看,权道长的身份就不简单。
或许京都除了他不喜欢的人,也有不喜欢他的人,他不想身份被发现,或是不想连累他们罢了。
权道长既是选择了隐姓埋名,他们就该充分尊重他的决定。
赵宝丫:“可是,师父老了 ……”
赵凛:“但他没糊涂,他不想去。”
赵宝丫不说话了:她是被荆州那场鼠疫吓怕了,才犯倔了。
“好吧,以后我不劝师父了……”
“乖。”赵凛拍了拍摇椅扶手,“过来推推阿爹,阿爹小憩一会儿。”
赵宝丫很听话的走到藤椅后面,伸手轻轻推了两下。藤椅很轻易的就动了,摇晃的光影透过嫩绿的葫芦枝叶撒在赵宝丫的头顶、赵凛的肩上,灰黑的泥土地里……
香烟袅袅尘上,暖阳西斜。
权玉真掀开帘子走到后院,赵凛躺在藤椅上似是睡着了,天丝罗裙的少女还蹲在菜地里戳蚂蚁玩。
哎,都十五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皮。
权玉真轻咳出声,朝她喊:“洗洗手,走了!”
赵宝丫起身,欣喜:“师父,好了吗?”
权玉真点头背着手朝赵凛又喊了声:“起来了,不是要请老道吃酒,哪里不好睡跑到这里来睡觉?”
赵凛眯了眯眼,抻了个懒腰道:“哪里都没有这城隍庙睡得舒服,闻着这香舒心。”
权玉真嗤笑:“等你们回京,老道送你一把香。”
赵宝丫洗了手过来,嗔怪道:“师父,香是不能乱送人的。”
“走了走了,马叔叔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两个大人被她推着往前走,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往何记酒楼去。才到门口,马承平和钱大有两人已经迎了上来,笑道:“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还以为你跑了呢。”
赵凛也跟着笑:“哪能,城隍庙清净,不小心睡了一会儿。”
众人往里走,说笑声引来不少食客回头看。几人上了二楼预留的雅间,赵小姑拉着赵宝丫跟上,推开雅间的门,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个抱着孩童的女子。
赵宝丫还以为她走错雅间了,钱大有连忙朝赵凛介绍道:“清之兄,这是我夫人和儿子。”他面色薄红,又朝那女子道:“秋芙,快见礼。”
女子连忙抱着小孩朝赵凛和吕勇行礼:“赵大哥,吕大哥好。”显然钱大有已经同她说过几人的关系了。
吕勇点头示意,赵凛看向钱大有:“是弟妹和小外甥啊,之前也没听说你成亲了。”他伸手在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出来,于是看向自家闺女。
赵宝丫会意,从随身的绣囊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玉佩递了过去,逗着小孩儿道:“这是姐姐送你的见面礼,喜不喜欢?”然后又仰着脑袋问秋芙,“婶婶,弟弟几个月了,叫什么?”
秋芙被她的笑晃了一下,心说赵大人家这孩子可真好看,等反应过来又有些窘迫,忙道:“孩子八个月了,乳名叫安安,正式的名字要等周岁他祖父取呢。”
“安安,喜不喜欢呀?”赵宝丫晃动手里的玉佩,小安安裂开嘴笑,突然朝着赵宝丫扑过去抱着她就不撒手了。
秋芙吓了一大跳,努力想把儿子抱回来,小安安肉嘟嘟的小手揽住赵宝丫的脖子,他娘一抱就嚎啕大哭。
秋芙手足无措,求助的看向钱大有。
钱大有走过去朝儿子拍手,往日见到他又跳又笑的小豆丁。今日很不给面子的连连拍开他的手,明显就是嫌弃他。
雅间的几人都乐不可支,钱大有笑骂道:“这兔崽子才几个月大,就知道要好看的姐姐抱,将来铁定是个不省心的。”
“哎,当初我还想着也生个女娃娃呢,没想到是个臭小子。”真的,当时同赵凛一起读书的那帮人,谁不想着将来生宝丫一个一样乖女儿呢。
小安安就认准了赵宝丫,谁来抱都不好使。
赵宝丫笑眯眯道:“小安安喜欢我呢,婶婶就让我抱着吧。”
秋芙觉得不好意思,钱大有摆摆手:“就让宝丫抱着吧。”
权玉真被推到了主位,一行人依次落了坐。赵小姑找来小孩儿坐的围椅给小安安坐着,小安安挣扎了两下,直到看到赵宝丫挨着他坐,这才不闹了,拿起木勺子哆哆哆的敲椅子玩。
酒菜很快上桌,但凡赵宝丫吃什么,小安安就伸着木勺子‘啊啊啊啊’的喊。不给他吃就急得跳起来想往上爬,赵宝丫只得边吃边挑拣一些小孩子能入口的东西喂他。
一旁的秋芙倒是时刻注意着自己儿子,钱大有那个便宜爹光顾着和赵凛、吕勇聊天了。
他感叹道:“哎,早知道从小就去练武了,说不定也能跟着清之兄打响马,混个官当当。不像我,考来考去,只考中了一个秀才,现在就是个跑船的。”
他不知道,吕勇一直以来有多羡慕他。羡慕他是嫡子,羡慕他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如今生活美满。
吕勇笑笑没说话,低头喝了口酒。
马承平瞧着钱大有:“得了,你要是去打响马了,哪里还找得到嫂子这么知书达理的夫人,你家安安就是别人家的安安了。”
一众人又笑了起来,钱大有看了眼自家娘子,面色薄红。转而转移话题同赵凛道:“哎,你不知道,当初听说荆州鼠疫,我有多担心。益州那场鼠疫你知道吧,我家老头子说,当时死了可多人了,几乎灭城。”
赵凛点头:“先前我打算让人去益州打听鼠疫方子,没想到鼠疫蔓延太快根本来不及。”
钱大有嘴快的又问:“当时荆州也死了好多人吧?”
他话一出口,雅间的气氛就沉了下来。
马承平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会不会说话呢,吃酒吃酒,别乱扯!”
钱大有也自觉说错话,连忙拍了自己脸一下:“哎呀,该打,喝酒喝酒。”他给赵凛满上。
赵凛捏着酒杯,突然道:“确实死了好多人……”当时烧尸体都烧了好久,鼠疫结束后,他有好几夜还梦到冲天火光,以及燃烧尸骨发出的啪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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