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将军哄笑:“得了吧,先前先帝下旨让您读书,你不天天把书本当枕头,如厕时还省了几车子厕筹。”
林茂一张络腮胡子脸难得涨红,朝赵凛道:“你不知道,当时俺把你这个赵县令骂了个狗血淋头,都恨不得扎小人了。现在想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要是早知道那个时候荆州求助的是兄弟你。俺肯定亲自带兵把肖鹤白那龟孙子剿了!”
赵凛也道:“若是早知道那个威猛将军是你,我就不让邢大人参你了,平白无故让你挨了一顿打!”
事情太过巧合,说戏也不过如此,众人又尽皆笑了起来。等笑完,林茂突然感叹:“一别十多年,宝丫侄女都好大了吧,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出俺这个伯伯……”
赵凛:“那肯定认识,她前段日子还因为知道了你的死讯哭了整整三日。”
林茂疑惑:“什么死讯?俺什么时候死了?”
赵凛解释:“我先前托人去边关查看边军名册,传来的消息说军中确实有一名叫林茂的,但被护国将军,也就是你以延误军情为由斩首了!我这才让朝堂众人故意为难你!”
“林小旗那个畜生啊!”说起这个林茂就来气,“俺当初同你在云中分开就去投军了,军中正好有个旗牌官也叫林茂,偏说俺的名字冲撞了他,让俺改名叫林狗蛋。俺顶着林狗蛋的名字身先士卒、一路冲杀,若不是宝丫头的狗头金救了俺好几命,俺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等俺当上了将军,俺就将那个草包犯了事的旗牌官给斩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呢。
赵凛扶额叹气:“你知道我今日早朝为何来迟,先前又为何不在京都吗?”
众人都瞧着他,林茂疑惑问:“为何?”
赵凛:“我当那个林茂是你,让人寻了他的尸骨回来,亲自送回了长溪安葬了。现在你的墓还在你老家山上呢。”
众人愣了愣,去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几个笑得锤桌。
林茂当即不干了:“那孙子埋在俺家祖坟山上了,不行不行,俺现在要找人去把那孙子挖起来,丢到长溪江里头喂鱼!”
赵凛甚是抱歉,但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落下:“我也万万没想到……”马都差点累死了,结果搞了个乌龙!
赵凛和林茂两人把几个将军喝趴下了,然后命人把他们安置到朝廷接待要员的东城宅子里,之后带着有些酒劲上头的林茂回了赵府。
林茂一进去就瞧见蹲在前院喂狗的霍星河,不禁眼眸亮了亮,喊了一嗓子。霍星河瞧见是他,眉头蹙了起来,等他们二人走进,拧眉问赵凛:“赵叔叔,您怎么把这个大胡子领回来了?”
林茂笑呵呵问:“ 他是你徒弟吧,怪不得先前瞧着路数眼熟,就是有些鬼祟!”
“你说谁鬼祟呢!”霍星河恼怒,刚要发火,赵凛就道:“算是半个徒弟吧,多读了几本兵书而已。”
瞧着两人说话的语气,就是极熟稔的。
霍星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有些嘀咕,还不等问出口。赵宝丫就带着小满往这边来,瞧见赵叔叔身边的大胡子时,突然惊喜的喊了声:“林伯伯?”然后快速朝着这边跑。
霍星河很懵逼,等赵凛同宝丫解释完林茂的事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好在没尴尬多久林茂就同赵凛在书房说起边军粮草的事,他也不敢打扰,带着宝丫妹妹在一群鸟雀堆里说起话来。
两人时不时往书房那边看。
书房里,赵凛和林茂相对而坐。
林茂讲述了这几年在军中的生活后,很是无奈道:“先帝还在时,边军每年像朝廷要粮就像讨饭一样困难。不是克扣就是给些陈旧发霉的稻谷,边郡的百姓和士兵是真的苦啊!先帝没了,新帝继位。俺们想着趁这次打胜战封赏的功夫,多要两年的军粮,听说朝廷如今是赵首辅在做主。原以为要费好一番功夫呢,没想到赵首辅是你!”
赵凛给他倒了杯解酒茶,安抚道:“你放心吧,再怎么穷也不能穷边君,更何况现在国库充盈,今后的粮都不用愁。你此次受封后若想留在京都,我也可以给你安排一个京官职位。”
林茂摇头:“还是不了,京都俺待不习惯,那群文臣说话文绉绉,人均八百个心眼子。俺脾气不好,怕有点忍不住打死他们。俺拿到封赏和军粮,年底前要赶回边郡。俺父母早已亡故,孤家寡人一个,在那里待习惯了,舒坦。”他叹了口气,又道:“说不定哪天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会回家乡安葬,就葬在你给俺挖的墓里!”
赵凛拧眉:“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如今南蛮大败,至少三五年打不起来了。”
“年底前要赶回去,那不是来不及参加丫丫的及笄宴了?”
林茂问:“及笄宴什么时候?”
赵凛:“腊月十三。”
林茂:“那是赶不及了,不过可以提前送她礼物,等俺回去翻翻有什么好东西。”
两人在书房足足聊了一下午,最后还是林茂顶不住酒意,先回去休息了。
次日再次早朝继续封赏,四部的老头子都称兵不来了。小皇帝巴不得他们永远病着,不仅没追究,还派人传话,让他们好生将养,没好全千万不用急着上朝。
十月末,林茂一行人带着奉赏和一千精兵出发绕道长溪,去取赵凛承诺的粮草。临出发前,林茂送了赵宝丫一把精致、镶嵌满宝石的匕首。据说这是他打败南蛮时抢来的战利品,是南蛮贵族才能拥有的配饰。
他骑在高高马背上,笑道:“这个及笄礼应该不算太失礼吧,等哪年宝丫侄女成亲,让你阿爹给俺带个信,俺再给你送一份大礼!”他说完,又朝跟在赵宝丫身后的霍星河道:“小子,俺瞧着你是个好苗子,别当什么御前侍卫了,同俺去边关历练历练打南蛮子去?”
霍星河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去!”
面对他的臭脸,林茂也不恼,哈哈哈的大笑起来,随着军队渐渐远去。
赵宝丫站在马车上朝着他们挥手……
冬季天冷,草木萧瑟,她忍不住感叹:“时间可过得真快啊,从前我还很小的时候觉得林茂伯伯可高可壮了,现在瞧着都老了好多……”
赵凛伸手抚了抚她头顶的帽檐:“丫丫都长高长大了,我们肯定也会老。下个月就是你生辰,你小姑春生他们都过来,是时候给你办及笄宴了。你同爹说说,你想要什么礼物,爹一定给你找来。”
赵宝丫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阿爹长命百岁,现在是长高。这两样似乎都实现得不错,阿爹看着送吧,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的。”
一旁的霍星河若有所思:宝丫妹妹及笄宴啊,他该送什么好呢。
赵府早早下了帖子,告知京都所有的官员,赵首辅要给他闺女大办及笄宴的事。就连一向不对付的六部也都下了帖子。
陆坤和新任的礼部尚书顾三郎还好说,一直称病的其余四部大人气得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大骂赵凛不要脸。
“怎么得,他还想白得我们一份及笄礼不成?”
“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他这是在像我们挑衅炫耀吧。”
吏部的陈尚书是真的气病了,气得躺在床上好几天没下地。饭也吃不下,药也不想喝,整个人抑郁了。
陈老夫人和陈公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派人请了陈慧茹来。平日礼陈尚书最听她这个女儿的话了,她帮忙劝劝应该会好些。
陈慧茹带了御医来,御医诊治完后,只道陈大人是郁结于胸,心有怨气。如果自己想不通,吃再多的药只怕还是会堵住。
陈老夫人给陈尚书喂药,陈尚书不肯喝。她以帕试泪,担忧得不知如何是好。陈慧茹叹了口气,把药接了过来,让她娘和弟弟都下去,然后坐到陈尚书床边问:“你这是在气林护国还是气赵首辅?”
陈尚书一拍床榻,咬牙道:“当然是在气那个赵凛,从他进了翰林院开始就没有一件好事。六部如今被他杀的杀、驱逐的驱逐,哪里还有半分权利?”他一动就剧烈的咳嗽。
陈慧茹也懒得管他,只道:“你为这个生什么气,不管是先前坑六部的钱还是驱逐、绞杀六部,他可有半分动你或是动陈家?你没事跟着五部的人瞎折腾什么,没得把自己气病!”
陈尚书止住咳嗽,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懂,六部同气连枝,他现在又有林护国做助力,动我们陈家是迟早的事!我同五部合谋,只是在未雨绸缪!”
“什么未雨绸缪!”陈慧茹把药碗递到他嘴边,道:“你先喝药养好身子才要紧,不然他不动您,您先气死了多不划算。”
陈尚书不张嘴,陈慧茹无奈,只得道:“往后你只管放宽心,我保证赵首辅绝对不会动陈家就是。”
陈尚书知道这个女儿素来是个有主意有能力的,见她说得笃定,还是忍不住问:“你拿什么保证?我自知你同赵家姑娘熟悉,但赵凛此人奸险,决计不会因为这点关系就放过我们陈家。”
陈慧茹反问他:“你见过赵家姑娘吗?你觉不觉得她眼熟?”
“眼熟?”陈尚书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惊愕的瞪圆眼:“像你小时候?”
“可是?”陈尚书不解:“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母亲只生了你一个女儿啊!”
陈慧茹:“十几年前,我随母亲回老家祭祖,曾经失踪过一年多,后来又自己回来了。我那时告知你们是一户好心人家救了我,我受了伤忘记自己的身份,后来想起来才找回家的……”她顿了顿,“其实当年我只受了伤没有失忆,那户人家就是赵家,宝丫是我女儿。”再不提点她父亲一句,只怕她父亲能把自己作死!
陈尚书惊愕,失声了许久,最后才迟疑问:“……你女儿?”
陈慧茹颔首:“对,我成过婚,赵宝丫是我女儿,所以你不用担心赵凛会动陈家。”
如果赵宝丫是他女儿慧茹生的,那赵凛就是他女儿曾经的夫婿,他就是现在这个赵首辅的岳父。
女婿算是半子,断然没有动岳父的理由!
那他先前还跟着其余五部折腾什么劲?
陈尚书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晕了头,嘴巴裂开,乐得找不着北。他一直未娶亲,又任由自己女儿同慧茹往来,定然还是念着慧茹的。
是了,先前是他一叶障目,赵凛连顾家都动过。唯独没有动过他们陈家,这说明什么?
他兴奋过后,忽而又想起云亭侯还没死。
哎,他怎么还没死呢?
陈慧茹瞧着他纠结变化莫测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肃声警告道:“我现在是云亭侯夫人,和赵首辅没有任何关系。父亲只需知道赵宝丫是女儿生的,他决计不会动陈家就是,这个秘密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告诉任何人,连母亲弟弟也不可以。”
陈尚书保证道:“你放心,父亲有分寸。”他女儿还是云亭侯府的女主人,他还隶属于六部,不会乱说话的。
陈慧茹一番劝慰后,陈尚书心中郁气尽散,终于肯用药了。
次日,李尚书和花尚书来探望他,说着说着又说起赵凛的不是。刚说一句,陈尚书就翻了脸,把手里的药碗直接朝他们砸了过去,骂道:“你们还看不清楚形势吗?非得让赵凛把你们赶尽杀绝才罢休?他上任以来干的事都是为国为民的好事,不就是动了你们几个利益,这么不依不饶的像个疯狗,还要不要脸?”
李尚书和花尚书被他骂得一愣一愣的,继而脸色青白难看至极!
他娘的,发什么疯!
你清高你了不起,先前是谁和他们一起出谋划策陷害赵凛来着?
平日里也没少见你陈尚书骂赵凛那厮啊!
陈尚书不顾两人惊愕的表情,让人将两人赶出了陈府,并放话说从今以后都不再和赵首辅作对。都是为朝廷效力,只要是对大业有利的事,他任凭赵首辅吩咐。
外界的人都以为他病糊涂疯了,陈尚书清楚的知道他没疯。病好后,又招来自己的儿子、下属以及家族里的叔伯子侄,告知他们今后不要与赵首辅为难。
六部,户部被陆坤顶了,礼部苏尚书问斩了,顾尚书被顾山长打没了气焰,如今陈尚书倒戈赵凛。只剩下不入流的工部李家和兵部花家,两家人眼见翻不出什么风浪,生怕赵凛下一个目标是自己,纷纷上书请辞。
说是自己年事已高,该致仕告老还乡了。
大势已去,这个时候走心许还能保住全家和大部分的基业。
告老的折子迟迟没有批复,直到他们再次上书,愿意上缴一半的家产,折子立马被批复了。
李尚书和花尚书:“……”
两位尚书赶紧收拾家当,赶在赵宝丫及笄宴前出了京都。为了不给赵凛那厮多送一份礼,他们也是煞费苦心。
工部和兵部的两个位置,赵凛直接提拔了自己阵营的两个官员过去接手。自此,京都局势完完全全掌握在了他手里。
腊月十日这天起,京都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很快覆盖住了整座繁华的城池。
腊月十三这日,赵府姑娘及笄礼,雪终于停了。震天的爆竹声响彻整个京都城,靠近赵府附近沿街的人家屋顶雪被震得簌簌落下。
有官差在清理主街道上的积雪,各家各户也在清理自己门前的雪。赵府早早便清理过了一遍,门前只落了一地红,不断有马车停靠在赵府。赵首辅脸面大,正宾请到了宫里最年长的太皇太后,赞者请到了六公主,连小皇帝也送了大礼过来,是以京都的大大小小的官员的内眷都携自家姑娘前来道贺了。
唯独陈少夫人带了自己的嫡子过来,她便走边交代自己儿子:“待会进去看见赵家姑娘要喊妹妹,尽量给她留下个好印象,知道了吗?”
陈微之颔首:“知道了母亲,您已经念叨一百遍了,祖父也念叨一百遍了。”
陈少夫人扫了一圈赵府门口,其他人家虽然没带儿子过来,但显然都在打赵首辅这个唯一女儿的主意。她再次嘱咐道:“知道了你要听进去,人啊,最贵重的就是真心。只要你比他们都真心,赵家姑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陈微之起初还不以为意,直到她看到赵府正厅中赵宝丫。少女一袭素衣,跪坐在柔软的草垫之上,微笑着等待长者梳发加服。盈盈浅笑间,新雪的雾气在她的脸上晕染出一股奇特的圣洁之感。
那一刻,他觉得从前见过的女子都不如她。
他一时看呆了去,等观礼结束后,陈慧茹带着小蜜儿在同赵宝丫说话。陈少夫人把自家傻愣愣的儿子往赵宝丫面前一推,笑道:“赵姑娘,恭喜啊!这是我儿子,也是小蜜儿的表哥,你们年轻人认识认识,以后也可以同小蜜儿一起来陈府玩啊!”
陈微之素来对小蜜儿好,小蜜儿瞧见他来,很开心的喊了声表哥。赵宝丫微笑也跟着小蜜儿喊了声表哥。
陈微之的俊脸一下子就红了,小声喊了声:“宝丫表妹。”
他这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何春生就看了过来,眼睛微微眯了眯。他身边的姜子安也撞了霍星河一下,努嘴小声提醒:“看那边!”
霍星河也跟着看了过去,只瞧见陈微之红到耳根的脖颈。他突然觉得极其碍眼,小声问:“宝丫妹妹的及笄礼,怎么请了他这个不相熟的外男来?”
“怎么就喊上表哥表妹了?”
姜子安:“瞧着陈家人的态度,是想让陈微之娶你的宝丫妹妹啊!”
霍星河一听就火大,刚想过去,一大群观礼的妇人就围拢了过去,硬生生将几人挤出了老远。都围着赵宝丫有说有笑的,夸赞的话以及礼品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她倾倒。
饶是赵宝丫能说会道,这个时候也有些社恐了!
幸而这个时候陈慧茹同赵小姑在她身边挡挡。
姜子安瞧着有趣,边笑边感叹道:“哎,赵家有女初长成,一家有女百家求啊!”
何春生同霍星河顿时脸色都不好了!
第169章 169
及笄这天, 陈微之借着小蜜儿的关系时刻跟在赵宝丫左右,表妹长表妹短的叫了一路,委实烦人。等宾客都走到差不多了, 他还厚脸皮的留在赵府,跟着赵宝丫一同去了她院子的八角亭里围炉赏雪。
茶壶里的水在咕咚咚的冒着热气, 陈微之拉起袖子主动给大家沏茶。第一杯先殷勤的倒给赵宝丫, 澄澈的雪水沸腾后沿着壶嘴倾斜而下, 氤氲茶香在亭子里蔓延开来。
他动作行云流水,委实赏心悦目。但霍星河欣赏不来, 不耐问:“陈微之, 你母亲都走了, 你不走吗?”
陈微之像是丝毫听不出他赶人的话, 笑道:“无碍的,我母亲说让我同蜜儿表妹一起回去即可, 晚一些也没关系。”冬日的茶气将他脸熏得薄红,隔着袅袅雾气他又忍不住瞟向赵宝丫, 只看了一眼又快速转开目光。然后挨个给众人斟茶,继续道:“再说了, 霍小公子同何伴读你们几个不也在这吗。”
霍星河一听他敢拿自己的他们比, 更气了。
“我和春生同宝丫妹妹一同长大,情分能一样吗?”
陈微之相当沉稳:“远近亲疏又不一定要按认识的时间长短排序, 有时候相见恨晚也是有的。”他目光看向霍星河身边的姜子安和肖楚两人,“更何况,姜公子和肖公子不也在这吗?”
霍星河受不了了,起身想打人。姜子安和肖楚放在石台下的手快速把人摁住, 朝他微笑,用眼神告诉他:别动!
霍星河勉力压下心中的不快, 默念了几遍读过的兵法。
陈微之提茶来到何春生杯前,何春生摆手,温声道:“多谢,我不喝茶。”
陈微之斟茶的手顿了顿,疑惑看向他:“何伴读不喜喝茶?”
何春生摇头,单手抵住胃部,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又快速松开:“不是,胃不太好,不宜饮茶。”
他的微表情很快被赵宝丫注意到,她连忙问:“怎么了,胃病又犯了?”
何春生勉强露出点笑:“无碍,别扫了你们的雅兴。”他嘴里说着没事,但额头都显出了薄汗。
赵宝丫实在不放心,伸手过来搀扶他:“要不我先扶你去屋子里休息再过来吧?”
何春生:“真不用……”
“你别逞强,”赵宝丫急了,胃痛虽不算大病,但疼起来真要人命的。他胃刚不好的那段时间,她就亲眼见过春生哥哥疼得在床上缩成一团,指甲都抠破的场景。
见她着急,何春生也不再坚持,就势被他搀扶起身。赵宝丫边扶着人往客房去,还不忘回头嘱咐众人:“你们先聊,我待会再过来。”
小蜜儿见此也连忙跟着他们二人身后跑了。
“宝丫表妹、蜜儿表妹……”陈微之想起身,又被霍星河重新摁了下来。他挣扎,姜子安和肖楚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两边。
陈微之瞳孔缩了缩,抬头看向霍星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霍星河松手,坐到他对面,以一种谈判的姿态道:“我还想问问你什么意思呢,做什么一直缠着宝丫妹妹?”
陈微之淡定的坐着:“这怎么能说是缠着,我心悦宝丫表妹想娶她,在追求她不是很正常吗?”
霍星河呵笑了两声:“你倒是实诚,难道不是你母亲或是家族想你娶她?”
“我祖父和母亲想让我娶她没错,可我自己也想娶她啊。既是家人所愿,也是我所愿,两全其美不是正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陈微之表情严肃看向霍星河:“那霍小公子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处处与我为难,在这拦着我质问?”
霍星河冷着脸:“自是宝丫妹妹的哥哥……”他很是烦躁,“总之宝丫还小,你不许打她的主意。”
一旁帮忙的姜子安和肖楚恨铁不成钢。
陈微之可不赞同他的说法:“女子十五及笄便可嫁娶,赵姑娘如今十七,如何还小?”他认真看向霍星河:“霍小公子只怕不是把宝丫表妹当妹妹,若是你也喜欢他就公平与我竞争,我不会说什么。但若是像你现在这样,以莫名其妙哥哥的名义阻止我,我只会看不起你,并且绝对不会退让!”
在他说到喜欢时,霍星河眼皮猛得一跳,压低声音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微之:“我没胡说,从来佳人似佳茗,众人皆心向往之。霍小公子还是等想明白再来阻止我吧。”说着他伸手用力拨开拦着他的姜子安,朝着赵府大门口去。
姜子安和肖楚愣在那,余光小心的瞥向霍星河。霍星河蹙眉,想了一圈,然后看向这两人,问:“你们也认为我该好好想想?”
姜子安迟疑:“那陈微之……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要不你好好想想?”
霍星河:“想什么?”
肖楚:“想你是真把赵姑娘当妹妹还是把她当心爱的人喜欢。”
霍星河困惑:“你们认为我没把她当妹妹?”
姜子安挠头:“主要是吧,你对她太好太太不同了,比我对我未婚妻还好!”
肖楚附和:“对,你对她太不同了,平日里瞅都不瞅其他小姑娘一眼的。”
霍星河辩解:“我自是对她不同的,我们一同长大,经历过生死。而且春生也对宝丫妹妹好,对她也格外不同,连六公主都不假辞色!”
姜子安:“所以何伴读喜欢赵姑娘啊,你眼瞎没瞧出来吗?”
霍星河呆了呆:“你们是说,春生也想娶宝丫妹妹?”
两人齐齐点头,霍星河砰咚站起来,突然火了:“好你个春生,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傻子忽悠呢。”说着大跨步就往客房的方向去。
“哎,你回来,你还没想呢,跑什么?”姜子安很是无奈,得,这木鱼脑袋就是在这瘸根弦。
当务之急不是该先理清楚自己的情感吗?
“算了算了!”肖楚伸手拉住想追的姜子安,“这种事我们替他急也没用,说不定他真没那个意思。”
姜子安恨铁不成钢的在原地跺脚。
但很快,霍星河又火急火燎的走了回来。姜子安两人一脸莫名其妙,拉住他问:“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霍星河急切道:“春生他胃是真疼,我要去何府给他拿药丸。”说完甩开他的手快步走了。
直到他走出院子,姜子安呵呵笑了起来:“算了算了,你说得对,他不仅在这方面糊涂,还被何伴读吃得死死的。何伴读一个小神医,明知自己胃不好,会不带要药?”
两人无可奈何的摇头,兀自坐着亭子里喝了一会茶。
茶香袅袅,口齿留香。
天渐渐暗了下来,宾客终于散尽。夜里,赵家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锅子,何春生因为胃痛不方便移动,在赵府客房睡了一整个下午,这会儿也勉强陪坐在了一起。
一桌人也就赵凛、赵宝丫、赵小姑和春生四人。
赵凛询问他有没有好一些,何春生点头:“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可能是今日起得太早,加之下雪受了寒气。”
赵宝丫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猴头菇汤递到他手边:“先喝点汤暖暖吧,待会好歹吃点,夜里再睡一会儿,明日应该没事了。”
何春生道谢接过,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她,道:“生辰礼。”
赵宝丫接过,好奇问:“你先前不是送过礼了吗?”
何春生:“那不一样,那是及笄礼,这个是生辰礼。”
赵宝丫打开闻了闻:“这是什么,好香。”
何春生:“含香丸,能生津爽肤,悦颜色,润泽乌发,就当糖丸嚼着吃了。”
是女人应该都挺喜欢这个的,赵小姑眼睛亮了亮:“这个好,能多产一些拿到酒楼售卖吗?”
何春生:“只怕不能,这是宫里的方子改良得来的,里头的药材难得,不易搜寻。”
赵宝丫听他这么说更宝贝了,赶忙把瓷瓶收好,又朝赵凛伸手:“阿爹,你可是说要送我礼物的,怎么今日快过去了也没见着?您不会忘了吧?”
赵凛老神在在:“急什么,先吃饭,吃完饭你就知道了。”
一家人围着炉子吃了一顿热乎的,酒足饭饱后,赵凛把众人带到后院小池塘边上。小池塘边上摆了成排的小纸筒,比爆竹要大的多。
赵宝丫好奇的瞧着,赵凛在身上摸了摸,摸来摸去,有些疑惑。何春生及时递了个火折子过来:“赵叔叔找这个吧,方才用饭是我听见你吩咐婢女了。”那婢女拿过火折子时,赵叔叔已经带着宝丫妹妹走了。
他顺手就接了过来。
赵凛笑道:“瞧我这记性,一高兴把这事忘了。”他接过火折子走到池塘边上,把地上的火硝点着。
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响,一颗炮仗突然冲上天然后炸开绚烂的火花,火花在空中停留了一瞬,与小池子的冰面相应成辉。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炮仗跟着飞上天,然后炸开……
赵宝丫起初吓了一跳,继而被这灿烂的场景所震撼。仰头看向夜空,水润的双眸里像是落进了无尽的烟火……
“哇,太好看了。”她兴奋,眼睛一秒也舍不得从烟火上离开,“阿爹,这个烟火怎么是彩色的?”烟火是个稀罕物,平常也只有过年过节宫里会燃放,而且还是单一的火花色。
赵凛:“火器营新研发出来的,好看吧?你可以对着它许愿,一定会实现的。”
赵宝丫听罢立刻双手合十开始许愿,赵小姑也照做,唯有何春生盯着赵凛看,无声的指了指他的手。
赵凛低头,这才发觉手上的火折子还没灭,已经快要烧到拇指了,幸好拇指上套了个翠绿扳指抵挡了一阵。他连忙把火折子灭掉,顺手把火折子收进了袖带。
何春生总觉得赵叔叔身上有一股奇异的违和感,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想不出来他干脆也不想,跟着众人一起仰头看烟火。
烟火燃尽后,赵宝丫又想堆雪人,赵凛和赵小姑陪着她一起疯,何春生胃不是很舒服,只披了斗篷在旁边看着。明明是寒冷的天,堆到后面三人身上不紧不冷,还都有些燥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