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磕完后,他踉跄着起身,看向冷漠的苏玉娘,道:“头也磕了,错也认了。你当坚守诺言,不会出去胡说八道吧。”他又看向同样面无表情的何春生:“这下可以同我去苏府医治我父亲了吧?”
何春生掀起眼皮瞧他:“我今日还有事,明日吧!”
苏长泽脸色陡然变了:“你在耍我?我父亲危在旦夕,根本撑不过明日!”
何春生凉薄道:“那就没办法了,我马上要进宫替皇上把脉!”
“你!”苏长泽气得指尖都在抖,“你们母子无耻,你,你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跟我走,否则,否则……”他搜肠刮肚的想威胁的话。
苏玉娘冷笑一声,朝外头喊了一声。管家立刻带着十几个有功夫的打手冲了进来,揪住他后脖颈就往外拖。
狼狈的场景在现,苏长泽挣扎中气得破口大骂!
他一路被拖到了何府的大门口,在苏家母子三人以及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被丢了出去。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苏少夫人立刻跑过去,将他扶靠起来,惊慌过后朝着站在大门口的苏玉娘喝道:“苏玉娘,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好只要我夫君三跪九叩跪到你府上,你就让你儿子去医治我公爹?你还有没有良心,那也是你父亲,你想天下人都骂你不孝吗?”
不明所以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有人出声指责苏玉娘。
苏玉娘冷笑:“不孝?你说的是孝顺谁?苏尚书又非是我亲生父母,要我孝顺什么?”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尽皆疑惑:什么,苏玉娘怎么就不是苏尚书的女儿了?
苏长泽担心她把那事供出来,忍住浑身的疼痛,高声喝道:“苏玉娘,即便你忌恨当年父母阻止你嫁给那穷书生也不该口出污言!何温言病逝之事你怪到我身上我也忍了,三跪九叩我也做到了,只要你肯救父亲怎么样都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背祖忘德,在这胡说八道!”反正当年的事已无人知晓,又不是她一人有口。
今日就算她不救父亲,也得把她和她那儿子不孝的名声给坐实了。看她今后还如何在京都立足,她儿子如何还能继续为天子伴读,何记如何再开下去。
不想他好过,那就玉石俱焚吧!
“背祖忘德!”苏玉娘看向所有围观的百姓,高声道:“苏家嫡女苏玉娘一岁时就夭折,苏尚书杀了我亲生父母,将我抱到苏老夫人的名下改名苏玉娘继续养大。养大后,只想将我送进宫攀附权贵,我不从,同长溪书生何温言结为夫妇。苏尚书父子还不肯罢休,派人伪装匪徒截杀我公爹、婆母……”她字字泣血,“之后苏长泽更是派人欺辱我夫君,天禧十九年更是诬陷我夫君舞弊,致使他郁郁而终!”
“我,苏氏玉娘,在此指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围观的百姓尽皆哗然,交头接耳在讨论她和苏长泽话里的真假。
就在这个时候,苏府的奶娘被请了来。苏玉娘朝众人道:“这位是苏府的乳娘,是先后喂养过真苏玉娘和我的乳娘,之后一直在苏老夫人身边服侍。我的话她都可以作证!”
苏长泽见乳娘过来,整个人都慌了,阴冷的瞧着她:“乳娘,你可是苏家的奴仆,你可想好了,背弃污蔑主子是什么下场!”当初就不该留这个祸害。
乳娘后退两步有些怯弱,苏玉娘鼓励道:“乳娘你别怕,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乳娘想到她如今的后盾是赵首辅,立刻鼓起勇气,把当年之事当着所有吃瓜百姓的面说了出来。
起初还有同情苏长泽谴责苏玉娘的百姓,听乳娘的话后尽皆倒戈。又加之百姓里有不少人开始说起方才听到的苏家秘辛,很快百姓开始集体指着苏家人的鼻子骂。骂到激愤处捡起地上的石子,草叶子就砸。
“苏家人简直太恶心了,杀人父母抢夺孩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就是,亏得还是世家,自私自利,还有脸反咬一口!”
“什么以玉传家,他们也配,白璧有瑕污浊不堪!”
“啊呸——”
苏锦绣尖叫闪躲:“你们放肆!不准砸了,再砸我报官了!”
然而,没有人停手,苏家四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最后还是刑部的官差赶来,才把人抬回了苏府。
苏尚书在万民的唾骂和诅咒中不甘的翘了辫子,赵凛乘机参了苏氏父子一本,参他们草菅人命。小皇帝一听事关他的何伴读,当即下令严查,大理寺紧跟着把苏长泽抓了。审来审去,最后把苏家在地方上侵吞百姓田宅,卖官受贿一事牵连出来了。苏家被查了个底朝天,苏长泽被判秋后问斩,苏家在京其余有污点的官员一律贬去苦寒之地任职。苏家财产被全部没收,剩余人等被遣送出京。
一夕之间,大业四大世家之一、京都的高门大户苏家覆灭。府里的下人纷纷出走,昔日趾高气昂、嘴贱刻薄的苏少夫人被认识的夫人耻笑、嘲讽。
苏少夫人带着一双儿女灰溜溜的逃出了京,连苏老夫人也不肯带上。
苏玉娘只好给了奶娘足够的银钱,让她把人接了过去。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带着春生到北城外寒山寺给何温言以及公爹、婆母和未曾谋面的亲生父母各点了一盏长明灯。
苏尚书生前风光,死后连一副像样的棺材也无,灰溜溜的被人抬出了城。其余
唇亡齿寒,先是户部,如今礼部也被一锅端了。
剩余四部尚书陷入无尽的恐慌,觉得赵凛对他们下手不远了。
四部的人聚在一起,冥思苦想。如今赵凛大权在握,小皇帝又听他的话。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即将还朝,手握十万边军的护国大将军能与之抗衡一二。
七月早朝,四部上书,请皇上把原本的礼部左侍郎提上来担任礼部尚书,好为护国大将军接风洗尘一事做准备。
赵凛叉腰反对,直接推拒了顾山长的三子,顾元朗出任礼部尚书。
“荒唐,顾元朗乃是刑部侍郎,对礼部根本不熟,如何能当得起礼部尚书一职?”
赵凛睥睨众人:“礼部藏污纳垢,不用其他部门的人如何清洗干净?不会学就是,护国大将军还有三月才能回朝,急什么?若是诸位大人实在担忧,也可派鸿胪寺共同主办接风洗尘一事。”
就在众人争得不可开交之时,礼部左侍郎主动退位让贤,请求下放到地方上去。
四部的人差点没气吐血,但又无可奈何。他们开始无比期待这位和赵凛有私仇,暴脾气的护国大将军的到来。
提到这位护国将军,赵凛就想起曾经说要去参军的林茂。他如今有足够的权势了,也能拿到边军的名册。于是向小皇帝求了一道圣旨,派可信的禁卫军快马加鞭赶到边关查询林茂的消息。
一个多月后,那禁卫军用飞鸽传来消息,边境边军中确实有一名叫林茂的士兵,曾为先锋旗牌官,不过在一次战役中因为不听指挥被那位护国将军斩了。
赵宝丫听到这个消息时哭得眼睛红肿,三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
赵凛捏着信沉默良久,随后告之自己所有的亲信,等这护国将军到京后务必好好‘招待’一番。
这是新仇旧恨,不能好了!
赵凛令那禁卫军收拾好‘林茂’的遗骸一路南下前往长溪。他安排好京都事务后借着南下清缴苏家贪腐案的由头,在胶州和青州的交界处接到了‘林茂’的尸骨,亲自送往林茂的家乡安葬了。
三月后,护国大将军带着自己的得力部下和一千精兵从燕平山到达了京都城外。五城兵马指挥史姜大人却以赵首辅还未归京为由,将一干将士拒在了城门脚下。随后皇上下旨,让他们先借住在千机营的营帐内。
霍无岐亲自把人引到早已经空出来的营帐,朝着林茂一礼,甚是客气道:“千机营的营帐有限,还要劳烦护国将军同几位将军挤一间了!”
林茂这暴脾气当场就忍不住了,刚想发火就被手下的谋士和几个大将军齐齐拉住。等霍无岐走后,他哐当就把脚边的矮几给踢翻了,骂道:“他娘的,什么破首辅,如此小心眼,定是还在嫉恨当年老子拒了他支援荆州一事!老子因此被打了两顿,又读了许久的破书都没找他算账,他居然敢先给老子下马威!”
“惹火了老子,老子带兵掀了他赵府!”
谋士连‘嘘’了几声,劝慰道:“林护国,这赵首辅天禧二十九年才中的状元,不过短短数载就爬上了首辅之位。其手段心性定然十分了得,我们这次进京除了接受封赏外还需要到今后三年十万大军的粮草。切莫太暴躁,不要和他对上!卑职着人去打听过了,这赵首辅也是长溪人,还是您的同乡,或许你们认识也不一定,我们好好说,他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
“如今只是晾着我们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忍个屁!老子怎么可能认识这种龟孙子!”姓赵,他想起自己曾经的好兄弟。
等这次得到封赏,衣锦还乡,他定要把封赏分他一半!
在林茂的潜意识里,他从未想过赵首辅就是赵凛!
当年赵凛是临时改名字的,在林茂的印象里他还叫赵大成。即便后来听人提起赵首辅叫赵凛也只是觉得耳熟,从未想过同他一样,一介武夫,看书就头疼,大字不识几个的好哥们,会突然弃武从文,通过科考一路爬到了首辅之位。
要让他相信赵凛突然开窍连中六元,还不如让他相信母猪会上树!
第167章 167
千机营里每日早起操练, 林茂带着边军端着饭碗就蹲在营利里看着。这一蹲就是三日,林茂盯着千机营里士兵的花拳绣腿委实难受,既不让他进城他就天天站在边上指手画脚、大肆嘲笑。
霍无岐停下指挥的动作, 看向他,笑道:“护国将军这么看不上我们的将士, 想来功夫了得, 不若同我兄弟切磋切磋?”
林茂早憋不住这口气了, 从一群边军中起身,大刺刺道:“正有此意, 拿老子的开山巨斧来, 老子教他们两招, 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真功夫!”
谋士生怕他太冲动, 连忙伸手拉他,交代道:“林护国, 你悠着点!”
林茂推开他的手,从边军手里接过自己的开山巨斧。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老子下手有分寸,你就把心吞进肚子里吧。”
谋士才不信他的鬼话, 这位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 双锤舞得虎虎生风,一锤子下去能把敌人脑袋砸开花了!
他嘱咐身边几位将军注意点的功夫, 林茂已经拖着双锤走到了训练场的高台上。抬起满是络腮胡子的脸,朝着霍无岐大喊:“你兄弟哪位啊,喊出来瞧瞧!”
霍无岐朝自己主帐的方向喊了一声:“星河!”
林茂跟着看去,哪想背后突然有劲风袭来, 他想也没想,举起双锤就往头上一挡。对方紧接着几个旋风腿往他下盘扫去, 他反手就抡了一锤。
尖锐的铁器碰撞声响起,一阵火花过后林茂震得右手发麻,后退两步看向来人,骂道:“他娘的,说好切磋,搞偷袭算怎么一回事?”
等看清楚对面的霍星河时,语气更不好了:“毛头小子懂不懂规矩?”
霍星河右手执刀,刀尖点地,高昂着头颅大笑:“自然是懂的,素闻林护国功夫了得,让让小辈也没什么吧?还是说,您的功夫都是吹出来的,恐接不下我这招?”他今日就是来给宝丫妹妹出气的,谁让这个大胡子让宝丫妹妹那么伤心!
“好利的一张嘴,好狡诈的小子!”林茂最讨厌这些在京都为官的人,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喜欢拐弯抹角的,忒烦人。
“今天不打得你喊爷爷,俺就不信林!”
说着不顾谋士的劝阻,抡着双锤就冲了过去。双方你来我往打得日月无光,周围叫好声此起彼伏。数百招后,林茂发现这少年虽然年轻,但身手确实不错,而且招式还隐隐的有点熟悉。
他越打越疑惑,就在他分神之际,对面的霍星河一个虚晃。他连忙举锤抵挡,霍星河趁机一脚踢在他腹部,将他踢出三米远!
千机营的士兵欢呼叫好,边军这边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谋士倒是欣慰,他们家将军终于学会放水了!
高台上的地板被林茂一脚跺出来个印子,他双盘稳住站定,丢下一只锤子,朝着冲过来的霍星河做了止战手势,喝问:“小子,你功夫是谁教的?”
霍星河才不搭理他,冲到他面前,提刀直劈:“关你屁事,不是要打得小爷喊爷爷吗,继续啊!”他不管不顾追着人砍,势必要把宝丫妹妹的仇报了。
林茂被激发出了凶性,也不在留手开始全力回击。这一战打了足足一个时辰,少年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狼,越受伤越勇猛,越打越兴奋。
林茂年纪把赵凛还大几岁,都接近不惑了。即便功夫不若,但体力上远不及少年人,再加之大早上的吃了两个大烧饼,渴得狠。不能真打死人的情况下,越到后面就越狼狈,最后拖着两个大锤在场中央抡着圈的跑,边跑边喊:“快,快拦住这个疯子,他疯了!”
“星河,够了够了!”一群将军和霍无岐跟着冲到场上去拦截霍星河。
等终于把人拖住了,林茂把两个铁锤一丢,边灌水边骂道:“他娘的,这又不是战场,你这么拼命做甚?”这小子还挺有意思,这股狠劲要是带到燕平山去打战,肯定能将那群南蛮打得屁滚尿流。
等他喝完水,回到帐篷里,心里的憋屈倒是去了大半。
力竭的霍星河则被霍无岐派人送回了城,他不往霍家送,偏生把人往赵府送。看到迎出来的赵宝丫时,还特意提了一句:“星河这小子,为了替你出气,被那林护国追着打,可惨了,都被打晕了!”
赵宝丫瞧着他满身是伤,头面脖子、手脚上每一块好肉的样子心疼坏了。连忙让下人把人抬进府里给春生看看。
何春生给他把了一下脉道:“没事,只是力竭睡着了!”
赵宝丫疑惑的看向霍无岐,霍无岐摸摸鼻子,连忙道:“千机营中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说着头也不回的溜了。
第五日,小皇帝终于下旨让林茂带着几个将军和谋士入城,等待次日早朝传召,论功行赏。据说明日,那赵首辅也会出现。
进了城之后,原本以为会被安排在京都接待外臣的别宫或是驿馆内,没想到鸿胪寺卿肖大人直接将他们安排在了一处客栈内。还派了个老太监过来教他们规矩,说是他们久在边关,不明朝廷礼仪,新帝年幼恐冲撞了。
冯大总到时,客栈内就剩下谋士一个人。林茂和几个将军受不得这些鸟气,干脆集体翘了,跑到小酒馆去喝酒。
他们一出门,立刻就有人把这事报告给了陈尚书几个。陈尚书几人即刻去了小酒馆,在酒馆二楼靠窗的雅间见到了在拼酒的林茂等人。陈尚书等人一进去先行了个半礼,笑吟吟的问:“林护国,我等能有幸一起过去坐坐吗?”
四个尚书都未着朝服,林茂他们自然不认识。只虎着脸问:“你们哪位?”
陈尚书等人自报家门后,林茂想了一圈,瞥嘴继续吃自己的肉。
不说就是同意了。
陈尚书等人走了过去,坐在了几人身边。
等跟着喝了几大碗酒后,陈尚书眼珠子转了几圈,先开了口才:“委屈几位大人了?原本接待大军一事是由礼部操办。但礼部的大人前段时间刚被赵首辅参了,接待大军之事就落到了鸿胪寺。本官可是听说,赵首辅离京前让部下狠狠折腾诸位,不仅这千机营、鸿胪寺是赵首辅的部下,这派来教宫规的冯公公也听命于赵首辅。”
“林护国和赵首辅有私怨,只怕明日早朝还会被为难,封赏也会被克扣,三军的粮草只怕也难要到啊!”
几个尚书你一言我语,历数赵凛自从官以来做的恶。又道他如今大权在握,就想挟天子以令天下朝臣。
这种奸臣不给点教训,只怕会变本加厉的欺辱功臣!
林茂几个多喝了几口酒,豪气上来,扯着嗓门就跟着一起辱骂起赵首辅。虽没指名道姓,但骂的十分难听。
守在雅间外的赵宝丫气得跺脚,转身往楼下去。擦肩而过的店小二瞧了她一眼,迅速从袖兜里掏了一包泻药倒进酒水里,然后端进了雅间。
雅间里,几人已经称兄道弟了。
赵宝丫带着小满匆匆回去后,把几个尚书讨好那个林护国,意图在明日早朝上给她爹难堪的是说了。
赵凛风尘仆仆,一身疲惫,他揉了揉眉心道:“随他们去吧,明日我都要见识见识这个林护国到底为人如何?若是个有勇无谋,糊涂至极的那也不必留了!”
赵宝丫见他疲惫,让下人去备了水,让他先休息,自己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小满已经煮好了药浴,让她进去泡。已经接连泡了一个月了,她确实感觉身上轻了很多,手脚也不会总是冰凉凉的。
泡完药浴后,她也早早睡了。
父女两个倒是睡得瓷实,可苦了四部的大人和林茂他们几个,一晚上跑了十几趟恭房,就差坐恭桶上了,整个人腿软得不像话。
第二日,两伙人都是眼圈黑黑、手脚发软的去上朝。林茂他们是武将还好,陈尚书他们几个文臣就差扶墙走了。
等他们穿过长长的宫道到达金銮殿前时,林茂叉腰仰头看着高高一口气数不尽的御阶时,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娘的,这石阶真他妈的高!”
一旁扶着顾尚书的陈尚书边喘气,边劝道:“林护国慎言,御阶代表皇家威仪。只是我们听到了还好说,若是叫赵首辅的人听到那就遭了。”
另一边的工部李尚书也道:“对对对,本官昨晚上派人去那酒家问过了,我们一起喝酒铁定是叫赵首辅他女儿看见了,故意下了泻药害我们,想叫我们今日在早朝上出丑!”
林茂怒火中烧:“他娘的阴险小人,接二连三的给老子使绊子。今日老子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其余几个将军也恼了,觉得他们被轻慢羞辱了。个个都磨拳擦掌,愤怒至极的模样。
四位尚书大人互看一眼,暗地里都有了笑意。
终于到了金銮殿,皇帝宣布上朝。小皇帝按照惯例先磕磕巴巴夸赞了一通边军和林茂等几位有功将军。轮到论功行赏时,小皇帝坚持要等赵首辅来了才肯宣读。
林茂几人就两股战战的站了足足一个时辰等人,几人肉眼可见的额角青筋凸起。
四位尚书双手交叠,心中畅快:真是天助他们,就这气氛见面不打起来才怪!
高台上的水漏标到辰时末,殿外终于传来小太监的唱吟,赵凛身着绯红官袍姗姗来迟。他一路穿过手持笏板的官员,错过站在最前面的林茂等人,朝着皇帝弯腰至歉:“臣昨日晚归,今早又先去国子监处理了一些要紧的事务才来迟了,望皇上恕罪!”他连日奔波,声音有些灌了风的嘶哑。
小皇帝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太傅赶路辛苦了,可是染了风寒,瞧着声音都不对劲。”
赵凛摇头:“无碍,已经大好!”
站在他身后的林茂鼻孔里出气,嗤笑一声道:“赵首辅倒是无碍,叫我们一帮人好等,当朝廷是你家啊,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好大的架子!”这话消焰气十足。
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四部里的人更是在心里叫嚣:打起来!打起来!快太娘的打起来!!!
赵凛听后放下手,转身……那一瞬间林茂宽阔的背挺得笔直,力图拿出战场上厮杀的架势来唬住对方!
两人面对面站立,看到对方正脸的一刹那都愣在那,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心里的震撼!
赵凛这头都接到林茂已死的消息,还千里送骨还乡。如今看到活生生的林茂站在面前,不可为不震惊!
林茂心里则卧槽了无数遍,以为自己窜稀了一个晚上出现幻觉了。如果不是幻觉,他昔日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好友怎么会穿着文官的官府,还成了当朝首辅!
太他娘的惊悚了!
而在外人看来,这两人都是眉头紧锁,身体绷直,一看就是一点就着的状态!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众人就等着这两位唇枪舌剑或是干脆直接大打出手!
一个是手握朝中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一个是手握十万边境大军,多年来唯一可与开朝镇国老将军匹敌的护国大将军。
这两人打起来得多惨烈啊!
然而,下一秒,满脸络腮胡子、体格如牛的林茂突然上前一步揽住赵首辅的肩用力拍了拍,激动得眼眶蓄泪:“兄弟,真的是你吗兄弟?”
同一时间,赵凛笑出声,声音畅快又轻松,同样伸手拍了拍他肩:“是我!你没死就好!”
整个朝堂之上的人都呆了,连小皇帝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现在是什么情况,素有旧怨,本该水火不容的两个大佬握手言和、称兄道弟了?
四部的人不能接受啊!
他娘的期待了这么久,突然一下子这样谁能受得了。
吏部的陈尚书站不住了,就在林茂松开赵凛询问什么死不死的时候,一脸便秘的开口:“林护国,你没认错人吧?赵首辅怎么就成你兄弟了?”
工部李尚书紧跟着道:“对啊,你们两个一个高一个壮,长得天差地别!”
兵部花尚书急眼了:“林护国您在仔细看看?”
这个时候也不是兄弟情深的时候,林茂转过头看向花尚书,双眼怒瞪如铜牛,张口就骂:“看你奶奶腿的,老子会连自己的兄弟都不认识,要你这个眼睛被屎糊了的老头子来指手画脚?”他又看向里尚书,继续骂:“还有你,狗模狗样,二杆子损货,我俩像不像要你说啊!你要是嫌得慌回家多吃两口糠,牲口都比你会看眼色!”
他最后转向陈尚书:“最缺德的就是你了,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昨晚上在小酒馆是你下的泻药,俺宝丫侄女那么乖能干这档子事?心眼子土蜂窝似的能耐死你,你祖宗埋山沟里了吧,生出你这么一个小眼睛、吹屎泡儿的损塞货!”
别说四位尚书,就是朝堂上大部分官员当官这么多年,从出生到现在就都没听这么脏的话!
满口不离猪头牛羊、屎尿□□,满口喷粪都比他骂人干净!
被骂的四个尚书气得胸口起伏,指着林茂你你你了半天。
林茂伸手把陈尚书的手打掉,冷笑继续喷粪:“你你你,你个结巴老憨包!昨晚掉茅坑里了,还是□□塞小刀硌得慌?要翘辫子了就别整天瞎跑瞎逼逼,蠢得二百五万死了干净!”
陈尚书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我我……”
林茂又是一顿输出:“我你个锤子,臭鱼烂虾狗狍子,你他娘的就该现在入土,多一刻钟俺都嫌晦气!”
陈尚书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胸口起伏两息,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直接气昏了过去!
整个朝堂上乱成一团,四部的人开始指责林茂。林茂捋袖叉腰开始无差别攻击。拿出这么多年和南蛮人阵前叫骂的架势,一人力战群官、脏话频出,气得四部的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个个接着倒下!
赵凛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霍大郎、邢大人、陆坤、赵春喜等人双手交叠,面带微笑认真看热闹……
这群看不清楚形势的四部老家伙就是欠骂!
平日里对他们太温和了,今日听着真真爽快!!!!
龙座上的小皇帝听得双眼瞪直,整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圣母皇太后啊,从前他以为后宫妃嫔才是最能骂人的!没想到大臣里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才’啊!
第168章 168
林茂一个人骂倒了一大片, 金銮殿上乱成一团,也没办法再进行封赏了。散朝后,赵凛请林茂他们几个去何记吃酒。
几人边往何记走, 林茂边勾着赵凛的肩兴奋的和几个同僚介绍:“这就是俺和你们说的,老家的好兄弟, 当年俺们一起修过屋顶、做过长工、跑过船。赵兄可还救过俺的命呢, 俺的功夫和他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几个将军都看稀奇似的看着赵凛, 乐呵道:“俺们先前来时,还听人说赵首辅体弱呢!”
“哎, 林护国, 你不是说你兄弟习武, 一看书也头疼, 怎么就当上首辅了!”
“是啊是啊,俺听人说赵首辅是连中六元, 才当官的!”
“还听说赵首辅过目不忘,同你嘴里说的兄弟可不同。”
何记的掌柜和伙计都认识赵凛, 见他带人来,连忙殷勤的把人引上了三楼的雅间。
赵凛坐定后笑道:“林护国确实没骗你们, 从前我看书就头疼, 也不认识几个大字。某天突然就开窍了,我家姑娘说读书有前途, 月俸比扛麻袋挣得多,于是我就来读书了。运气好,考了状元!”
几人只觉得这赵首辅说话风趣,为人也利索。不像先前那帮套近乎的文官, 借着喝酒的功夫把他们当傻子虎呢。
不愧是林护国的兄弟,今后就是他们兄弟了。
林茂听说何记是赵小姑和别人合伙开的, 并且大业已经有了好多家,不禁啧啧称奇:“当年俺瞧过你小妹,看着瘦瘦小小的,话都不敢说,如今都能开酒楼了,变化着实大!”
赵小姑带着几个伙计提着十几坛子酒进来,笑道:“林大哥倒是没变,说话还是一样的豪迈!”
跟着林茂过来的几个莽汉将军瞧见这温柔婀娜的美人都看傻了,冲着林茂就喊:“什么瘦瘦小小的,林护国你眼瘸了吧,明明就是个美人!”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赵小姑跟着笑:“今日酒菜尽管吃,管够,我大哥请客!”
都是爽快人,当下也不客气,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起来。半坛子酒下肚,林茂乐呵呵的道:“还是宝丫侄女有先见之明,读书确实不错,不像俺们天天待在边关吃沙子!你们都可以坐在这么好的酒楼喝酒吃肉了。哎,要是当年俺也能开窍,也跟着你读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