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撸着袖子也要下场,外院的婢女笑话道:“小满姐姐平日里月钱都挺多,跟在姑娘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同我们挣这些个散碎赏钱,委实不该。”
小满笑道:“我不挣,我就是手痒,得了喜钱分给你们便是。”
众下人这才欢呼起来,赵府大年夜热热闹闹的,差不多折腾到子夜才算完。众人拿了喜钱,领了新裁的衣裳,欢欢喜喜去睡了。
赵宝丫坚持要跟着她爹和小姑守岁,三个人围着一炉火坐在正厅里烤火。不多时,院子里的小黑叫了两声,然后很快又没了声响。赵凛无语道:“肯定又是霍星河那臭小子,大年三十的还爬墙。”
他话落,果然见霍星河出现在了正厅门口。他边走边抖落肩头的积雪,露出一口白牙,淡蓝的眼眸里全是笑意:“西墙角的雪被谁挖了个窟窿,我一脚跳下去差点埋在里头了。”许是有外族人的血统,少年已经长得许高,就比赵凛矮上几寸。脸部线条少了关内少年的柔和,多了几分刀削的凌厉。
他坐到赵宝丫身边,伸手在火上烤了烤,又搓了搓。等手上的寒气散尽,才从怀里摸出个两个红封:“那,给你的。”
赵小姑笑道:“你倒是每年都不落下。”
霍星河跟着笑:“那是,忘记吃肉也不能忘记这个啊!”
赵宝丫讶异问:“怎么有两个?”
霍星河:“来的路上碰见春生了,他托我带过来的。”事实上,那货就在霍府的后门守着他,他一出来就被逮住了。
赵小姑和赵凛也分别拿了一个红封给他,他特别不好意思:“我都多大了,还收你们的压岁钱呢?”
赵小姑笑:“只要没成亲都是孩子,都有。”
然后赵小姑就收到了来自她大哥的压岁钱。
赵宝丫和霍星河乐不可支,四人守着炉子过了凌晨,霍星河直接在赵府睡下了。
大年初一,本该休息的日子。赵凛作为首辅兼帝师又任国子监祭酒,忙得不得了,赵府的门槛就快被人踏碎了。
赵宝丫为了躲亲近,干脆也带着小满出门拜年。霍府待一日、何府待一日,云亭侯府再待一日,去云亭侯府的时候正好碰到同样去侯府拜年的陈微之。两人倒是有几分投缘,同小蜜儿在侯府下了半天的五子棋,之后又说起各地的吃食。
陈微之说起东州老家的美食,忍不住道:“若是有机会宝丫表妹同我一起去东州瞧瞧,那里的米糕各式各样,味道更是一绝。”
赵宝丫想起东州是陈慧茹的老家,随口就道:“好啊,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去呢。”
陈微之听她这样说双眸灼灼,次日,就央这陈尚书带上聘礼和媒人去赵府提亲了。
小满跑来告知她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旁的霍星河恼怒道:“他这人怎么一句话不说就来提亲了,有毛病是不是?还敢说什么情投意合,宝丫妹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
何春生温声问赵宝丫:“据我所知,陈微之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你昨日在侯府同他说了什么?”
赵宝丫无辜的摇头,然后把两人在侯府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何春生蹙眉:“他定是以为你昨日实在应允他,才让人来提亲的。”
小满催促道:“姑娘,大人让你去一趟前厅。”
赵宝丫惊慌的起身,求救的看向他们二人:“那该怎么办?”
何春生也跟着起身:“我们同你一起去吧,你若是不喜欢他就干脆的拒绝,太委婉了会更伤他的心。”
赵宝丫点头,跟着小满往前厅去。何春生同霍星河二人从后门入,躲在了厅堂左侧的屏风后。
今日的陈微之穿了一身簇新的宝蓝外袍,外头罩了一件浅色系的夹袄。墨发只用玉簪在低处挽了起来,儒雅中多了几分出尘之气。又因为好事临头,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见到赵宝丫来,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轻轻喊了声:“宝丫妹妹?”
赵宝丫朝他点头,然后又朝陈尚书屈膝行了一礼。陈尚书瞧着她酷似自家女儿的面容,真是越看越喜爱,连忙摆手让她不必多礼。
赵凛轻咳一声,朝她道:“丫丫,陈公子来提亲,这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赵宝丫眼神闪烁:“可能陈公子误会了什么,我对陈公子并无意,不想嫁。”
此话一出,陈尚书笑容僵在脸上,陈微之整个人都呆了,疑惑问:“为什么?宝丫表妹昨日你还说……”
赵宝丫打断他的话:“昨日你是说东州美食,我因着那是慧姨的老家才应允的,并不是因为你。”
“这样吗?”陈微之眼神暗淡下来,很快又急切道:“宝丫表妹,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只要你肯嫁我。我发誓,这辈子只娶你一人,一辈子都对你好!”
陈尚书也连忙附和:“对,我们陈家一定拿出半数家产当聘礼,陈家上下都会看重你,若是他敢有半分不好,老夫打断他的狗腿!”
陈尚书之前突然倒戈他这边,赵凛就知道,这老头子必定是知道了宝丫和陈慧茹的关系。陈微之这孩子在国子监读书,品貌都算不错,若是宝丫真心喜欢他,招这个女婿算是不错的人选。
但宝丫已经明确的拒绝了,那就没得谈了。
赵宝丫隐在身后的手拉了他一下,赵凛笑道:“赵某还有一个条件,等听完后,陈家觉得可以接受再谈提亲的事也不迟。”
陈尚书看向他,问:“赵首辅请讲。”
赵凛道:“你们也知道,本官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忍她婚后受委屈。所以,想娶本官女儿的先提条件是要入赘,陈公子能接受吗?”
“什么?入赘?”陈尚书先站了起来,眼里是不可思议。然后又惊觉自己反应太大,轻咳一声后,叹气:“看来是老夫这孙儿没福气了!”
想也知道陈家不可能答应,赵家就一个女儿,陈家孙辈嫡子也就一个陈微之。就算不止一个,也根本不会有高门的公子会入赘,庶子也不可能。
入赘了就相当于断了香火,成婚后要听夫人的,出去还要被人笑话。
他们陈家丢不起这个人。
陈尚书朝赵凛告辞,走了两步见自家孙儿还不舍的看着赵宝丫。只能又回头伸手强硬的把人拉走了。
屏风后的何春生和霍星河若有所思:想去宝丫妹妹就要入赘。
霍星河全家就剩下他一人(老不死的云亭侯不算),外祖家什么事都由着他。再者,他是赵凛带大的,他在想,若是他要入赘,霍家没人会反对。
很快霍星河震惊了:他在想什么?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不是一直把宝丫当妹妹吗?
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不太对劲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招呼也没打,逃也似的从后门跳出了赵府。
他需要静一静……
何春生眸色晦暗的扫了一眼他逃跑的背影,然后转出屏风沿着原路继续回到赵宝丫的院子,等到用午饭时又继续在赵府用了午饭,直到他娘从何记回来,才回了家。苏玉娘带了许多账本回来,他也不打搅,就坐在她身边帮忙烤火添碳斟茶。
等苏玉娘忙完,他才郑重道:“娘,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要如实告知我。”
苏玉娘难得见他这样郑重,于是也郑重起来,把账本一合,看向他:“你说,我听着呢。”
何春生:“如果我要入赘赵叔叔家,您同意吗?”
苏玉娘安静了几息,突然笑出声:“我当你要问什么严肃的问题呢?我同不同意你都自己决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何春生眸色压了压:“可是,我还是想问一下。”
苏玉娘收了笑,温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为何要反对?”她伸手拍拍自家儿子的手:“我和你爹在一起甚为艰难,我只想我儿子得偿所愿,你爹一定也是这个想法。”
何春生挑眉:“娘不怕何家后继无人?”
苏玉娘很是开明:“古往今来有多少家族、姓氏没了?谁能保证百年后、千年后大业还存在?我在意这个做什么,为了所为的香火断送你的幸福不值当,而且不是还有你大伯吗?让他们再努努力就好了。”说完,她又笑着问:“现在关键是,宝丫是什么想法,她对你有意吗?”
何春生轻咳一声:“正在努力。”
苏玉娘起身:“那你加油吧,好了,陪着我熬了许久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何春生跟着起身,同她道了晚安才睡下。
室内一片静谧,月华透过轩窗在榻上铺出一片霜色,院子里积雪正在消融。
大年初六,京都内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长街古道上到处是提前赶来的书生。
正月十五,何记酒楼要举办大型赛诗会,并且彩头是赵家姑娘珍藏的一颗夜明珠的消息不胫而走。外来的书生开始只以为这是一场寻常的诗会,直到听说这诗会是赵首辅牵的头,又听京都人念叨了几句。才知道这诗会不是普通的诗会,而是赵首辅在为他唯一的掌上明珠选婿。
明珠即明珠。
得到彩头夜明珠的人很可能会成为赵首辅的乘龙快婿。
而且,这个诗会居然没有任何参赛限制。
要知道,如今大业赵首辅一人大权独揽。如果能成为他的东床快婿,将来必定平步青云,这可比科考来得容易。
一时间报名的人几乎挤破何记的门槛!
当然,这都是这群人的臆想。
赵凛的意思是,先把所有人吸引来,然后让他家姑娘在楼上慢慢挑选。可没说这诗会是挑女婿的,更没说得了头彩的人就能娶他女儿。
而赵宝丫也是想把所有的人都吸引过来,然后让春生哥哥和星河哥哥挨个去看他们的后脑勺。
务必把那个人找出来。
霍星河心里悲催极了:他文采不行,诗会是参加不了了,还得帮忙看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后脑勺!
确定了,他以后最讨厌的就是后脑勺和卤水鸡蛋了!
何春生倒没什么意见,还主动道:“不若我也参加吧,正好测试一下这些人的文采水平和人品。”
赵宝丫眉眼弯弯,真心道:“春生哥哥,你真好!”
何春生随口道:“那若是我赢了你的彩头,日后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好?”
“好啊。”赵宝丫觉得春生哥哥这么好,肯定不会为难自己的。
两人都笑得甚是开心。
正月十五,花灯节那日京都的大小街道人潮如织,小摊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其中犹以南街的何记酒楼前聚集的人最多。
小皇帝和六公主也听说了这次诗会,偷偷打扮成寻常的贵家姐弟由暗卫护送到了何记。人多眼杂,赵凛担心出事,特意调派了整支千机营的士兵过来守住住何记酒楼正门口。除却楼上雅间观看的京都贵人,楼下书生一律要到门口的登记处报名核实身份才准进入酒楼。
赵凛安排了三楼视野最好的雅间,小皇帝、六公主和赵宝丫三人,人手一只‘千里眼’,趴在侧开的窗口朝下看。
二楼也有不少官家内眷站在栏杆上朝下看,一盏巨大的琉璃宫灯从三楼楼顶倒挂而下,二楼每个栏杆上垂挂着各式各样漂亮的灯笼。挤进来的数千民书生仰头朝上看,眼里尽是欣赏和赞叹之色。
一声铜锣响,苏玉娘出现在大堂中央的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开始宣读诗会规矩。
“欢迎诸位莅临何记酒楼举办的上元节诗会,本次诗会规则,先请诸位以春夏秋冬四季为题各自作一首诗,作好后由翰林院两位翰林判定,合格者晋级。剩余的才子再以风花雪月进行飞花令车轮战,站到最后一名的获胜,获胜者可得价值万金的夜明珠一颗!”
她说完揭开盖住夜明珠的红布,一股柔和的光亮在高台中央散发出来。
众书生尽皆哗然:“真的是夜明珠啊!”
就算不为了赵首辅的独女,仅仅是一颗夜明珠也值得不少人疯狂了!
此刻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那夜明珠上,霍星河夹在人群中低头费劲的看着一颗颗高仰的头颅:哎,长得高有时候也不怎么好!
何春生则朝身后的三楼看了一眼,陈微之似有所感,也回头看去。赵宝丫立刻缩头,又一把将趴在窗口的小皇帝揪了下来。
小皇帝惊慌问:“仙女姐姐,怎么了?”
赵宝丫讪讪:忘记她这里隐秘,楼下人不可能看到他们了。
只是前头才拒绝了陈微之,她多少有点尴尬。
她干笑两声:“无事,我们继续!”
随着一声用力的锣鼓响,诗会正式开始。六公主急切的朝两人招手,随着诗会如火如荼的进行,一阵阵喝彩声几乎将悬挂的琉璃灯震得晃动。
六公主转动着手上的‘千里眼’怎么也看不清,忽而恼怒道:“为什么我们不选对面那个雅间,选在这里只能瞧见他们的后脑勺。”
赵宝丫边仔细观察每一个人的耳后,边道:“六公主和皇上可以去对面的雅间啊。”先前就是准备对面的雅间给他们二人的,是他们二人硬要跟着自己过来的。
六公主只得把话咽了回去,道:“那还是算了,看后脑勺就看后脑勺吧。”
隔壁雅间的小蜜儿噔噔噔的跑过来,挤到三人中间,扯着小皇帝的衣袖晃了晃:“皇帝哥哥,能给我瞧瞧吗?”
小姑娘眼睛扑闪扑闪的,瞧着分外可爱。小皇帝一个没忍住就把手里的‘千里眼’交了出去,然后他就被三个女孩子排除在外,只能站在她们身后郁闷的挠头。
旁边伺候的宫婢和小太监觉得好笑,碍于赵首辅还坐在那喝茶也不敢笑出声。
赵凛边喝茶,边翻开随身的小册子细细默背。赵宝丫拿着‘千里眼’看了许久,几乎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也没看到谁左耳之后有红痣,不禁有些颓败。
她深吸一口气,回头朝她爹看去,好奇问:“阿爹在看什么?”
赵凛捏着册子的指尖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随即把册子收好。起身,走过去笑着询问:“看得如何了?”
赵宝丫:“诗会快结束了,春生哥哥应该能夺冠。”
赵凛诧异,走到窗边朝下看,果然就只见高台上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陈微之另一个就是春生。
陈微之不是不肯入赘吗,怎么又跑来了?
想来少年思慕,很难了断吧。
转他心念一动:近日事忙,还真是一叶障目了!
春生能跑来参加诗会,是不是证明对丫丫有意?
若是如此,玉娘又同意的入赘的情况下,春生无疑是照顾丫丫最好的人选!
至于他为什么没考虑霍星河,完全是这小子在这方面缺根筋,种种表现来看都只是把丫丫当妹妹看。
台下又是一声锣鼓响,何春生果然夺冠了!
赵凛笑道:“丫丫,你瞧,春生正朝着你这边看呢。”
赵宝丫再次凑到窗台边往下看,忽而偏见一个两个人背对着她正站在何记的门口。其中一人青丝半垂,同色丝带束发,背脊笔直如劲松。微微侧头往路口看时,左耳后一颗红痣在灿烂的灯火下熠熠生辉。
然而,这背影很快就往左边走了。
赵宝丫心跳加快,突然转身往另一边沿街的窗户看去。灯火阑珊下依然只瞧见那人秀挺俊逸的背影,而且很快就要消失在人潮中。
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她生怕人跑了,迫切的想瞧见对方的面容,抬脚就想往窗口上下去。赵凛吓得不行,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拉住,蹙眉问:“你干嘛呢,这是三楼!”
赵宝丫这才反应过来,眼看着那人越走越远,她朝着那人大喊道:“喂,穿青色衣裳的公子,你钱袋掉了!”
赵凛顺着她目光看去,人群中的那人停下,顺手摸了一下自己腰侧。等摸到钱袋还好好挂在自己腰侧时,似是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朝前走。
赵宝丫这下是真急了,立刻转身从往一楼狂奔。何春生以为她是来庆贺自己的,捧着刚得来的夜明珠迎上去,赵宝丫就从他身侧的台下飞奔错过,带起一阵刺骨的风。然后在众人的瞩目中冲出了何记酒楼。
他愣在原地,木然的转身朝门口看去,长睫低垂遮住了里面暗淡的光。
霍星河愣了一瞬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冲出何记的赵宝丫在群人中疯狂的寻找,伸手扯过每一个相似衣裳的人确认。霍星河紧紧跟在她身后,不少不明就理的人也跟着涌了出来,站在何记正门口瞧着她疯狂的举动。
赵凛站在三楼窗口往下看,眼神晦暗难明:难道他家女儿左右都选不中,只是想寻这青山男子?
他女儿有了意中人?
第172章 172
赵宝丫在拥挤的人群里找了许久, 上元灯节上的惊鸿一瞥终究是淹没在人潮如织的夜色里。
不少人回头来看她,她浑然不觉,依旧顽固的寻找着。好几次险些被人撞了, 幸而霍星河拉住了她。但怎么也劝不回去,最后还是何春生过来把她哄走了。
他们从何记的大堂穿过往三楼去, 围观的书生瞧见她真容, 眼中都闪过惊艳。不禁有些遗憾, 又有些懊恼。
哎,早知道赵首辅的独女长得这样好看, 方才应该更努力一点才是。
彩头没了, 美人也没了!
但好像这位赢了彩头的何公子也没能赢得美人心。那美人眼巴巴的追着一个背影跑了, 回来还失魂落魄的。
一直在窗口观望的赵凛眼神眯了眯, 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那青衣书生的模样。若是以他从前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一定能精准的找出有用的线索。可任凭他再怎么努力回想, 也想不起来那书生腰间的钱袋、衣裳上的纹样是哪种模样。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看来记忆里又退化了不少!
他抬手招来守在雅间门口的禁卫军统领郭广陵, 小声吩咐道:“立刻派人去调查那青衣书生的来历,大概身长七尺有余, 瘦挑、指尖修长……”再多他回忆不起来了, 只得补充道:“今夜何记登记过的公子都可以排除,应该可以缩小范围。”
郭广陵很是为难:就算排除在场所有的公子, 仅凭一个背影也很难找到人啊。
但赵首辅都吩咐了,再难还是要办的。
等护送小皇帝和六公主回宫后,就开始着手暗中排查那青衣公子的踪迹。
自上元节诗会那夜后,整个京都人都知道了赵首辅家的姑娘对一位青衣公子一见钟情, 疯魔了般到处找人。听说那青衣公子只是一个背影就将赵家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发誓非君不嫁。
总之传着传着就越来越离谱了!
众人羡慕那公子的同时又更好奇起来:这位公子到底是谁啊?
只是一个背影都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那真容不得和谪仙似的?
又或者这人只是背影特别绝,真容其实一般般?
有人就开始动歪心思了,反正赵姑娘也没瞧清楚青衣公子到底长什么模样。若是他们也穿着青衣过去何记晃两圈,运气好到被认错了呢?
那不仅能抱得美人归,还能一朝飞黄腾达!
于是,何记门前终日是来来往往一群青衣长衫,玉簪绸带的少年公子。还有些迷之自信的老举人或是一些歪瓜裂枣连背影都磕碜的人也穿着青衣跑来凑热闹。
赵宝丫在何记三楼的雅间坐了十来日,看得眼睛疼!
这帮蠢货有病吧,还真以为她是在挑夫君呢!
她不耐的吩咐小满:“找伙计下去说一声,没事再在何记门口瞎晃悠的一律抓到官府去!”
小满答应,正要开门出去,雅间的门先开了。何春生推门进来,温声道:“别去了。”
赵宝丫连忙起身:“春生哥哥,你怎么来了?”
何春生手里捧着个锦盒,缓步走到她身边坐下,道:“左等右等你都不在家,特意来找你的。”他也朝楼下看一眼,瞧见还在街道上的徘徊的一片青时,叹了口气道:“何记是酒楼,断然没有赶人的道理。再者这些人都是此次要参加会试的举子,你先下抓了他们会误了他们科考。十年寒窗不易,还是算了吧。”
“这帮人聚集在这无非是因为你,只要你回家,不日日在这守着了,他们自然会散。”
赵宝丫抿唇,双眸里挣扎一阵后,抬头瞧他。眸光重新变得坚定:“可是,我差点找到他了。你知道的,我非要找到他不可,不然我睡不安稳!”
何春生长睫下压,眸光晦涩:“是吗?”他手指无意识在锦盒上摩挲两下,然后推到她面前,转移话题:“夜明珠,还给你。”
赵宝丫诧异:“还给我做什么,赢了就是你的。”
何春生温声道:“我的就是你的,我不是说过以后挣的银子都分一半给你吗?这夜明珠总不可能分一半,所以你全拿着吧。而且……我是拿它来换一个要求的,你先前不是答应我只要我赢了,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赵宝丫接过夜明珠:“嗯,你说吧,我听着呢?”她说是听着,眸光却无意识的又落在了窗外来往的人群上。
何春生足足看了她好几秒,神情苦涩:“算了,还是等我科考出来再提这个要求吧。”
“啊?”赵宝丫回神,又哦了声:“也行吧,你近日别管我了,温书要紧!”随后目光又落到了窗外。
何春生顿了一会儿,又道:“那人必定也是此次的考生,你与其在这等,不若先回去,等会试那日守在礼部贡院外会更容易找到一些。”
这话提点了赵宝丫,她眸光璀璨,夸道:“春生哥哥,你怎么这么聪明!”
见她开心,他心情那股阴郁气也散了大半,伸手抚了抚她发:“那听我的,先回去吧。”
赵宝丫点头,欢欢喜喜的跟着他走了。
会试在三月举行,若是按照从前的惯例,国子监的学生参加完吏部的考核是不用参加会试,可以直接任命为官的。
赵凛当了首辅后,立刻让小皇帝下令废除了这一制度。所以,自今年起,国子监通过吏部考核的学子,只可以免府试和乡试,最后还是要跟大业所有的寒门子弟一样,参加会试和殿试。
至于何春生,是由赵凛和翰林院共同保举,免了乡试,直接参加会试的。
即便有人不满,也不敢当面有微词。他如今大权在握,没直接让何春生做官已经很收敛了。
会试这日,赵宝丫难得起了个大早,上次这么早的时候还是她爹参加科考呢。
外头天还灰蒙蒙的,赵凛也要早起进宫,交代她道:“注意一些安全,爹昨日同星河说了,他会同你去。”
赵宝丫点头,等到了正门口果然见马车边上靠坐着一人。宽肩窄腰,微曲起的双腿分外抢眼。见她出来,立刻跳下马车,三两步跨上台阶:“宝丫妹妹,你来了。”
她抬头看天,晨色朦胧,乌云低垂,瞧着要下雨。她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三人上了马车,紧赶慢赶果然在半路就下起了雨,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到了贡院门口,鸣炮已经到了第三声,已经陆陆续续有考生排队往里走了。他们没打伞,只能坐在车里面远远的瞧着。隔着重重的雨幕,只看到一片青花、墨白的油纸伞。直到考生全都进去了,也没找到那人的丁点身影。
赵宝丫无比郁闷,懊恼的抬头天。霍星河在一旁小心的瞧着她脸色,隔了半晌才试探的问:“人都走光了,要不我们也回去吧。”
“狗屎运真好!”不愧是男主,是担心被她弄死吗,总能绕开她走。她放下车帘子,吩咐车夫:“回去吧。”
马车压过一洼的春雨重新往赵府去,霍星河挠头,一路上都在思考她那句‘狗屎运’是什么意思?
碰上下雨踩狗屎运了?
可压根没找到人啊!
他心里蔫坏的想,要是会试结束时也碰上下雨就好了。
可天终不随他愿,会试结束前一天就放晴了。考生出来的那日更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天气好得不像话,前来接人的人家将贡院门口挤得水泄不通,连苏玉娘也舍了生意,雇了马车特意等在这。
饶是赵宝丫已经来得很早了,依旧被堵在百米开外不得寸进。
她干脆弃了马车,努力往前走。人太多,霍星河时刻护着她,还要谨防小满跟丢了。等她好不容易挤到靠贡院里侧的一点位置,又发现自己在一群男子中委实不高,视线范围有限。跳着脚也只能勉强看到前面几个人的一点后脑勺。
就……挺恼人的!
她真是信了春生哥哥的邪,连个鸡毛都没瞧见。
她四下张望,霍星河个高,一眼便瞧见从贡院出来的何春生。他朝着那本招了招手,何春生便也朝着这边走过来。等人走近了,他才压低声音鸡贼的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会试前后贡院门口不可能看到人?”
何春生连考了几日,很是疲惫,揉了揉眉心声音略微干哑:“不懂你在说什么。”随即伸手拉过还想往前的赵宝丫,“这里这么乱,你下来做什么,快些上马车去。”
“可是……”
赵宝丫还没可是完,就被不容拒绝的护着前行。她跺脚,频频四下张望,刚上马车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上了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而那马车正在缓缓前行。她急切的吩咐车夫道:“快点,跟着前面那辆四角垂挂彩羽的青棚马车。”
眼看着马车跑了,霍星河追着跑了一阵,也跟着跳上了马车。
何春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无奈的又揉了揉眉心:那个人真的就那么好吗?
他闭眼再睁眼,长出一口气,转身朝着自家的马车而去。
京都这日的车马委实多,看热闹的人也不少。赵家的马车跟过了一条街,还是把人跟丢了,倒是在岔路口碰到了下职回来的赵凛。
赵凛喊着她,赵宝丫急切道:“阿爹,我方才又瞧见那个人了……”
“你别急!”赵凛安抚她道:“今日街上人多,你告诉我那人马车往哪里去了,阿爹去帮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