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丫指了一个方向,赵凛让他先回去,然后匆匆下了马车抄近路往另一个岔路口去。
到了这个岔路口,马车行进速度快了起来,他也不便追,只盯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看那马车雕刻的花纹貌似是青州顾氏,只是比顾山长的马车花里胡哨了一些,一看就是年轻小公子的马车。
他同跟着的小厮吩咐了两句。直到子夜,小厮才带着禁卫军统领郭广陵来了。郭广陵朝他抱拳行礼后,禀告道:“回大人,卑职去京都所有顾姓人家查了,四角垂彩羽的貌似是礼部尚书顾三郎家的。顾家今年参加会试的有两人,一个是顾三郎的嫡子,但已经定过亲了。还有一个是顾四郎的儿子,前些日子从青州过来的。”
“顾四郎?”顾山长第四子?
“叫什么?多大了?”
郭广陵继续回禀:“今年十八,叫顾闻经,听说容貌过人,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赵凛仔细回忆,隐约记得当年在青山书院读书时,顾师娘是有带过这么一个小孩过来。总是闻儿、闻儿的喊,又让丫丫去同他玩过。丫丫回来还特别兴奋的说,这个小哥哥长得如何如何的好看。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分在里头吗?
那小丫头不会从小时候开始就惦记人家,一直惦记到现在吧?
以至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事人赵宝丫浑然不觉她爹已经脑补一场十几年的暗恋大戏,还在等着她爹的消息。
赵凛倒是不急着把查到的告知她,反正到放榜殿试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干脆飞鸽传书,让人去青州顾老四所在的镇上好好打听打听。最好能找到顾四府上的下人打听一二,品貌、性情、才学都要打听清楚。
越详细越好。
趁着下边的人去打听的功夫,赵凛还特意命人去顾府蹲守了几次。吩咐蹲守的人,只要顾闻经出门一定记得通知他。
哪想这人着实沉得住气,硬生生一个月没出门。他为此亲自造访了顾三郎府上,故意提起府上的小辈,顾三只道:“两个小子也算懂事,一直在家中温书准备殿试呢。”
赵凛笑道:“那是有把握考中进士了?”
顾三郎笑道:“小儿学问尚可,勉强能中。但我那闻经侄儿素来小有才名,又是青州解元,定人高中!”
接着又是对他好一通夸。
赵凛来了兴致:“听你说得这样好,本官倒是想见一见了。”
顾三郎连忙命人去请,然而,人没来。那小厮支支吾吾回话:“闻经公子说殿试是赵首辅出题,这个时候要避嫌才是。”
赵凛哑然:倒是个高傲的性子。
顾三郎尴尬,开口表示歉意。
赵凛摆手:“无碍,顾小公子顾虑得对,是本官大意了。”临出顾府时,倒是远远瞥见了那人背影,确实就是丫丫那日追的青衣公子。
很快,青州那边的人也传话过来了。说是这个顾闻经出生时霞光漫天,是个天纵奇才,三岁能诗四岁能赋,同他一样小三元出身,在青州一代很有名。又因容貌过盛,每次出门都容易被围堵,所以甚少往人多地方去。不喜出门,喜读书,承袭了顾山长的门风,为人秉正。
总之风评很好。
十八便参加会试,确实称得上天纵奇才了。
赵凛还算满意,但一想到顾山长从前的性子也不乐观起来。
奈何女儿心心念念,只能勉强接受了。
几日后,会试放榜,青州顾闻经果然位于榜首,何春生屈居第二。
赵凛微微诧异:知道他文采好,没想到还能压春生一头。
他原本打算殿试时好好瞧瞧那人,试探一番。哪想放榜当日,就听闻京都好几家准备榜下捉婿。
好在顾闻经当日只是遣了小厮来看榜,自己压根没来。
原本打算捉他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举子宴上。
每届会试结束,中了学子都会在鸿运楼定下好几桌宴席,用来庆贺。鸿运楼自苏家落败后就倒了,如今京都最出名的酒楼就是何记了。
头一年,何记主动提出免费置办宴席,只要是中了的学子都可以过来。但前提条件是要会员郎亲自题一幅字。
饶是顾闻经再不喜人多的地方,这个时候也必须去。
赵凛询问小厮:“京中有哪几家放话要去捉婿的?”
小厮道:“新任的兵部孟尚书家、周翰林家还有鸿胪寺肖家,其余应该没有了吧。”
赵凛挑眉:连他看中的女婿也敢抢,那就看看谁手段更厉害了!
第173章 173
赵凛先找来郭广陵, 让他在禁卫军里挑选了二十几人,把何记的伙计全替换了。当天夜里,华灯初上, 他换了一身便服出门。
赵宝丫瞧他眉眼里藏着喜气,忍不住问:“阿爹,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赵凛顺口道:“我得去一趟内阁, 同诸位大人商议殿试之事。”他说完, 又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自家女儿,疑惑问:“你披了斗篷是要出去?”
赵宝丫点头:“要去何记。”
赵凛劝阻:“今夜就不必去了, 何记二楼今夜有举子宴, 一楼也会有很多人, 估计会闹到很晚。大晚上的, 你一个姑娘家不合适。”
“可是……”赵宝丫想说,就是有举子宴她才要去啊。
她刚开口, 身后就有小厮急匆匆的跑来:“姑娘,姑娘不好了, 家里的大狗要下狗崽子了,难产呢, 您快去瞧瞧吧。”
赵宝丫为难一瞬, 还是扭头快步往回走了。
赵凛朝慢一步的小满交代道:“记住了,今夜尽量别让你家姑娘出门。”
小满连忙点头, 快步跟了上去。
赵凛站在大门口,抬头仰望夜空:今夜有月无风,真是好时节。
他感叹完又朝身边的小厮道:“你现在立刻去告知何小公子一声,就说今夜有人去抢会元郎当女婿, 让他注意些,别被误伤了!”他中会元那会儿, 就是有人抢错了人,误把秦正卿给抢了去。
小厮点头,立刻抄近道往何家去了。
何家此时灯火通明,何春生换了一身月白松枝长袍,正在整理袖口。听到小厮的传话,微微挑眉:“捉婿?有几家?”
小厮道:“三家,新任的兵部孟尚书家、周翰林家还有鸿胪寺肖家,大人让您躲着点。”
小厮走后,书童白芨好奇的问:“公子,那个会元郎长得很好看吗?怎么这么多家要去抢他?”
何春生仔细回忆了一下会试入口考场时的匆匆一个照面:“确实长得不错。”
书童白芨不以为然:“小的瞧着公子就顶好看,定然是没有公子耐看的。”他们家公子人俊心善。
何春生没接他的话,起身:“走吧,莫要迟了。”
主仆两个出了门,乘着马车径自往何记去。路过的更夫主动避让,等他到达何记时,里头已经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他一进去,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恭贺。众人都知道,他是赵首辅举荐的天子伴读,何记又是他家的。纵然不是会元,将来也前途无量。
何春生眉目含笑,温和如玉,只要上来打招呼的人都一一回礼过去。众人拥簇着他上了二楼雅间,等他们围着桌子坐好,他扫了一圈,问:“顾会元郎还没来吗?”
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没呢,他素来高傲,放榜前我们几次相邀他都不曾出来。这次肯定又是最后。”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对啊,他是名门顾氏,祖父是名满大业的顾大家,瞧不上我们也是正常。”
何春生笑容淡了几分:“许是有事耽搁了,大家别胡乱猜测了,先说说其他吧。”
这明显是在帮顾闻经说话,众人想到顾闻经祖父是赵首辅的老师,何兄又和赵首辅往来甚密,说不定这何兄和顾闻经比他们熟。于是都闭嘴,兴奋的说起这次会试试题和各自老家的风土人情。
酒菜开始上桌,何春生听这些人扯淡有些无聊,扭头看向别处。瞧见上菜的伙计时,端着茶水的手顿了顿,然后快速把其他几个伙计都扫了一遍。
略略有些诧异:居然是宫里的禁卫军。
那几个禁卫军也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朝他点头示意,然后又一一退了下去。
何春生思索:只是一个举子宴,赵叔叔派禁卫军来做什么?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楼下突然一阵骚动。有人大笑,高喊出声:“会元郎,顾会元郎来了!”
雅间里的几人起身,跑到二楼栏杆处围观,朝着楼道上打招呼:“顾兄,您终于来了,让我们好等。”
颇为嘲讽:这些人,方才酸话一箩筐。对方来了,反而最是热情。
等脚步声近了,方才说笑的声音突然就没了,先前围在栏杆处的几个人也静了声,不由自主的站直了些。
何春生知道,这人上来了。
他起身直面走过来的顾闻经,对方最外面罩了一件简简单单藕丝色大氅,大氅袖口及下摆露出半截栀黄色外袍,边缘皆用云白丝线绣了几只仙鹤尾羽,瞧着轻飘飘的雅致至极。
顾闻经施施然走上木质的楼梯,轻到没发出半点恼人的声音,脖颈连着背脊挺直舒张。踏上二楼后,长卷的睫羽往上抬,一双如星河入皓月的眸子扫了过来……
人群中有人发出吸气声,顾闻经似是见怪不怪,扫到何春生身边的空位,径自走到他边上站定。跟着他上来的顾闻辰蹭蹭的走上来,打破了大家的安静,走到顾闻经身边,朝众人歉意一礼:“抱歉,抱歉,顾某来往了,连累了闻经堂弟一同迟到。”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才重新恢复热闹,笑道:“是来晚了,该自罚三杯才是。”
“应该的,顾某自罚三杯。”顾闻辰很爽快,提起酒壶倒了酒,连喝三杯。
众人又看向冰雪般的顾闻经,起哄道:“会元郎也该自罚三杯吧?”
顾闻辰自动自觉的挡在顾闻经身边,像是保护一个易碎的琉璃一般,道:“阿经不甚酒力,还是我来吧。”
他一站出来,立刻有人出声阻拦:“哎呀,这样就没意思了,今夜大家高兴,多少要喝一点才是。”
说话的这人目光灼灼盯着顾闻经,羡慕的同时又微妙的有些嫉妒:这人文采斐然就算了,皮相居然也这么优越。
顾闻经眉峰微蹙,看向那人,那人呼吸一滞,突然哑了声,讪讪道:“我当时说错话了,还是自罚三杯吧。”哎,长得太好看,连为难他都觉得罪过。
没成想,顾闻经突然开口:“不必,顾某自罚三杯就是。”连声音也入玉石相击,泠泠动听。
说着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拿起面前的酒杯递到顾闻辰面前,示意他倒酒。
那捏着杯身的双指如上好的胎玉,莹润光泽,酒液溅在肌肤上,如露珠落骨瓷,韵致无穷。
众人呆了呆,继而呼吸都放轻了。
他一杯酒下肚,面色就红了,玉白的脸如染了胭脂色。
顾闻辰怎么都到不下去第二杯,求助的看向何春生。因为赵春喜的缘故,两人也算有点交集和往来,还算熟悉。
何春生本想出声劝阻,侧头间目光无意识的从顾闻经的后脖颈扫过,整个人如遭雷击。灯火下,这人左耳脖梗后一颗红痣熠熠生辉,如朱砂红得几乎滴血。
他眸色变了几遍,目光落在顾闻经优越的侧脸上:他一直以为宝丫妹妹说的这个人是臆想,没想到真实存在。
而且这个人就在他眼前,还如此耀眼!
他拢在袖子里的手收紧一秒又很快松开,压下眼里的晦暗。主动接过顾闻辰手里的酒壶,继续给顾闻经倒酒:“说好三杯就三杯吧。”
“春生……”顾闻辰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他温声安抚:“闻经如今是会元郎了,将来要入朝为官,酒量总要练练的。”
众人立马又跟着起哄:“就是就是,都别站着了,快坐下。”
顾闻经三杯酒下肚,眼尾都开始红了。他顺势坐下,明明坐的地方不是最亮堂的,但他整个人都入一颗明珠散发着莹莹光彩。
雅间的众人目观总是无意识落到他身上。
他有些厌恶的皱眉,往看起来最舒服的何春生身边靠了靠。
有人开始提议来对对子,行飞花令。何春生笑道:“在坐的诸位都是才气斐然,若是对对子,飞花令满桌子的酒只怕一整夜也喝不完。不若大家来击鼓猜谜,也不猜高雅的,就猜民间时常听到的,如何?”
众人觉得新奇有趣,连连答应。
何春生主动找伙计要了小鼓,担任起了击鼓和出谜的职责。他说的谜语总是新奇古怪,谜底又让人挑不出错,甚至能会心一笑。
顾闻经不由的对他起了兴致,主动和他攀谈起来。聊着聊着就喝多了,临近子夜,整个雅间已经没几个清醒的,全趴在桌上喝得东倒西歪。
何春生也有些酒色上脸,他伸手推了推身边的顾闻经,温声唤了句:“顾兄?”
顾闻经长睫颤颤,趴在那一动不动。
夜已经很深了,一楼大堂也醉死了一大片,苏玉娘和赵小姑早就已经回去。剩下周掌柜在柜台里打盹,他是一点都不担心,整个酒楼都是禁卫军的人,他睡得心安理得。
二楼对面回廊的雅间门开了,孟家的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鬼鬼祟祟往这边来。与此同时,一楼大堂也有一队人马踩着楼梯往上,三楼雅间也下来了一伙人。
何春生起身,特意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趴下,装醉。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进了他们雅间,还零星迷糊几个书生见有人进来,提着酒壶就要找人喝酒。被人伸手拉开,然后又有许多的脚步声依次而至。
他半掀开眼皮,去瞧桌对面醉死过去的顾闻经。见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何春生唇角翘起:还真有人捉婿啊!
然而,那人只看了顾闻经一眼,就迅速的走开,接着挨个看。
何春生蹙眉:顾闻经长成那模样,有眼睛的人都能一眼瞧出来吧?
还不待他细究,后脖颈突然一疼,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最后一瞬,他有一秒的茫然:赵叔叔不是说来抢会元郎的?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兵部孟家家丁把人架了起来,压低声音兴奋道:“老爷,得手了,捉到何公子了!”
孟尚书挥手,示意几人快走。然而,还没跨出雅间,周翰林就带着人进门了,挥手示意自家的仆从抢人。
两家争执间,鸿胪寺卿肖大人带着一伙人扛着何春生就跑。
其实三家一开始的目标都很明确——就是打算抢何春生的。
会元郎虽然文采斐然、容貌过人,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何春生就不同了,背靠赵首辅,又是天子伴读,将来必定扶摇直上。
关键是品貌优越,同那会元郎比丝毫不逊色!
不抢他抢谁?
先前放话说要抢会元郎不过是故意放的迷嶂。
埋伏在何记二楼的禁卫军瞧着大打出手的三家人都懵逼了:不是说这些人要抢会元郎吗,怎么把何公子抢走了?
他们这是追还是不追?
郭广陵咬牙:做事不依东,累死也无功!
赵首辅只说守着会元郎,万一这群人是故意抢了会元郎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再背后偷袭怎么办?
“先把会元郎抢了交给大人吧!”
于此同时,赵宝丫正好从家中赶来,隔着老远,瞧见何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她松了口气,看来举子宴还没结束。
马车停在了路边,她带着小满往何记里面走,刚走到门口,迎面冲出十几个人,打头的就是肖大人。
小满吓了一跳,连忙护着她往边上靠。她回头张望的瞬间,瞧见被人扛在背上的何春生,眼珠子瞬间瞪圆了。
小满也吓得够呛,说话都哆嗦了:“姑,姑娘,何小大夫?他们扛的是何小大夫?”
“肖,肖家人抢何小大夫干嘛?”肖楚同霍星河交好,她们自然是见过肖大人的。
赵宝丫脑筋转了几个弯,恍然大喊:“他们是想捉婿!”她爹曾经也被捉过,还是她通风报信的呢。
她朝楼上看了一眼,仅仅挣扎了一秒,提起裙摆就往自己的马车跑去。边跑边朝车夫道:“快,快去追肖家的马车,务必把春生哥哥追回来。”
小满边跟着她跑,边问:“姑娘,我们不是来找人的吗?”
赵宝丫咬牙:“找什么找,当然是春生哥哥最重要!”早就觉得肖家姑娘对春生哥哥不一般了,平日里瞧见春生哥哥就脸红。
竟然大胆到让她爹来抢人!
说什么也得抢回来。
赵府的车夫几乎将马鞭甩出残影,马儿嘶鸣,在子夜的街道上追着另外一辆马车飞速疾驰。
孟尚书和周翰林带着人赶到何记门口时,见人已经跑了。想着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干脆把会元郎抢了吧,于是两人同时又往回跑。只是到了二楼,发现禁卫军统领郭广陵正扛着会元郎跳窗……
三方人马诡异的对峙了两秒,孟尚书和周翰林果断当做没瞧见,又折返回一楼。
废话,不当做没瞧见,难道还敢追不成。谁不知道郭广陵是赵首辅的人,定然是赵首辅要抢会元郎回去做女婿。
谁敢和赵首辅抢人啊。
眼看着肖家的马车已经跑远,孟尚书脑袋一转,指着另外一条近路道:“我们抄近路过去吧,说不定能把肖大人截住。人没到肖府前,鹿死谁手还不确定呢!”
周翰林点头,两人带着家丁又狂奔而去。
看了全程的周掌柜整个人相当炸裂,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楼上看看好,还是要回去通知东家。
有来接人的其他家仆从见着好几伙气势汹汹的人家,来来回回的跑,都吓住了。避让到旁边不敢靠近,直到听说有人捉婿,才赶紧跑进酒楼看自家公子有没有被抢。最后一清点,好像只有会元郎和何伴读被抢了。
至于被哪家抢的,恐怕只有等到明日才知晓了。
再说郭广陵这边,扛着顾闻经跳了窗,一路狂奔,拐过一个街口朝停在暗处的马车里道:“大人,人抢来了!”
赵凛掀开马车帘子,瞧了他肩上的人一眼,唇角露出笑:“抢到了?另外三家也去了?打起来了吗?”
郭广陵点头:“去了,属下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打起来。他们没抢顾公子,把何公子抢走了。”
“何公子?”赵凛有一秒的空白,“哪个何公子?”
郭广陵:“何小大夫,何公子。”
“什么?”饶是赵凛沉稳惯了,此刻也惊得够呛:“他们往哪去了?”
郭广陵被他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道:“属下瞧着是鸿胪寺肖家把人抢了去,其余两家追了去。”
赵凛冷着脸,立刻吩咐车夫:“快,抄近路往肖府去!”
车夫不敢耽搁,立马甩鞭就走。
扛着人的郭广陵傻眼了,连忙喊:“大人,那会元郎怎么办?”
赵凛快速回了一句:“你送回赵府看着办吧,总之天亮前别让人跑了!”说完马车就快速消失在黑夜里。
郭广陵左右看看,又挠了挠头:不都说是抢会元郎嘛,怎么都去抢何公子了?
他方才是不是也该抢何公子?
哎,不管了,先把会元郎送回赵府吧。
他立马扛着人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赵凛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在距离肖府还有两百米远时,把人截住。他跳下马车,双手撑腰,挡住去路,朝勒停的马车喊话:“肖大人,您这就不地道了,说好的抢会元郎,抢何家小子算怎么回事?”
马车里的肖大人咬牙,小声吩咐车夫:“往回跑,从另一条路走。”
车夫为难:“老爷,身后也来了一辆马车,走不了了!”
正说着,后面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赵凛目光越过肖家的马车往后看,然后他就看到了他的宝贝女儿和小满。此刻他的心情犹如狂风过境,凉得不要不要的。
不是,会元郎给她抢回去了,她怎么在这?
还来不及叹气,赵宝丫瞧见他,立马气鼓鼓的告状:“阿爹,你来的正好,他们抢了春生哥哥,快让他们把春生哥哥还回来!”
另一边,从近路巷子里跑出来的孟家人和周翰林差一点就冲了出去。听见赵凛的声音,吓得又各自退回了巷子里,然后鬼鬼祟祟的探头往马路中间的三辆马车看。
明月高悬,三方对峙:赵首辅、赵首辅的闺女、还有进退维谷抢了何小公子的肖家。
现在是什么情况?
赵首辅不是才抢了会元郎吗?怎么又跑到这来劫何小公子?
肖大人前后无门,终于舍得下了马车,看向赵凛,乐呵呵道:“赵首辅,恐是您听错了,是孟家和周家说要抢会元郎,肖某一直想抢的就是何小公子啊!肖某女儿对何小公子有意,还请您成全!”
他没瞧见郭广陵抢顾闻经,又知道赵家姑娘有意中人,自然不认为赵凛也是来抢何春生的。
赵、何两家关系那么好,若是有意结亲,哪里还轮得到他们来抢!
赵凛还没开口,赵宝丫先不乐意了,她披着斗篷,踩着鹿皮小靴。双颊气得鼓鼓,恼道:“你们抢人前也不问问春生哥哥乐不乐意?这样多没道德!”
刚抢了人的赵凛掩唇连连咳嗽,然后跟着附和:“我家女儿说得对,别人我不管,但至少何春生。你抢他前,必须他同意才行!不然明日闹得难看可不好。”
肖大人拧眉:“赵大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两厢情愿,小女喜欢何公子,对他好,长得也算好看。日子久了,温香暖玉,处着处着自然就处出感情来了。”
赵宝丫脸都气红了:“春生哥哥不会喜欢肖兰儿的,他俩处不出感情,你快把春生哥哥还给我!”
她要上前,赵凛赶忙过去把人拉住。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肖大人脸皮其厚:“赵大人,据肖某所知,您家姑娘不是有了意中人吗?还大张旗鼓的找了许久。如今这般生气又是为了什么?除非您也是打算抢何小公子回去做女婿的,不然今日拦我就说不过去了!”
“坏人姻缘可是要遭天谴的!”
他又看向赵宝丫,语气恳切:“赵姑娘,小女非常非常爱慕何小公子。你已经有了意中人,应该能理解小女,你若是不喜欢他,今夜能不能高抬贵手,成全小女?”
这是妥妥的道德绑架啊!
赵凛就不是能被绑架的人,他笑道:“肖大人这话说的,谁说我不是抢回去做女婿的。若不是赵某的女婿,赵某费尽心思的培养他做什么?”
蹲在暗巷的孟大人和周翰林卧槽了一声:这这,这赵首辅真贪心啊,一次性抢两个!
这赵姑娘也是个狠人:前头惦记一个,如今还想左拥右抱!
难道不是想嫁,是想娶三个?
肖大人眉头蹙了蹙,不太相信赵凛的话。若是早中意人,不可能现在才说出来。
老狐狸不好搞,他只得扭头看向赵宝丫:“赵姑娘,你来说,你若是也喜欢何小公子,今夜肖某就把他还给你!”
肖大人就是笃定赵宝丫有了‘心上人’才如此说。
若是寻常人, 又真有了‘心上人’,肯定就被套路过去了。
而赵宝丫的反应就比较奇特,她没回答肖大人的问题, 而是以一种看‘有病’人的眼光看着他,拧眉道:“你这人, 好生奇怪!是你抢了人, 我们在追你, 你为什么要反过来问我问题?大业有哪条律法规定可以当街抢人的,天子脚下, 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为难我, 你莫不是疯了?”
“还是以为我小姑娘好忽悠?”
肖大人被噎了一下, 老脸通红, 瞪了一眼身后憋笑的家丁,轻咳道:“榜下捉婿, 这不是约定俗成的事吗?”
赵宝丫鼓着腮帮子怼回去:“谁跟你约定的?是玉姨还是春生哥哥?当事人都没同意,算哪门子的约定?再说了‘榜下捉婿’, 你那是榜下吗?你跑到何记去了!何记是什么地方,何记的东家是玉姨, 那何记就是春生哥哥的家。你冲到他家把他抢了, 那不是‘榜下捉婿’,是私闯民宅。您是官, 不会不知道‘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吧?”
真是好利的一张嘴啊!
肖大人被说得哑口无言,他身后的十几个家丁眼中也不禁肃然起敬。躲在巷子里偷听的孟尚书、周家众人也暗暗擦汗,幸好被质问的不是他们。
不愧是赵首辅的闺女,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居然让人暂时挑不出错来。
“你这都是歪理!”肖大人额角也开始冒汗,尤其是赵首辅就那么抱臂看着他的时候, 他辩解道:“何记是酒楼,本官去酒楼抢人怎么就是私闯民宅了?”
赵宝丫可不管这些,她叉腰,往前一步:“总之,我只给肖大人两个选择,要不现在把春生哥哥还给我,要么我现在就进宫去告御状!”
“这这这……”即便现在是四更天,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相信,赵家姑娘真想告御状,宫门真的就会打开。
小皇帝有多信任赵首辅就有多喜欢赵家姑娘,连随身的玉牌都送给她了。
肖大人觉得书上说得果真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还以势压人!
他吹胡子瞪眼看向赵凛:“赵首辅你怎么说?”
赵凛抱臂坚定的站在自己女儿身后,挑眉道:“这样吧,我也不为难肖大人你。你还是问过春生的意思,若是他答应,你就带他走,若是不答应还烦请你把人留下。”
肖大人:“……”他娘的,这说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要是何伴读能同意,他还大费周章的抢人做什么?
月亮悄然西沉,两方人马悄然对峙着。
几秒后,肖大人终于败下阵来,主动伸手去拉马车的帘子。手刚放到帘子的一刹那,先有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把帘子掀开了。
肖大人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看着跳下来的何春生,惊讶问:“你怎么醒了?”他劈晕人后,还弄了点迷香的,保证明早才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