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儿奴大佬早夭的闺女—— by姜红酒
姜红酒  发于:2024年0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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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宿管咬牙切齿:“我这腿就是昨晚上摔断的!”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鬼’是两只怪鸟吗?还是赵凛父女养的?
有人喊道:“怪不得之前那女娃娃说要养‘鬼’,那鸟真是她养的。太过分了,害得我每天晚上都战战兢兢的,完全读不进去书。”
“把她赶出去吧,怪吓人的!”
“是啊,这哪里听话,哪里乖了?”
赵宝丫万万没想到休沐了一日,那破鸟找不到她会出去捣乱。鸟儿不乖,等回去后就把它的毛全拔了做成毽子。
赵凛反驳:“我们住进去之前就听说闹鬼了,刘宿管还执意要把我们安排在里面不知是何居心。如今还反咬一口,说那怪鸟是我们养的,岂不可笑!”
秦正清也道:“是啊,赵兄那间屋子一直闹鬼,又不是他来了之后才这样的。那怪鸟本事那么大,搭窝喝水自然不在话下。况且昨日他们都不在书院,如何去使坏!”
刘宿管恼怒:“你这是歪理,屋子里还瞧见了那怪鸟羽毛做成的毽子。要不是他们养的,那怪鸟能让他们拔毛?”他腿都追断了,都没碰到那鸟一根毫毛。
说着把那毽子递到周监院手里。
赵宝丫激动的站了起来,也不敢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阿爹给她缝的毽子。
那羽毛多彩炫目,是众人从未见过的鲜艳。周监院接过那毽子,面沉如冰:“赵凛,犯了规矩就是犯了规矩,没有宽容一说。要是开了先例,人人都效仿书院还要不要开了?”
赵凛沉默几息,问:“那周监院想如何罚?”赵宝丫移动到他旁边,小手握住他的大手。他捏了捏她小手,安抚意味明显。
周监院:“不是老夫想如何罚,按照书院里的规矩,书童隐瞒身份要杖责二十,再赶出书院。介于这孩子还小,二十杖就由你代劳,之后还有你瞒骗的事……”
他还没说完,赵凛就单膝跪地,请求道:“所有罪责学生可一力承当,学生可受四十杖,只求把丫丫留下。”
“阿爹!”赵宝丫急了,“不能打,会痛的!”阿奶打她手心都疼得要死,四十杖肯定会更疼。
大不了把她赶出书院,夜里她再偷偷钻狗洞过来就是了。她还有师傅呢,师父不会不管她的。
周监院:“不可能!”
赵凛见这招没用,干脆站了起来,道:“规矩是山长定的,既然周监院一定要罚,那学生只能找山长说道说道了。”暁之以情动之以理,既然都不管用他只能使别的招了。
“行!”说到这,周监院已经隐隐有些窝火了,觉得这赵凛委实不识好歹,遂板着脸道:“即便山长来了也是一样的处理结果!”随即,他招手让人去请山长过来。
眼见情形不好,马承平偷偷的跑了。跑到饭堂找到姚掌勺,把事情说了一遍,姚掌勺一听坐不住了,刚想往戒律堂去又停住步子,想了想往顾夫人那边去了。顾夫人听闻事情经过,讶异道:“那孩子真是个女娃娃?”
姚掌勺急道:“现在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老姐姐能不能让表姐夫通融通融,让宝丫那孩子留下?”
“那孩子我也喜欢的紧。”顾夫人迟疑:“只是书院有书院的规矩,要是夫君要按照规矩办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能说什么!”夫君尊重她,她自然也不会让他为难。
姚掌勺咬牙:“老姐姐想想闻儿,若是宝丫走了,闻儿再有事如何好去求人家?”
顾夫人眼中闪过紧张:“也罢,我尽量说说。”她遣婢女去把顾山长喊来,然而婢女很快过来道:“山长方才被戒律堂的人喊走了。”
顾夫人和姚掌勺惊得同时站了起来,互看一眼后。顾夫人招来守在外头的小厮,小声交代几句,让他转达给山长。
小厮听后匆匆往戒律堂去。
顾山长原本和赵春喜在下棋,听闻此事后匆匆赶到了戒律堂。一去就赶上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一面是秦正清带领的学生在维护赵凛,一面是陆坤和赵庆文以书院的规矩不可废要求严惩赵凛。
见顾山长过来,两方人马都拥了过来,纷纷陈情。
顾山长听了一阵蹙眉,挥手示意众人停下,看向周监院道:“周老,你先说说该如何处理?”
周监院依旧是一副公正无私的表情:“山长,规矩就是规矩,百年来都是如此。不应该因为可怜某人而更改,开了先例今后就难堵悠悠众口。赵凛欺瞒在先,又戏弄刘宿管在后,挑唆学子罢课养宠物,如今还不服判决,又意图挑起学生之间的事端。应该请他另谋高就,去哪都行,青山书院要不起这样的学生!”
陆坤和赵庆文一众人瞬间欣喜。
赵凛蹙眉,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覆在赵宝丫耳边说了两句,小宝丫眼珠子转转,点了点小脑袋。
秦正清等人立刻喊:“山长……”
顾山长摆手,又看向赵凛和赵宝丫:“你们呢?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凛没动,倒是赵宝丫哒哒的跑到顾山长身边,拉了拉他的长衫,软糯糯的问:“山长爷爷,宝丫想说两句,您能蹲下来一点吗?”
顾山长看了看脚边的糯米团子,当真弯下了那把老骨头。
小宝丫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上次小哥哥踢碎了花盆,顾夫人说里头的钱是山长爷爷偷偷藏的。还说要再找找其他的,宝丫知道山长爷爷藏在什么地方了,但是宝丫没告诉顾夫人。”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顾山长突然变了脸色,脱口而出:“你知道?”说完之后又闭了嘴。
戒律堂里里外外的人本就关注这边,这下更好奇了。
赵宝丫点头,又非常非常小声的说:“水缸下面、鞋底下、枕头里面、床头夹板下、书柜上面……”
顾山长一把年纪了,没什么怕的,唯独怕夫人知道他藏私房钱的事。顾夫人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什么都好说,唯独不能容忍夫君藏私房钱。
那是能拿菜刀追几条街的不容忍!
“够了够了!”顾山长怕了,拍拍赵宝丫的小脑袋,“去你爹那。”
赵宝丫乖乖的跑到赵凛身边去,所有人都好奇赵宝丫刚刚说了什么。
顾山长摆正身体,扫了眼众人,轻咳一声道:“读书当官本就是为了庇佑百姓帮扶弱小,如今弱小在眼前了,你们缘何要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赵凛柔弱,赵宝丫小?
陆坤:“山长!”
顾山长止住他的话继续说:“宿舍先前就传闻闹鬼,那么,那怪鸟就是先赵凛之前就住在那的,刘宿管摔断腿一事就怪不到他头上。学子罢课为宠物陈情是他们也是自愿,本山长是看到请愿书才批复的,今日有部分学子之所以维护他也是感念他先前的陈情之恩。”他看向周监院,劝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娃儿才四岁,不到男女大妨的年纪,留在书院也无妨。”
“山长!”周监院委实没想到比自己还古板的顾山长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先前对赵凛的事,是秉公处理,现在就有点情绪在里面了。
被顾山长全盘否定,被赵凛一再忤逆的气愤。
“山长,规矩不可废!万一之后都有人效仿该如何是好?”
顾山长沉吟,就在这个时候,顾夫人派来的小厮匆匆而来,附在他耳边道:“山长,夫人说若是您留不下这个小姑娘今后也不必回房间睡了。”
顾山长精神一凛:“周监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后若是有特殊难处的学子可到你那里去说明,再到我这里陈情,可酌情处理!”
周监院犹自不甘心,陆坤急中生智,提议道:“既然大家争论不休,不如站队表决,同意赵凛父女走的站左边,不同意他走的站右边?”秦正清、马承平和那些个养宠物的加起来也没有他这边的人多。
赵凛走定了!
“对!”周监院立刻附和,“就按照民意来决定,若大家都觉得他情有可缘就留下,其他人不接受他就走!”
话毕,马承平匆匆而来,站到陆坤那群人里小声的说:“姚掌勺说了,若是谁没站在小宝丫那边,饭碗永远也别想装满了,从今日起就打算吃一年的清水白菜吧。”
钱大有一群人一想到那手抖得像有病的伙计就腿软。
吃一年的清水白菜他们能吐出来!
那不是读书,是要命啊!
站队开始了,起先,秦正清和马承平三十几人站在赵凛一处。陆坤、赵庆文还来不及得意,他们这边就有几个人站到了对面,然后一个又一个……最后连钱大有都站了过去。
零比几百。
他们输得裤子都不剩。
顾山长暗暗松了口气,朝周监院道:“周老,你瞧,大家都同意赵凛留下,这是民意!”
断了腿的刘宿管不乐意了,怒道:“山长,您这样决定我委实咽不下这口气!”
顾山长:“咽不下就别咽。”
这说的什么话,不咽那不就是死人了。
他把扶住自己腿的小童一推,扑通一声摔地下了,正准备撒泼。顾山长面露紧张,急道:“快快快,刘宿管摔了,来几个人把他抬走,再去外头请大夫来。”
马承平几个反应过来,不顾刘宿管的挣扎硬是一句话没让他说,把人抬走了。
隔着老远还能听见刘宿管气得哆嗦的吼声。
这事情算是定死了!
周监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留下可以,但他毕竟诓骗在先,惩罚是必要的。就打四十杖,然后罚抄百遍《礼记·中庸》,三日后上交。”
陆坤:“周监院,怎可如此便宜他?”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春喜道:“陆坤,得饶人处且饶人,周监院和顾山长都已经判了,你再质疑就不合适了!”
陆坤咬牙。
顾山长:“就这样吧,该散的都散了!”说完,他又朝赵凛道:“这女娃娃暂时可留在书院,但七岁以后一定要搬出去了。”
小宝丫今年四岁,明年五岁,院试三年两次。也就是说,明年院试不中的话,他就得和闺女一同书出院了。
赵凛点头,朝顾山长拜谢。
顾山长这才同赵春喜出了戒律堂。
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有把人赶出去,陆坤五内俱沸,冷冷的看了赵凛一眼,甩袖走了。赵庆文、钱大有等人连忙跟了出去。
钱大有知道陆坤生气了,急着追赶,出了戒律堂转弯处,冷不防他突然停下,直接就撞在了他背上。
陆坤转身就是一脚,将钱大有踹倒在地,其余小跟班畏畏缩缩围着钱大有不敢上前。
陆坤气急,怒问:“方才你们为何要站在赵凛那边?”
钱大有嗫嚅几声,委委屈屈道:“姚掌勺说,若是我们不站在赵凛那边,以后都别想吃饱饭,且只有清水白菜吃了。”
“吃吃吃,能吃死你啊!”陆坤委实没想到居然败在吃上,“蠢货,你们到底是来求学的还是来吃的?”
“……人生下来不就是为了吃。”钱大有越说越小声。
对他而言这是实话,读书是为了当官,当官就是为了吃好穿好。
没毛病啊!
陆坤的眼神简直可以吃人了,骂道:“一群酒囊饭袋,蠢货,我若是像你们这样不若饿死算了!”他说话委实难听,钱大有虽喜欢攀附权贵,可到底有些自尊心,心里隐隐都有了些怒气,只是敢怒不敢言。
陆坤骂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就你高贵,你若不姓陆,谁稀罕搭理你!”
赵庆文看着陆坤的背影也有些发憷,但想到欠条还在他手里,只能硬着头皮追了上去。趁着没人瞧见,拦住陆坤讨要欠条。
陆坤冷笑:“事情办成这样还想要欠条,想什么呢?”
“你只说我随你去告发,银子就一笔勾销,又没说要事成。”赵庆文焦急,说话就逾越了些:“君子当以诚,你这般抵赖是要被人唾弃的。”
陆坤看着赵庆文就想到赵凛,这两人是亲兄弟,赵凛那厮踩他就算了,赵庆文这腌臜小民也敢说唾弃他!
他一把拽过人就往墙上撞,然后发泄般的拳打脚踢,把对赵凛的不满和愤怒一股脑的全发泄了出来。
五分钟后,陆坤收手,看着鼻青脸肿瘫在地上像是一只死狗的赵庆文啐了一口:“贱民,别让本公子听见什么闲言碎语,否则全书院都会知道你的事。”他总算舒坦了一点,揉着手腕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
等他走远后,赵庆文爬了起来,坐在墙根处吐出一口血痰,骂骂咧咧道:“不就是命好,投了个好胎。你要是不姓陆,爷爷我打死你!”
“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走着瞧!”
他好不容易一瘸一拐的爬了起来,远处突然传来小女娃的哭喊,险些又把他吓跌了回去。
这是赵凛挨打了?四十杖!那可比自己挨的打重多了。
赵庆文一想到这身上好像也没那么疼了。他擦了擦破损的嘴角,可惜了,不能亲自去看赵凛挨打。
戒律堂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周监院留下来监督那四十杖责。
负责杖刑的人每打一下,赵宝丫就嚎一嗓子,趴在他爹旁边,看着他眼泪汪汪的。
“叔叔,您轻点!”
“叔叔,您再轻一点呀!”
“叔叔,我阿爹好疼,我阿爹快死了,我阿爹柔弱经不住您打的!”
“叔叔……”
小团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身子一抽一抽的,连头上的小揪揪好像都蔫了下来。
够了够了,别再喊了!
她每喊一次,负责杖刑的人手就软一分,四十杖下去愣是血都没出。
周监院拧眉:“打完了?”
杖刑的大汉:“打完了。”似是怕不好交代,他急忙补充道:“小的最近在练内力,隔着一张纸打砖块,纸不破,砖头尽碎。”他凑近周监院,小声道:“表面看不出什么,他受的是内伤,够他吃一壶的。”
赵凛耳力过人,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抽抽,当机立断,头一歪晕了过去。赵宝丫嗷呜一声,扑到他身上嚎:“阿爹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宝丫怎么办?呜呜呜……”
赵凛垂在凳子下的手虚虚握了她手一下,小宝丫眼珠子转转继续嚎。
大汉暗暗竖起大拇指。
周监院满意了,对着赵凛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秦正清和马承平听见哭声,又见周监院走了,赶忙跑进来把人抬回了宿舍。门一关,他立刻睁眼,把要去请大夫的秦正清吓了一大跳。
“感觉如何了?”
赵凛:“无事,那杖责的大汉留了手,几日应该就能好,只是这几日要麻烦秦兄讲讲先生讲的课了。”
秦正清点头:“不麻烦。”
马承平见他无事,总算松了口气,眼珠子转转,又凑过去好奇的问:“赵兄,宝丫同顾山长说了什么,他会如此维护你?”
赵凛:“你问宝丫去。”
赵宝丫小嘴一撅:“不告诉你,这是我和山长爷爷的秘密!”
马承平排腹,不再追问了。
秦正清忧心道:“我算瞧出来了,陆学掌在针对你。先前分到这个屋子只怕也是他授意的,饭堂打饭的事他也有份,他嫉妒你得了周先生和山长的青眼,想借机把你赶出去书院呢!”
趴在床上的赵凛:“你才看出来?”第一次在饭堂看见陆坤他就知道了,也知道丫丫的身份迟早会瞒不住。丫丫想留下来必须要山长首肯,之前他就打听过了,顾山长正直古板,但极其爱重顾夫人,甚至有些惧内。
他偷藏私房钱这么私密的事,定然不想让其余人知道,更不想让顾夫人知道。若他去说就成了威胁,丫丫一个小孩儿去说,就成了天真不谙世事。
不就是一个四岁的娃,顾夫人要留,他不会反对的。
马承平听见他早知道了,颇为尴尬的挠头道:“住宿的事确实是陆学掌出的主意,还是我买通小童安排的。”
赵宝丫瞪他:“坏人!我还帮你哭二蛋了!”
马承平立马道:“后来我改邪归正了!”他也开始忧心起来,“据我对陆坤的了解,他不会罢手的。”
赵凛问:“陆坤什么来头,你们一大帮人为什么都围着他转?”
马承平:“你知道大业四大世家吧?”
赵凛:“略有耳闻。”事实上,权玉真和他说过。
大业的世家分为一等世家和二等世家,一等世家就是那些有史可考的百年世家,家族历朝历代都有人在朝为官,且曾入内阁,兴盛过一个朝代。二等世家为新贵,大多是后来居上,家族不算悠久,但近百年出过几位大官,被皇帝亲近的人家。
大业一等世家有四位,顾山长就是出自四大世家之一的顾家,虽是旁支,但在长溪这个小地方也够用了。
马承平继续道:“陈、陆、顾、苏,陆坤就是陆家的,据说他爹在京都是个大官,就不知是旁支还是本家了。”
赵凛疑惑:“他既然陆家的公子,怎么不跟着他爹在京都国子监读书,而是留在长溪县一个小书院?”
马承平摇头:“这我们也不知道,也不敢问。曾经有人不知死活问了,结果第二日就退学了。”
“总之你今后小心一些,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赵凛:与其日防夜防不如现下手为强!
他这个人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既然示好无用,那就成为敌人好了。
陆坤动了三次手,他只需要一击命中!

秦正清和马承平走后, 赵宝丫忙着给她爹端茶倒水,一会儿又问问她爹疼不疼饿不饿?
小团子虽小,但暖心得很。
赵凛瞧着欢喜, 心想:村里人都觉得男娃好,他就觉得自家闺女好。
他招招手让闺女过来, 想了想问:“丫丫有听到过小动物说起陆坤吗?他家里情况如何?”
赵宝丫摇头:“他不养宠物, 书院里的动物都和他不熟, 也没有去过他家里。”
“阿爹问这个干嘛呀?”小团子歪着头,小眉头蹙起:“他是坏人, 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赵凛:“随便问问罢了。”他指了指桌上的纸笔道, “丫丫帮爹把笔墨拿过来, 阿爹要罚抄了。”
赵宝丫哒哒的跑过去拿了笔墨, 又问要不要拿《礼记》。赵凛摇头:“不用,阿爹都记在脑子里了。”
赵宝丫惊讶, 跑到床边仔仔细细的看她爹的脑袋:阿爹不是前几日才看的《礼记》,怎么就记熟了?这脑袋也太好用了, 她也来那么一下,会不会也变很聪明很聪明啊!
“研墨。”
小宝丫立刻回神, 学着阿爹平常研墨的样子开始研磨。这墨真好玩, 磨着磨着就浓了。
赵凛落下一本,小宝丫噘嘴道:“三天一百篇好多呀, 阿爹要是有八只手就好了,一只手写一遍,很快就能写完了。”
赵凛神色微动,又取来一支笔, 以跪姿双手左右开弓尝试着抄写。起初有些生涩,写着写着居然慢慢熟练起来。
小宝丫惊异:她爹自从砸了脑袋后果然天赋异禀。
午后, 周先生特意来了瞧了他,见他白着脸还在抄书,劝道:“读书是一辈子的事,尤其是科考时,很考验体质。你那身子骨柔弱,莫要勉强落下了病根。你想多告几日假也是可以的,周监院那我去同他说。”到底是同宗,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赵凛眼角抽搐:怎么所有人都信了他柔弱的鬼话!
四十杖对皮糙肉厚的他来说就是毛毛雨,让他立马去上课都行,但那未免太给周监院难堪,也让杖刑的兄弟难做,于是他勉为其难的告了七天假,就这样周先生还觉得太短了。
“不用了,学生家贫,耽误不得。”
周先生越发觉得他勤勉努力,心性远胜于常人。
周先生走后,赵春喜居然来了,给他带了一支野山参,说是翠香自己上山挖的。
赵凛道了谢,本打算请他坐坐,他道:“不必了,你我不熟,也无事可说。山长那还等着我下棋呢。”
赵凛:“……”这人性子倒是直接,就不能委婉一些?
赵宝丫也觉得她阿爹该补补,特意拿了银子给姚掌勺要她帮忙买猪蹄。姚掌勺瞧着她越发喜欢,把银子塞还给她,道:“都说养儿防老,我瞧着养闺女也不差。我家那几个糟心的孙子要是有宝丫一半懂事就好了。”
“姨姨这里食材多的是,哪要什么银子,别说猪蹄,鸡鸭鱼肉随便吃。”
小宝丫觉得姚姨姨太好了,就想着送个什么东西表达感谢。于是夜里,她不顾那只怪鸟的惨叫,把它们拔成了秃毛鸟。
她就做几个毽子吧,送给姨姨家的孙子。
她负责整理羽毛,阿爹负责做毽子。
秦正清拿着课本来给他讲课时,瞧见他穿针引线,颇为稀奇:“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会这个?”那大掌拿刀更合适,拿针就有点惊悚了。
赵凛无奈自嘲:“又当爹又当娘的,习惯了。”
秦正清随口一提:“那为何不给宝丫找个娘?以你的样貌气度找个温柔贤惠的不难,宝丫也有人带……”
为什么要找?
是人就会有私心,他爹从前对他也不错的,可有了继母和二弟后就一点点变了。世事无常,若是他也娶了妻,有了另外一个孩子,那孩子也乖巧懂事,难保他不会同样喜爱那个孩子。在无意识的时候逐渐偏心,冷待丫丫。
一想到有那种可能,赵凛就没办法接受。
他这么宝贝的闺女怎么能遭受他一样的苦难!
既然没办法保证那就不娶!
他转移话题问:“今日怎么来的晚了些,先生又拖堂了?”
“没有,周先生向来不喜欢拖堂。”秦正清面上有点不愉,“碰到陆学掌了,他问我你的伤势如何了。我瞧着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是一学之掌,关心同窗本就是应该。”赵凛笑笑,“他如此想着我,我得好快些了。”
第三日,赵凛把一百遍《礼记·中庸》工工整整的交了上去,第五日他就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了课堂上。陆坤瞧见他像是见鬼一样问:“不是说你伤了内腑需要多修养些日子吗?”
赵凛:“听闻陆学掌每日问我近况,想来十分忧心,我只能忍痛前来了。”
陆坤:他娘的谁忧心了,他每日问只是想知道他死了没。
钱大有几人一听,顿时离他八丈远:身上有伤,腿脚还不好,如此柔弱是想出来碰瓷啊!
“陆学掌你切莫上他的当。”
陆坤黑着脸目送赵凛拐到座位上,一整日心情都极其暴躁。午后骑射课时,他一马当先满场冲撞。赵凛还伤着,只能坐在武考老师身边旁听理论知识。
武考老师讲解完后,开始考校所有人箭术,每人三支箭,射中靶心为十分,最后分数会计入下次段考的座位排序。
叫到名字的依次上前,马承平眼睛本来就小,压根瞄不准,钱大有和赵老二技艺也一般般。秦正清三次里有一次命中靶心,其余两次也接近靶心。众人喝彩,陆坤颇为不屑。他挽弓搭箭,神态依旧高傲,满身的少年意气,两箭靶心,一箭微微有偏差。
众人喝彩,一旁的秦正清道:“他除了人品不怎么样,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赵凛点头:“确实,课业好,骑射也没得说。”这么优秀,高高在上摔下来时才有意思。
轮到下一位,没想到这人也是个人才,三箭齐发,居然箭箭命中。连赵凛都忍不住喝彩,其余人更是欢呼起来。
赵凛夸赞:“吕勇的功课不怎么样,骑射倒是一绝!”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钱大有阴阳怪气道:“不过是个妾生子,也就比外室子好一些,神气什么!”
围着钱大有的人来了兴趣,纷纷问:“什么妾生子,吕勇不是正室所出吗?”
钱大有嗤笑,态度轻蔑极了:“他也配,他娘从前是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他为了讨好陆坤,话说得极其难听,把吕勇往死里贬低。
哪想陆坤丝毫不领他的情,还突然发疯了一样把他往死里打。现场乱成一团,众人忙着劝架,武考老师上前呵斥,总算把人拉开了。
钱大有鼻青脸肿,冤枉死了。所有人都看到是陆坤先动的手,尽管他不敢追究,陆坤还是被罚了站。
众人陆陆续续往教室去,只有陆坤一人顶着日头站在宽阔的校场上。赵凛走在最后,回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所有人都觉得是陆坤本来就暴躁才动的手,他却注意到,陆坤是在听见妾生子之后眼神就冷了。
江宁陆氏子弟,呵,只怕名不副实。
既然书院打探不出他的情况,那就去陆府好了。
子夜,月华半隐,皑皑蟾光照在庭院青石板上,映出满地的白雪霜色。
赵凛隐没在陆府院子的黑暗处,拐角回廊处来了三个女人,两个婢女打扮的一前一后提着灯笼,中间的女子约莫三十好几,却生得妩媚绝伦,一举一动都风情款款。她步子很快,面上带了愉悦,朝身后两个婢女道:“再走快些,我要让坤儿知道这个好消息。”
前头提灯的婢女生怕他摔着,连忙提醒:“夫人,慢些。”
这人应该是陆坤他娘了。
三人走过,赵凛悄无声息的跟上。那夫人进了书房,两个婢女守在外头,书窗上映照出两个人影,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赵凛思考片刻,绕了一圈,上了屋顶,然后揭开瓦片附耳窃听。
书房里响起女人兴奋的声音:“坤儿,你父亲来信了,问你学业如何。我就说他还是记挂我们的,你若是能考中秀才,说不定他就会派人来把我们接回京都。”
“这都多少年了,你每次都是一样的话。”陆坤语气里还带了白日的暴躁,他接过信看了两眼,嗤笑一声道:“这信是你自己写的吧,自欺欺人有意思吗?不许你外出,不许我提他的名字,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江宁还有这么一个外室和外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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