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我去找小姑玩。”赵宝丫跳下凳子,哒哒的跑了。
她出了院子一路小跑,绕过隔壁赵老根家,看见她阿奶在和胡婶子说话。她接着往水潭边跑去,路过村中心的石磨边上时,瞧见她阿爷穿着她爹送的崭新绸衣,在和一群叔叔伯伯侃大山。那群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身上的衣裳,夸赞着他阿爹有良心,阿爷命好之类的。
阿爷一改往日沉默佝偻的样子,整个人红光满面,背脊笔直,说话声音也大了。
那群人瞧见她,招手让她过去。赵宝丫不想过去,一溜烟往另一条路跑了。还没跑多远就被赵小胖堵住了去路。
赵小胖还在记恨她昨天吃了两个大鸡腿的事,偷偷拦住她说要打她。赵宝丫太小了,即便这半年吃得好,个头也比他矮一个头。
她猫眼儿四处瞟,没看到任何可以求助的大人,小动物也只有蚯蚓和小鸟。
赵宝丫很识时务,快速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松子糖双手奉上。赵小胖双眼发亮,挣扎纠结良久,最终还是屈服在了香甜的松子糖下。他吃完两颗又凶巴巴的问:“还有没有啊?”
赵宝丫把衣兜一翻,摇着小脑袋软糯糯的说:“没了。”
赵小胖有些失望,她立刻又道:“要是小胖哥哥还想吃,宝丫下次回来给你带呀,还有好多好吃的糕点呢,比鸡腿好吃多了。”
赵小胖压根忘记他是来打人的,屁颠屁颠的跟在小团子身后听她描述各种各种的美味。他羡慕极了,留着哈喇子问:“那我也能去书院童吗?”
赵宝丫表示这要问你爹啊,她就是阿爹带去的。
赵小胖一听哒哒的就跑回去了,闹着要他爹带他去童。赵庆文被吵得烦了,恼道:“你这个毛娃娃,带你去了还怎么读书?人还没腿高,书院也不会让你进去?”
赵小胖不服气:“宝丫比我小,还是女娃,大伯都能带。”
赵庆文:“你是有她能干还是有她乖?”至少赵宝丫从来不会撒泼怼她爹。
赵小胖娃娃大哭,赵老汉看着沉稳的赵凛,再看看和没有腿高的儿子吵架的赵老二,瞬间觉得心塞。他从前就是眼瞎心盲,怎么会觉得老二哪哪都好!
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就想怼两句,于是赵老汉帮忙孙子骂了回去:“你怎不说自己没用,老大能把人弄进去,你就不能了?”
赵庆文:“……”
这家呆不下去了,他扭头就往房间去收拾东西,不一会儿就背着箱笼出来了。
赵老汉黑着脸问:“去哪呢?”
“回书院!”赵庆文憋屈,“反正这个家也不欢迎我。”
赵老太连忙跑过来劝,赵凛、赵小姑和赵宝丫就在旁边看着,邹氏觉得丢脸,拉过儿子往屋子里去了。
赵老汉越发觉得这老二无用,哪哪都不如老大。
申时末,兄弟两人要回书院。赵凛在收拾东西,加入南极生物峮乙巫二耳七舞尔叭依赵宝丫哒哒的跑到赵老汉面前,软糯糯的问:“阿爷,阿爹想买书,但阿爹给您买衣裳都花光了,您能给阿爹一点吗?”小团子眼神清澈含着期待,叫人不忍拒绝。
一想到又是给自己买衣裳才没钱的,赵老汉心软了,不顾老太太的劝阻,从房间里摸出一粒碎银子递了过去。
赵凛当着众人的面收了,临要走的时候,又偷偷把他爹叫到灶房,把银子塞了回去郑重其事道:“爹,这银子我不能要,我知道你平日里种田有多辛苦,背脊瞧着都比以前弯了。我回书院会再抄书的,大不了少睡些,少吃些。”
赵老汉愣了愣,眼眶突然有些发酸。
老二要银子永远都觉得理所当然,可从不会同他说这些的。
老大比老二懂得感恩啊!
人就是这样,看谁好时,这人万种缺点都不值一提。看谁不好时,所有细微的事都可以拿来比较,拿来说道。
偏偏这个时候,赵庆文也跑到他面前,伸手就要五两银子。
赵老汉不仅没给,还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让他下次再考倒数第一就别读了,反正也是浪费家里的银钱,不如回家跟着他种地,将来好歹还能混口饭吃。
赵庆文憋屈、气愤,又不敢顶撞他爹,最后空着手上了牛车。
赵凛坐在牛车上,捏着他爹塞回来的银子,唇角扯了扯:看来他爹对他画的饼很满意啊!
赵老汉倒是满意了,赵庆文却被那饼噎得委实难受。
尤其是到书院后,赵老汉还托人给赵凛送了几次吃食,连个屁也没给他送时,他的难受到达了顶点。
他在也不是全家的宝贝疙瘩了。
赵庆文苦思冥想了许久,揪出根本原因是自己学业不如赵凛。只要他学业赶上去了,家里人还是一样会捧着他吧。
如何把学业赶上去是个问题?
赵凛是怎么做到的?
直接问那个煞星,他肯定不会说,倒是可以从四岁的赵宝丫那里打听打听。
打定注意后,赵庆文就天天在书院里晃悠,观察赵宝丫的活动轨迹。如此观察了大半个月,终于逮住机会,在小团子去顾夫人处的小路上截住了人。
他蹲到赵宝丫面前,努力扯出一个和蔼不失亲切的笑:“宝丫啊,二叔问你,你阿爹怎么一下子开窍了,读书这么厉害?”
小宝丫头顶扎了两个小揪揪,红色的发带被风吹得飘起,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两下,摇摇头:“阿爹说不能告诉别人。”
就知道是这样。
赵庆文从袖兜里掏出早就买好的冰糖葫芦递了过去,哄道:“二叔怎么能是别人,你快告诉二叔,二叔就把冰糖葫芦送给你。”
赵宝丫盯着那糖葫芦咽了一下口水,抿着嘴巴不说话。赵庆文像变戏法似的又从袖兜里变了一根出来。
“哇!”赵宝丫双手接过,高高兴兴的把她爹卖了。
赵庆文走后,她小跑到小黑的狗窝前蹲下,把糖葫芦递给了小黑,软糯糯的说道:“小黑,阿爹说,坏人和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这个就给你吃吧!”
小黑丝毫不介意,欢快的啃起来。
日落西山,霞光渐暗。
赵庆文一个人关在宿舍,举着一块板砖对着脑袋,从天黑到月上柳梢:这一板砖下去脑袋真的能开窍?
那丫头该不会忽悠他的吧?
他又从月上中天思考到了天光破晓,终于一狠心朝着自己脑门来了两下。当天,他被赶回来的室友发现晕死在了宿舍的地板上,额头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经大夫包扎诊断后,人倒是没事,就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脑瓜子读书可能会受到点影响。
偷鸡不成蚀把米形容的就是他了。
不愧是赵老二!
赵宝丫知道后,拍拍小胸脯同她爹说:“幸好幸好,宝丫没有砸自己脑袋,原来砸脑袋不仅会变聪明也会变傻啊!”
赵凛哭笑不得,揪住她头顶的小揪揪问:“你每天看着阿爹的脑袋,该不会再想自己也来一下吧?”
赵宝丫点点小脑袋,很认真的说:“但是宝丫觉得这样好危险,脑袋也会痛痛,正好二叔想砸,宝丫就告诉他了。”
赵凛:“……”感情闺女是拿赵老二做实验了。
他道:“隔几日农忙小长假,你离你二叔远一些,他吃了这么大的亏,指不定会报复!”
“宝丫才不怕呢!”小团子插着腰,学着姚掌勺的模样凶巴巴的瞪眼,“二叔要是敢动我,我就让大黄咬死他。”
放假那日,小团子还真跑到城皇庙抱了大黄狗来。权玉真气得要死,一路送到城门口还在骂:“你个小没良心的,不回庙里孝敬师父就罢了,连条狗都不给师父留下。”
赵宝丫坐在牛车上朝他挥手,软糯糯的喊:“师父,宝丫给你打了琼华酒楼的‘竹枝春’,放在你床底下的,记得喝呀!”
那可是长溪县最有名的酒。
这娃娃,总在不经意的时候窝心!
牛车起先沿着官道行驶,之后拐入下乡的小道。父女俩人,连同大黄狗都顶着一杆硕大、翠绿色荷叶,牛车叮当作响,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麦浪和稻花香。这里所有的动植物都向阳而生,到处都生机勃勃,和荒星一点也不一样。
赵宝丫心情从未有过的高兴,看见沿路在田地里劳作的农民伯伯都开心得打招呼。
沿路的人见她可爱,也都笑着回应。
白云深处夏天开,绵延小道压车胎。行了一阵,赵宝丫远远的瞧见包着脑袋的赵二叔。
“二叔……”
赵庆文压根不想搭理她,奈何那小团子每喊一声,那大黄狗就跟着叫一声,汪汪汪的,整个田野都是回声,震得他脑袋疼。
他感觉自己脑震荡加重了!
小姑娘由不自知,晃荡着小腿,石榴红的裙摆飞扬几乎要和天边的晚霞一样红。竹岭村的小朋友不是第一次见小宝丫穿漂亮的小裙子,但每次都羡慕得要死。走过了还要不停的回头张望,大人拉也拉不走。
不是说没娘的娃儿像根草吗?为什么赵宝丫没有娘只有爹,还过得那么好?每次都有好多好吃的,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发带、珠花……呜呜呜,他们好羡慕呀。
三人一前一后回到家。
赵宝丫推开门就听见她阿奶围着赵二叔心肝肉的叫,心疼的问他脑袋怎么了。赵庆文装可怜,只说是半夜用工读书,头磕在砚台上了。
赵老太越发心疼了:“这么用功做什么,反正将来有你大哥提携。”
赵庆文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怨道:“爹不是嫌弃我不用功吗,我总要加倍努力才是。”
赵老汉看着他那可怜的模样也有些心软了,招呼他进去吃饭。
赵宝丫仰起脑袋,故作疑惑的问:“阿爹,二叔不是自己拿砖头砸自己脑袋才破头的吗?”
赵老二僵住。
赵家其余人:你说啥?什么砸头?自己砸?怕不是傻子吧?
赵老汉黑着脸问赵庆文:“真是你自己砸的?”
赵庆文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承认了,赵老汉气得指着他鼻子骂:“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的,硬邦邦的砖头能往脑袋上招呼,怎么没砸死你啊!”
赵老太和邹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赵小姑瞧着她二哥那脑袋,嘀咕一句:“二哥没砸傻吧?”
赵庆文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傻,能写会画还能吃两碗饭,身体倍倍棒。
赵老汉:“既然没事,明天跟俺去田里割稻子吧!”说着他又看向赵凛,声音都温和了几个度:“老大就留在家里温书吧。”
赵庆文:“……”
天杀的,他不过多吃了两碗饭,怎么就要下地了!赵宝丫和赵凛这两个饭桶怎么不用下地?
再怎么不情愿,隔天,赵庆文还是跟着赵家夫妻和赵小姑下田了。田埂一望无际,他提着裤腿犹犹豫豫一脚踩进了泥田里。起先踩到牛屎,后面不断有蚂蟥来吸他的血。赵庆文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滑滑腻腻的、扒在腿上蠕动,吸血!他吓得尖叫,叫声在整个空旷的地里回荡,惹来他爹嫌弃的目光和周遭村民的哈哈大笑。
小宝丫搬了秧马坐在田埂上,边吃糕点边笑,小腿儿还晃荡晃荡的。赵小胖才没空看他爹,蹲在小宝丫身边,眼巴巴的瞅着她手里的云片糕问:“妹妹,能再给我一块吗?”
“不要!你已经吃了好多好多了!”小宝丫歪到别处,他就跟到别处。小团子烦了,干脆起身沿着田埂哒哒的跑了起来。
风吹起她石榴红的裙摆,她一路跑一路笑,糕点的香味吸引着赵小胖一路跟着跑。两人跑过一条木桥,透过高高的芦苇丛隐约瞧见赵二婶在前面。
赵宝丫停了下来,指着那身影问:“小胖哥哥,那是你娘吗?”
赵小胖比她高,一眼便瞧见前面水烟色窈窕的身影:“嗯,就是我娘。”他疑惑挠头,“我娘去哪里呀?”阿奶出门前,不是交代他娘要煮饭吗?
“我们跟去看看吧?”
两个小团子哒哒的跟着邹氏身后走,走到一处小树林里突然不见了人影。风吹树叶哗啦啦的响,赵小胖缩着胖墩墩的身体,害怕的说:“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娘说小树林里有老虎,还有狼,他害怕。
小宝丫一点也不害怕,仔细听了一下,小手一指:“那边,我听到那边有声音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走到一处茅草丛里探出头往小树林里看,就看见赵二婶和一个男人搂在一起亲来亲去。
小宝丫挠头,小声问:“小胖哥哥,那个人为什么要亲你娘啊?大人不是说亲亲会生小宝宝,你娘的肚子里会不会也有一个小宝宝了?”
赵小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小宝宝,但是他知道别人是不能偷亲他娘的,这叫偷情。
村西的刘寡妇就和别人偷情被打死了,当时他阿奶还说活该!
一只鸟扑腾了出去,偷情的两人吓了一跳,大喊:“谁?”
赵小胖本能的拉起赵宝丫就跑:绝对不能让他娘看到。
两个小团子一口气跑回了家,赵小胖威胁赵宝丫不许乱说,自己却纠结得要死。尤其是看见他爹满身污泥,赤着脚包着头回来时,这种纠结到达了顶点。
导致他吃饭的时候也看着他爹、洗澡的时候时不时也瞅瞅他爹、连半夜起来嘘嘘的时候都忍不住盯着他爹看。
赵庆文干了一天的农活,心里正窝火,大半夜的还要带他嘘嘘,实在忍不住骂道:“兔崽子有毛病吧,总是盯着老子头顶做什么?”
赵小胖支支吾吾半天,小声问:“阿爹,两个人亲嘴会不会有小宝宝啊?我是不是要有妹妹或者弟弟了?”
什么妹妹弟弟?他今日累得要死,挨着一下邹氏都被她嫌弃,压根没亲过她。
“浑说什么呢,爹什么时候亲你娘了?”
“不是爹亲娘。”月光下,赵小胖涨红了脸,“是表舅舅亲了娘。”
赵老二瞬间清醒了:“什么表舅舅?什么时候亲的你娘?”
赵小胖:“就是外祖母家的俊良舅舅,今日午后在山那边的小树林里,我和赵宝丫都看见了!”小孩子眼睛清明,丝毫没有说话的迹象。
赵老二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他被戴绿帽子了!
第30章 30
诸事不顺, 如今又来这么一遭,赵庆文心里怒火燃烧,松开儿子就急匆匆的往屋子里走。他要把那婆娘扯起来质问、要狠狠的打一顿, 让她哭着说后悔。
但临到门口,他又冷静下来。邹氏向来泼辣, 他要是没有证据就去质问, 不仅讨不到好, 还会被她反咬一口,到时候肯定不了了之。还有就是那个罗俊良, 没道理睡了他的妻子一点事都不用担。
他转身, 把提好裤子的儿子拉到一边, 小声交代道:“这几天爹去地里做工, 你帮爹盯着你娘,但千万别让你娘知道。那个罗俊良不是好东西, 咱们把他抓起来打一顿,知道吗?”
赵小胖觉得俊良舅舅还挺好的, 每次去外祖家,都会塞吃的给他。
见儿子不说话, 赵庆文担心他乱说, 又吓唬道:“你娘要是知道你偷看,非得把你屁股打烂不可!”
赵小胖赶紧捂住小屁屁疯狂的点头。
赵庆文交代完, 就像往常一样躺上了床,邹氏被吵醒,嫌弃的咕隆了两句。就这两句,在他心里无限放大:从前她就一直嫌弃自己吧, 怪不得最近没事总和自己吵。
这更坚定了他要捉奸的决定。
第二日,他忍着气交代邹氏:“今天我要和爹娘去远一点的地里收麦子, 中午赶不回来,你记得煮饭给儿子吃。”
邹氏不耐烦的点点头,催促他快些出发,不然天又热了。
赵老二瞧她那模样,心里更有气。拖着酸痛的身体,带上干粮和水壶跟着老两口出门了。邹氏穿戴好崭新的水粉色衣裳,站在门口悠闲摇着蒲扇,探头往书房里瞧。恰在此时书房的门开了,赵凛背着手走了出来,朝院子里的赵宝丫问:“丫丫,阿爹要去你春喜叔叔家吃酒,你去不去?”
赵宝丫正在和赵小胖玩石子,头也不回的答:“不去。”
邹氏诧异的问:“大伯要去赵秀才家啊?什么时候回来?”
赵凛淡声道:“午饭是不回来了,估计得申时左右。”
邹氏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殷勤的把人送出了家门。等赵凛一走,她就朝赵小胖道:“你带妹妹出去玩儿,吃午饭的时候娘再去喊你。”
赵小胖迟疑了两秒,小脸上全是纠结。邹氏抓了一把果脯给他,他立刻欢欢喜喜很的带着赵宝丫和大黄狗出去了。
她见两个娃儿走远了,把门一锁,也跟着出门去了。一路避开村民,偷摸摸到了小树林,两人亲热一番后,她说起今日家里无人的事,罗俊良就起了心思。
“我们去你家吧,每次都在荒郊野外,怪无趣的。”尤其是上次,突然窜出来一只狐狸,差点没把他吓死。
“去我家?”邹氏纠结,“万一被发现了……”
邹氏没嫁人时,对这个长相俊朗的表哥也是有好感的。奈何这人混账,不思进取,整日同一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
罗俊良见她犹疑,又很不要脸的劝起来:“在家里多刺激啊!万一被发现,你只说我是受你父母之托来给你送东西的,他们不会怀疑的。”
“而且,你不是说他们午时都不会回来吗?”
他又是好一阵磨,邹氏经不住,最终同意了。两人分开一前一后的往赵家走,赵小胖远远瞧见罗俊良后,就带着赵宝丫和大黄从小路去找他爹了,让大黄狗守在屋子外面。
赵庆文从去的路上就显得焦躁不安,频频朝来的路张望。割麦子时还险些割到手,等赵小胖的身影出现在田埂上时,他知道邹氏肯定又干了那事,手气得发抖。他把手里的镰刀一丢,一言不发的往家里赶。
“去哪呢?”赵老汉扯着嗓子喊他,然而,他压根不理。
赵老太瞧出他不对劲,生怕他出什么事,丢下手里的活就要跟上去。赵老汉一把拉住她:“干啥子呢?”
赵老太甩开他的手,气道:“说了老二没做过农活,你硬要他来。要是他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俺跟你没完。”这老头子,最近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一味的偏袒老大,连她的话都不听。
母子两个一前一后的走了,赵老汉一寻思,也收拾东西往回走。赵小姑还在埋头苦做,被赵宝丫连拉带拽给拖回了家。
老两口紧赶慢赶,赶到家中,推开院子门。就听见老二的屋子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以及打砸的声音。还不等放下东西,二房的门砰咚一下开了,一个赤着上身,只穿了条亵裤的男人被打了出来。紧接着赵庆文提着棍子追了出来,身后是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邹氏。
这这这……邹氏那个杀千刀的偷人了?
老两口气得险些背过去,赵老太更是丢了东西就跑过去帮着老二摁住人。
“哎呦,打死人了!”地上的男人大喊,挣扎反击。一个鲤鱼打挺,一下子把母子两个撞开,抓起地上的裤子就跑。
赵庆文提着棍子大喊:“爹,抓住奸夫!”
赵老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直接撞倒在地,他仰面朝后看。但见那人打开院门,一头撞上了刚回来的赵凛,然后头晕眼花的栽倒在地。
他娘的,是撞到铁板了吧!
人的身体怎么能这么硬!
罗俊良还想挣扎,赵凛大手像是铁钳,钳住他的衣领一路拽到了院子中央,然后抽过赵老二手里的棍子,照着他脑门就是一下。殷红的血顺着男人脑门流下,他终于不跑了,捂住脑袋不断求饶。心里却在骂邹氏那个贱人:不是说她大伯哥要申时才回来吗?不然就凭赵家这些软脚虾是拦不住他的。
被赵凛凶残模样吓傻的赵家人终于反应过来,捆了求饶的罗俊良,拉着堪堪穿好衣衫的邹氏一起跪到了堂屋。
赵老汉一拍桌子,喝问:“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一屋子人凶神恶煞,尤其是那赵凛,站在那像一座大山,让人胆寒。不等邹氏先开口,罗俊良先喊:“冤枉啊,我头一次来给表妹送东西,是她不要脸勾引我的!”
邹氏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委实没想到相好缠绵几年的人,一出事就把所有的锅都扣给她。她大骂道:“什么叫我勾引你,明明是先前我回娘家,你先爬老娘床的!”
罗俊良辩驳:“要不是你穿得风骚,又搔首弄姿我能爬你的床?”
“……”
两人一起甩锅,吵得面红耳赤。
赵家人越听脸越黑,尤其死被戴了绿帽子的赵老二,一巴掌扇在邹氏脸上,破口大骂道:“贱人,一对奸夫□□,当老子是死的是不是?”
邹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打过,嫁到赵家更是作威作福,更别说还是这样大力的扇巴掌。她歪着头捂住红肿的左脸,抬头死死的盯着赵老二:“一个月休沐一日,你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老娘年纪轻轻给你守活寡啊?骂我之前你先反省反省自己,干啥啥不行,连在床上都短小无力……就会打女人的孬种!”
戴了绿帽子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他那方面的短处,赵老二再也忍不了了,抬脚就要踹她。赵老太怕打出人命,死死的拽着。
屋子里又乱成一团,最后赵老汉去喊了邹氏娘家人和罗俊良家里人来,商量着这事要怎么办。
这事传出去三家人都丢面子,赵庆文起先坚持要打死这一对狗男女,邹家和罗家极力劝说,愿意每家出二十两银子了事。再加之邹氏她爹是个秀才,在县衙能说得上话,罗家在隔壁村也算小有财帛,赵家人不好得罪,等顺了口气,就劝着赵庆文忍忍算了。
妻子都偷人了,怎么忍?
赵庆文委屈到达了顶点,冲他爹吼道:“你想当缩头乌龟,我又不是王八,凭什么要忍?”
赵老汉脸色也不好看,倒是邹氏,边整理头发,边说风凉话:“怎么就不能忍了?虽然我偷人了,但儿子还是你的呀?难道你想小胖像赵宝丫一样没有娘嘛?”
莫名被创到的赵凛:“……”
他凉凉道:“按你们偷情的时间来算,孩子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这话一出,三家人都沉默了。
赵老二和罗俊良都是清瘦身段,赵小胖从小就胖墩墩的,还真看不出是谁的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邹氏。邹氏被看得浑身发寒,打了个激灵,朝赵凛嚷道:“大伯哥别乱说,小胖不是赵家的种还能是谁的?”
赵凛冷笑了声:“是谁的你心里最清楚。”
赵家就这么一个大孙子,赵老汉和赵老太当即黑了脸。
赵老二死死盯着邹氏,眼珠子几乎都要盯出血来了:他娘的,带绿帽子还不够,还喜当爹这么多年?
他会儿说啥都不管用了,拿起他爹喝了一半的茶碗就往邹氏脸上砸:他要打死她,不打死她,他在竹岭村彻底抬不起头来了。
众人又急急拉住他,饶是拉住了人,邹氏还是被砸得额角冒血。
她心一横反正什么底子面子都没了,干脆当众撒起泼来,闹着要带赵小胖一起去寻死,哭哭啼啼折腾到大半夜。最后这件事还是合力瞒了下来,邹氏丢了嚣张的资本,整个人乖顺起来,被喊去做饭、洗碗、下地干活也不敢吭声了。
三家虽然极力瞒着,但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村里人明面上虽然不说什么,暗地里都在议论。赵小胖的身世始终是横在赵家人心里的一根刺,赵庆文也不下地了,整日借酒消愁。
连着数日,赵老汉看不下去了,把赵庆文喊到堂屋,关起门来沉吟良久才道:“俺想过了,邹氏说的也不无道理,你常年不在家,她无事可做才会这样。反正你读书也读不出什么名堂,就别读了吧。农忙过后,你就回书院收拾收拾,回来种地。”
赵庆文混沌的双眼瞬间清明:“爹,你说什么?什么叫不用读了?邹氏那个贱人偷人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赵老汉拍桌,“你继续读,老婆儿子都得是别人的!”
赵庆文:“我不读,把奸夫□□赔的二十两都给赵凛去读书吗?戴绿帽子还不够,还要当冤大头是吧?”
赵老汉:“那是你大哥,他供了你十几年,你怎么就不能供他了?你好好想想,他读出来了,能少得了你的好处?”
赵庆文气得胸口疼:“不想,总之一句话,让我供他不可能!”他从小到大都受尽了偏爱,分一分出去他都觉得窒息,尤其还是分给他最厌恶的赵凛。
赵老汉腾的站了起来:“不同意也得同意!”
门砰咚一声被撞开了,赵老太气冲冲的走了进来,挡在儿子面前,骂道:“好你个老头子,想让俺儿子给那个煞星当垫脚石供他读书,想都不要想!”
赵老汉一瞧见她气焰就弱了两分,板着脸道:“老二又不是读书的料,孙子还指不定是谁的,不供老大读书供谁读?你不想当官老太太了?”
她是想,但拿她儿子当垫脚石就绝对不行。
赵老太:“俺管孙子是谁的,总之老二一定得读书。”她开始后悔把赵凛这个瘟神请回来了,自从他回来,家里就没有一日安宁,如今老头子心都偏到肚脐眼了。
从来都是沆瀣一气的三人吵得不可开交,赵小姑担心他们打起来,喊来赵凛去劝架。这一去更不得了,赵老太连他也一并骂了进去。
屋子里面吵吵闹闹,院子里安安静静。天上一轮弯月,稀疏三两星子分布其上,赵小胖孤孤单单的坐在院子里,红着眼睛:“他们会不会都不要我了?”这几天他出去,好多小朋友说他是野种,他好难过啊。
从前他们骂赵宝丫,赵宝丫应该也很难过吧!
赵宝丫也说不好,挠挠小脑袋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
然而下一秒,赵小胖眼睛亮晶晶的问:“要是他们都不要我,我能不能跟着你去书院呀?我会乖的,只要给糕点给我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