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梦中见面玛丽亚,放在天主圣经的故事里,就是与上帝对话。梦境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它给你的警示,你只有事无巨细地描述出来,我才能帮你分析这代表了什么。”
弥什对这种说辞将信将疑。
她没有宗教信仰,也不觉得上帝会给予她暗示。
但既然顷傅要求,她还是回忆了一会儿,完整复述出来:“我看到玛丽亚的脸长在蛇上,她慢慢从蛇的身体里爬出来,最后变成一个女人。”
弥什话音刚落,顷傅立刻说了一句:“…有趣。”
“怎么说?”
“还是亚当夏娃的故事,蛇欺骗夏娃偷吃禁果,那么蛇就是加害者,夏娃就是受害者,那么这个梦的意思是:玛丽亚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
她既是女人,又是蛇。
第124章 第 124 章
在弥什的描述下, 泥水肆流的梦境,泡坏的档案,还有她尽力挥手朝玛丽亚脸上泼了一捧泥, 绘声绘色地展现在顷傅面前, 在这个昏暗的档案里。
“这些泥水。”顷傅用手在书架上抹了一把, 仿佛那儿还有泥水横流,“对于玛丽亚来说是武器, 也是她害怕的东西, 不然她的反应不会那么大。”
“可是她每次出现,都伴随着泥和泥水。”弥什反驳道。
她的脑海里飞快掠过玛丽亚脖颈上粘着的黑, 塞进路行肚子里的泥,还有梦境里的档案室,几乎每次玛丽亚登场, 都伴随着黏黏糊糊的泥水一起现身。
“我不知道这在天主教里有什么意义,但在佛教里的含义很简单, 这代表着…玛丽亚死于泥。”顷傅用自己的固有知识向弥什科普:“新娘鬼穿着嫁衣,吊死鬼的武器是吊绳,这是他们作为灵异的武器,但同样也是他们害怕的东西。”
简单直白, 弥什明白了。
正如顷傅所说, 天主飘渺的灵感是弥什深入认识玛丽亚的机会, 所有道具都有它出现的理由。
弥什继续复述, 奇怪的是, 光是回忆梦境里的场景,都让她有一种被脱力的疲惫感:“玛丽亚让我加入她, 因为我比路行强大,这让她还有放过与她对视的路行。”
听到这里, 就连漫不经心的顷傅也坐直身体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巨大。
首先是路行曾经挪开过与玛丽亚的对视,为了逃命他主动加入了玛丽亚,成为她人间的打手,这是不是意味着与玛丽亚对视后的人,都面临着两种选择?
强大的人可以加入她,弱小和拒绝加入她的人就会死亡。
这就衍生出另一个问题了,那就是——与玛丽亚挪开视线的人,真的只有死去的那几人吗?
还是说…“其实有不少主动加入玛丽亚的人,他们藏匿在人群中,当着帮凶?”顷傅猜测道:“我简单阴谋论一下,参与校园霸凌的人并不是真的想救人,他们只是顺势推舟找点乐子。”
顷傅完全就是反派心理。
一言不合就把所有人用最阴暗的想法揣测,归于同类。
弥什却不然:“我觉得不是,她只想找最强大的人,而不是所有强大的人。”
这是一个和多个的区别。而弥什这样认为的原因是:“虽然我比你强一点,但是你有一条蛇,综合实力看来我们是半斤八两。”玛丽亚却想要我,而不是你,这说明她只允许一个人加入。”
顷傅:…
虽然说的是实情,但是听起来怪不舒服的。
综上所述,弥什认为玛丽亚没那么大野心,将所有人类拉进恐怖游戏里。
但她和顷傅一致认为:梦境里的泥水流进档案柜里,证明玛丽亚想要毁掉有关自己的档案,她们的寻找方向就是在这个档案里面。
弥什回忆了一下,梦境中受损最严重的是书架右上角,几乎所有的水都灌进这个角落里。
她朝那儿指了指,顷傅立刻上前将一本本档案抽出来。
弥什看着顷傅站在小台阶上抽书,因为安全而带来的平静席卷而来,眼前视线昏黄轮廓模糊,让人看着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弥什听到顷傅头也不回,语气毫无起伏地说:“弥什,你要小心。”
“什么无?”
弥什的眼皮勉强抬起了一点儿,也就一点儿。
“无论是天主教还是佛教,女人梦到被蛇吞掉,意思都是对方想要取代你的权利。”顷傅找书,嘴上却如同恐吓:“有任何情况要跟我说,我们共同解决,知道吗?”
弥什承认,她从顷傅口中听到这个词,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恶心。
她只是觉得有些愣神。
灵异出现在现实里固然是坏事,但如果有势均力敌的队友在旁边帮忙,就好像一切都能解决。弥什敛了敛眸,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在也不需要回答。
“找到了。”
顷傅从书架最深处抽出一本湿答答的小册子,封面已经被泥泡坏了:“如果不出意料是它了。”
弥什连忙上前,用灯给这本册子打照明。
因为泥水破坏封面,封面上的文字信息已经看不清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年,谁的记录。好在弥什从梦境里脱离的速度快,水只是泡坏封面,还没来得及渗进内页。
不然以全本钢笔书写的记录,稍微一泡水就全毁了。
顷傅用粗糙的清洁工服袖子擦了擦泥水,然后小心翼翼打开第一页。
里面大部分是学生考勤记录,学校工作安排,还有内页边缘上写着一些教学随笔。看得出来,这并不是学校大事记录,而是一本老师工作的随笔记录。
弥什一页页翻着,里面的记录大多没有问题——学生们准时到学校,考试成绩也相当理想,班级里没有任何的突发事件。
一切是那么平稳又普通,直到…有四名学生失踪了。
这位不知名的老师在课堂随笔里写道:有四名学生今天没来上课,家长们都说她们没有回家,究竟是去哪里了?
——今天依旧缺勤了四个人,她们究竟去哪里了?
又过了数周后,老师在随笔里写道:警察终于给孩子们立案了,截止到现在她们失踪两个月,偶然间听到警察和院长的对话,她们一致认为孩子们凶多吉少了…
——希望孩子们安全,快点回来上课吧。
看得出来,这是一位温柔的老师。
弥什和顷傅对视一眼,在这本平平无奇的日程本里,唯一不正常的事情只有四人失踪的意外,玛丽亚很有可能和这四名失踪学生有关。
弥什晃了晃手里的手电筒,示意顷傅往后翻。
后面又回到普通的教学日程,学校工作安排,仿佛记录者已经遗忘这四个人失踪的事情了,直到大概150页后,也就是四人失踪的半年后,随笔上才重新出现这四人的信息。
——今天失踪案正式变成死亡案了,家长们已经举办葬礼了,还让我在葬礼上作为老师发言,我几度落泪。葬礼上那女学生也来了,奇怪,平时没听说她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好。
——或许我得找那女孩聊聊。
再往后翻,一片空白,老师的随笔就停在这里了。
弥什有非常大的理由怀疑,老师也死了,但她们还没找到同一时期的校园大事记录。
“这个奇怪的女孩会不会就是玛丽亚?”弥什指着最后的字,“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知道了:无论是受害者还是杀人者,都在同一个班里。”
“高三年五班。”
弥什点了点某页的学校工作安排,这位老师在每一个“三年五班”的字样上面,都用红笔画圈,只有对待自己班级时,才会如此注意。
顷傅顿了顿,开始轻车熟路地拆封面的内封袋——像这种老式笔记本,封面都有一个袋子,可以装各种零碎的名单,成绩单等等。
果不其然,一堆名单被倒了出来,第一份就是高三五班的点名册,甚至是带照片的。
弥什来劲了。
“如果玛丽亚在这个班级里,那我们找最丑的学生不就行了!”
玛丽亚眼斜嘴歪的样子还深深刻在弥什心里,不过就算没有印象,现实里有这么特殊的长相,也会第一时间注意到并且过目不忘。
可是…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周正的学生证件照。
虽然每个都长得差不多,让人有些脸盲,但都长得不难看。
“奇怪,难道玛丽亚是死后才变成那副样子的吗?”弥什不愿意放过这个特征,捧着点名册,就着模糊的灯光仔仔细细地看,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五官有点像的女孩。
她有点眼斜嘴歪,但因为头发和围巾的遮挡,而显得稍微正常一点。
“顷傅,你看,是不是她?”
弥什喊顷傅来看。
就在她伸手指着女孩的瞬间,一阵刺耳尖叫声在脑海中爆发,与此同时,弥什眼睛开始模糊,就好像有人将眼前画面拉低好几个亮度,看不清名单上的字。
她的身体左右晃了一下。
再睁开眼睛,这种眼前一片模糊的感觉又消失了。
怎么回事?
弥什没有在意,只是将其当作发现真相的处罚。
她不说,顷傅也没有发现昏暗灯光下她煞白的脸色。
顷傅闻声赶来,将名单翻到背面查看——女孩叫沈佳,以美术特长被特招进这所天主学校。
“特招生吗…”
不是弥什固有印象,而是在她的认知里,特招生总是会被欺负的。
而被欺负的模样落在老师眼里,或许就是不合群的表现,所以随笔里才会惊讶女孩来葬礼,之前从没听说她们的关系好。
“沈佳…”
弥什默默记住这个名字:“册子上有提及失踪四人的名字吗?”
“没有。”
弥什蹙了蹙眉,但也没有很苦恼,因为在恐怖事件中,被害人的信息反而是最无足轻重的,她们只需要专注在凶手身上即可。
她有些疲惫地揉揉眼睛,因为过度专注,眼睑肌肉开始痉挛。
这时顷傅忽然说了一句:“快天亮了。”
快天亮了。
晨光照亮学校,早起巡逻的老保安发现了受损严重的玛丽亚雕像,但因为破坏得太彻底了,几乎没有人怀疑这是人为破坏的结果,还以为是雕像年久失修、自然老化了。
他们随便拉了一条警戒线,警告学生不准进入,就完事了。
没人发现打破雕像的弥什,也没人发现碎石下面的路行。
那些从宿舍楼返回教学楼的学生们只觉得:玛丽亚雕塑被破坏了!说不定诅咒就失效了!
他们兴高采烈地返回学校,还没来得及分享雕塑损坏的好消息,就听说噩耗:路行失踪了。
前有李泽颖曝尸宿舍,后有路行校内失踪,这让本就因为备考而精神敏感的学生们人心惶惶,偏偏这两人都和谢裔有着直接、间接的关系。
于是当谢裔回到班级,迎接他的是变本加厉的冷待。
他的座位被拖到垃圾桶旁边,所有的书、个人用品都被丢进垃圾桶里,当谢裔站在垃圾桶旁,低头看着里面写着自己名字的东西时,全班同学都各干各的事情,没有朝他投去一丝视线。
“你们这样,和玛丽亚有什么区别?”
谢裔站在垃圾桶旁边,面沉如水地说出这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他说出玛丽亚的名字后,几乎所有正在进行的对话都停下来了,不由自主地集中注意力。
“都是逼人去死的东西,装什么正义善良啊,看着让人恶心!”
黄霞衣被谢裔的气话吓到了,连忙开口喝止:“天啊,你别这样说…”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们先是杀了谭哗,现在又想用一样的办法杀了我。”过去的谢裔会忍,是因为他觉得谭华的死与他有关,可自从昨天见过玛丽亚本尊,见识到真正的恐怖灵异存在,他就知道所谓的“孤立疗法”半点用都没有!
一切都是路行和玛丽亚搞出来的把戏,增加杀人的趣味性罢了。
这些学生中了招,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为了玛丽亚的帮凶。
偏偏路行不在,其他人没有当出头鸟的勇气,各个呆在座位上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回复。
教室里鸦雀无声,成为谢裔泄愤的撬点。
“你们在做什么!”
门外响起威严的女声,身穿教服的院长在多人的陪同下缓缓走进来,打破教室内沉寂的氛围。
她看起来像是匆匆赶来,脸上松垮地围着丝巾,只露出一双苍老的眼睛。院长站在讲台上,灼灼目光略过学生们的脸,最后落在了谢裔神色愤怒的脸上。
“作为高三生,首要任务就是好好上课,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上。”
在院长的威严震慑下,学生们纷纷坐直身体,谢裔也因此被黄霞衣强摁回座位上。
院长站在讲台上,低头长久凝视着学生们青涩的面容。
忽然,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以前我的班级里也发生过这种事情,总有学生不好好学习,向同学们开一些青涩的玩笑。”
“那时候的我,真是伤透了脑筋。”
同一时间,弥什和顷傅回到清洁工的杂货间里。
昏暗的室内,转生佛前的烛光还没有完全熄灭,换做以前,好无宗教信仰的弥什肯定忽视,可是经历过与玛丽亚有关的灵感后,她忽然变了一种心态。
她走到烛光面前,长久凝视着烛光灯芯,直到顷傅提醒了句:“别靠火焰太近,眼睛会不舒服。”
“恩。”
弥什回复了,但没有走开。
顷傅将好几本档案册带了回来,其中不乏有建校不久的资料,其中一册夹着雕塑的报价单,这是非常有利于追溯玛丽亚来历的重要资料。
顷傅仔细阅读报价单,忽然发现异样:“雕塑造价单上只有原材料的钱。”
“什么意思?”
“意思是最多的人工费毫无开销,玛丽亚神像被雕刻成其他人的脸,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线索。”
顷傅将报价单递给弥什,她却迟迟没有回复,他诧异抬头看向女孩的背影。
“你看吧。”
弥什保持着看烛光的动作,甚至没有朝报价单看上一眼。
这让顷傅感到不对劲。他抬眸望着弥什的后脑勺,明明人还坐在小桌子前,没有任何动作,嘴上却说自己:“报价单放在桌子上,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他用嘴巴模拟出起身,走路,离开关门的声音。
实际人还坐在小桌子跟前,稳如磐石。
几乎在关门的拟声词刚落,弥什就有动静了,她就像个盲人一样摸索着转过身来,有好几次,她的手掌直接摸到了转生佛的供奉蜡烛上面,被烧得发出嘶的一声。
弥什摸索着坐在地板上,然后双手缓缓试探着小桌子的距离。
想要找到顷傅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报价单。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那张薄薄纸张的时候,顷傅一把抓住了弥什的手,她的手剧烈颤抖。
“啊!”她吓得叫了一声,双眼却无神地四处乱转,好久才定格在顷傅的脸上。
“你失明了?”
顷傅拿起蜡烛,照向弥什的双眼…
第125章 第 125 章
弥什的双眼没有半点变化, 除了黑瞳深处无法聚焦,看起来和正常的眼睛没有任何分别。
不过也是,正常来说眼睛也不会在几分钟内彻底失明,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灵异导致的…
顷傅用蜡烛照向弥什的眼睛, 无论他的火光离瞳孔有多近,火光差点灼到眼球上, 弥什面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连该有的瞳孔收缩都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的?”顷傅问道,声音发沉。
“好像是从我将泥水撒进了玛丽亚的眼睛里开始的。”弥什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刚开始只是眼眶有灼烧感, 紧接着视野模糊,慢慢看不到东西。”
“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顷傅的视线锐利射向弥什,可惜弥什看不到了。
他质问道:“灵感里发生了什么, 是我不知道的?”
弥什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灵感里某个刻意隐瞒的细节告诉了顷傅:“玛丽亚很想要我。在灵感里, 她从我的□□出生,与我血管连着脐带。”
弥什没有告诉顷傅这件事,是因为她深知顷傅对宗教的了解。毕竟连她这种门外汉都知道:鬼怪从□□出生不是一件好事。
她对顷傅不是百分百的信任,在涉及自己人身安全的情况下, 她不愿意将安危交予他人手中。
“玛丽亚从你□□出生。”
顷傅的目光缓缓移到转生佛身上, 仿佛在从它身上汲取继续说话的力量。
他顿了一会儿, 说:“玛丽亚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孩, 于是天使加百列将圣婴耶稣送到她肚子里, 使她童女怀孕,于是她成为了圣母。”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会生孩子?”
弥什虽然看不到,但第一反应还是低头看自己平坦的小腹:“该不会几天过后, 我就生了吧?”
“比生孩子更糟糕。”
顷傅打断弥什的自嘲,不留情面地说:“加百列让你进入灵感的世界,你在加百列梦里怀孕,所以你就是…”
“玛丽亚。”
顷傅和弥什异口同声。
一瞬间,两人都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顷傅伸手戳了戳弥什的唇角,用手指将唇角拉出一个夸张的幅度:“好像已经歪了。”
弥什:…
这是报复!绝对是报复!
弥什虽然看不到,但还是精准无比地翻了一个白眼,眼睛更疼了。
她知道顷傅对她隐瞒的事情有所芥蒂,但她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她没想到才刚开始飙演技,就被顷傅发现她的眼睛出毛病了。
“你不要告诉谢裔。”她警告顷傅。
不是所有人都有顷傅的观察,弥什也有信心,能在所有人面前装得半点问题都没有。
顷傅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默搬开挡在路上的一个脚凳。
他单膝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地说:“其实你可以信任我。”
“明天可以不信,但是今天可以,至少在我们还是同伴的期间可以。”
——两人的身份生来对立,即使临时组队也注定不能依靠彼此。顷傅本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才会说出明天可以不信,但是今天可以。
未来在副本里遇到可以互相攻击,但是今天可以暂时地依靠他。
弥什闻言默了一下。
毕竟是自己隐瞒在先,弥什自知底气不足,所以她没好意思回怼回去。
她挠了挠鼻子转身往外面走,正好走在了顷傅刚清完脚凳的路上,一路畅通。
顷傅垂眸笑了一下,默默念了一句:“就知道你挂不住脸就要走…”
“叮叮叮..”
下课铃落幕,上课铃又响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间死过人、碎过雕塑的学校变得分外寂静。
所有高三生都在埋头学习,仿佛只有沉浸在学习里才会毫无知觉,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学习机器吧。
但对于心急探索结果的谢裔、黄霞衣来说,这简直是度日如年的煎熬。
中午午休时间一到,他俩就先其他人冲出班级,一副饿死鬼的模样冲进清洁工杂货间里。
“快!告诉我昨晚发生什么!”急得谢裔站都站不稳了。
他直接扑到弥什跟前,仰着头看她。
弥什迟迟没有反应。
就在顷傅要为失明的弥什解围的时候,弥什精准给了谢裔的脑袋一手刀,快准狠得如正常人。
她因为瞳孔不能视而显得神色冷冰冰,再加上是俯视的姿势,给人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不好好学习,满脑子搞灵异,高·三·生。”
弥什最后一句高三生说得字正腔圆,把在场两位准高三说的不好意思了。
谢裔挠挠头,说:“如果搞不定玛丽亚,我可能高考之前就死了,还上什么大学啊?”
…说得在理。
弥什不说话了。
她朝顷傅扬扬下巴,原本是想让顷傅复述昨晚发生的事情,结果他只是咳了一声毫无反应,完全没有要给她当复读机的意思。
弥什:…
狗男人,还说会帮她,连说个话也不愿意!
也就是弥什看不到,不然她一定能从顷傅眼眸深处读出他的潜台词,意思是:你是失明了,又不是嗓子坏了,为什么要替你复述?
“事情就是这样…”弥什不是唠叨的类型,三言两语讲完她和玛丽亚对视,目前没有大问题,然后将当年教师随笔递给谢裔,让他自己看。
谢裔和黄霞衣凑在一起看完随笔,脸上表情相似的惊讶。
黄霞衣指着随笔上面的笔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当年的老师就是我们现在的院长!”
“什么?”弥什回神了:“你们又怎么知道?”
“她早上巡班级,给我们讲了过去的故事,其中就有这个出现在葬礼里的小女孩!”
话音刚落,弥什立刻站起来,朝杂物间外走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院长在哪,我们现在过去找她,带上随笔。”
既然院长就是当年的老师,那找到她,就能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弥什快走两步后刹住脚步。离开熟悉的杂物间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她只能凭借听力,利用风向判断附近有没有障碍物,但如果室外风平浪静,她就等于断掉了第二个与世界的联系,前进的脚步也因此变得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顷傅上前,用胳膊肘推了她一把。
“发什么愣,走吧。”
“我不知道院长室的方向。”
“啧。”
弥什感觉有一个坚硬物件杵着自己的肩头,暗中指引她不漏馅地往前走,没让谢裔发现端倪。
几人左拐右拐,最终在一栋小楼的角落里抵达院长室门口,几人走得气喘吁吁,但幸运的是——因为地方偏远,接下来的对话不会有任何人的打扰。
谢裔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推开了门。
室内应该有巨大的落地窗,因为弥什感受到和煦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就像被大排灯照到。
她伸手摸了摸不远处的沙发靠手,是天鹅绒布的,一般用这种材质当沙发的房间都走复古风,所以绒布应该是深绿色,又或者深红色。
再接着是高耸至楼顶的书架,强烈的书墨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暖风从窗口吹进来,正好佛过众人擦肩而过,空气中这又是什么味道?
有些难闻。
最后是…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坐在办公桌前的院长在惊讶?她在惊讶什么?她的视线为什么长久停留在她身上。
失去眼睛让弥什获得丧失了很多细节,所以她不知道院长藏在书桌底下的手正在剧烈颤抖,惊恐的眼眸直直落在弥什身上。
院长揉了揉眼睛。
刚刚开门的刹那,她仿佛看到一张扭曲吓人的脸,长在弥什纤细的身体上,仿佛玛丽亚现世。
这张脸眼角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嘴巴歪到右脸颊,鼻子也宽大得不像正常人。
她被吓得失了心神。
再定眼一看,弥什又变回弥什的脸,没有扭曲好似兽人的五官,只有端庄美丽但无神的脸。
院长砰砰直跳的心这才落回远处。
“不好意思,你们先坐着休息一下,我出去换身衣服。”
院长从椅子上站起来,越过众人往外走去,没有人提出异议——院长身上穿的是神职制服,她想换掉衣服后再与弥什等人好好聊天,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
在等院长换衣服的期间,弥什朝她办公桌的方向走去。
随着她的走去,地面吸收毛毯发出吱吱的声音,似乎不久前才被洗过,且还没有完全晒干。
弥什仔细抚摸着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大多是教师用的教学用品,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好在没等多久,院长就换上普通衣服回来了,友善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就是你今天给我们讲的校园霸凌的故事,你可以再讲讲吗?”谢裔反问。
“啊…”院长年纪稍微有点大了,反应有些慢,更别说这还是几十年前她刚任教的案件了:“你是说沈佳的故事?”
“是的。”
“沈佳啊…”
院长陷入回忆的表情,好像光是提到这个名字,就会被拉进一场名为回忆的漩涡里。
“沈佳是一个害羞敏感的女孩,在新生入学的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有些羞于提及她的家庭,因为父母在学校门口经营小吃摊,她的妈妈还是一个低能儿,每天上学的时候,她妈妈都会隔老远发现她的身影,然后大喊:沈佳啊,沈佳啊。””
每到这种时候,沈佳都会顾及同学们的目光,迅速远离这个尴尬的地方。
久而久之,校门口成为她最不想待的地方。
“沈佳啊,沈佳啊!”
“哈哈哈哈大傻子又在喊小傻子了!”
妈妈的呼唤声,和同学的嘲笑声融合在一起,沈佳的脚步也因此停滞不前了。
她看起来有些纠结,既不想上前应和妈妈,也不想留在学校里,免得遇到她不喜欢的人——每次放学,沈佳脸上布满被欺负的伤口,横七竖八,将少女的脸打得鼻青脸肿,毫无美感。
她捂着脸走到小吃摊跟前,向她爸妈说:“爸爸,妈妈,我被欺负了,我想转学。”
贫穷且脾气不好的爸爸只是瞥了一眼沈佳的脸,明明很心痛,却还是假装毫不在意地训斥:“为什么她们打你不打别人,是不是你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找他们道歉吧。”
“可我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找她道歉?”
沈佳面无表情,也没有半份意外,同样的对话得经历多少次才能做到如此波澜不惊。
唯一心疼她的只有妈妈。
只有八岁智商的妈妈气呼呼地说:“我要教训欺负我女儿的人!”
“她们长什么样,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