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女友—— by泰哥儿
泰哥儿  发于:2024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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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对方杀人时的凶狠,沈佳只能耐着性子回复:“可是我们没有蜡。”
“不需要蜡。”
马老师,不,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真的看起来像玛丽亚。她说:“直接拿我当蜡就可以了,人体烧制出来的尸油也是会流出来的,烧制雕像的炉就在不远处,请你将水泥糊在我的脸上,画出素描里的样子,再把我人连面具一起放进炉里。”
沈佳唯一的想法是,玛丽亚疯了。
她居然想把自己放进炉里烧成雕塑。
惊悚的描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回现代,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老院长。
她声情并茂地模仿自己年少时期的话,仿佛玛丽亚此时此刻就在跟前:“可是会很疼的,一百度的高温会让你的表情扭曲,根本烧不出像样的雕塑!我们会被发现的!”
“玛丽亚摇摇头,脸上是永恒满足的喜悦。她说:不,不会的,因为我会一直忍着。”
她会忍住所有的痛苦,只为以自己为原型,烧成雕塑。
事实上玛丽亚也确实成功了。
她愣是在炙热高温下强忍痛苦,维持住圣洁的表情,最终烧制出无人发现的假玛丽亚。
别人只在听故事,不会有感觉,可跟玛丽亚一起经历过高温煅烧的弥什却能感同身受,原来灼烧她的东西压根不是什么水泥,而是烧制蜡像的石膏。
那个长而深的东西也不是水泥池,而是石膏体。
弥什被恶心住了,没忍住质问道:“这么离谱的要求,你是怎么答应的?”
老院长猛地抬头,说:“因为她说了一句让我也为之兴奋的话。”
适当的沉默让弥什忍不住追问:“什么话”
即使她大概知道,那句话是什么了。
玛丽亚说:“我要站在这里,用脚永远踩着他们,我要俯视所有学生,让他们都看着我。”

沈佳感觉自己就像被蛊惑了一样。
她从美术教室里取出石膏粉,糊在玛丽亚的脸上,为了防止雕刻期间玛丽亚窒息而死, 她还细心地在鼻孔的部分留下小洞。
在她雕刻的期间, 玛丽亚全程没有任何动静, 除了不断起伏的胸膛,证明她还没有死, 别的一点儿声音和挣扎的动作都没有。
很快, 沈佳就为玛丽亚刻好了假面。
她后退两步,恐惧地看着平静躺在台面上的玛丽亚。惨白的假面覆盖了玛丽亚的全脸, 昔日让人看着就感到猎奇害怕的五官,如同落雪掩面一般被挡得严严实实,仿佛躺在那里的, 真的是一具还没上完颜色的圣像。
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沈佳推着玛丽亚来到烧制雕像的窑里。
学校位置深、路程远, 雕像运输进来难免会有磕碰,不如直接把土窑放在学校附近空地,烧好的雕像可以直接安装上去。
因为这个流程,沈佳、玛丽亚得到了实现这个疯狂试验的机会。
沈佳打开土窑盖子, 玛丽亚主动走了进去, 可是临开火前, 又有新的问题诞生了。
沈佳哭着嗓音问:“可是我们也没有铜液。”
圣人像一般都是铜像, 想要烧制铜像就必须用到铜液, 可是沈佳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又如何像雕像工人一样去煅烧铜汁呢?
就在沈佳以为计划告吹的时候, 一个女声从土窑里传出来。
好奇怪,她像是玛丽亚老师的声音, 又好像不是她。这把声音没有人类该有的声调起伏,反而像是电子音一样平平响起,又因为沈佳能听得出“她”在竭力模仿人类的声音,所以莫名产生了恐怖谷的效应。
她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一是因为声调,二是因为内容。
声音说:“找不到铜,我们可以用水泥啊。那儿不是一大堆吗?”
沈佳顺着声音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吞没四人的水泥池正静静呆在那儿,四人不见踪影,只剩下水泥面上的几个气泡。
“请直接用水泥煅烧我吧。”女声不断请求:“请不要再等了,我已经醒悟了。”
于是沈佳真的跑到那片死过人的水泥池上,取来未干的水泥,她将水泥灌进土窑里面,在早已准备好的燃料上点火。
轰隆——
巨大的火势瞬间吞没土窑。
隐隐约约间沈佳仿佛听到窑子深处,好像地狱里发出了一声高扬的尖叫。
“啊——”
那叫声仿佛是从地狱里跑出来的一样,沈佳听着毛骨悚然,手一抖,点火的柴丢进火里,瞬间就被火舌吞没。
沈佳也被吓傻了,迅速离开这片水泥地和土窑。
她回到教室里。
因为旷课,她被拉到办公室里罚站,看到训导主任一边诧异询问同事:“马老师去哪了,她平时不是无故缺勤的人啊。”一边往马老师的随笔记录上填写今天的空白。
——今天有四名学生缺席。
并没有记录马老师的情况。
霸凌一定不是学生单方面的情况,对于玛丽亚来说最可怜的,是连同教师同事、上司们也因为她的长相看不起她,忽视她,甚至无所畏惧地随意造谣。
“她看起来就是没谈过恋爱的模样,不会是找到男人,跟着男人跑了吧?”
这是在学生们看来威风凛凛的体育老师说的话。
“本来校长就因为她的脸,想要开除她了,居然正好撞在枪口上。有够惨的。”
这是总是教导学生不能以貌取人的训导主任,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嘲笑。
“她长成这幅尊容,怎么可能男人喜欢她?”
这是平时温柔善良的语文老师。
沈佳站在不远处,听着这群人的讨论,耳边竟然奇迹般地,响起了玛丽亚激昂的发言:“我要站在这里,用脚永远踩着他们,我要俯视所有学生,让他们都看着我。”
一旦雕像建成,这群烂人每天早上都会对着玛丽亚行礼,祈祷。
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所尊重的对象,压根不是什么玛丽亚,而是被他们看不起的马老师。一想到这,原本还打算道出真相的沈佳闭口不谈了。
她兴奋地藏着这个秘密,表面上却变得更加安静了。
因为马老师的消失,同学间“不能对视”游戏也跟着烟消云散,又因为恶人四人组死亡,沈佳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经常翘课跑去偷看雕像那边的情况。
煅烧雕像并不是一项几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事情,而是需要几天的烧炼。在烧炼的期间,工人们都以为雕像提前开始制作了,即使很诧异为什么突然开始做雕像,也没有往窑子里看,他们得等雕像完全烧后才能开盖。
终于等到雕像出炉的那一天了。
沈佳早早就躲在工坊里,等待上班的工人过来揭开窑子,她真的很好奇会是什么模样。
大概到了第四节 课,沈佳已经没办法再翘课,必须得回去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开盖了。她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里,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工人拿铁锤撬开凝固的水泥,
“奇怪。”
工人捡起一个碎片,放到眼前端详,说:“怎么看起来油油的。”
碎掉的水泥表面蒙着一层透光的油脂,将原本毫无光泽的水泥,衬得像瓷器一样闪耀。沈佳却在这些闪闪发光的泥块上看到马老师的影子。
那是马老师的尸油。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香味,甜臭甜臭的,只不过被煅烧水泥的味道压过去了。
工人没理出个所以然,再加上其他工人和主管陆陆续续来了,于是他选择放下这个疑惑,继续敲打水泥拿出雕像。
在经过一个小时的细细敲打后,终于,沈佳看到了玛丽亚的真容。
太震撼了。
在看到雕塑的瞬间,沈佳连呼吸都忘记了,只见一个纯灰色的美丽女人站在碎石之上,她微微敛起的眸泛着圣洁的光,最重要的是她的姿势。
她双手合十,置于胸前。
沈佳都无法想象在这么滔天的火焰里双手合十,究竟得有多么强韧的毅力啊。
虽然是水泥体,但雕像表面泛着隐隐的光,乍一眼望去并不难看。而且因为原型是人体,整个雕塑的形态非常自然,关节处的青筋还有因为瘦削的骨头起伏,都被原样保留下来。
沈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雕塑,美得她忘记了呼吸,也忘记挪开目光。
工人也被吸引住了,喃喃自语道:“这是谁做的雕像,也太好看了。”
下一秒,这位工人就遭到主管的敲头了:“这是谁做的雕像?学校要求我们用铜制像,谁他妈用的水泥啊,这完全货不对板啊!”
沈佳都忘了这茬了,并不是她们想用水泥,学校就会照收水泥雕像的。
哪有人对着水泥像祷告?
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工人这边的反应。主管问了一圈后发现压根没有烧雕像的人,但他坚持认为是谁做错事后不敢承认,偏偏这附近没有装监控,没办法找出罪魁祸首。
“没办法了,只能重新做了。”
主管无奈,他走到玛丽亚跟前仔细看:“但是这副雕像真的做的蛮美的,好像真人啊。”
因为就是真人啊。
沈佳在心里默默接茬,她不自觉双手紧握,祈祷工人们留下这个雕像。
好像是她的祈祷起作用,又或者是玛丽亚暗地里默默发功,有一个工人突然开口,说:“其实我们可以在这幅雕像上刷铜汁,假装她是一个铜像。看在这副雕像做的那么美的份上,这个傻逼的学校会为她们的上帝买单的。”
确实,比起关心雕像的质地,虔诚的信徒们只相信:雕塑身体舒展是因为玛丽亚降世。她们只会迫不及待留下玛丽亚,留下这副假神像。
主管还是有点犹豫。
这时工人发出重磅一击:“而且烧制铜像的窑子,还有燃材都被用完了,采购的成本…”
一提到成本,刚刚还不断跳脚要重做的主管不说话了,他像猪一样挤弄他的鼻子嘴巴,最后大手一挥,说:“那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吧!”
就这样,玛丽亚被涂上铜漆,压在了死过四人的水泥地上
每天来来往往的学生都需要仰视玛丽亚,向她报以最忠心的感谢,然后才可以进入学校。玛丽亚。终于如她所说那样——站在这里,用脚永远踩着他们,让所有学生都看着她。
而沈佳也顺利毕业,一路读书工作,兜兜转转回到这学校里当院长。
“可是奇怪的事也是从我回到这所学校开始的。”老沈佳忽然拉大了回忆的时间跨度,开始说起她刚刚当院长,也就是玛丽亚传言刚刚流行,出现第一个死者的时候。
明明刚做完雕像的时候,一切是那么风平浪静——马老师被警方报失踪后被学校开除,四名消失的学生也如期举行葬礼,其他无辜的学生们顺利毕业。
可是几十年后,游戏再度流行,只不过这次的游戏是:《必须和玛丽亚对视》的游戏。
从不能对视,到必须对视。
这段时期玛丽亚发生了什么,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远在国外的沈佳完全不清楚。
于是得知游戏重新开始后,沈佳回到了学校,以一己之力迅速扼断校园内游戏的传播。
可是玛丽亚对视的游戏,依旧在出现第一个死者时隐秘流行起来,紧接着越发不可收拾。当学生死在雕塑附近的时候,身为院长的沈佳立刻抵达现场了。
同样明晃晃的白天,她看到了玛丽亚睁眼。
沈佳震惊得愣在原地,她很难形容这种诡同的感觉——曾经她亲手绘制的闭眼玛丽亚,此时睁开了眼睛,朝她笑了一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佳仿佛还能看到那张笑颜,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弥什没有逼她继续回忆,反正她已经从沈佳的回忆里得到很多线索,包括玛丽亚的来历,她成为玛丽亚的缘由,还有她身体正在发生的变化。
原来她和玛丽亚的同化还在继续。
即使被顷傅拉出来了,她也正被灵感里窑子煅烧,她正在经历人体逐渐变成雕像的过程。
沈佳等玛丽亚的雕像烧制出来花了几天?一天,两天?按照她的说辞,至少在三天内。也就是说留给弥什解决问题的时间不多了,最多三天她就会变成一具泛着油光的水泥雕像,彻彻底底成为玛丽亚本亚。
时间紧迫,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至关重要。
弥什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敛眸思考。
她能想到的事情,顷傅自然也能想到,考虑到时间紧迫,他语气平淡却残忍地建议道:“不如一把火把学校烧了。”
沈佳猛地抬头:“不行、不行!”
“为什么?”
“孩子们快要高考了,把学校烧了,她们该怎么办啊?”
不得不说,历经多年的沈佳还是成长了许多,当年因为被欺负不敢去上课的女高中生,长成了一个保护学生,也在保护过去的自己的大人。
从她因为玛丽亚的出现,毅然决然踏入这片噩梦之地,再到此时此刻阻拦顷傅烧学校,每处都在彰显小沈佳的成长。
“确实不能烧学校。”
弥什同意沈佳的话,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可是一个守法公民。
守法公民可不会烧学校,遇事不决,她只会——
于是三十分钟后,红□□光相互辉映从校裙裙整里本文一五二-二七五二爸一门口掠过,三五辆警车停在玛丽亚雕塑原址,刻意关掉的警报声无声照顾着还在休息的高中生们。
附近的警察和法医都过来了。
其中一个还是昨天因为学生死亡案件来过的警察。
他的表情有些堂皇地说:“你们学校怎么死那么多人,昨天一个,今天五个。”
而且这五具尸体还有点东西,有四具是失踪多年已经报死亡的学生,有一具还很新鲜,明显是昨天刚刚死的,然后被埋进水泥地里的。
具体的个人信息还需要时间分析。
警察将尸体送回警察局,嫌疑的目光落在弥什等人身上,说:“你们为什么大晚上刨地?”
弥什敢报警,当然已经想好答案了:“我们是院长雇佣过来清洁的人,因为雕像损害,学校希望能把这块水泥地全部铲平,可是底座钢条扎进水泥地里,我们才必须撬开水泥地。”
警察看向顷傅,一米九大高个长得还很穷,看着就是建筑工人的样子。
于是他怀疑的目光再度落在弥什身上:“你?一个女的,建筑工人?”
“是哈。”弥什随手将警车推出五厘米,脸不红心不跳:“天生怪力,生来就是干工地的。”
警察:…
反正在具体的信息没有出来前,他也没有理由拘留弥什。
城市就这么大,嫌疑犯在那跑也不跑了。警察放弃追问弥什一行人,只把院长带走了。估计不久后的明天,学生们就会被赶回家里,学校也会暂时关闭一段时间。
弥什看向不远处被搬运的白布。
白布下是已经干瘪得不成人样的人形。
报警后,四名失踪的学生终于重见天日,可是弥什只想跟他们说一句…
“活该。”

“干嘛?干那么久坏事,没见过会报警的人吗?”
顷傅摇头,说:“我只是没想到, 你能想到那么好的解决办法。”
神鬼被畏惧, 是因为它们混沌不可知, 而弥什选择报警,无疑是揭开玛丽亚神秘的面纱。
自此之后, 她算什么玛丽亚, 充其量就是一个疯疯癫癫的马老师。
顷傅有着丰富的反派经验,他很确信:玛丽亚现在肯定气疯了。可当顷傅将这件事告诉弥什, 弥什却摇摇头表示不认同。
“她是气疯了,但还在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瞳孔,尖锐的指头几乎要戳进眼球里了, 眼球却毫无知觉,眼睛一眨不眨。
“我还是看不见。”
其实弥什还是下意识隐瞒了一些问题, 譬如她浑身如蜡一般软趴的关节,再譬如从刚刚开始,就不断袭来的刺痛感,这些无疑是她报警后玛丽亚的报复。
——弥什正在加速同化。
就连她也不知道, 她会不会在某一个瞬间, “啵”的一下变成了玛丽亚。
而弥什不把这件事情告诉顷傅, 不是因为不信任他, 而是她感觉:就算说了没有半点作用, 还不如集中注意力解决玛丽亚的问题。
期间,警车来来去去, 工作人员在校门口进进出出,议论的声音逐渐变大。
学生们都被吵醒了。
“发生了什么?”
学生们抹着稀松的睡眼从宿舍楼冒出头来, 有一部分在询问发生了什么,有一部分到处打探,很快就知道事情的大概。
“好像是找到当年失踪案的学生了,四人都掉进水泥地里。”
同样刚起床的谢裔、黄霞衣在听到“四人失踪案”的关键词后,当即清醒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第一反应就是:弥什有新进展了。
这时一个警察过来,冲着宿舍楼密密麻麻的人头大喊道:“所有学生——”
众人安静下来。
“请大家收拾好各自的行李,通知家长明天一早过来接你们。”
警察话音刚落,宿舍人声瞬间鼎沸。
有的人是在高兴不用补习,有的人是在庆幸逃过了一劫,有的人只关心发生了什么。
可无论怎么想,高三学生们回家学校关闭已经是既定事实了。警察考虑到现在才凌晨四点,家长来接最早也要早上七八点,于是催促学生先回宿舍休息,第二天再作安排。
当然警察也没有离开——考虑到学校接连出了几桩命案,他们干脆守在校门口,守护学生。
顷傅和弥什也被迫回到杂物间休息了。
夜风吹佛,校园再度平静。
但不知道为什么,弥什觉得现在的氛围,比起刚刚睡梦的沉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仿佛下一秒就有炸弹落到学校中心,然后“砰!”一声炸开。
弥什没有停止思考——沈佳已经去警察局自首,第二天一早,玛丽亚所作所为将会公之于众,她作为老师残害四名学生,还搞封建迷信将自己煅烧成雕塑,所有一切都将落幕。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顺利,但狠毒到连自己都害的人,真的会就此罢手吗?
弥什不禁思考:如果她是玛丽亚,她会做什么?
如果她是玛丽亚的话。
大开杀戒。
意识到这点后,弥什猛地抬起头来,无神的双眼中无意识流露出几分恐惧。她拧头对隔壁说:“顷傅,我觉得不太对劲,玛丽亚她…”
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一声:“玛丽亚…”
仿佛回声。
弥什愣了一下。
她掐断正在说的话题,而是问顷傅:“你听到了吗?”
顷傅正在给转生佛上香,听到弥什的询问后,他特地停下动作仔细聆听,可惜什么都听不到:“我没听到,是有什么声音吗?”
“玛丽亚。”
“玛丽亚…”
弥什模仿着耳边传来的声音,一句跟着一句,连含糊不清的气音都模仿出来了。
最让弥什难受的是:这一声声“玛丽亚”的呼唤离得特别近,就像有人正贴在弥什耳边说话。再加上她看不到,听力突飞猛进,这种贴近的气音让她有种玛丽亚紧贴着她耳朵说话的感觉。
毫无温度的风吹在弥什脸上,弥什下意识伸手抓住虚空,什么都没抓到,浑身寒毛猛地竖起。
“你在哪里?”
“出来!”
弥什好像疯子一样在房间里乱抓,声音忽远忽近,却始终找不到目标。
忽然,弥什站定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语气镇定,心里却飘忽不定地问:“顷傅,你还在这里吗?”
没有人回答。
弥什往祭坛的方向摸过去,没有摸到转生佛,也没有摸到顷傅,她只摸到一片古怪的凸起,
完全无法分辨自己身在何处。
——顷傅消失了。
——杂货间也消失了。
弥什这才发现:她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不出意料的话,她应该要独自面对玛丽亚了。
她从脑海里调出无限女友系统,久违地按下保存键。在此之前她一直避免使用无限空间道具,不想混淆现实和无限副本之间的边界。
弥什对着虚空,挑起眉头:“放马过来吧。”
她也不是吃素的。
“弥什?”
顷傅走到床边,在他的视角里,只看到刚刚还在说话的弥什忽然倒在床上,进入深度睡眠了。他的手在弥什天灵盖晃了晃,眉头也因此紧紧蹙在一起。
“怎么突然进入灵感了?”
——能把清醒的人拽走,可不是上帝的提醒了,而是恶魔的呼唤。
顷傅拿出席力图的法器,想要将弥什唤回来,却被身后突然涌现的寒意打断。他转身看去,看到空空如也的灰墙上出现诡异的水痕。
水痕慢慢凝聚在一起,变成人影的形状。紧接着墙上流出大量的水泥水,一路流到顷傅脚边。
顷傅一个拖把压在无水痕上,强行中断施法。
“开场太长了。”
顷傅对玛丽亚的评价只有这个。大家都是反派,装什么装啊?
话音刚落,从人型水痕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不、不对。
不是穿黑衣。
而是她的浑身被水泥包裹,所以给人一种穿着灰黑色紧身衣的感觉。
她的头颅深深低着,头发末梢流着黑水,啪嗒啪嗒打在地上,无一不在彰显玛丽亚的身份。
顷傅面无表情,身体挡在弥什跟前没有移动。他肩膀上的蛇猛地冒头,冲着玛丽亚张大蛇口,发出“哈——”的攻击声。
獠牙尖锐。
“有我在,你别想动她。”顷傅厉声道。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限女友游戏突然增加了一个用户位,目前虚位以待。
狭小的杂物间陷入一场势均力敌的僵持中,与此同时,全校睡梦中的学生都听到了这把声音。
谢裔躲在被窝里,不断给弥什发短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几天开始弥什就不看短信了。打着打着字他突然听到一声:“玛丽亚…”
什么声音。
谢裔立刻就从被窝里坐起来了,四下张望。
单人的宿舍没有其他人,刚刚那一声极轻的“玛丽亚”就像是错觉,谢裔满头雾水躺回床上。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幻听的时候,又一声极轻的“玛丽亚”骤然响起,而且这次谢裔听清楚了,声音是从被窝内最暗的角落穿出来的,仿佛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正藏着一个歪嘴女人,她正冲着那些睡得香甜的人,亲切地呼唤自己的名字:“玛丽亚”。
…得必须离开这里才行。
来自无限玩家的第六感在发挥作用,谢裔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间学校。
可就在这时候,全校广播忽然发出“兹拉——”的异变响声,尖锐又高昂。
从遍布全校的广播里传出很低很低的声音,没有任何内容,通篇一直在呼唤玛丽亚的名字。
“玛丽亚…玛丽亚…玛丽亚…”
广播里持续不断播放奇怪的声音。
看守校门口的警察对视一眼,诧异:“什么声音,是谁在搞恶作剧?”
“肯定是那些学生,你过去看看。”
一个警察推了另一个警察一把,他离开校门口,往广播站走去。
广播站在学校最深处,有一个面对走廊的窗口。警察没进去,而是朝里面投去手电筒的光。光源如探照灯在昏暗室内摆来摆去,摆回来的瞬间,他差点被一个双手合十的歪脸女人吓到。
“卧槽吓死我了。”
警察将光源重新定格在女人身上,看了许久才意识到:“原来是画像啊…”
可即使如此,女人独特的面容让他不由得多看两眼——全黑的衣服将女人包裹的严严实实,她双手合十置于胸前,眼睛却没有朝下看,而是直勾勾地看着画以外的人。
向下的、扭曲的眼尾将她的眼睛拉得变形,黢黑的眼瞳,还有直勾勾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警察没有天主教信仰也不认识玛丽亚,可就算如此,他也敏锐察觉到画像的诡异。
但他没有多想,以为这是一张宗教画像。
“没事干嘛在广播室放这么恐怖的画?”
警察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将光从画像身上收回来,转身离开了广播室。
他没注意到,在光源挪开的瞬间,画像的眼神也追着他的光移动了,眼瞳几乎藏进眼尾里面,恨不得整个人从画里跳出来,追着警察身后离开。
而警察对此一概不知。
他回去的路上还去宿舍巡了一圈,透过窗口看床铺上的身影,说:“这些学生睡得挺香啊。”
…明明广播那么吵。
学生们却仿佛浑然不知,睡得就像死了一样。
冰冷的夜风吹进来,像有人冲着耳边吹气,阴冷深入骨髓。有学生迷迷糊糊开口喊室友关窗,却收到一句莫名其妙的回复:“关什么窗,我们压根不在房间里面…”
越来越多人醒来,他们惊奇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从什么时候,从温暖的宿舍里出来了。
大家都站在这里,站在玛丽亚的废墟上。
奇怪的是——那些口口声声答应好要守门的警察都消失了,那些严厉凶狠的老师也消失了,仿佛整座学校里只剩下这些学生,荒凉落寞地像一座孤岛。
“我怎么会在这里?”
“谁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搬到这里吗?难道是那些警察?”
学生们睡眼惺忪,对当下状况摸不着头脑。
截止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任何危险的意识,直到当中有人恐慌地说:“不是警察搬的我们…”
“我刚刚没有睡着,我分明在被窝里看到了玛丽亚…我看到一张扭曲的人脸浮现在黑暗中,转瞬即逝…下一秒我就来到这里了。”
这人的话如同导火线,触发了大家恐惧到完全遗忘的回忆。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那张扭曲的人脸,有的是在被窝里看到的,有的是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的,有的是在睡梦中闯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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