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人?
弥什看向呜呜呜哭泣的女孩,她听到脚步声后也应声抬起头来。
露出一张熟人的脸。
就是在卫生间里被欺负得浑身湿透的女学生。
她红着眼睛,带着哭腔对弥什说:“老师,该怎么办?”
老师??
原来她是老师??
弥什的认知被狠狠地冲击了一下,进入灵感到现在所有的异样,似乎都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她可以在上课时间去厕所,为什么她在学校里走来走去却没有人阻拦她,为什么校园霸凌的对象非得是未成年人?
无数的疑惑伴随答案冒出,在弥什的脑海里此起彼伏地出现,还没等她抓住最重要的一条,脚下的地面忽得失去支撑,整个人摔进一片软趴趴燥热的水泥池里。
她努力挣扎向上,却抵抗不了石灰的黏性,不,准确来说,弥什感觉自己更像是陷进一个竖长条的水泥池里,才会无论如何都无法冒出头来。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陷进水泥池里。
没会儿,水泥就灌到眼睛附近了,灼热的石灰跑进眼睛里,使眼眶连带脑子那一片生疼。烫的弥什难以忍受,能看到的皮肤都冒出红血色和巨大密集的水泡。
弥什用尽全力,却只能看到最后的画面,是伏倒在她脚下的四具尸体…
“弥什…弥什…”
虚无缥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好像上帝的吟唱,唤醒弥什最后一丝神志。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几乎烂掉的身体,破开的大口不断掉出内脏,皮肤就更不用说了几乎烧烂了。
她要死了吗?
“快醒醒…”
是顷傅的声音。
顷傅,无限空间,罗凡德梁砚行李豫成三岛…
这些属于现实的关键词冲击着弥什的大脑。
她忽然想起,自己正在灵感里,正在代替玛丽亚受罪…她得马上醒过来才可以。
弥什紧闭双眼,她不知道如何从灵感里出去,但她知道怎么离开噩梦。她像小时候一样默念:“我是弥什,我不是任何人,我是弥什,我不是任何人…”
灼热感好像稍微减退一些,脸上也不再有刺痛。
弥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变回一片漆黑,却该死有安全感。
旁边是属于男人身体的热度,不知道什么原因,靠的很近。顷傅语气急促地说:“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红。”
顷傅说话风格是有点事不关己的冷漠,事实上,弥什的身体看起来不是很热,而是被烧了。她躺在转生佛像跟前,整个人都在冒烟,肉眼可见的皮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水泡。
如果弥什再晚点醒过来,估计就死了。
但只是受点小伤,还没到弥什关心的程度,她猛地从吊床上坐起来。
“我是玛丽亚。”
话音刚落,顷傅伸手摸向旁边的道具,却被早有察觉的弥什摁住了。
“我在灵感里是玛丽亚,我是女老师,我却死了…”内脏的灼热感难以忍受,弥什强忍疼痛,口齿不清地说着这条最重要的线索。
顷傅却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玛丽亚是老师,所以呢?”
“玛丽亚才是老师,那院长就不是写随笔的女老师啊,她又是谁?!”
弥什大吼出声。
两人对视一眼后,弥什就要下床去院长室,可她刚踏出一步整个人摔在地上,身体姿势诡异。弥什感觉有些不对劲,挣扎要拉开衣服查看,却被顷傅拦住了。
“你最好别碰,不然会掉下来的。”
在看不见的地方里,弥什衣服下面的身体正在熔化,肢解。
顷傅没有碰弥什的身体。
他俯身察看她衣服底下崩坏的□□, 神情平淡近乎冷漠,但这是对弥什伤势最好的处理。
他问:“你被水煮了?”
密集的水泡和油脂分离的身体,很难不让人有这样的猜测。
“更糟糕, 我好像进了一个类似石灰池的地方, 粘稠的水泥漫过口鼻, 刺痛我的皮肤,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肢解…”简直是最痛苦的死亡体验。
弥什躺在地上艰难回忆着灵感里的细节, 完了后她无语道:“你就这么站着看我腐烂吗?我的口袋里有一个急救手环, 你帮我拿出来,然后随便放在身体的一个地方。”
身上被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片刻,疼痛从身上消除了。
应该是顷傅从她口袋里拿走急救手环了,奇怪的是, 她居然感觉不到他的动作。
“水泥…原来如此。”
顷傅和弥什一样,看到水泥的瞬间理清了很多细节——玛丽亚衣领底下的污渍不是泥, 而是干透的水泥;塞进路行嘴里导致他死亡的东西也不是石头泥土,而是逐渐凝固的水泥;最后是流进浏览室的泥水…
——水泥是她的武器,也是害死她的凶器。
难怪第一次灵感里,弥什能用泥水逼退她。
至于弥什说玛丽亚是写随笔的老师, 沈佳是女同学才是院长, 也是有原因的。
除了灵感的最后, 沈佳管她叫老师, 还有最重要的原因是——沈佳的低智妈妈曾经说过, 沈佳偶尔会回家送食物,送来的东西都被她珍重地放在冰箱上面了。
当时他们都以为沈佳已死, 没人相信她妈妈说的话,但现在转念一想:如果沈佳还活着, 那她确实能回家送食物…也能隔着一堵玻璃,朝伤害她的妈妈砸瓶子。
“…沈佳还是恨她爸妈的,哪怕现在当上院长,也不愿意接济家人。”
如果沈佳是院长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顷傅了然。
“按照灵感里的发展,老师玛丽亚和女学生都是被霸凌的对象,老师发现女学生杀人了,下一秒作为目击证人的老师也被女学生推进水泥池里…”
顷傅将漫长的灵感整理成一句话,可落在弥什耳中,却感觉有些不太对。
“可是我们之前分析过:玛丽亚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如果按照灵感发展分析,她就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受害者,何来加害的说法呢?
弥什没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但顷傅还是听懂了:“或许加害是指她含冤而死后变成厉鬼,不断做出害人的事情吧。”
在两人对话的短暂时间里,弥什的身体状态逐渐恢复。
她毕竟不是玛丽亚本人,再加上在完全死亡之前,从灵感里提前出来了,伤势不算太重。
当弥什恢复力气,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她有些奇异地摸摸自己的皮肤——-特别光滑,就好像新生的婴儿一般娇嫩柔滑。
她诧异道:“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皮肤变得更好了?”
急救手环只能治疗,不能美容,难道是血肉坏死后长出新的皮肤,所以才这么滑溜吗?
弥什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也感受不到蒙在她皮肤上淡黄色液体,正是滋润她身体的道具。
顷傅默默将尸油放回柜子里,说:“对,错觉,赶紧走吧。”
因为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弥什被叫醒的时候还是深夜,乌云遮盖月亮整座校园陷入死寂,乌鸦飞过发出婴儿尖叫,飞蛾扑火式撞在学校某个小楼的窗户上。
“砰!”
“砰砰!”..院长被吵醒来了。
准确来说是,沈佳被吵醒了。
她踮着脚从高架床上下来,慢慢走到窗户边上站定,正好一只乌鸦撞在窗户玻璃上面,发出剧烈惨叫的同时,还在玻璃上留下一道乌黑的血迹。
沈佳被吓了一跳,年迈的她捂住胸口,接连后退几步。
“是你吗?”
沈佳冲着空无一人的窗口,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你吗,马老师?”
没有人回复,只有数不清的乌鸦扑到窗户,密密麻麻的鸟眼挤在同一个小小的玻璃里,紧紧盯着房间里年迈的女人。
鸟眼是没有眼皮的,被这么一双双瞪圆的眼睛看着,有种自己正被怒火中烧注视的感觉。
沈佳浑身一抖,赶紧将窗帘拉起来,挡住这些鸟眼。
她转身想要逃出房间,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走廊角落里站着一个浑身正在融化的女人。
粘稠的黑液从她身上留下来,大大张开的嘴巴向上扬起,舌头反人类地伸出来定格空中,做出了一个拼命挣扎呼吸的姿势。
即使那么远,沈佳还是一眼认出这个人的身份…玛丽亚。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再对无辜的人出手了。”
年迈的女人摘下丝巾,脸上是校园霸凌后留下的痕迹,横七竖八地永久留在她的脸上。但她早就对这些疤痕释怀,用丝巾挡着它们,只是不想吓到学校里年轻的孩子们而已。
沈佳自以为自己已经完成自我救赎了,但她看到走廊里的鬼影,就感觉被带回几十年前,那种面对霸凌时的无助痛苦再度席卷而来。
她对外否认玛丽亚的存在,却在此时此刻下跪央求她,诚恳祷告一般双手合十。
“我求你,离开吧。”
玛丽亚嘎吱嘎吱扯动五官,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那嘶哑的嗓音艰难发出声音,说:“我还是更喜欢你隐瞒真相,对那些学生说根本没有玛丽亚的样子。”
“因为那个样子,看起来更尊敬我。”
话音刚落,她猛地冲过来——
沈佳房间门重新关上,聚集在窗口的乌鸦起飞落下,一切好似恢复到无事发生的时刻。
等弥什顷傅找到院长房间,见到的就是一个静悄悄的无人之境,窗帘被紧紧拉在一起,床品还保持着有人睡过的温热,床边还整齐地放着一双拖鞋,就好像他们来的时间不凑巧,正好碰到沈佳起床稍微出去的时候。
“出去了?”
顷傅没有看到打斗的痕迹,他直接坐院长床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挣扎的痕迹。”
“应该不是…”
弥什看不到,但她有其他判断的手段。
她动作夸张地嗅闻着房间里的味道,最后一路来到走廊的位置,也就是沈佳消失的地方。
她站在沈佳曾经朝玛丽亚下跪的地方,说:“这里有水泥的味道。”
那是一股潮湿发酸,闻多了鼻腔会有辛辣感的特殊气味,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水泥的人,可能没办法那么快辨认出来。弥什闻了又闻,终于确认:“院长被玛丽亚抓走了。”
好端端的人类被鬼怪抓走肯定凶多吉少,好在弥什他们来的时间,正是院长被抓后不久,如果尽快找到院长的下落,或许还能将人救回来。
可是她会被抓到哪里呢?
弥什蹙眉仔细想,她将灵感里所有的经历过了一遍,并将看起来可能性不高的卫生间,美术室都排除掉,最后…
一个瘆人的猜想在她脑海里冒出,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弥什冲顷傅喊道:“之前我们埋路行的铁锹你放哪了,戴上它,跟我一起走!”
他们朝校门口,也就是被围起来的玛丽亚雕塑废墟里跑去。弥什趴在水泥地板上仔细听,果不其然,在深不可测的地里传来虚弱的呼救声,正是沈佳沈院长的声音。
地里太深了,话没法完整地传出来,只能听到单个字:“救!”,“救!”,“救——”
她指了指那儿,说:“院长就在那里!”
“被埋进地里了?”
院长大概也感觉到有人来救她了。
她不停用头撞击地板,发出“叩叩叩”的响声试图引起地面上人的注意。
顷傅二话不说开始动手挖地,首先被挖出来的,是被他们埋进地里的路行。
神奇的是,经过一天一夜的沉浸,路行的尸体没有半点腐烂,想必这是石灰脱水的作用,才能让他的身体保存得那么完好,没有半点受损和生虫的痕迹。
看着一具不会腐坏的尸体无疑是瘆人的,幸好现场两位当事人里——顷傅没有同情心,弥什的眼睛有毛病。
他们丢开路行,再往下深挖,却久久没有发现。
挖到最后,顷傅整个人都陷进地里了,还是没能挖出院长,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玛丽亚到底把人埋多深了?”
此时此刻,漆黑的地里。
沈佳清醒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逼仄的缝隙里,身形和地形严密缝合,以至于无法动弹。她努力想要抬手,却不小心摸到一个皱巴巴的圆球。
这种触感就好像她在摸自己苍老的膝盖骨,只是摸到的骨头比膝盖骨大多了。
明明漆黑的地里不应该有任何光,她也不应该看到任何东西,可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沈佳还是看清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颗被镶嵌在地里的人头,头发早就被烧光了,只剩下皱巴巴的头皮紧贴头骨。
人头,地里…
熟悉的画面指引沈佳的思绪飘回了几十年前,当年四名同学在水泥里朝她呼救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是他们!”
沈佳吓坏了,迫不及待用脑壳撞击地面发出声音,催促地上的人快把她挖出来。
惊慌失措间,她仿佛看到这颗皱巴巴的人头缓缓抬起来,只剩下眼眶的眼睛静静看着她,仿佛在谴责沈佳的狠心,居然往他们被黏住无法挣脱的身体上倾斜更多的水泥。
“救命啊救命啊!”
不知道是幻想还是现实中的干尸正在动弹,似乎要往沈佳的方向爬过来。
沈佳吓得浑身颤抖,却又无法躲开,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磕头。
“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
催命一样的敲头声,急促又着急,持续不断地在脚底下响起,提醒着顷傅还得往下深挖。
顷傅没办法,只能继续往下。
差不多挖到一二十米的时候,敲头声忽然停下来了。
地面上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只能按照常理推断:“完了,沈佳窒息晕倒了!”
密不透风的地里能有多少供人呼吸的空气?一分钟?两分钟?
意识到线索将断的弥什,鼻头都开始冒汗了。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尽可能地帮忙挖土,挖着挖着,她突然摸到一节软软的东西。像是烂掉的莲藕。
她冲顷傅大喊:“我是不是挖到沈佳了!”
顷傅定眼一看,无语凝噎。
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才不会吓到弥什,于是他选择讲了一句冷笑话:“恭喜弥老师,你挖到自己的学生了。”
弥什:…
搞的人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不过她居然挖到几十年前失踪的学生?弥什掂量了一下手里干尸的重量,轻得不像话,能想象到尸体被石灰吸干水分后,皮肤紧紧包裹在骨头上的样子。
都挖到几十年前的尸体了,那挖到沈佳,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弥什丢开干尸继续往下挖,顷傅也用怪力挥舞大铲子使劲向下——大概持续了十几秒,他们终于挖出了一张面无血色的老脸,还有一节正在微微颤抖求救的苍老手臂。
“找到了!”
两人丢开工具,徒手将院长挖了出来。
院长刚挖出来的时候面呈死色,没有呼吸,唯一的生机只剩下微弱到几乎没有的心跳,弥什拼了老命给她做心肺复苏也没有半点作用。
“好像不太行,缺氧太久了。”从他们发现沈佳失踪到挖出沈佳,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我来。”
顷傅拉开弥什,单膝跪在院长旁边。
也不知道他对沈佳做了什么,只听一声急促的吸气声骤然响起,刚刚还死气沉沉的沈佳,如同木偶被控制一样直愣愣坐了起来。
呼哈呼哈,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还没等弥什询问沈佳究竟发生什么,沈佳就发现自己正坐在一片熟悉的废墟里,好熟悉,无论是一片狼藉的工地,还是四面遮挡的青纱,都带着一股熟悉陈旧的滤镜。
沈佳的手无措地向四周摸了摸,正好摸到了一节干煸手感诡异的肢干。
沈佳朝她手落下的地方看去,对上了一具干尸死不瞑目的眼睛。
她正坐在四具干尸的身上,坐在这些被她害死的人身上,沈佳如多年前一样被吓失禁,她无措乱叫甚至想要重新钻进水泥洞里。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才会死那么多人…”
院长精神混乱,口齿不清地说着同一句话。
第129章 第 129 章
“我愿终生献身于上帝, 行圣餐之礼,尽善尽美,请允许我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请求您原谅我的恶行, 让四位灵体安息, 驱逐邪灵玛丽亚。”
“我愿献身于上帝…”
沈佳跪在废墟上,面朝四具尸体。
她苍老的膝盖因为碎石而受伤流血, 却好像没有痛觉, 嘴上一刻不闲地祷告着。
当弥什听到“邪灵玛丽亚”的时候,她就敏锐察觉到——真相与他们之前的理解有偏差。但她没有着急打断, 反而很有耐心等待忠实信徒沈佳祷告完毕。
在这期间,弥什一直在脑海里整理线索。
这段时间的经历,还有灵感中最痛苦的死亡回放, 一直在脑海里重播,她试图寻找真相。于是沈佳妈妈拿着的那张女体素描, 就这么突兀地闯进弥什的心里。
她忽然意识到——如果沈佳是院长,那沈佳妈妈拿出来的画,就是沈佳画马老师的画。
沈佳为什么画马老师?
为什么素描上的脸和玛丽亚神像上的脸一模一样?
产生这样的联想后,很难不让弥什在意。
一个惊悚的想法在弥什脑海里诞生, 让她感觉不可思议的同时, 还浑身冒起了冷汗。
“是玛丽亚杀死这四人, 而你杀死玛丽亚, 对吗?”
弥什没由来地提问。
话音刚落, 刚刚还在专心祈祷的沈佳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更专注、更沉浸地祷告——沈佳的反应足以说明弥什判断的准确性, 不需要追问,她已经找到正确的思考方向了。
顷傅没有经历过灵感, 见弥什突然推翻之前的判断,不禁诧异道:“不是沈佳杀同学,而是玛丽亚杀学生?”
明明在灵感里,是沈佳先在水泥池,而玛丽亚后来的。
弥什沉声回答道:“因为那四名学生掉进水泥池里的姿势…”
这个事情也是弥什再次来到玛丽亚废墟时才发现的,也多亏了水泥地会定格案发现场,她在挖尸体的时候发现:四具尸体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也就是说,他们是脚向下跳进水泥池里的。
按照沈佳跪在水泥池旁的位置,她动手推人的结果,就是尸体面朝下趴在水泥面上。
而且当年的工地,四周围着青帐,水泥地前还摆着“水泥未干,禁止进入”的提示牌,排除学生太蠢自己主动跳进去的可能,唯一的可能只有…他们是从高处被推下去的。
从高处被推下去。
从高处的话…弥什虽然看不见,但经过灵感和现实,她已经对这块地方足够熟悉了。
她无神的目光看向雕塑不远处的二楼小站台,那是早上专门看守校门口的老师的位置,凡是迟到的学生都会被老师抓在站台上罚站,如果从那里被推下去,就会双脚落地。
于是弥什心里已经模拟出大概的案发经过了。
那是一个晨雨连绵的早晨。
今天玛丽亚老师负责看校门。
阴沉沉的天压在她头顶上,使她原本就阴沉的气质,变得比往常更加瘆人。
“呀,是马杜沙,不要跟她对视!”
“好讨厌啊,一大早出来就看到那么讨厌的人。”
这样的讨论对于玛丽亚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
她佯装无所谓地站在站台上,看着学生来来往往,最终抓到了四个迟到的学生。
玛丽亚按照老师的职责将迟到学生抓到站台上,这群人却完全没有对迟到惩罚的害怕,还有对老师应有的尊重,从站上讲台开始她们就一直低头看地板,发出噗嗤噗嗤的嘲弄声。
她们趁玛丽亚转身的时候,拿小石头砸她,还在她背后堂而皇之地说着老师的坏话。
“好恶心的长相啊。”
“老师我们可没有说你的坏话,我们是在自言自语。”
“你看我们都没看你…嘻嘻嘻!”
玛丽亚不是没有惩罚过这些恶作剧的学生,可她越表现得在意,这场游戏就闹得越大,越来越多学生自发性加入这场游戏,也有很多无辜的学生因为她而被霸凌。
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忍受,做着老师应尽的工作,听着针对她的侮辱。
“…长那么丑,是人类和怪物生的孩子吧?”
“如果我是她,我早就自杀了。”
他们怎么知道玛丽亚没有自杀过呢?
哪怕是现在,她也想死。
…不,不对。
玛丽亚仰天看天空。
好奇怪,明明是雨天,刺眼的日光却照得她睁不开眼。
被强烈的阳光照着,似乎即使被雨天笼罩,身体也暖洋洋的。在这样莫名矛盾的天气里,她产生了一个与生俱来最正确的想法。
那就是:死的人不是她,该死的人应该是他们!
玛丽亚看向这四名学生。
——这四名学生来的比较晚,几乎是最后一批进入学生的学生,没有看到他们上学的人。又因为他们站在玛丽亚旁边,普通学生不会朝这边看过来,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了。
多美妙的不对视游戏啊,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杀人条件。
在暖洋洋的灯光下,玛丽亚不假思索地出手了。
只听到连续几声“扑通”声响起,四人被推到台下,也就是还没筑好的水泥地基里面。宽大的深台足以淹没四名学生,叮叮作响的上课铃覆盖他们的高呼。
玛丽亚居高临下,心情愉悦地看这这场。
四人跌进水泥池里,强大的重力使水泥迅速淹没他们的嘴巴,让他们无法呼救。
看着看着,她忽然不满足只是远远围观了,她要更近距离地观赏自己的反击!于是玛丽亚从台上走下来,走进青帐围绕的工地里,紧接着看到不小心目睹一切的沈佳…
弥什猛地回神,刚刚她居然共情到玛丽亚的视角了!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越观察到玛丽亚的心理,弥什和她的同步率就越来越高,她又开始觉得自己的皮肤正在脱落,但因为皮肤上的什么东西,好像薄膜一样紧紧包裹她,她才没有四分五裂地融化掉。
但她的状态也并没有很好,她就好像即将碎掉的花瓶一样,皮肤全是密密麻麻的裂缝,如同蜘蛛网一样朝全身每一个角落延展开来。
弥什抱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她就不会碎开,但她已经不敢继续共情玛丽亚了。
因为再往后就是…浓稠的液体漫过口鼻,炙热的问题灼烧皮肤,再往后就是玛丽亚生前最痛苦的死亡体验了。
好在不需要弥什再思考,这边沈佳已经完成对上帝的祷告,开始属于她的忏悔了。
“没错,老师杀了她们,我杀了老师。”
那天早上。
沈佳因为照顾妈妈而迟到,本打算乖乖接受惩罚上台发展,可偏偏台上是欺负她的四人。沈佳一害怕就跑进工地里,宁愿旷学也不愿意和他们站在一起,光是想想她就怕得浑身颤抖。
她坐在水泥池旁边,耐心等待上课铃敲响,结果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四道黑影从天而降。
“咚!咚咚咚!”
人跌入水泥地的声音不是普通,而是重物落地一般的咚声。
飞溅起来的水泥洒到沈佳的脸上,比血液还要炙热,永恒定格在她惊恐的表情上。
沈佳吓得跌坐在地,双目瞪圆。她看到这群不可一世的四人,向她投来呼救的哀求目光,听到从水泥缝隙里传出的微弱求救声:“救我,救救我…”
可是救他们,凭什么?
工人们防止跌落的救人长棍,就挂在沈佳的手边,可她愣是没有朝那看一眼。
她就如同看戏的观众一样,坐在地上看着这四名恶魔沉入地面,回到他们该去的地狱里。沈佳发自内心地选择了旁观,也庆幸自己这么做了,因为她一转头就看到马老师站在后面,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不确定马老师的态度,于是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老师,怎么办啊?”
“你做得很好。”
马老师这样回答。
从那一刻起,沈佳就知道这四人是怎么从台上跌下来的,自己又是如何在刀口下求生的。她有些汗流浃背,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从而逃开杀人凶手的注视。
可是下一秒,马老师问了一个很诡异的问题:“你是学美术的,对吗?”
沈佳点点头。
她是学校里少有的艺术生,尤其擅长人体素描和雕塑。
然后马老师又说:“那你可以帮我画一幅肖像画吗,让我的五官正常一些,可以吗?”
沈佳虽然不明白马老师的请求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点点头,拿出随身素描本开始动笔。不得不说,马老师虽然五官错位,但是每一个五官都长得非常标志,将它们复原到原位后,竟然组成了一张颇有几分圣洁的模样。
马老师也很满意这张自画像,她拿着它,看了许久。
两人也因此沉默了许久。
因为沈佳和马老师都是天主教徒,而天主教不允许有罪,有罪就必须赎罪否则下地狱,所以沈佳看到马老师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是打算投案自首,所以最后再用自画像满足心愿。
可是下一秒,马老师却提出了一个令她毛骨悚然的要求。
“请用这张脸,为我烧制玛丽亚雕塑。”
什么意思?沈佳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用这张脸烧制玛丽亚的雕像吗?
她只是一个学生,怎么可能接触到雕像制作的过程啊?
马老师仰视这太阳,眯着眼却好像看透沈佳的疑问,回答道:“你知道雕像怎么做吗,首先我们需要用蜡制作出模型,再把它放在石膏里,等蜡硬了以后再拿去烧制,让蜡融化,等蜡流出来雕像就完成了!”
马老师又开始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