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夺娇—— by辣椒小七
辣椒小七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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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秋,”菱歌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道:“你要说的话,我都省得。只是今日,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答应你,我绝不会做不利于自己、不利于陆家名声的事,好吗?”
覃秋心疼道:“姑娘……您是不知道,外面人是如何说大公子的。您是姑娘家,若是沾上锦衣卫,名声受损,便是将来议亲都会受影响的……”
锦衣卫,竟如此不堪吗?
不知为何,菱歌竟觉得心头一窒,道:“若非必要,我再不会去了。”
覃秋这才松了口气,道:“什么东厂啊、锦衣卫啊,都不是好地方。”
“那大表兄呢?”
“什么?”覃秋很快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大公子……他自然是不同的。”
可如何不同,她也说不出来了。
菱歌不愿为难她,便没再问下去。
“对了姑娘,二夫人方才来传了话,说明日一早带着姑娘和四姑娘出门,去采买些衣裳首饰。”覃秋道,“是为着姑娘过些日子入宫的事。”
“知道了,二舅母有心了。”菱歌温言道。
覃秋点点头,正要侍奉菱歌继续梳洗,便听得菱歌问道:“如今的东厂厂公……是谁?”
覃秋手上一顿,多看了菱歌一眼,老老实实答道:“奴婢听闻,如今的东厂长公名唤梁少衡……”
果真是他!
菱歌只觉一阵心绞,眼前天旋地转。
“砰!”她猛地俯身按在面前的梳妆台上。
“姑娘!”覃秋惊呼着,赶忙上前扶住她。
菱歌摆了摆手,只低低把头埋在手臂之间,道:“我有点累,想歇息了。”
“可是……”覃秋有些不放心,可见菱歌不再开口,便知道这是她的决定,自己只能遵从。
覃秋最后看了她一眼,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将门关好。
不知过了多久,菱歌才抬起头来。
梁少衡,他怎么会走上这条路呢?他可是她父亲最得意的学生啊!
她父亲曾告诉她,梁少衡的才气冠绝京华,便是两京的学子加起来,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他一身抱负,满腹才学,却又不是那种只知道理想的学子,知事故而不事故,为人行事挑不出半点错来。
难道,他也是为她父亲所牵累吗?
五年前……
那时她深陷囹圄,连自己都顾不上,更哪里管得了旁人?只隐约听闻,谢家的案子牵连甚广……
难道,竟牵累至此吗?
菱歌心里抽痛得厉害,突然,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菱歌痛苦的攥紧了自己的衣领,赶忙伸手去翻梳妆台的抽屉,可眼前却越来越黑,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再也够不到什么东西。
“救……救……”她低低喊着,心里却愈发绝望。
覃秋和思夏都不在,淮序也睡了,再没人能救她了。
菱歌蜷缩着,顺着椅背滑到了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隐约中,菱歌滚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这怀抱很熟悉,带着淡淡零陵香气,让她迷惘又安心。
菱歌下意识的攥紧了那人胸前的衣衫,整个人都蜷在他的怀抱里,像是受了寒气的猫,贪恋着所有的温暖。
“别……”菱歌倏尔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烛火之下,他的身上像是笼了一层纱,让人看不真切。一时间,菱歌竟分不清她是在哪里,是否关于陆家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该唤他“大人”,还是“表兄”?
陆庭之皱了皱眉,横在她面前,挡住了其他的一切。他稍稍倾了倾身子,俯身下来。
菱歌脸一红,芙蓉般的脸颊立即浮现出两抹红晕。
下一瞬,他伸手覆上她的手,却并未攥紧她,而是用力把衣衫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菱歌一愣,屏息凝神,目光从他的手指上慢慢移开,抬头看向他的脸。
他也正看着她,眼眸中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姑娘?您醒了?”思夏哭着道。
菱歌回过神来,看向陆庭之的目光变得不可置信。
覃秋赶忙解释道:“多亏了大公子,要不然今日姑娘就……”
菱歌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庭之便将手收了回去,站起身来,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覃秋应道:“大公子放心,奴婢省得的。”
陆庭之没再多言,只淡淡吩咐道:“好好照顾你们姑娘。”
言罢,便大步离开了。
“嗳……”菱歌还想唤他,帷帐却已放了下来,隔断了她的视线。

第12章 是他
覃秋温言道:“姑娘,大公子已让宫中的太医为您诊断过了,不是什么大病,姑娘千万宽心。只是这喘症……”
“这病我是知道的,我自小便有这病症,不知看了多少名医,却都说是医不好的了。”菱歌望着帷帐之外,只觉一切都是朦胧的,让人无端便觉得怅然。
“姑娘千万宽心,”覃秋温言道:“太医的医术自然不是寻常大夫能比的,只要姑娘悉心养着,总能治好的。只是太医说了,姑娘日常起居还是要仔细着些,尤其是不能累,更不能太过劳心。”
思夏走了进来,将帷帐掀开,捧了药道:“姑娘趁热喝了吧。”
菱歌点点头,由着覃秋扶起身来,低头接过药碗,皱眉道:“好冲的味道。”
思夏笑笑,道:“大公子威逼利诱的,那太医给姑娘用的都是金尊玉贵的药材,自然味道更重些。姑娘千万都喝了。”
覃秋多看了她一眼,思夏有些不安,道:“覃秋姐姐,我话又多了?”
覃秋和菱歌相视一笑,道:“在咱们院子里,怎样说都没什么,出去了可要当心。不过话说回来,今日多亏有大公子,否则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菱歌听着,心头不觉一动,却没好问为何今日晚上陆庭之会来她院子里。
难道是……梁翼那里有什么变化?
菱歌正想着,便听得思夏道:“我省得的,我只是不懂,姑娘有哮症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大公子不许咱们说出去?”
覃秋道:“大公子如此吩咐,自然有他的意思。更何况,这宅子里也好,外面也好,越是繁华富贵的地方,人心就越是叵测,姑娘有喘症没什么,可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还不知人家要怎么利用这一遭呢!”
思夏听着白了脸,后怕道:“原是如此!”
菱歌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笑着道:“思夏胆子小,覃秋你别吓她。”
她说着,看向思夏,道:“你性子单纯,这便是你的好处。我带你来京城,只盼着不是害了你,也盼着你别见到这些不堪的事情,永远能这样单纯下去。”
思夏道:“姑娘待奴婢真好。可是姑娘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奴婢既然侍奉姑娘,便要成为和覃秋姐姐一样,配得上姑娘的人。”
听得这话,覃秋和菱歌都忍不住“扑哧”一笑。
覃秋笑着道:“你啊!说你呆,你偏生说起话来比旁人都伶俐!”
菱歌道:“你怎知道我是要做大事的?”
思夏一本正经道:“姑娘才来了京城几日,便已得了这陆家上下的喜欢,连杨阁老府上都去过了,如今更是太医都瞧过了,可不是要做大事的?”
菱歌笑着摇摇头,看向覃秋,道:“你说她呆,她聪明着呢!”
覃秋也笑,道:“是啊!这满院子的奴婢,也没有思夏这么通透的。”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的,直过了三更天才歇下。
陆庭之却还醒着。
外面夜已深了。
平日里,无论白天发生天大的事,晚上他都是沾到枕头就睡着的,可今日不知怎么了,他思绪虽昏沉,一闭上眼,脑子里却全是菱歌。
樱红的唇,微微有些苍白的脸,汗涔涔的雪白的肌肤,懵懂而明亮的眼睛,紧攥着他衣襟的温凉的手,还有那近乎哀求的低低的呼声。
他的喉咙微微滚了滚,手掌有些发烫。那是她方才用力握着的。
“别……”她说。
别什么呢?别离开她么?可分明,那个不告而别的人是她。那个决绝到冷漠的人,也是她。
“呵。”
他极轻的低笑了一声。
他竟然会相信她,这个女人惯会骗人,连他都骗过了。
他自问待人不算亲和,素来睚眦必报,对她,却破了例。
从第一次遇见她,到今日命太医救她,没有一样是按他平日里的行事来的。
沈菱歌……
他眯了眯眼睛,她竟有喘症么……
“大人,表姑娘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只怕不好根治啊!”
他想起太医的话,不觉皱了皱眉。
直到翌日一早小厮来侍奉他起身,陆庭之才发现自己一夜未眠。
他竟为了个女人一夜未眠么……呵!
他揉了揉眉心,再次睁开眼睛,他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一双眸子烽火粲然。
外面有些轻微的响声,很快,便有小厮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陆庭之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道:“外面为何聒噪?”
那小厮被他吓得冷汗涔涔,道:“方才老太太房里的人来说,今日沈家那位表姑娘身子不适,今日不去请安了……”
他说着,抬头看向陆庭之,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可陆庭之惯常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看不出什么,反而胆颤了颤,道:“小的们便议论了几句。”
“全院上下各去领二十板子。”
“大公子?”那小厮瘫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这院子里的小厮都是跟了陆庭之多年的,陆庭之为人虽冷酷,待他们倒很是体恤,这么多年,别说是挨打,就是领家法的时候也很少。
二十板子……这怕不是要打断气的!
“嗯?若是二十板子不够……”
陆庭之话音未落,那小厮已急急谢了恩,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还不跑?二十板子还能拼一拼身体底子,本支援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若是再加,只怕当真鬼门关见了。偏生陆庭之是个说一不二的,他定下来的事,就算旁人求破了头也没半分用处。
这档口,周临风走了进来,他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跑出去的小厮,行礼道:“大人,马已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不急。”陆庭之说着,站起身来,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大人?”周临风不敢再问,只是摇了摇头。
不同于以往的欢声笑语,今日陆老夫人房里格外安静。
陆庭之坐在陆老夫人近旁的位置上,颇认真的啜着手中的茶,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今日气氛的不同是因为自己。
陆老夫人倒是很高兴陆庭之能来向她请安,连面色也比往日里红润了几分,道:“庭之是个有孝心的,这孝心有没有原也不在请安这里。你若是忙,就不用日日来了,只差小厮传个话便是。”
陆庭之淡淡道:“是。”
老夫人有些没趣,便看向苏纨和宋文清,道:“菱歌那丫头素来知礼,若非病得厉害,是不会不来的。你们可去瞧过了?”
苏纨和宋文清相视看了对方一眼,便由苏纨回道:“还未去呢,我们也是今日早起才得的消息。”
“菱歌怎么了?”陆辰安问道。
陆盈盈浅浅一笑,道:“二哥才知道吗?菱歌表姐昨日晚间晕倒了。”
“好端端的,怎会……”陆辰安话还没说完,便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多了。他赶忙住了口,避过头去,和陆予礼说些旁的话。
老夫人咳嗽了一声,接着道:“可请了大夫去瞧病了?”
苏纨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陆庭之,见他不开口,便只得道:“昨日夜里便请过太医了,说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不要紧的。”
“太医?”老夫人赶忙看向陆庭之,道:“庭之,你看这……都是你二婶母不懂事,怎么竟去惊动了太医了!”
她说着,又看向苏纨,道:“不过是寻常病症,又是夜里,何苦去麻烦太医?便是我病了,也用不着请太医的。此事多有不便,以后断不可如此了!”
苏纨满腹委屈,又没地方说,只得想法子对付着应下来。
她正要开口,便听得陆庭之道:“没什么不便的。”
“庭之……”老夫人不安道:“你不必维护你二婶母……”
“是我命人去请的。”陆庭之淡淡开口。
老夫人听着,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众人看向陆庭之的神色也变幻了几次。
老夫人仔细打量着陆庭之,见他没什么多余的神色,半晌才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见你们表兄妹之间相互照拂着,我也就放心了。”
她说着,又嘱咐了沈淮序几句,让他好生照顾他姐姐。
老夫人说着,又看向苏纨,道:“今日你们本要去采买首饰、衣裳的,菱歌如今病着,想也是不能去的了。你们记得为她挑选些,别亏了她。”
苏纨笑着道:“媳妇们省得的。”
“若是得空,你们几个也去瞧瞧菱歌去。”老夫人说着,目光却落在陆辰安脸上。
陆辰安忙应了,面色有些微红。
陆盈盈等人也都应了。
不知为何,陆辰安竟觉得今日的大哥有些不同。平日里他虽也严肃,可这样看他一眼就让他觉得心里发毛,还是第一次。
他只得低下头去,避免和陆庭之目光接触。
陆庭之倒是没说什么,只优哉游哉的喝他的茶,直到茶凉了,他才站起身来告辞了。
老夫人摆摆手,道:“今日便到这里罢,各忙各的去。”
众人应着,都站起身来。
苏纨忍不住嘱咐道:“辰安,待会你去菱歌那里看看她,顺便问问她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裳、首饰。”
陆辰安点点头,道:“是。”
陆庭之踏出门外的脚下一顿,冷冷转头看了陆辰安一眼,才拂袖离开了。

“姑娘,二公子来……”覃秋一边说着,一边将珠帘掀了开来。
菱歌正倚在窗前吃茶,听得动静,猛一回身,正撞见陆辰安有些踟蹰不安的脸。
他下意识的想要躲避菱歌的目光,却又不得不迎上去,道:“听闻你病了,母亲让我来瞧瞧你。”
菱歌浅浅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陆辰安“唔”了一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坐了下来,拢在袖子中的手指也略微舒展了些。
菱歌走到他身边坐下,道:“多谢二舅母惦记着我,我没什么事,倒劳烦二表兄走这一遭。”
陆辰安的手指紧紧攥起,道:“不算劳烦,我本也是要来的。”
“嗯?”菱歌看着他局促的模样有些发笑。
陆辰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目光所及,都是菱歌盈如秋水的眼睛。他不觉有些怔怔,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母亲让我问问你,喜欢什么颜色规格的衣裳、首饰,她也好为你挑几样。”
“不必如此麻烦了,我的衣裳、首饰都够用。”
“你若是想要自己去选,等你身子好了,我陪你去也是使得的。”陆辰安说着,耳朵尖又红了。
他的声音很轻,不过菱歌还是听了个真切,她有些诧异的看向他,连前来送茶盏的覃秋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覃秋不解的看向菱歌,菱歌却只是摇了摇头。
“你陪我?”菱歌凑近了些,眼神中带着三分慵懒和五分探究之意。
陆辰安招架不住,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分,道:“街市上坏人多,你一个姑娘家,自是……自是……”
“自是什么?”
猛地,身后响起一个清冷凌厉的声音,这声音像是能破空一般,硬生生的将菱歌和陆辰安之间拉开了一道口子。
陆辰安下意识的站起身来,道:“大哥。”
菱歌则坐在位置上,懒洋洋的看着陆庭之,笑吟吟道:“大表兄今日公务不忙吗?”
陆庭之没说话,只看向陆辰安,皱了皱眉,道:“二弟今日很是闲暇,看来我该和霍秉文说说,给你多安排些活计。”
霍秉文是吏部尚书,也是陆辰安的顶头上司,陆辰安最是怕他。
听陆庭之提起他,陆辰安便知大事不好,忙道:“大哥,母亲和妹妹还等着我陪她们去采买衣裳、首饰……大哥,我先走了。”
陆庭之没说话,只侧了侧身,陆辰安便忙不迭的走了。
覃秋也知趣的退了下去,还将房门轻轻关上了。
菱歌无奈的笑笑,道:“大表兄好兴致,吓唬旁人很好玩吗?”
陆庭之冷嗤一声,道:“与旁人调情很好玩吗?”
“也不是很好玩。”菱歌轻巧一笑,道:“要棋逢对手才好玩。”
“不装了?”陆庭之道。
她莞尔一笑,伸手拉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拽,他便俯身撑在了她身前,双手握着椅子的扶手,目光与她相触,鼻息与她相接。
陆庭之喉咙滚烫,声音却冷得像冰:“你当我是你的对手?”
菱歌避而不答,只是笑着道:“昨晚多谢大表兄救命之恩。”
陆庭之道:“我救你的命,也不是一次了。”
菱歌道:“上一次我以身相报,这一次,表兄想要什么?”
“要你以身相许,何如?”他眼眸一黯,像是潭水,幽深的看不出喜怒。
菱歌凑近了他的耳朵,道:“为了我,舍弃未婚的娇妻,大表兄可舍得?”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白檀香气,那是她一贯用的。他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只一瞬间,他瞳孔微微缩了缩,握着扶手的手也不觉加了几分力道,道:“你打哪里听来的?”
“难道表兄根本没有什么未婚妻子?”菱歌不甘示弱。
陆庭之仔细盯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半晌,他突然直起身来,收敛了全部的戾气,抿了抿唇。
菱歌瞬间便懂了,他没有否认,便是的的确确有这样一个人了。
她觉得轻松,可不知为何,也有些怅然。
“既然如此,表兄还是别再说那些话了。”她淡淡每日更稳稳群亖弍贰尔武九依私栖说着,端坐了身子,道:“昨日我不知表兄为何会来我院子,也不知表兄为何会阴差阳错的救了我。可无论如何,我都领你的情。可嫁娶之类的话,还请表兄不要再提了。”
提的多了,我会当真。
可我不能当真。
“沈知南的女儿再如何不堪,也不会做妾。”她郑重道。
陆庭之没说话,只是深深看着她,眼底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可她却懒得深究了。
男人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到的自然又比不上偷不到的。
可无论如何,她是不愿再与他纠缠了。
“阿姐!我回来了!”淮序将门猛地推开,见陆庭之在,吓得又想把脚缩回去。
“淮序,”菱歌唤住了他,道:“大表兄该走了。”
淮序瑟缩在角落里,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庭之却没犹豫,只是最后看了菱歌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一整日,菱歌都在想他那最后一眼。
那个眼神,她好像曾经见过。在她还不叫沈菱歌的时候,就见过了。
那是什么时候?
五年前?还是更久之前?
菱歌想不起来。
直到傍晚时候,覃秋才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一个拜帖递给菱歌,道:“杨府送来的。”
“杨府?”菱歌有些诧异。
她将拜帖打开,落款上果然写着杨妍的名字。
菱歌凝眸望着那拜帖,是请她明日与杨妍一道去寺庙祈福。
杨妍,菱歌可不记得自己与她有什么交情。
“姑娘?”覃秋温言道:“姑娘若是不想去,奴婢想法子推了便是。正好姑娘大病初愈,也不是能出去的。”
“不必回掉。”菱歌眯了眯眼睛,道:“我倒想去看看,这位杨大姑娘打得什么算盘。”
菱歌正想着,便听得外面吵嚷起来。
菱歌朝着外面看了看,道:“去瞧瞧,外面这是怎么了?”
覃秋道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菱歌将帖子收好,也站起身来,款款走了出去。
她甫一推开门,便见宋雅芙扑了过来,菱歌下意识的闪身,却被宋雅芙紧紧的抱住了。
宋雅芙看着瘦弱,力道却大,身上又披着白狐皮的袍子,像一只大猫,直直钻到菱歌怀里去,鼻涕眼泪流了满面,都蹭在了菱歌身上。
菱歌求助似的看向四周,可跟在宋雅芙身后的苏纨和陆盈盈也只是无奈。
菱歌没法子,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雅芙表姐,你这是怎么了?别哭啊。”
陆辰安和陆予礼也紧随在她们后面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也都有些无可奈何。
宋雅芙只顾着哭,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倒是宋文清走了进来,叹息道:“上次宋木樨吃了瘪,雅芙的姨娘便把这一遭记在了雅芙身上,整日里磋磨她。这倒也罢了,我那个糊涂兄长竟听了那个混账女人的话,说雅芙克他,竟然把雅芙赶了出来!当真是……”
“姑母……”宋雅芙哭着转过身来,道:“姑母,我该怎么办?”
宋文清恨恨道:“你父亲和继母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不做人的!你且放心,只要有姑母在一天,便会护着你!假以时日,你若能选上太子妃,便再没人敢欺负你了!”
陆盈盈在一旁听着,面上不觉有些讪讪。
这天下女子都想做太子妃,可太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
宋雅芙没有说她自己想不想做太子妃,她只是哭。
菱歌在一旁瞧着,只觉这世道女子当心凉薄得很,所能仰仗的无非是娘家和夫家,如今娘家舍弃了她,她便只有嫁个有权有势的夫家,来为自己争个前程。
没人在意这个女子自己的想法,没人在乎她到底喜欢谁,到底想要什么,甚至,连这女子自己都不在意了。
“就算你选不上太子妃,也一样没人敢欺负你!”菱歌认真说着,走到宋雅芙身边,握紧了她的手。
“菱歌……”宋雅芙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连周遭的人也都不觉狐疑地望向了菱歌。
“只要我们自己立得住,就没有人可以小看我们。就算是父母也不行!”菱歌说着,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道:“到时候,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只看自己喜欢,就算谁都不嫁也使得。”
在场的女子都有些惊讶,她们自小听到的婚姻之约,可以和家世、地位、才学等等联系在一起,却从来没有一个字是和自己是否喜欢有关的。一个女子自己立足谈何容易,菱歌未免想的太天真了。
“多谢你,菱歌。”
哪怕宋雅芙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却仍对菱歌充满感激。
陆辰安和陆予礼听着,不觉皱了皱眉。
半晌,宋文清才清了清嗓子,道:“雅芙,不许胡说。”
她又看向菱歌,道:“菱歌,这些话不要再说了,雅芙会当真的。”
“可是三舅母……”菱歌正要争辩,便听得有人道:“我倒觉得,沈姑娘所言极是。”
菱歌回头一看,只见杨惇正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她。
一如,当年。

“杨公子!”陆辰安认出了他。
菱歌有些失神的望着他,只一瞬,便仓惶低下头去,握着宋雅芙的手也不觉攥得更紧。
好在宋雅芙没有在意,只当是菱歌在为自己鼓劲,还用力回握了菱歌一下,直握得菱歌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公子,你如何会在这里?”陆辰安问道。
杨惇笑着道:“我来替家姐送拜帖给沈姑娘。”
他说着,眼睛亮晶晶的,他的目光诚挚而澄澈,当他看向你的时候,就像他的眼里只有你似的。
可菱歌承受不起这样的目光。她只想逃。
她已零落成泥,杨惇却一如明月,她不愿拉他入泥沼。就让他永远做明月,她只偶尔抬头望望他,就很好。
她这样想着,道:“两位舅母,我身子……”
话音未落,却见杨惇走到了她面前,道:“沈姑娘,我今日到访,的确是失礼的很,还请姑娘见谅。实在是家姐心中惦记姑娘,担心姑娘明日不肯赏脸一游,这才命我来送拜帖。”
菱歌低眉道:“杨公子本不必亲自走这一遭的。”
杨惇笑着道:“那姑娘明日是肯赏脸一游了?”
菱歌道:“杨姑娘相邀,不敢不去。”
杨惇放下心来,如释重负的一笑,正对上菱歌将将抬起的眼。两人对视了一瞬,又忍不住都轻笑起来。
杨惇道:“方才姑娘的那一番话,正合我意。古往今来,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忘了婚嫁的本意。若非心心相惜,又怎能一起白头呢?”
“只是世人待女子一贯苛刻,除非女子有立身之本,才能不为人左右。”菱歌道。
杨惇深深望着她,却并未开口。
陆辰安走过来,站在菱歌身侧,道:“杨公子,我表妹一贯有些古怪的点子,她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还请公子勿怪。”
苏纨和宋文清等人也有些不安,毕竟杨惇是杨阁老之子,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菱歌在他面前胡言乱语,只怕不妙。更何况,陆盈盈还是要选太子妃的,若是被他怪罪,只怕……
陆予礼赶忙凑过来,打圆场道:“杨公子,我近日新得了好茶,要不要去试试?”
杨惇没说话,只是很认真的望着菱歌,道:“姑娘这番话,很像是我从前一个朋友说出来的。”
菱歌有些讶然,这才想起,从前她的确说过这么一番话。
那时候,她还是金枝玉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可以和杨惇并肩而行的人。
“阿瑶,听闻陛下属意你姐姐做太子妃,想必将来你的婚事也是要陛下做主的了。”杨惇笑盈盈的,可眼底却有些黯然,“我不知,我是否……”
“我的婚事只有我自己能做主。”少女面盘盈盈,笑靥如花:“等将来,我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在京城闯出一片天地,安身立命。到时候,我想嫁谁便嫁谁,若是我不愿意,就是陛下也不能逼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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