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夺娇—— by辣椒小七
辣椒小七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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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兰站在外面?,见四?下无?人?, 便行了礼, 道:“姑娘今日可当值?”
菱歌道:“正月里?无?人?吃药膳, 我这里?自然清闲些。”
兜兰道:“如此,便请姑娘随奴婢去一趟永宁殿吧。”
“可是贵妃娘娘……”菱歌话没说完, 又道:“罢了,我随你去。”
兜兰松了一口?气,道:“姑娘请。”
虽是正月初一,整个永宁殿却?沉寂得不像话,没有?半点喜色。
霍初宁的脸色有?些苍白?,道:“昨日陛下突然来了,真是对不住,姐姐没能陪你一道守岁。”
“姐姐承宠,是好事。”菱歌如实道。
霍初宁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地抬头看向她,道:“什么好事?承欢于不喜欢的男人?身下,我只觉恶心。”
她说着,低低叹了口?气,道:“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我让你找的东西,你可找到了?”
菱歌点点头,从袖袋中取出一方帕子,道:“姐姐需要的药都在里?面?,大约够两顿的用量。”
霍初宁的脸上这才添了几?分生气,道:“阿瑶,多谢你。”
菱歌笑着摇摇头,道:“举手之劳而已。”
霍初宁将帕子小心递给兜兰,道:“熬药的时候避着人?,连药渣也仔细埋了,别给阿瑶惹麻烦。”
兜兰道:“奴婢省得的。”
菱歌道:“兜兰一贯是个有?分寸的,姐姐不必担心。”
霍初宁叹了口?气,道:“等过了十五,太子妃的人?选便要定下来了。到时候,新人?入宫,孩子一个个的生出来,哪里?还有?我立足的地方?”
菱歌想起陆盈盈也是要选太子妃的,不觉有?些揪心,这样冷寂的地方,实在不是陆盈盈那种单纯的姑娘该来的地方。
霍初宁见她皱眉,忙问道:“怎么了?”
菱歌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这太子妃人?选会是谁?”
霍初宁听着,抬头看向兜兰,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菱歌不解,道:“姐姐笑什么?”
霍初宁笑着道:“笑你呢!这太子妃人?选是最没变数的东西,除了杨阁老家的姑娘,还能有?谁?”
“杨妍?”
“可不就是她?”霍初宁敛了笑意,道:“杨敬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着让自己?的女儿入宫么?唯有?如此,才能保证他们杨家世世代代富贵荣华下去。”
菱歌没说话,只是抿着唇,半晌方道:“如此也好,也省得祸害旁人?。”
她替陆盈盈松了一口?气。
霍初宁望着她,道:“杨家上下,哪个不是嗜这权柄如命的?杨敬如此,杨妍也是如此,也唯有?杨公子不同?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说到“杨公子”三个字的时候,便不觉带了一丝叹息。
菱歌的眼眸黯了黯,道:“他的确是不同?的。”
可再不同?,也一样是顾全着家族,一路入了仕途,一路成为陛下近臣,一路……放弃了她。
也许再过不久,他便也会听从家族安排,娶一个门当户对甚至是对杨家有?所助力的女子吧。
霍初宁似是察觉到她的心绪,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阿瑶,你还念着他吗?”
“谁?”菱歌恍然,道:“杨公子么?”
霍初宁道:“我知?道,若非此事,也许你们两人?已修成正果,成了一对神仙眷侣了。”
菱歌笑着道:“时至今日,还说什么当年呢?”
“是啊!”霍初宁感慨道:“你经历了这样多,大约是再不能与他在一处的了,还不如早早忘了,一别两宽。”
菱歌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似他那般皎如月光的人?,你我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呢?”霍初宁低声说着,不知?是在说菱歌,还是在说她自己?。
菱歌抬头看向她,道:“姐姐何苦这样自贬?无?论他如何想,也不论什么配不配,在这件事上,是我不要他。”
当初谢家一朝破败,无?论此事是否与杨敬等人?有?关,她只知?道,杨惇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她明白?,他有?他的立场和苦衷,他是最孝顺端成的人?,不可能冒着牵累父母亲人?的危险去帮她,可她再明白?,心里?也是不失望的。
她甚至无?数次希望,那个救她的少年就是他,抑或是他派来的。
可凭着他的性子,若知?道她已变成了沈菱歌,又怎会不来应天看看她?又怎会在初次见到她时,如此诧异?
她自问不是圣贤,她要的夫君,便该心里?眼里?都是她,事事以她为先。似杨惇这般的男人?,她不要。
霍初宁望着她,苦笑着摇摇头,安慰道:“好好好,是你不要他。”
菱歌见霍初宁心情?好了些,也就安下心来,每日更稳稳群亖弍贰尔武九依私栖道:“这药姐姐且吃着,我会按时送来的。只是人?的体质会变,这一剂剂的药吃下去,只怕也有?些毒性。姐姐还是要按时请太医来诊脉才是。”
霍初宁含笑道:“我省得的。你也千万当心身子。”
菱歌笑着道:“姐姐放心,我最是宝贝自己?的。”
言罢,两人?又相?互嘱咐了几?句,菱歌便走了出来。
兜兰一路送了菱歌出来,端端正正地行了礼,道:“姑娘冒这样大的风险帮着娘娘,奴婢替娘娘谢过姑娘。”
菱歌赶忙扶了她起身,道:“何必行此大礼?姐姐自苦,我亦不悦。更何况这世上我原也没什么亲人?了,如今有?姐姐在身边,我倒觉得安心了许多。”
兜兰浅浅一笑,道:“奴婢也觉得自从姑娘进宫,娘娘也开怀了许多。”
菱歌笑着道:“这就是了。”
菱歌言罢,便摆摆手,转身向前走去。
兜兰向前走了一步,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菱歌甫一回到司药司,便觉得气氛十分不同?。平素那些女史们与菱歌虽不算十分热络,却?也很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可今日,她们脸上的神情?却?实在算不上友好。
潘司药一脸凝重的望着她,见她看过来,便一拂袖,掀了帘子出去了。
菱歌不解,看向倩蓉,道:“这是怎么了?”
倩蓉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刚要开口?,又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左右。见众人?都离开了,方道:“菱歌,你是不是……走了什么不该走的路子?”
“什么?”
倩蓉叹了口?气,道:“方才高潜公公来过了,说是陛下传召。”
“传召我?”菱歌有?些诧异。
“是啊!”倩蓉咬了咬唇,正要开口?,却?见高潜已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今日着了官服,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神情?虽仍算温和,眼眸中却?多了一丝凌厉,让人?瞧着,只觉眼底晦暗不明,连心都惴惴不安起来。
“菱歌……”倩蓉下意识地挡在菱歌身前,又忍不住瑟缩着缩了缩脖子。
菱歌反手将她护在身后,行礼道:“高公公。”
高潜回了礼,道:“沈姑娘不必多礼,原是陛下传召姑娘,还请姑娘跟着奴才走一遭吧。”
他言罢,那两个小太监便走了过来,齐齐站在菱歌身侧,一副她不走便架着她走的架势。
菱歌心中虽有?些不安,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公公不必如此,既是陛下召见,奴婢自然不敢违抗。”
她说完,只看向倩蓉,微微地点了点头。
倩蓉惶恐不安的望着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菱歌见状,便转身走了出去。
高潜望着她的背影,眼底一寸寸地暗下去,也紧跟着她一道走了出来。
菱歌没想到,潘司药竟站在门外等着她。
潘司药看了高潜一眼,道:“公公,可容奴婢问她一句话?”
高潜温言道:“她是司药的人?,司药自当问的。司药请自便。”
潘司药道了声“多谢”,便走到菱歌身边,低声道:“你且实话告诉我,你那日对我所说的话,是否当真?那些糊涂事,你可做过?”
菱歌目光清澈,坦然道:“奴婢对司药所言,没有?一句虚言。”
潘司药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只让到一边。
高潜见状,便带着菱歌一道离开了。

第36章 知南(二)
乾清宫的建筑规模、繁华富丽乃内廷之首, 自大明开国,便?一直被?当作皇帝的寝宫。到如?今,已住了六位皇帝了。
菱歌望着乾清宫巍峨的牌匾, 那?金色的大字仿若能穿过?阳光, 直射到人心上?去,她不觉眯了眯眼睛,装作很没见识地看向?高潜,道:“入宫许久,奴婢还是第一次到陛下近前。”
高潜道:“姑娘聪慧, 定能让陛下满意的。”
菱歌不敢多问,只低声道:“公公放心, 无论如?何, 奴婢都不会牵累公公。”
她言罢, 便?径自朝着大殿走了过?去。
高潜微一晃神, 赶忙跟了上?去,在推开殿门的一瞬间,伴随着大门“吱呀”的尖叫声,他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梁翼。”
菱歌倒没想到, 今日陛下传召, 是因为他。
陛下坐在大殿中/央的高台上?,他伏在案几之上?,弓着身子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如?今天下不稳,奏折每日都如?雪片般飞来, 落在他的案几上?, 压弯了他的肩膀。
他已有四?十多岁了, 那?些年少时横扫天下的梦想已如?前?尘往事般散去了,如?今的他, 只是一个想要安静度日的老人。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菱歌跪下行礼。
陛下没抬头,只是坚持着将手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了笔,方才抬起头来,道:“起来吧。”
菱歌款款起身,她微微抬头,这?才发现殿中并不止陛下一人。
梁少衡也在。
他坐在不远处,幽幽地望着她,手边放着一盏早已凉透的茶盏。
“你?就是沈知南的女儿??朕隐约记得,那?日宫中设宴,朕是见过?你?的。那?时候,你?还跟着陆家一道。”陛下开口。
“是,奴婢沈菱歌。陆家是奴婢的外祖。”菱歌答道。
“你?生得倒不像他,性子也不像。”陛下淡淡道:“你?父亲是一身傲骨,你?倒是个乖觉的。”
他叹了口气,无限惋惜的看着菱歌,道:“你?父亲是个有才学的,只可惜他对?仕途没有执念,否则,他但凡懂些人情世故,也可比现在走得更高、更远些。”
菱歌道:“父亲并非对?仕途没有执念,他只是有更想守护的东西?。比如?正直,比如?忠义。奴婢倒觉得无甚可惜,父亲捧着这?一颗赤子之心,能得陛下扼腕,得百姓称赞,得心灵宁静,便?已足够。”
陛下听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很认真地看向?她,道:“沈菱歌……朕记住你?了。”
梁少衡亦坐直了身子,仔细打量着她。
陛下道:“朕有几个问题问你?,你?且如?实回答。”
“是。”菱歌道。
“你?可认得梁翼?”
“是,梁翼原是应天府知府,亦是父亲的上?司。”
“他与你?父亲的关系,是否亲厚?”
“梁翼是奸邪小?人,父亲自然不愿与他为伍。”菱歌凛然道。
陛下目光沉了几分?,道:“若有人告诉你?,你?父亲的死与梁翼有关,你?可相信?”
菱歌道:“相信。”
她扬起头来,直视着陛下的眼睛,道:“他与父亲在政见上?本就不合,又因着赈灾之事,被?父亲点破了他想中饱私囊的点子,他心中恼怒,自然恨父亲入骨。此等小?人,就算真的做出什么肮脏之事,也是极可能的。”
陛下没说话,只幽幽望着她,半晌,方道:“少衡,你?来问吧。”
梁少衡站起身来,道:“是。”
他说着,看向?菱歌,道:“我且问你?,你?在应天时,可听说过?陆庭之这?个人?”
“他是奴婢的表兄,奴婢自然知道。”
“那?你?可知道,司礼监掌印高起?”梁少衡的声音极具威势,不愧是惯常刑讯,可让犯人后悔生出来的东厂厂公。
“少衡!”陛下突然打断了他,道:“过?了。”
梁少衡道:“陛下,不如?此,怎会知道陆庭之是否和高起……”
“少衡!”陛下沉声道:“住口!”
“陛下要查出真相,又怎能顾惜什么往日情谊?人心思变,若他二人当真勾结在一处,陛下该当如?何?”梁少衡不肯放弃。
陛下犹疑着尚未开口,便?见陛下身边传来“咯咯”的笑声。
菱歌这?才猛然发觉,原来陛下身后躬身站着一个人,那?人佝偻着身子,一头银发,脸皮却白的吓人。
梁少衡极厌恶地看了那?人一眼,道:“掌印笑什么?”
高潜赶忙走到那?人身边,道:“干爹。”
“嗯。”高起摆了摆手,扶着高潜的手,一路走到菱歌近前?,笑着道:“沈知南的女儿?,真是不错。只是,可惜了。”
“你?要做什么?”梁少衡神色一凛。
高潜的手也忍不住抖了抖,高起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慌什么?莫不是你?看沈姑娘模样俊,舍不得了?”
高潜低头道:“干爹,她只是个小?姑娘,不懂什么的。何劳干爹惦记呢?”
高起叹了口气,瞥了梁少衡一眼,道:“你?懂什么?咱家不惦记她,是有人惦记着要害她呢!”
他说着,佝偻着看向?陛下,道:“陛下,此事也没什么难的。如?今梁翼已死,却留下了那?么一封害人的书信,自是死无对?症了。梁厂公疑心是奴才勾结陆大人,设计让那?梁翼死在了诏狱里,奴才虽是个半死的人,却也不能蒙这?种冤屈,给陛下丢人啊!”
陛下道:“说下去。”
高起道:“那?梁翼说,是奴才指使他害死了沈知南。可陛下您是知道奴才的,奴才一个半截入土的人,要那?么多银钱做什么?伤了奴才自己个儿?的阴德没什么,可还有陛下和列祖列宗的呢!在奴才心里,最惦念的就是陛下了。”
“你?少惺惺作态!”梁少衡恨道。
高起赔笑道:“梁厂公哪里来的怨气?厂公既想查,奴才让你?查便?是。奴才老胳膊老腿的,是受不起审了,可沈姑娘还年轻呢。依着奴才的意思,倒不如?把沈姑娘拉去审一审,或是东厂,或是锦衣卫,再不济还有大理寺呢,总能审出来。”
“掌印好算计,哪个活人遭得住东厂、锦衣卫轮番的审?”梁少衡怒道。
“是遭不住。怎么?这?沈姑娘遭不住就是正常,那?梁翼遭不住就是算计了?”高起幽幽笑着,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梁少衡看着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只觉胸口都要气炸了,却找不到什么理由驳斥他。
的确,高起在宫中浸淫多年,最拿手的便?是忖度人心。
陛下见他们二人争吵得厉害,只觉头昏脑胀,他揉了揉眉心,道:“梁翼不过?是个小?人,死就死了。两位爱卿不必为他伤了和气。”
“陛下!”梁少衡恨恨地看了高起一眼,道:“梁翼自然死不足惜,可若是因他已死就不去查他背后之人,岂不是正中了奸人的下怀?更是姑息了他背后的阴邪之人!”
高起幽幽笑道:“梁厂公口口声声说什么奸人,厂公别忘了,咱家虽是个不中用的,却也是陛下身边的人。梁厂公如?此说,是说陛下用人不明吗?”
“你?……”梁少衡看向?陛下,道:“陛下,臣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摆了摆手,道:“少衡放心,你?的秉性朕自然清楚。”
高起道:“说到底,梁厂公还是怜惜这?位沈姑娘罢了。咱家倒忘了,梁厂公与沈知南师出同门,都是那?谢庶人的门生!可不就是相护起来了?”
菱歌看向?梁少衡,只见他已青白了脸色,十指死死攥着,道:“你?不配说我恩师的名字!”
高起嗤笑一声,道:“是啊,咱家是个阉人,的确不配。可梁厂公别忘了,你?现在与咱家没什么区别!都是陛下身边之人,讲究的不过?是为陛下效力,还分?什么高低?梁厂公万勿忘了自己的身份!”
梁少衡面色铁青,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是死抵着唇,死死盯着高起,眼底满是恨意。
菱歌道:“奴婢自知不配妄言,可奴婢还是不得不说一句。梁厂公如?此,并非是护着奴婢,而是不忍无辜之人遭受不公,更不愿看到陛下身边之人蒙尘,被?人妄议。”
陛下看了她一眼,道:“说下去。”
菱歌接着道:“高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人人敬重。梁厂公如?此,也是想借此查清背后之人,一来为陛下辨明忠奸,二来也为高公公正名。”
“至于奴婢,死不足惜。奴婢愿让梁厂公细细查证。”她掷地有声。
陛下望着她,缓缓点了点头,道:“你?这?丫头是个有见地的。”
梁少衡看着菱歌,虽没开口,眼底却多了几分?敬重。
“如?此,就让沈姑娘随少衡走一趟,细细审一审吧。”陛下道。
高起道:“陛下,奴才只怕梁厂公舍不得呢。”
“那?依你?说呢?”陛下道。
高起看了菱歌一眼,道:“东厂不能审,锦衣卫的陆大人又是沈姑娘的表亲,若当真捅到大理寺去,倒让大人们看笑话了。奴才倒觉得,不如?将沈姑娘交给宫正司去审。宫正司的嬷嬷们一贯冷心冷面,倒不怕会怜香惜玉了。”
陛下点点头,道:“宫正掌纠察宫闱、戒令谪罪之事,倒也不算逾越。”
菱歌尚未反应,高潜便?已凝重了脸色,没人比他更清楚宫正司是什么地方,那?里多得是肮脏法?子,能让人生不如?死。更何况,宫正司的宫正可是高起的人!

第37章 知南(三)
高潜赶忙道:“陛下?, 奴才忖度着沈姑娘也是个知情知理的人,也不必……”
“闭嘴!”高起啐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高潜还想再说,可见高起已动了怒, 便不敢再违抗。
菱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她虽没?去过宫正司,却也多少听说过那里的传闻。
进?入宫正司的人,轻则被剥层皮,重则失了性命,再无二话的。
“陛下?!司药司潘玉求见!”
门外传来阵阵求见声, 混杂着门外太监们的劝诫之声,直直砸在人们心?上。
高潜见状, 赶忙走到殿门前?, 将大殿的门推开走了出去, 训斥道:“吵嚷什么?没?得扰了陛下?清净, 你们有几个脑袋?”
守门的太监们赶忙噤了声。
高潜又看向潘司药,道:“司药,陛下?正在议事?,还请司药先回去吧。”
潘司药冷了脸, 道:“我若再不来, 我司药司的人便保不住了!”
高潜道:“司药哪里话?沈姑娘可?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的家眷,没?人会伤她分毫的。”
他说着,朝着潘司药使了个眼色。
潘司药眯了眯眼睛,道:“高潜, 今日是你拦着我面见陛下?, 我给你这个面子。倘若我司药司的人出了什么事?, 我定要你好看!”
她言罢,便拂袖而去。
高潜抿了抿唇, 转身入了大殿,又将殿门重新阖上,方道:“陛下?,是潘司药有事?求见,奴才已打法她回去了。”
陛下?没?说话,这于他实在是太过微末的事?,不值一提的。
高潜看向菱歌,只?见她面容沉静,仿佛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额角微微腻出的薄汗暴露了她的心?绪。
宫正司单是罚跪、提铃、杖刑和?板著四种?刑罚便足够折磨人了,更?何况还有旁的酷刑,便是一个大男人也受不住。
梁少衡看不过,道:“掌印好算计,这宫正司在宫中,岂不是司礼监的天下??能审出什么来?不过是让人皮开肉绽,却白做牺牲!”
“梁厂公如此说,只?怕有失公允。这宫正司就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咱家能做什么?又敢做什么?”
陛下?被他们吵得脑仁疼,大手一挥,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许再吵!谁若再敢多言,朕便……”
话音未落,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大殿殿门被猛地推开,而守门的太监们早已低头伏地,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庭之?你怎么来了?”陛下?眯着眼,在光线中勉强辨认出陆庭之的轮廓。
陆庭之大步走进?来,他着了飞鱼服,发髻虽高束着,鬓边却依稀有些散发,自额角垂下?来,显得风尘仆仆,仿佛披星戴月而来。
他的目光划过菱歌的脸,见她面色微微泛白,不觉蹙了蹙眉。
他没?有犹疑,只?径直走到陛下?面前?,重重的跪了下?来,道:“陛下?万岁!”
陛下?道:“起来吧。”
高起和?梁少衡都没?开口,可?目光却没?有一刻从他身上挪开,高起神情自若,梁少衡却是眉头紧锁,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陆庭之傲然扫过他们二人,道:“梁厂公既来陛下?面前?告本官的状,何不通知本官一道来听听?”
梁少衡冷声道:“既是一丘之貉,有高掌印在还不够吗?”
高起道:“梁厂公,你说话也该客气些!咱家与陆大人虽交好,却是君子之交……”
陆庭之冷笑一声,道:“交好这种?话,高掌印今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陆大人?”高起不解,赶忙赔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陆庭之不动声色地护在菱歌身前?,道:“高掌印既敢打本官的人的主意,就别怪本官翻脸无情!”
“这……这是怎么话说的?”高起急道:“这可?都是沈姑娘愿意的呐!”
陆庭之道:“东厂也好,宫正司也罢,今日本官倒要看看,谁敢动她!”
陛下?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庭之,你先别急。朕同意高起之言,也是为了还你一个公道啊!这梁翼死得不明不白,总得有个说法。”
“陛下?要说法,臣便给陛下?个说法。那梁翼是受不住刑死了,还是被人害死,都是臣管教下?属不利之责,是打是罚,臣都认了。”
陆庭之说着,看了高起一眼,道:“至于梁翼死前?所留的书信,臣实在不知,里面的内容更?不在臣询问的范围之内。臣查的是梁翼贪赃枉法之事?,并不知道是他害死了沈知南,更?不知其后另有隐情。也许,当真是有人提前?知道了书信内容,才会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他说着,看向身后的方向,道:“还不把人带上来!”
周临风应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锦衣卫,他们身上架着一个受过了刑的人,浑身血肉模糊,虽换了白净衣服,可?还是隐隐能看见里面的血迹。
陛下?皱了眉,似是不习惯这血腥的味道,不耐道:“这是什么人?”
陆庭之道:“他是什么人,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那人被猛地丢在地上,他抬起头来,勉强用?肿胀的眼睛在大殿中搜索着,在他看到高起的一瞬间,眼睛一亮,道:“伯父,伯父救我!”
高起仔细辨认道:“你是……”
“是我啊!我是高全!”
高起惊道:“陆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陆庭之淡淡道:“梁翼死的那日,便是他当值。我本不信此事?与高掌印有关,却发现此人正是高掌印的侄儿?。”
“这……”高起垂着双手,走到陛下?身边,跪了下?来,道:“陛下?,您信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哇!”
“庭之,此人可?招了?”陛下?的眼眸微寒。
陆庭之道:“可?惜他受遍了刑,却什么都没?招。正因?如此,臣本不愿将他带到陛下?面前?,更?不愿因?此让陛下?对高掌印起了疑心?。若非今日高掌印和?梁厂公对菱歌相逼至此,臣也不至如此!”
高起听得高全没?有招认,才略略放下?心?来,哭着道:“陛下?,您信奴才!受了这么多刑,若真有什么,他肯定招了!”
陛下?冷了脸,道:“此事?未免太过巧合。”
陆庭之道:“既然他不招,也没?什么难的。臣这便带他回去,把那诏狱的刑罚再给他试一次,大约也就肯招了。”
“不不!我不要再回去!伯父,伯父救我!”高全嘶吼起来,朝着高起一路爬过去,在地毯上拖出了一道血痕。
高起嫌恶地看着他的模样?,道:“放肆!陛下?面前?,安敢喧嚣!”
此时?高全已顾不得那么许多,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没?有死来得可?怕。
他拼命爬到高起面前?,道:“伯父,那梁翼可?是……”
话还没?说完,高起便一把按住他的头,将他撞在了柱子上。
在场的人都大为惊骇,陆庭之一把将菱歌揽在身后,用?身子遮住了她的目光。
陛下?声音一沉,道:“高起,你这是做什么?”
高起颤颤巍巍的跪下?来,道:“陛下?,奴才……奴才实在是担心?他惊扰了陛下?,一时?情急才会如此……”
周临风走到高全面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冲着陆庭之微微摇了摇头。
不等陆庭之开口,梁少衡便冷声道:“到底是怕他冲撞了陛下?,还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高掌□□里清楚。”
高起道:“陛下?明鉴!奴才待陛下?的心?,天地可?鉴!”
陆庭之冷声道:“掌印待陛下?的心?如何,待这天下?人的心?又是如何,本官倒实在拿捏不准了。”
高起道:“陆大人,你我一向交好,为何要如此咄咄相逼啊!”
陆庭之斜睨着他,道:“若非掌印的心?思动了不该动之人,本官也不至如此。”
高起听着,不觉多看了菱歌一眼,他倒没?想到,一个远房的亲戚能让陆庭之护到如此地步。
他登时?懊悔不已,道:“陛下?,奴才……”
“罢了!”陛下?道:“此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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