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妍道:“您是长辈,再没有受不住的。”
苏纨笑着道:“杨姑娘行事真是妥帖,再是我们家这些毛头孩子?不能比的。杨姑娘和杨公子?这是……”
杨妍浅浅一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既拜见过了老太太,也该回去了。”
杨惇亦走?上前来,站在杨妍身侧,道:“家中事多,不能久留,还请伯母们见谅。”
苏纨道:“是了,上元节事忙,也就不留你们了。”
苏纨说?完,又压低了声音,道:“杨姑娘何时入宫?”
杨妍道:“明日先去宫中谢恩。具体何时入宫,还得听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思?。”
苏纨点点头,道:“左右也就是这几?日了。”
杨妍浅浅一笑,道:“还请伯母们莫要因此生分?了。”
她又看向菱歌,道:“往后,还得请沈姑娘多加照拂。”
菱歌道:“不敢。杨姑娘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杨妍微微屈膝行了礼,回头看向身边的杨惇,道:“阿惇,我们走?吧。”
“嗯。”杨惇道。
陆盈盈瞪着杨妍,一脸的不屑,小事嘀咕道:“不过是封了太子?妃,便如?此招摇,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菱歌听见了,忙道:“盈盈,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
陆盈盈没好气道:“也好,省得我在这里怄气。”
苏纨恨不得早点打发了她进去,便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的,道:“去吧。”
“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菱歌正要随陆盈盈一道进去,却听得杨惇唤住了她。
菱歌脚下一顿,刚一回身,便见陆辰安已站在了她面?前,挡住了杨惇的目光。
“辰安,你这是?”杨惇有些好笑的看着陆辰安。
陆辰安面?上一红,道:“男女授受不亲……菱歌是姑娘家,子?由兄单独与她说?话,只怕不便。”
隔着陆辰安,菱歌隐约可以看到杨惇的眼?睛,他也正望着她,眼?底闪亮如?同星河。
“沈姑娘,你意?下如?何?”他隔着陆辰安问她。
菱歌笑笑,道:“那便不见了吧。”
“也好。”杨惇笑着道,没有半点不悦。
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他便是如?此,从来没有做过违背她意?愿的事情?。若没有那件事,他会是她最?好的夫君。只可惜……
两人就这样说?完,便各自离开了。只余陆辰安站在中间,窘迫得红了脸。
还是陆予礼走?过来,打趣着拉他离开,道:“二哥,不是我说?你,人家两人的事,你参和什么?呢?”
陆辰安抿了抿唇,道:“若是大哥在,会怎么?做?”
陆予礼不知他为何要提起陆庭之,却还是如?实回道:“若是大哥在,若是他不愿子?由兄多言,只怕一个眼?神就够了。”
陆辰安听着,眼?眸不觉黯然了几?分?。说?到底,他的官职还是太低微了。
陆予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跟大哥比做什么??咱们啊,只要在大哥照拂下安然度日就很好了。”
陆辰安看了他一眼?,推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大步离开了。
陆予礼道:“嗳,生什么?气呢!”
言罢,便也急急跟了上去。
陆老夫人见菱歌回来,自是高兴得什么?似的,与她说?了好一会子?话,才?放她去陆盈盈身边坐好。
“今日若非庭之在陛下面?前求了这个恩典,我们娘俩也见不着。等晚些庭之回来了,我可要好好谢谢他。”陆老夫人笑着道。
苏纨笑着道:“我还是头一次见老太太这么?高兴呢。”
曹嬷嬷道:“可不是?昨儿个老太太一夜都没睡呢,就等着见表姑娘这个心肝宝贝!”
陆予和道:“祖母的心肝宝贝不是我吗?”
陆老夫人将?陆予和揽在怀里,道:“你们各个都是祖母的心肝宝贝!”
众人听着,都不觉笑了。
陆老夫人见陆盈盈冷着脸,不觉狐疑,道:“盈盈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开心果似的,今日你表姐回来,你倒不笑了。”
苏纨叹了口气,道:“她啊,还在为杨姑娘的事生气呢。”
陆老夫人道:“杨姑娘与我们走?动着也是好事,怎么?还恼起来了?”
陆盈盈嗔道:“她倒是好了,选了做太子?妃,也不想想我们是怎样想。我样貌也不输她,偏生……”
她见苏纨拼命向自己使眼?色,忙悻悻住了口,道:“我也不是为我自己,我只是心疼雅芙表姐……”
“盈盈!”苏纨打断了她,道:“雅芙的事情?有她父亲做主,不用?你操心!”
陆盈盈道:“我不提就是了。”
宋文清脸色已有些难看了,陆齐叔握紧了她的手,道:“别担心。雅芙吉人天相,自有她的福气。”
菱歌隐约觉察出有些不对,又不好细问,心中却忍不住替宋雅芙担心起来。
是啊,宋雅芙既然落选,于宋家便无了用?处,如?今她又得罪了陆庭之,宋家便再也不必忌惮着什么?,自然可以百般欺侮她了。
陆盈盈见菱歌不说?话,便凑过来道:“你还不知道罢,雅芙表姐的父亲因着表姐落选,已开始为她相看人家了呢!我瞧着都是些庸碌之辈,或是纨绔子?弟,不过祖上有几?个钱,勉强撑着,或是新近起来的暴发户,连书都没读过几?本……我还听说?,她父亲甚至想把她嫁给那个只知道杀人的莽夫霍时呢!”
菱歌心里一“咯噔”,那样的人,岂会是良配?想来是宋家为了讨好霍家,什么?都做得出来了。
陆承仲浑不在意?道:“你这孩子?懂什么??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的,就是皇后也没什么?好做的,说?到底,那皇宫不过是个金雕玉砌的棺材。为父倒宁愿你守在身边,随便嫁个什么?宽厚的人家,也就是了。”
陆盈盈道:“那是爹喜欢的日子?,不是我要的。”
陆老夫人道:“承仲,孩子?不懂事,你多大年纪了,竟也跟着胡言乱语。说?这样的话,是想掉脑袋吗?”
陆承仲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赶忙打趣道:“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啊!”
苏纨道:“老太太别恼他,媳妇回去定?好好提点他。”
陆老夫人这才?开怀些,道:“承仲,你多听听你媳妇的。”
陆承仲赔笑道:“是。”
众人说了很一会子话, 又一起用了饭,直到陆老夫人乏了,才?命众人离开?。
菱歌将她从宫中带出的东西分发给了各院子里的人, 又特意留了些东西递给陆盈盈, 道?:“上次的事,终是我考虑不周……”
菱歌没再说下去,只道?:“我也见不到雅芙,你若是见到她,便把?这些东西给她吧。”
陆盈盈见那手帕里包裹的都是金银宝石的首饰, 便点了头,道?:“雅芙表姐一生没得到过?什么好东西, 如今能有几样好的为?她添妆, 哪怕是嫁了人, 也不会被婆家瞧不起了。”
菱歌听着?, 只觉感伤,道?:“我曾说要带她一道?立足于世,也不知这话何时?能做到了。”
陆盈盈道?:“你如今在宫中做女?官,已算是靠自己?立足了。”
菱歌苦笑着?摇摇头, 道?:“我不过?是仰人鼻息, 离立足还差得远呢。”
两人正说着?,陆辰安便走了过?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一道?出去看花灯罢。”
他说着?, 又看了一眼菱歌, 道?:“宫门?下钥前, 还得送菱歌回去的。”
菱歌点点头,道?:“也好。”
她说着?, 便看向?覃秋和思夏,替她们两人一人戴上了一支素玉镶金的镯子,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全靠你们照顾着?淮序,辛苦了。”
思夏红着?眼眶道?:“姑娘,淮序少爷就是奴婢的命,您放心,奴婢一定用命守着?他!”
菱歌笑着?道?:“傻丫头,多谢你。”
覃秋走过?来,道?:“姑娘且安心去,奴婢总在的。”
菱歌道?:“覃秋,你性子沉稳,经的事也多。淮序和思夏还要靠你提点着?,咱们院子,也要靠你撑着?才?是。”
覃秋道?:“姑娘,您说的话奴婢都省得。奴婢跟着?姑娘的日?子虽短,心里却已认准了姑娘是主子,说句逾越的话,奴婢心中待淮序少爷和思夏都如同自己?的弟妹一般,一定会护着?他们的。”
菱歌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道?:“好覃秋,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陆辰安见她们叙完了话,便带着?菱歌、陆盈盈、沈淮序一道?走了出去。
陆府门?前,陆予礼已套好了马车,陆予和坐在马车中,笑着?招揽他们。
菱歌和陆盈盈相视一笑,忙拉着?淮序一道?上了马车。
陆辰安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也不觉一笑。
陆予礼套好了马车走过?来,冲着?他挤了挤眼睛,道?:“二哥,你愣什么神呢?走呀!”
陆辰安笑笑,道?:“走了。”
陆辰安和陆予礼驾着?车,其他人坐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陆盈盈探出脑袋来,将手中的果子塞在他们二人手中,她嘴里鼓鼓囊囊的,道?:“还是自己?驾车出去玩好,有个车夫在,我总觉得不自在。”
陆予礼道?:“你啊,就是大小姐的命,让人家?侍候着?,还挑起理来了。”
陆盈盈不理他,只看向?陆辰安,道?:“二哥说,是不是一家?人在一起最热闹?”
陆辰安道?:“是啊。”
陆盈盈满意地一笑,道?:“只可惜今日?大哥不在,若是大哥在,人就齐全了。”
听得她提起陆庭之,陆辰安的眼眸不觉黯了几分。
陆盈盈自是浑然未觉,只缩回了脑袋,自去和菱歌等人说话。
不多时?候,马车便停了下来。
正是棋盘街。
菱歌站在车辕上,望着?杨府的方向?,微微有些发怔。
沈淮序在车下,望着?眼前的盛景,早已兴奋本支援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得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一边拽着?陆予和的手往前冲,一边仰着?头喊菱歌,道?:“阿姐,快下来呀!这里好热闹!”
菱歌笑笑,道?:“就来了。”
陆辰安扶着?她下了马车,道?:“淮序好像很喜欢这些。”
菱歌道?:“小孩子总是喜欢热闹的。从前应天虽也有灯会,却是和京城不能比的。”
“那你呢?”他问道?。
“嗯?”菱歌抬眸看向?他。
只一瞬,他便红了脸。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些。”他低声道?。
菱歌笑着?道?:“我自然也喜欢,只是小时?候见过?,如今再看,便不觉得惊艳了。”
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事,心境也再回不去了。
陆辰安还要再说,却见陆盈盈走过?来,笑着?道?:“菱歌表姐,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菱歌点点头,与陆盈盈一道?去了。
“哎……”陆辰安伸了伸手,终归没有握住她的衣角。
他将手指缩回来,悻悻地背在身后,与陆予礼一道?向?前走去。
街市上人很多,街道?虽宽阔,却也容不得人做太大的动作。
两边的花灯将这条街都照得发亮,宛如白昼一般。
“公子!姑娘!来猜灯谜吧!”前面有小厮在喊。
“来玩双陆棋,下赢了便有奖品拿!”
陆盈盈听着?,忙攥住菱歌的手,道?:“表姐,我们去玩这个吧!你双陆棋下的那样好,不拘什么奖品,咱们总能拿得到!”
陆予礼也凑趣道?:“这个我在行,用不着?菱歌上手,我一个人便足够了。”
陆辰安笑着?道?:“你们既都喜欢,试试也无妨的。”
陆盈盈点点头,便唤那小厮道?:“怎么玩?”
小厮见状,忙凑过?来,朝着?街边“凤翔阁”三个字道?:“今日?咱们东家?设宴,只要公子、姑娘赏脸,不拘是猜中了灯谜还是下双陆棋赢过?三个人,都能得到东家?准备的大礼。”
陆盈盈笑着?道?:“你们东家?倒是大方。”
小厮赔笑道?:“小本买卖,不过?是赚个人气,博宾客们一笑而?已。”
陆予礼环顾了凤翔阁前的灯火,牌匾两边的屋檐高高向?上翘着?,倒真像凤凰飞翔的翅膀,道?:“那就看你这地方能不能哄小爷一笑了。”
他说完,便抬步走了进去。
菱歌等人见状,也都跟在他身后,一道?进了这凤翔阁。
凤翔阁大约是新建的,菱歌从前从未听闻京城有这样一个地方,虽繁华富丽,却并不浮夸,让人一见便心生喜欢。
阁中很是热闹,说是凤翔阁,其实也不过?是个酒肆,有酒有菜,有歌舞伎表演,最热闹的还是阁中大厅中间的位置,用花灯圈出了一块地方,里面有小厮侍奉着?,有人在猜灯谜,有人在玩双陆棋,有人在玩投壶,很有些人间烟火气。
菱歌来了兴致,便由着?陆盈盈拉着?她,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地凑趣。
陆辰安蹙了眉,紧紧跟在她们身后,生怕人多冲撞了她们。
陆予礼已坐了下来,开?始和一老叟下双陆棋。
陆予和和沈淮序站在他身侧,笑嘻嘻地看着?那棋局,道?:“三哥,你一定要赢!”
陆予礼用扇子指着?陆予和的眉心,道?:“你说吧,看中什么了?”
陆予和指着?那小厮手中的糖葫芦,道?:“那个。”
陆予礼道?:“你放心,过?一会子,那一把?糖葫芦都是你的了。”
陆予和和沈淮序相视一笑,便安安静静地趴在旁边等着?,眼睛紧紧盯着?棋盘。
没多少时?候,那老叟便摇着?头站起身来,道?:“公子好棋艺,老叟自愧不如。若公子的围棋下得如同双陆棋一般,便当真是胸中有丘壑了。”
陆予礼笑着?道?:“老伯过?奖了,我只懂这个,不通旁的。”
“可惜,可惜啊!”那老叟笑着?摇头道?。
陆予礼嘴上也说着?“可惜”,不过?脸上并没有半点可惜之色,他只是径自坐下,看向?那小厮,道?:“还有人吗?”
小厮很快请了一个宾客来与他一同对弈,没多久,那人也败下了阵去。
陆予礼看向?陆予和,道?:“怎么样,三哥答应你的事定能做到吧?”
陆予和刚要开?口,便见陆盈盈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道?:“三哥,话不能说得太满。”
“怎么?你要和我对上一对?”陆予礼问道?。
陆盈盈道?:“我那点子本事还是不出来献丑了。”
她说着?,将菱歌推到他身前,道?:“菱歌,你来!”
菱歌笑着?道?:“我可不做拆人家?台的事。”
陆辰安望着?她,道?:“无妨,也该给三弟长长记性。”
陆盈盈道?:“是啊,要不然三哥当真以为?他天下无双了。”
陆予礼站起身来,摇着?扇子,那扇坠叮叮当当,颇有些富贵公子的味道?,道?:“菱歌表妹只管来试试,我上次就想和你下上一局的。”
菱歌推脱不过?,便只得坐下来,道?:“先说好,输了不许生气。”
陆予礼道?:“一言为?定。”
陆予礼的确是个中高手,只是菱歌也不差。
菱歌刚开?始还有些紧张,后面便越发的气定神闲起来。
“阿瑶,你下双陆棋是很有些天赋的。你就这样下,按自己?的想法?,棋局便是人心,你忖度了对手的心,便知道?下一步该下在哪里。”
菱歌想起当年她初学双陆棋的情景,只可惜过?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敢说看透了人心。
不过?眼前这个人,恰巧是她看得透的。
“三表兄,你输了。”她轻声道?。
陆予礼叹了口气,用扇子柄挠了挠头,道?:“那两个小家?伙的糖葫芦,只能靠你喽!”
菱歌一笑,还未开?口,便听得有人在她身边道?:“沈姑娘,不知杨某可否同你下一局?”
第42章 仙子
菱歌夹着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将手指缩回来,不?动声?色地将那棋子握在?手掌中?,抬眸, 便?又是一张清丽可人的脸, 含着笑道:“杨公子。”
她站起身来,随手将那棋子扔在棋盒之中?,道:“公子高才,我自是胜不?了公子的,倒不?如不?下。”
“子由?兄, 你?如何来了?”陆予礼笑着道。
杨惇笑笑,目光却仍落在?菱歌身上, 道:“我是陪家姐来的。”
陆予礼这才发现杨妍正站在?不?远处, 她头上带着斗笠, 隔着纱帐, 倒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可他下意识便?觉得她该是笑意盈盈的。
也是,也许明日,她便?要入宫了, 是要趁此机会多?看看京城的繁华热闹。
“杨姑娘。”陆予礼等人遥遥行了礼。
陆盈盈没好气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盈盈!不?许胡说!”陆辰安道。他的脸色虽不?怎么好看, 却仍维持着一贯的体面,恪守着世俗的规矩。
杨惇倒是全不?在?意,只?看向菱歌,目光灼灼, 道:“沈姑娘错了, 我的棋艺并不?如何高明。从前我还输给过一个小姑娘呢。”
菱歌笑着道:“能让杨公子陪她下棋, 想来这位姑娘该是公子珍视之人,我自是不?能比的。”
“沈姑娘……”
杨惇正要解释, 却听得大厅旁的高台之上吵嚷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肚满肠肥的男子正握着那舞伎的手,他似是醉了,一身酒气,脸涨得通红。
那舞伎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如何见过这种?架势,连挣扎都?忘了,只?惨白着一张脸,道:“大爷,大爷!妾不?能……”
“供人赏玩的玩意,如何不?能?”那男子醉醺醺的,脚下不?稳,几乎贴到了那舞伎身上。
周遭的歌舞伎早已停了乐声?,舞也不?跳了,她们躲在?一边,没人敢去为那姑娘说句话,生怕惹到了那男子。
“他是谁?”菱歌蹙眉道。
陆辰安眉头微微皱起,道:“似是内阁次辅韩让的公子,韩确之。”
“他身上可有功名?为何她们都?这样怕他?”菱歌从前倒从未听说京城中?有这样一号人物?,想来韩家也是自谢少保倒台之后才兴起的家族。
“酒囊饭袋一个,能有什么功名?不?过是仗着他父亲的势力罢了。他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却也纨绔得上不?得台面,整日只?是吃喝嫖赌,浸在?脂粉堆里罢了。”陆辰安满是鄙夷。
菱歌正想着,便?见掌柜的一路小跑上了台,好言好语的和韩确之说道:“韩公子,这姑娘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卖艺不?卖身的。”
韩确之挥挥手,道:“都?做舞伎了,还装什么清纯?”
那舞伎哭着道:“大爷,妾没装……妾虽沦落至此,可从前妾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只?是家道中?落才会如此。从前妾的父亲也是在?朝为官的……”
韩确之听着,哈哈大笑起来,道:“就凭你??你?说说,你?父亲是谁?”
“妾是……”那舞伎踟蹰着不?肯说出来。
韩确之道:“别说你?父亲是什么七、八品的芝麻官,就算是谢玉景,他出了事,他女儿不?是一样做娼妓?他那大女儿谢瑛,说是什么云中?仙子,还不?是堕到了泥里,千人骑万人枕……”
“住口!”菱歌和杨惇同时厉声?道。
两人说完,不?自觉看向了对方,虽是无言,眼眸中?却多?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韩确之看过来,他醉眼朦胧,看不?清菱歌和杨惇的模样,只?觉菱歌身姿玲珑,愈发得□□中?烧起来,道:“小美?人,你?是哪里来的?”
菱歌只?觉齿冷,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点评谢少保和谢瑛!”
菱歌全身发颤,她用?足了力气,却不?能让拢在?袖中?的手停止颤抖。
那可是谢瑛啊!
是她一想到便?会觉得心头滴血的人,又怎能容这样肮脏的东西随意评论?
杨惇见菱歌脸色青白,不?觉伸出手来,握紧了她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
她只?是无言地站着,眼眸倔强倨傲,死死盯着韩确之。
韩确之攥着那舞伎的手,拖着她一路走过来,凑到菱歌近前,笑着道:“小美?人,你?若是跟了我,就知道我配不?配了。”
“你?放尊重些!”陆辰安冷了脸,挡在?菱歌身前。
杨惇亦蹙了眉,伸出手来拦在?他身前。
“你?是谁?”韩确之凑近了看陆辰安,摇了摇头,又看向杨惇,眯了眯眼睛。
陆辰安只?觉他身上酒气逼人,恶心得厉害,不?自觉地避过了头去。
韩确之只?当是他怕了自己,哂笑道:“这就是了,当英雄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看看自己配不?配做这个英雄!”
杨惇凛然道:“配与不?配,也不?是韩公子说了算的。”
他一贯温和,陆辰安倒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话,不?觉多?看了他一眼。
菱歌硬声?道:“我倒觉得未必。有人出身低微,却能救万民于水火,如何不?能算英雄?有人忝居高位,却不?修自身德行,反而欺负弱者,又算什么东西!”
“你?这是何意?你?是在?为谢玉景辩白吗?他可是天下第一的罪人,你?不?要命了!”韩确之道。
菱歌不?卑不?亢,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不?管他是罪人还是英雄,我只?知道,若是没有他,整个京城都?将生灵涂炭,整个大明都?将暴露于瓦剌的铁蹄之下!像你?这种?人,能不?能活着还是未知之数,也许只?是黄土一抔,哪里还有命在?这里说话!”
杨惇望着她,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眼底似有流光闪过,唇角反而涌起一抹笑意来。
陆辰安和陆予礼等人也都?看向她,在?这一刻,在?场之人恐怕没有谁的目光能从她脸上移开。
她说了所有人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众人听着,都?不?觉点头称是,就连方才一贯伏低做小的掌柜,眼底也有了肃穆之色。
是啊,无论陛下如何界定谢少保,他救了全城百姓却是铁证。
“是啊!没人有资格说谢少保一句不?是!”
“若不?是谢少保,我们早就都?是白骨了!”
众人群情激愤起来,纷纷议论着,看向韩确之的眼神也越发鄙夷。
韩确之见状,不?觉慌了神,恨道:“你?替反贼说话,你?……你?是要谋反吗!若非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大爷我早对你?不?客气了!”
“你?和谁不?客气呢!”陆予礼冲过来,一边撸袖子一边道:“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看小爷不?揍死你?!”
他说着,又朝着陆辰安道:“二哥,我们一起上!”
陆辰安知道韩让最是护短的一个人,尤其?珍视这个儿子,若是当真打了他,还不?知韩让要如何给陆家使绊子。
他略一犹豫,那韩确之已招揽了不?少小厮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陆辰安赶忙护住菱歌,却见菱歌和陆盈盈站在?一侧,陆予和和沈淮序站在?她们身边,都?是一副肃穆的模样,没有一个人有害怕的意思,反而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能撸起袖子把韩确之打翻在?地。
陆辰安知道推她们出去是不?可能了,便?抬起头来,道:“我们陆家人不?惹事,却也不?怕事!我倒要看看,就凭你?,能有多?不?客气!”
眼见着两方人就要打起来,杨惇忙走上前去,想要走进那包围圈。
却见杨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阿惇,这种?时候绝不?可多?生事端!”
“阿姐!”
“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杨家!”她急切道。
杨惇看了她一瞬间?,这一次,他却没有停下,而是猛地甩开杨妍的手,道:“阿姐,这一次,我想做自己。”
“不?可……”
杨妍还要牵扯他,却见那些小厮都?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连周遭原本吵嚷的环境也安静了下来,静得好像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
杨惇心下一沉,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陆庭之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众人面前。
他肩头隐约有些湿意,似乎是外面刚下了雪,他肩头的雪初初融化?。
“陆庭之……”菱歌呢喃着他的名字。
她没想到他会来。
陆庭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只?一眼,便?压得韩确之说不?出话来,方才的嚣张气焰也顿时荡然无存了。
他身边的小厮提醒道:“公子,是锦衣卫指挥使陆庭之。”
韩确之听得陆庭之的名字,酒瞬间?便?全醒了,他顿时扇了那小厮一个耳光,道:“我能不?认识陆大人吗?还用?得着你?提醒?”
“是,是……”那小厮慌忙捂着脸跑开了。
“方才是谁要对我表妹不?敬?”陆庭之声?音凛冽如刀锋,像是能将空气破出一道口子来。
那些小厮早已缩在?了韩确之后面,韩确之堆着一张笑脸道:“陆大人,是我有眼无珠,没看出这位姑娘是您的人。”
陆庭之淡淡道:“既有眼无珠,这双眼睛便?不?必要了。”
周临风闻言,登时便?抽了刀出来,一把揪住韩确之的衣领。
韩确之吓得溺出尿来,连求饶都?忘了。
众人见状,皆嫌恶地捂住了口鼻。
周临风亦皱着眉,恨不?得将他踹出去。
杨惇走上前来,道:“陆大人,还请手下留情。”
“杨公子是要替这肮脏东西求情吗?”陆庭之道。
杨惇道:“大人误会了,韩确之出言无状,自然该罚。只?是此事还须由?京兆尹定夺,大人若动私刑,只?怕不?好,反而落人口实。”
杨妍担心杨惇如此说触怒了陆庭之,赶忙走上前来,道:“陆大人,阿惇并非质疑大人,只?是他素来守礼,方有此言。”
陆庭之没理她,只?是看向菱歌,道:“菱歌,你?说。”
第43章 媚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