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窈看得新奇,拍手道:“鸭鸭。”
季旻一边朝身后一排鸭子?撒粮食一边欣慰道:“莫名有种带孩子?长大的感觉。”
“带什么孩子?长大。”
司羡元从院子?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紫檀木匣,问道。
明窈没说话,季旻回答道:“我带来的鸭蛋太热了孵化成小鸭子?了!司大人你看!”
司羡元瞥了眼鸭子?,说:“别把?司府搞臭,否则把?你丢回季家。”说罢他就不再搭理季旻,看着明窈道:“最近为何不来练武了?”
“幺幺……”明窈捏着手指,低声说:“幺幺最近想休息。”
司羡元眸光淡淡:“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明窈低下头:“对不起。”
司羡元看了她一会?,说:“你跟我过来。”
明窈有点抗拒,但终究还是站起身跟着司羡元,他走到乌螣堂里,把?木匣放在?一边,取了巾帕浸湿,淡淡道:“怎么突然闹脾气了。”
明窈手指搓着裙角,说:“没有呀。”
司羡元拧着巾帕,盯着她:“撒谎不是好孩子?。”
“哦。”明窈只好说:“对不起。”
远远地,乌螣堂门口传来季旻的声音,他带着一排小鸭崽子?走过来。
司羡元扯着明窈不让她离开,把?木匣递给她:“送你的,提前数月的及笄礼物。别不高?兴了。”
明窈迟钝地啊了声,打开木匣,看到里面静静放着一对双刀。双刀雕工极好,尖端锋利,手柄匀称,上?面雕刻着细细弯弯的花纹,一看就贵不可言。
明窈轻轻“哇”了一声,握起刀柄在?手里试了试感觉。
她个?头小,但这?对双刀并不显得巨大,在?她手里刚刚好,一看就是量身定制的。
司羡元蹲下身子?看她:“还生气吗?”
明窈眸子?弯了弯,多日未见的笑脸慢慢扬起,露出浅浅的小梨涡:“谢谢司大人,幺幺不生气了。”
司羡元:“当真??”
明窈用力?点了点头。
她看着手里的双刀,有点开心,说:“它叫什么名字?”
司羡元打量着双刀,想了想,说:“不如就叫……玉珑刀,如何?”
明窈很?好哄,满足地说:“好呀,幺幺的玉珑刀。”
双刀,玉珑刀。
司大人给她打造的玉珑刀。
季旻走进乌螣堂院子?里,刚好看到这?一幕,羡慕极了:“哇,原来您让我打造这?对双刀是要送给幺幺妹妹!我怎么没有!司大人偏心!”
“嗯,本官偏心。”司羡元说罢,对明窈道:“伸手,给你擦擦,身上?都沾鸭毛了。”
季旻满脸不服气地哼了声,嘀咕:“也不给我擦。”
明窈指着季旻身后的小鸭崽子?,仰起小脸,脆生生道:“大人,看鸭鸭。”
“嗯,鸭。”司羡元拿着湿润的巾帕,催促:“快点,给你擦手,擦完赶紧用膳了。”
“噢。”
明窈把?手心递给他,白嫩的小手脏兮兮的,清清糯糯道:“谢谢司大人。”
司羡元握着她的手腕,轻轻嗤了一声,细细擦拭着明窈的手,垂着眼说:“怕了你了。”
顿了顿,又补了句:“真?是个?祖宗。”
“司大人提前给幺幺的及笄礼是一对玉珑刀。”
“幺幺不生气了。幺幺很?喜欢。”
——《幺幺手札》
明窈很喜欢司羡元送的玉珑刀。
这对双刀不笨重, 她用?起来刚刚好,司羡元开始教她如何发力。
“你力气小?,现在须用巧劲。”
司羡元边说边握住明窈的手, 调整她的姿势, 说:“这样挥出去, 试试。”
明窈深呼吸, 腮帮子鼓起来,有?点奶气道:“呵!”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凶,但?偏偏脸上?的腮肉都没褪全,看起来愈发?奶里?奶气。
来串门的季旻猝不及防被可爱到。
怎么?会有?人连握刀都看着像是在卖萌呢!
司羡元看明窈看久了, 已?经能做到不为所动,铁石心肠一般继续纠正明窈的姿势。
季旻看着明窈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咋舌, 心道不知道司大人是想?教出什么?样的怪胎。
今晚的练习结束, 明窈捏着自己发?疼的手指,闷闷不乐。
司羡元拉过她的手腕,给她轻轻揉捏, 说:“最初这阵子都会痛一点,忍一忍。”
明窈说:“幺幺累。”
司羡元一眼看穿:“本官看你你是想?偷懒,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明窈气得扭头不理他了。
明窈回到贝阙阁,姜婆婆照常把煎熬的药给明窈送来。她月信痛的厉害, 沈大夫三申五令要明窈坚持喝药。
姜婆婆看明窈情?绪不佳,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明窈道:“为什么?这里?府邸所有?人都要听司大人的话呀。”
姜婆婆感觉好笑, 道:“因为他是主子呀。”
明窈:“那司府只有?他一个主子。”
姜婆婆想?了想?, 说:“那也不是。若将来有?女子与大人对食,那女主子也能管得了我们。”
明窈微微抬头, 有?了些兴趣:“还有?女主子?”
姜婆婆把喝完药的瓷碗收好,笑说:“那也说不准。咱们大人都二十三岁了, 说不定女主子也快有?了。”
明窈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她其实并不知晓女主子具体是什么?,但?她牢牢记住了这个词。
次日,明窈嫌汤药苦口,不肯再喝了。
司羡元端着药碗,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今日就算到了三更?天,你也得喝药。不然下回别嚷着肚子疼。”
明窈不太情?愿地接过药碗,黑眼珠咕噜噜一转,说:“司大人,司府没有?年?轻女子,那按理来讲,幺幺就是女主子。女主子能管事,幺幺自己能决定喝不喝药。”
女主子,什么?鬼东西?
司羡元顿时觉得匪夷所思,难道府里?又有?人给明窈灌输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眉心微蹙,药碗递到她唇边,汤勺盛着,催促:“你还喝不喝了。”
明窈抿了一口,苦得小?脸皱起。她咽下去,专注地看着司羡元,说:“女主子呢?”
司羡元有?些不耐烦了,说:“行,好,你说是就是。快把药喝了,不愿意练双刀就练画画书法下棋,听话。”
“那好吧。”
明窈点了点头,捧起药碗憋住气一口气喝光。
转眼进入初秋,司府的枫叶红了。
明窈练了一段时间的双刀之后肌肤反而更?白?嫩了,气色愈发?的好,脸蛋白?里?透红,身量骨肉匀称,面容珠圆玉润。
瞧着就是被养得极好的样子。
司羡元的清闲日子过去了。太子殿下即将回京,中秋宴快要来了。
云染坊特意给明窈做了三件衣裳,都是进宫穿的秋裙,比她往常穿的要更?精美华丽。
明窈挑了一件白?襟杏黄绸,她的审美一直都很好,这件衣裳料子瞧着最为娇美贵气。她又选了几支发?钗和发?珠搭配。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赴宴,想?打扮得漂亮些。
距离中秋宴还剩摸约三日时间,整个京城都在筹备中秋宴,明窈难得趁司羡元忙于宫务而有?了偷懒的空闲,溜去找季旻玩。
季旻是个话痨,嘴里?闲不住:
“你不知道,司大人当年?可善战骁勇了!我小?时候是个病秧子,在司府住过一阵子,之前还去过江南养病。那时候余战平息,我差点被南藩战火波及,幸亏被南藩平乱的司大人捡到。那时候他没受伤,武功可好了!直接带着我飞檐走壁,可刺激!”
明窈听他眉飞色舞地讲过去与司大人的“恩爱”,时不时捧场鼓掌两声。
季旻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你也是被捡来的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明窈非常认真地说,“我是司府的女主子。”
“啊,什么??!”
季旻满脸荒谬,明显不太相信。刚收完白?菜一手泥的蒲叔公刚好路过,季旻顺手拉住他,“蒲叔公,幺幺是女主子?真的假的,她这么?丁点大就成了女主子了?!”
蒲叔公也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一眼明窈,心道这可是司羡元都得伺候着的祖宗,于是点点头:
“对啊,没错,这是女主子!你有?意见是吗,有?意见憋着。女主子在此,你行事说话都注意着点,知道吗?”
“啊,什么?!哦……”季旻恍恍惚惚地点头。
司大人这么?快就有?女主子了?还是个这么?小?的娇娇妹妹?原来他们竟是那种……那种特殊关系!
季旻恍然大悟,同时觉得晴天霹雳,还是个超级大霹雳,但?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同为曾经寄人篱下之人,他是泥,人家是天。
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种人!!!
季旻心态崩了,他觉得他真的好惨啊。
“喂。”明窈不知道季旻脑海里?都活跃了些什么?,重新戳了戳他,继续先前的话题,“南藩霍乱,然后司老?将军平乱,胜利在即却遭遇意外,司老?将军暴毙,紧接着司家覆灭,司大人年?少?就去南藩稳定后续……”
她掰着手指头数:“然后呢?司大人为何会受伤呀?”
季旻回过神来,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若你想?知道,可能只能去问?司大人。”
明窈哦了一声:“好吧。”
中秋宴来临的那天,傍晚落日烧红半边天。
天门街大道车水马龙,奢华富贵的马车依次入了宫门,太监们走在面前为各府邸的夫人太太引路。
司府的马车驶进宫门,明窈撩开帘子,轻轻哇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朱阁宫墙。皇宫庭院深深,琼檐碧瓦、雕梁画栋处处可见,宫女太监们穿着仆服躬身行礼,礼仪态度皆是周到。
大明宫殿的尖尖瓦檐赫然就在眼前。
马车停下,司羡元下了车,伸手接着明窈。
仆从在马车台阶下放了凳几,明窈撩开车帘,提着裙摆,踩着凳几下了马车。
此处正是大殿院前,不少?宫人和进宫的大臣、夫人小?姐都正往殿里?走,看到司府下来一个小?女娘,皆是难掩吃惊地往这里?看。
先前京城传闻的司府“金屋藏娇”也被众人想?起来,一时间,诸多视线落在扶着司羡元走下马车的精致奢丽的小?女娘身上?。
这小?女娘容貌惊人,仅仅是豆蔻年?龄,五官却是顶顶拔尖儿的。黛山眉,杏仁眼翘起微微的小?钩子,肤白?乌眸,藏于深闺,身量虽然娇小?单薄,但?浑身气度娇矜而不娇气,尊贵而不傲慢。衣裳是云染坊新出的款式,举京独一份。
她微微提起裙摆,却不露出绣鞋,走在朝廷大司马身侧,目不斜视,珠钗不晃,低调贵气却不出头,年?纪虽小?,但?通身气质完全不像一个跟班或者附庸,能看出来被养得极好。
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那是谁?”
众人心里?皆是浮现出这个问?题:这般样貌气度皆拔尖儿的小?女娘是谁?难不成这正是司府里?养着的那位?
“幺幺。”司羡元从不顾忌别人的眼光,既然带来明窈,那就是大大方方展示给人看的,他去拉她的手说:“别走慢了,跟上?。”
“好。”明窈也是不太在乎周围眼光的人,因此直接忽略了别人的探究,抓住司羡元的手腕,撒娇说:“那你走慢点嘛。”
司羡元说:“小?短腿。”
步伐却放慢了些。
周围传来低低的“嘶”声。
大司马居然还有?这般良善好说话的时候,真是不可思议!
他们的好奇心到达了顶峰,这究竟是哪户人家的千金,能这般跟大司马说话?
明窈要跟着司羡元进大明宫殿拜访贤贵妃,明窈不知晓贤贵妃是谁,司羡元低声告诉她,贤贵妃从前与皇后娘娘关系颇好,在皇后去逝后接管了后宫。
她为人尊贤,聪明大度,皇帝虽然不爱她,但?看在皇后生前跟贤贵妃情?同姐妹的份上?,对她也有?几分敬重。
等会陛下也会来大明宫殿,他们要提前进殿等候。
殿内响起丝竹声,余音绕梁不绝,热闹的交谈声隐隐传来。
中秋宴是大梁盛宴,能来的臣子都携家眷赶来赴宴。
司羡元指了指殿门的暗纹图腾,给初次入宫明窈介绍说:“认得这个吗?是蟒龙,在金銮殿的大门上?有?九爪金龙,回头有?机会带你看看去。”
明窈轻快道:“幺幺认得。宫里?还有?凰纹,幺幺见过。”
司羡元轻哂:“少?骗我了,你小?小?丫头怎么?会见过?”
明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说:“但?是幺幺就是见过呀。”
司羡元没当回事,心想?下次要带她看看真龙图腾。
“等等!站住!”
一道娇呵突然插|进来,明窈吓了一跳,扭头看去。
韩悠怜刚好走到大明宫殿门外,身边还站着个女孩。明窈打量着那个眉目张扬的女孩,总觉得有?点眼熟。
半晌,终于认出来这是明家旁边沈家的小?姐,叫沈菀,曾经跟明家大小?姐关系好,常常来明府串门,心气很高,以前欺负过明窈,说明窈是野小?孩。
明窈唇边笑意淡了,冷冷清清地看着她。
“明窈!你这个罪臣之女!”
沈莞厉声指着明窈,眼里?几乎要喷火:“身为明家人,陛下早已?发?话满门抄家,你不应该早就按律入牢了吗?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娇美的脸上?满是不忿,嗓音极高,一下子就吸引了大明宫殿内外众人的视线。
沈莞的这声高喊让大明宫殿内外的目光都聚焦在明?窈身?上。
这句话不仅让明窈被众多人暗戳戳地打量, 还揭露她出身?于罪臣之家,一下子就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沈莞有些得?意。
明?窈住在明?府里,以前就在沈府隔壁。明窈长得漂亮, 素来?招人疼, 沈莞一直都有点嫉妒她。明?家倒塌之后她还隐约有点高兴, 没曾想明窈居然逃过一劫。
她是?韩悠怜的闺友, 听说了她的遭遇之后心中一直憋着火,如今终于能为阿怜出口气。
听她一席话?,不少人也低声议论几句。
最重要的是?没想到这居然是?明?家的人,明?家贪墨谁不知晓?大司马居然在府里养个这样?的女娘, 实在是?……
众多人的议论和沈莞灼灼的视线对准明?窈,司羡元冷冷瞥了周围一眼, 唇边勾了点笑意, 但一丝善悯都没有,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杀人。
议论声顿时少了许多。
明?窈看着沈莞,轻轻“哦”了声, 淡淡地把目光移开了。
“你!”
沈莞被她忽略,怒火一下子起来?了:“明?窈!你有没有听见?我讲话?!”
“听见?了呀。”
明?窈很?奇怪地说:“沈姐姐,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幺幺吗?”
沈莞被她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火大,深吸口气, 努力维持闺阁小姐的体面?:
“我说,明?窈你出身?罪臣之家, 现在应当向陛下请罪, 而不是?随心所欲呆在大司马身?侧,你这样?只会害了别人。”
“谁要向朕请罪?”
一身?明?皇龙袍出现在大明?宫院门口, 嘉和帝慢悠悠走过来?,掏了掏耳朵说:“怎么吵吵嚷嚷的。”
他看向一旁的太监:“郑公公, 朕怎么听到有蚊子在叫?”
太监低着头说:“皇上,现在是?初秋之气,秋后蚊子正是?凶猛。不过大明?宫殿一直都有驱蚊,许是?有遗漏了忘记祛除了。”
“那许是?朕听错了吧。”
嘉和帝看到明?窈,冠冕之后的唇角露出几分和蔼笑意,说:“哎,这不是?明?姑娘吗?”
司羡元道:“陛下。”
明?窈乖巧行礼:“陛下万岁。”
“免礼,快起来?。”
嘉和帝握了握明?窈的手:“数年未见?,明?姑娘都这般大了。是?不是?羡元苛待你了?怎么瘦了。”
明?窈摇了摇头:“大人待幺幺极好,陛下放心。”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没有避讳旁人,宫殿里外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不少聪明?人心里都有了思量。
这明?家女娘与陛下看起来?相识的模样?,陛下似乎早已知晓大司马“金屋藏娇”。不管原因经过怎么样?,这个结果只说明?了一件事?——明?窈不仅不是?罪女,而且是?被大司马宠着养的人。陛下喜爱明?窈,并且愿意为她撑腰。
有眼色的世家夫人开始指桑骂槐道:“这有些人啊,不知怎的就是?喜欢出风头。人家好端端的,这人就非得?道出个一二三?四来?,不仅没理?,反而丢人现眼。”
旁边夫人掩唇附和道:“就是?啊,明?姑娘多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多惹人喜爱。若我有个这样?的女儿,我天天带出去炫耀。”
沈莞脸色青白青白的,旁边的韩悠怜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想揪着罪臣之女这一点让明?窈倒霉,没想到反而是?她们弄巧成拙了。
中秋宴丢这么大的人,沈家和韩家也觉得?没脸,把二人喊回来?狠狠训斥了一通。
随着皇帝进了大明?宫殿,众人都跟了上去。
大明?宫殿颇为精致,装饰得?金碧辉煌,明?窈跟着司羡元坐在前面?的位置,看到贤贵妃坐在侧首的位置,面?带微笑。
很?快皇帝落座,殿内安静下来?,水袖舞女鱼贯而入,在前方空地处随着丝竹声起歌而舞。
案几上很?快端来?一盘盘精美佳肴,都是?皇宫珍品。
中秋宴虽是?宫宴,但内容实际上也跟往常宴会大同小异,无非是?饮酒做宴、聊天攀谈,中途有歌舞助兴,最后是?各家公子或者小姐表演几个拿手绝活儿,气氛尽兴之后散筵。
酒过三?巡,一名太监进殿来?报:“太子殿下回来?了!”
声音落下,殿门打开,李宣瑾昂首阔步而来?。他颇有些风尘仆仆,但五官俊朗、剑眉星目,气质斐然,瞧着就是?人中龙凤。
他于殿前行礼,道:“父皇,儿臣来?迟了!”
他去麋山书院求学,如今终于结课而归。
嘉和帝笑道:“中秋宴尚未结束,你母妃为你特?意留了一桌膳,快快入座吧。”
李宣瑾道了声好,在位置落座。他的座位在明?窈和司羡元对面?,明?窈好奇地看了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子。
李宣瑾道:“怎么不见?三?弟?”
嘉和帝道:“李宣琅出京打击猖獗盗匪,摸约过阵子回来?。”
明?窈侧头小声问司羡元:“三?弟是?谁?”
司羡元微微垂着头,说:“三?皇子李宣琅,比太子略小一岁。他有些特?殊,是?当年北狄送过来?和亲的女子生下的儿子。北狄妃子早逝,陛下子嗣不丰,对三?皇子也还不错。”
大梁外患有两个,一是?北狄,二是?南藩。
北狄当年送过来?和亲,但如今多年过去,不知战事?还会不会起来?。南藩早在司家全?族葬生之时就被灭了七七八八了,现在为有残留余孽,不成气候。
这些都是?司羡元以前给明?窈讲过的,明?窈都记得?,于是?哦了声,没再问了。
一抬头,正好看到对面?的李宣瑾侧过眸来?,偏巧对视。李宣瑾微微一怔,笑了笑微微颔首。
明?窈于是?也点了点头。
座席间,丞相嫡女盈盈起身?,道:“今晚氛围甚好,祭月迎秋,花好月圆夜,小女不才,给大家带来?一曲和秋谣,献丑了。”
贤贵妃笑着点头。中秋宴的才艺由?丞相嫡女开始再适合不过,众人纷纷鼓掌。
明?窈端正坐在案几旁,看着各家公子小姐或弹歌或奏曲或舞剑或表演,趁着司羡元没注意偷偷喝了一口花茶饮。
她才刚咽了一口,来?找司羡元攀谈的官员就走了,司羡元侧眸看到明?窈的动作,面?上没什么表情地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喝酒饮了。”
“没有!”明?窈不服气道,“幺幺喝的是?花茶饮。”
“中秋宴上的所有果饮都掺杂了酒水,你才多大,不能喝。”司羡元不给明?窈挣扎的机会,端来?热腾腾的羊奶给她道,“你可以喝这个,能长身?体,还长个子。”
明?窈不甘不愿地抿了一口羊奶,唇边沾了乳白色的汁液。她把羊奶舔进口中,咕哝说:“你是?不是?就是?嫌我矮。”
“对。”司羡元懒洋洋撑着下颌看着她。每次走在他旁边像女儿似的,多不像话?,他道:“你终于发现了。”
“……”
明?窈觉得?司羡元很?喜欢惹她生气,非常不想理?他。
前方的表演过了几轮,嘉和帝和贤贵妃都开怀不已。再加上李宣瑾在场,不管是?哪家的小姐都想上去展示一番,一时间热闹极了。
苏菀一曲完毕,看到下首的大司马侧头听明?窈说话?。他明?明?很?没耐心,却沉着性子,时不时地点一下头,始终没打断明?窈。苏莞心里的不甘心又源源不断涌出来?。
她露出微笑,和善道:“明?姑娘。”
明?窈听到有人叫自己,茫然地抬起头。
苏菀带着歉意说:“方才是?我对不住你,我性子冲动,你千万别放在心上。现在难得?中秋宴表演,不知明?姑娘愿不愿意与我同台共演,也算是?我对明?姑娘的赔罪。”
这一席话?乍一听一点毛病都没有,苏父露出几分笑意,心道女儿终于做对了一件事?。贤贵妃闻言也看过来?,她一直都有留意大司马带来?了个小姑娘,如今终于有机会瞧一瞧。
唯有嘉和帝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到几分不对,暂时没开口。
一下子众多目光聚集过来?,明?窈缓缓站起来?。
她是?被大司马公然带来?的人,今日算是?大司马把她介绍到了台面?上。
要知道,司羡元在朝中素来?能杀就杀,从不心软。作为宦官之首,曾经死?在他手里的臣子不计其数。但他偏偏杀人带笑不眨眼,与那双狐狸般的瑞凤眼对视上,无需再做什么就让人为之而寒。
就是?这样?一个宦官,他养了个小姑娘,没有丝毫不耐,把她领在身?边,堂而皇地告诉别人,这是?他的人。
那小姑娘不明?白,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他们能看出来?,大司马此举可谓极其纵容,高调至极。
众人都带着好奇,没有人出声劝阻。
毕竟对于这样?一个小姑娘,大家都想看看她到底空有美貌,还是?真的有点本事?。
不然,她怎能得?到大司马的青睐?
苏菀唇边笑意扩大。她自小学习琴棋书画,随便表演什么都完全?不在话?下。而明?窈,她可是?清楚地知道她小时候根本没接触过琴棋书画这类东西?。
无人培养,明?窈怎能比得?过她?
明?窈抬了抬眼,这是?一双如幼鹿一般温和清澈的杏仁眼,乌黑透亮,仿佛没有藏匿丝毫污垢。她举手投足间带有高门贵族才能养出来?的华贵之气。她微微歪了歪脑袋,像是?不太明?白苏菀这句话?里的逻辑,但也像是?懒得?追究,而是?直接说:
“你想跟幺幺比,幺幺觉得?你不怀好意。”
众人都略带惊讶地看着她,就连嘉和帝都露出惊讶之色。
司羡元浑不在意地举盏饮酒。他最熟悉明?窈,神色间毫不意外。
明?窈看着苏菀险些维持不住的笑容,用她天生就靡丽清淡的嗓音说道:
“但是?也没关系,幺幺跟你比。”
贤贵妃适时出来打圆场:“小姑娘精力?旺盛, 喜欢展示自己未尝不是好事。”
嘉和帝瞥了沈菀一眼,他现在?还用得到沈家,但明窈会什么他也很好奇, 便道:“点到即可。”
众人看着明窈缓缓走到前面。
她问道:“你想怎么比。”
沈菀定了定神, 事已至此, 她懒得再装, 反正她一定会赢,而通常赢家才会受人?尊敬。她道:“表演什么你来定。不知道明姑娘会什么?”
这句话高傲意?味十足,但明窈有点奇怪地看着?她,很不理解一般道:“我什么都挺会的。你会什么?”
司羡元的银钱不是白砸的, 明窈那些课业也不是白上的。除了偶尔偷懒,她琴棋书画算数策论都练得还挺好的。
沈菀明显不信, 但她也决定谨慎一点, 思索了下,说:“方才我唱了一首迎满月,这回我做一幅画, 你呢?”
她最擅长歌与画,之前?在?与姐妹的笔试中还拿过头筹, 极有信心。
明窈有些犯愁。
她进宫赴宴什么都没带,光是歌谣或者舞蹈就需要乐器或者舞衣。诚然可以问?贤贵妃或者皇上借来, 但那不是适合她的。明窈不傻,她可不想吃亏。
她会下棋, 还会策论, 但跟司羡元对弈一局有时候要半晌。虽不知沈菀下棋什么水平,但明窈不愿耽误正常散席回府的时间。
明窈说:“那我也画画好了。”
沈菀笑了笑, 在?画技上面她自认嫌少有敌手,正好她也想试试明窈, 于是一口?应下:
“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来宾作裁判,你我单独作画一幅。今日良辰美景,我们不作复杂,以一个时辰为限,题目自拟,大家评判,如何?”
明窈道:“好。”
沈菀去做准备了,前?方的表演还在?继续。有其他女子上台,但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现在?这上面了。
只见沈菀跟着?宫女去备用宫院换衣裳,明窈也不知她画画什么不先拿笔墨而是换衣裳,但这不在?明窈的关心范畴里,她现在?比较可怜,没有纸也没有笔。
明窈环顾四周,心想,她要寻一副能作画的东西来。
司羡元撑着?侧脸,端着?酒盏看着?明窈,懒洋洋的模样。没开口?,也没动作。不知是不打?算帮忙,还是他更相信明窈能解决问?题。
贤贵妃见此情况,唤来宫女,正欲给明窈准备一副纸笔来,却见明窈招来内侍,指了指大明宫殿外侧不远处的荷花塘,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