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谢琼婴花钱大手大脚,纵是金山银山也是迟早要叫他造完,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宋殊眠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叫晴萱如往常一样,该是如何便如何。
谢琼霖一大早便动身?去了江南,除了长宁以外,二房的人都?在?谢家门口为其送别?。
一行人说了好?一会的话,最后明氏依依不舍的和他告别?。见到谢琼霖上了马车,一行人目送了谢琼霖远去,那厢谢沉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大儿子之后,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谢琼婴又?是一阵数落,“瞧瞧你哥哥,整日里头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的,再瞧瞧你,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些什么事情?!”
第三十六章
宋殊眠有时候实在是想不明白, 长?宁爱谢琼婴如命,不喜欢谢沉前妻的儿子?谢琼霖,而?谢沉亦不喜欢整日里头没个正形的小儿子?。
这样的情形怎么就能叫他们两兄弟的关系好成这样?
谢琼婴听了这话收回视线看向了谢沉,只是说道:“父亲不是只要有一个懂事能干的儿子?就够了吗?我如何重要吗?”
谢沉听?谢琼婴还在狡辩, 更加恼怒, “倒是叫你母亲惯成了这副性子, 你自己这样, 如今倒还怪起?我来了不是?你凡是上进一点,听?话一些,我还能骂你不成?”
谢沉只觉得谢琼婴这人无可救药, 自己堕落,到头来还推说到了别人的身上。
谢琼婴只是冷冷地看着怒火中烧的谢沉, 他觉得有些好笑,讥讽道:“是是是, 您贵人多忘事, 从来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的。可你既然都说了这些话, 还管我什么呢?”说罢,便转身进了屋子?。
谢琼婴说的是幼年的事情。
谢琼婴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谢琼霖便是十五六岁。谢琼婴早慧, 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但他却总是喜欢缠着谢琼霖,纵使长?宁百般阻拦也?没有用?。
国公爷忙于公务, 许多时候就是有心?关照后宅事务却也?有顾及不到之处。而?府上的下人们最会见风使舵,一开始见长?宁不喜谢琼霖, 便跟着一起?苛待他, 但后来见到谢琼婴亲近他,常常黏着他, 也?不敢欺负狠了。
谢琼婴那?个时候才堪堪到谢琼霖的胸口,每日里头只见谢琼霖埋头读书?,他问?谢琼霖为何要如此?用?功?
谢琼霖说了什么,谢琼婴现在都还记得。
谢琼霖回答他道:“父亲说了要叫我听?话懂事,他要我好好读书?好好做人。”
谢沉和长?宁一年到头没能恩爱个几?回,他们吵得厉害了,谢沉和谢琼婴便也?不亲近了。
谢琼婴自然是渴望和父亲的接触,谢琼婴之所以喜欢跟谢琼霖缠在一起?,一部分也?是因为谢沉时常会去春熙堂找谢琼霖。谢沉和谢琼霖亲近谈天的时候,他就拿着玩具在旁边故作?不在意的瞥一眼,期待谢沉也?能注意到在角落里头的小儿子?,可从始至终,他从来都不曾看自己一眼。
他期待地向谢琼霖问?道:“那?我呢?父亲可说要叫我如何?”
“他说你如何都没关系。”
如何都没关系。
谢琼婴天生敏锐,他一下子?便察觉到了此?话背后的含义?。哥哥是他的喜爱的孩子?,所以他要好好读书?,要端正,要如明月一般皎洁;父亲不喜欢他的母亲,亦不喜欢自己,所以自己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从小就没将他放在心?上,可如今真成了这样,他又凭什么来管他?
宋殊眠回到春澄堂的时候,谢琼婴正坐在椅子?上抱着大黄,他神色淡淡没有表情,然而?周遭笼罩着低沉的气压,看得人有些许害怕。
院里头的下人也?都看出来他情绪不对,也?都不敢往跟前凑。
宋殊眠想了很久,好歹谢琼婴给了自己一根金簪,看在金簪的面上也?得宽慰两?句不是吗?
她走到了谢琼婴对面的椅上坐下,虽大黄也?在,但宋殊眠现今已经没有那?么怕它了。
它呆呆愣愣的,确也?不会伤人。
“父亲他这是关心?你才这样说的,只不是说得有些难听?了......”
见到宋殊眠来了,谢琼婴下意识地把大黄搂紧了一些,怕它突然蹦了下去惊到了宋殊眠。听?到她说话抬眸看了她一眼,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眼神清泠泠的,看着较平日里头的时候不一样了些。
宋殊眠见此?便继续说了下去,“真的,国公爷对你已经很好啦,我小时候住在泉州之时,隔壁家里有个大哥哥也?同你一样,整日里头总喜欢往外跑,吃喝嫖赌可谓是样样精通,寻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一年到头在外头的日子?比在家里都还要多,外头的人都喊他‘泉州第一浪’。”
宋殊眠说起?往事便滔滔不绝,这是谢琼婴第一回 见到宋殊眠主动同他说这些。
他问?道:“然后?”
“你要知道,像他这样的孩子?,谁家不会打?我住在他们隔壁,每每都能听?得那?大哥哥被揍得哭天抢地。至少......你还不挨打呢。”
她的意思便是,国公爷动嘴不动手?,已经是顶顶的良善了。
谢琼婴听?了这话竟然笑了,他没再?看宋殊眠,只是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大黄,他道:“是啊,是我不知好歹了。吃喝不愁,金尊玉贵,我还当奢求些什么呢?再?说下去,倒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宋殊眠叫这话噎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他这样了还要整日伤怀,倒叫别人不活了。
好在谢琼婴看上去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不过一会就又同往常一样了。他早就习惯了谢沉的责难,不管如今还是从前,反正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
十一月份过了大半,因着临近年关,十二月又有谢琼婴的生辰礼,府上一下子?就忙了起?来。只不过二房的中馈在明氏的手?上,就连谢琼婴的及冠礼也?是明氏帮着一块操持的,宋殊眠倒是没有多忙。
过了两?天,便是徐彦舟的婚礼。
豪情权贵在触及了利益的事情上面便十分得团结,竟一股脑地说好了不去赴宴,先前那?些夫人们还在宴席上捧着陈氏,这会也?是大半没来,不过徐尚书?以及徐彦舟在朝中的同僚来得倒是不少。
谢家虽然与徐家闹得不甚愉快,但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既然是姻亲,那?么徐彦舟婚礼的请帖自然是往谢家递。
本以为谢家的人若是识趣,便不该来,毕竟这会子?谁也?看谁不顺眼,来了也?是叫自己寻些不痛快。
可偏偏这请帖递了,他们还真就都往徐府来了。
经过上一回宋殊眠在海家被羞辱一事,长?宁是看明白了,宋殊眠受气,到时候又要叫谢琼婴出头。还不如自己出了面去,倒是看看谁敢当着她的面嚼舌头。
谢沉虽不与徐闻两?家交好,但他也?怕长?宁在人家婚礼上闹出了什么不好看的事来,便也?跟了过来。这件事情本就是谢家的不对,若真是闹了起?来,都要丢脸。
谢家二房的人正出门前往徐家赴婚宴,谢沉同长?宁一辆马车,而?宋殊眠、谢琼婴与明氏一辆。
马车上,谢沉对长?宁叮嘱道:“今好歹成了亲家,你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两?人并肩坐在主座之上,长?宁本在闭目休憩,闻此?睁眼白了一眼旁边的谢沉,“在你眼中,我就这样的蛮横无理?当着人家小辈的婚礼闹事,我这张脸不要了是不是。”
长?宁这人虽为人骄纵张扬,但好歹也?是出生皇族,也?非只会飞扬跋扈。
徐家人什么心?思她自然明白,愈是不想叫他们去,他们偏偏要去。但这回她也?只不过想去呕呕陈氏罢了,倒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谢沉见她这样说便也?放下了点心?,自己这个妻子?除开脾气火爆之外,亦有自己的骄矜,也?不会做出什么丢了自家颜面的事情。
临近傍晚,新郎已经从闻府接回了新娘。徐府门口那?两?只大石狮上挂着朱红绸缎,房檐廊角,也?都挂上了红稠花,看上去是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因着谢家几?人来的也?不算早,待到了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的人。里头的宾客们见到几?人也?都有些诧异,几?个小辈来了便也?罢了,国公爷和公主竟也?亲自来了。
一时间在场众人神色各异,都开始面面相觑。尤其是陈氏,在知晓长?宁也?来了之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上一回她被谢琼婴羞辱的事情,便是永生难忘,这一回她儿子?大婚之日他们来凑什么热闹!
虽然人心?各异,但好歹混迹官场之间,也?都是些人精,待到谢家的人被引到此?处之时,便都已经收敛了神色。
国公爷为人爽朗大方?,有官场上的同僚见他来了,便也?凑上去打了声招呼。
那?边徐尚书?也?未想到国公爷会来,见到了下人禀告忙来了这处迎人。
徐尚书?端着酒樽到了谢沉的跟前,方?才还在同谢沉说话的人,见得徐尚书?面色有些尴尬,便也?都识趣地往一边去了。
应着当初换女一事,徐尚书?在谢沉的面前自觉抬不起?头,弄那?么一出,总觉得像是自家的女儿瞧不上他家的儿子?,这不是硬生生打了国公爷的脸吗。
谢沉看得出来他心?中想法,只是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说道:“徐兄,这件事怪不得你们,若真要怪,就要怪我家媳妇,这样纵容那?臭小子?。”
徐尚书?倒也?没想到谢国公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更加是羞愧。若是谢沉想的话,那?么明里暗里都可以给徐家使绊子?,但他没有。徐尚书?道:“国公爷万不可这样说,这件说到头来还是我们徐家的错,你不同我们计较这些,已是仁慈。”
谢沉是当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说破了天也?是他们谢家有错在先,见到徐尚书?如此?,他举了举手?上的酒杯,而?后一饮而?尽,道:“这杯酒下去往事便一笔勾销,从今往后这就是一桩再?寻不过的男娶女嫁,徐兄可莫要因此?事同谢家伤了感情。”
徐家祖上有德,后辈又如此?出众,如今正值如日中天之际,若两?家真要闹得不愉快,对谁也?不好。
徐尚书?心?中感叹,谢沉这人当真是通透,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便也?回敬了一杯,此?事便是作?罢。
他们这边说开了此?事,便也?没了芥蒂,一阵推杯交盏。待到新人来拜天地的时候徐尚书?便被人喊走了,二人才做拜别。
观小辈们也?随着家中的夫人们站到了一处,因二皇子?朱睿言同徐彦舟是好友,今日也?在场,这会子?不知和哪位公子?正在闲话。
宋殊眠同长?宁站在一块,正在他的对面,发现朱睿言的视线总是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徐司巧。
宋殊眠心?中一阵猜测,朱睿言如今二十一年纪,却尚未娶妻。从前他来徐府的次数频繁,明面说是来找徐彦舟,如今见他此?举,想来多半也?是对徐司巧有意。
宋殊眠未曾多想,徐司巧与朱睿言如何,同她可没什么干系,自己都这样不上不下,被困在了谢府,还有甚好去想别人。
等了一会,新郎新娘终于来了。
第三七章
新郎一袭红袍, 出尘俊朗的面庞光彩焕发,嘴角一直挂着得体的笑意?,衬得其温润如玉。谢琼婴的长相肆意?张扬,而徐彦舟的长相却不那么凌冽, 只不过是?他平日里头太?过冷漠疏离, 才?叫人不敢接近。如今嘴角带笑, 添了几分温润如玉。
几个月前, 宋殊眠还曾幻想过和徐彦舟能够成婚,而转眼之间便到了他同别人成亲的日子。
她和徐彦舟之间的关系说得好听一些是?表兄妹罢了,说得难听那是?不明?不白, 不清不楚。今日闹成了这样的情形,虽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却也算不得多么好看。
徐彦舟重体统规矩,闻清梨家世好, 相貌好, 总归哪哪都好, 她与徐彦舟才叫天生一对,自己这样的身份其实从来都得不到他的高看。
然而自己当初却沉溺于其中?,不可自拔。
士之耽兮, 犹可说也;女之耽兮, 不可说也。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被伤了这么一回, 宋殊眠是?彻底地将这句话?刻入骨子里头。以至于现在谢琼婴就算是?不同于往常那样喜怒无常,好上?了一些, 但她却还是?不敢就此交付肝膈。
宋殊眠看着新人想到了往事, 一时间不由出了神,然忽觉得腰间被人用力?按了一下, 她一时不察发出了一声低呼,好在周围热闹,倒没有人察觉到这处的动静。
只是?恰好徐彦舟从眼前走过,他敏锐非常,一下便听到了这声呼喊,抬眼看向了宋殊眠那处。
谢琼婴揽着宋殊眠,而她的腰间正?搭着他的手。
徐彦舟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下去,只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着。
宋殊眠自觉出糗,抬头稍带怨色看着旁边的谢琼婴。她实在不明?白他又莫名其妙地做什么,这别人大婚的日子,他在外头同她拉拉扯扯做什么?又犯什么毛病。
她伸手想要把谢琼婴的手拿下去,然而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更用力?了些,也揽得人更紧了一些。
宋殊眠怕把动静闹大了,也不再继续挣扎,随他去了。
谢琼婴侧目,对宋殊眠问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谢琼婴方才?一直盯着宋殊眠,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对新人,脸上?表情变了又变,恨不得今天的新娘子是?她不成?
都是?男人,徐彦舟对宋殊眠的心思他能不知道吗?若是?宋殊眠对他无情还好,但这六年的时间,他不相信宋殊眠能放下,所以心中?才?百般猜忌。
宋殊眠见谢琼婴这副样子,显然又是?疑心起了自己。她实在有些不明?白,这谢琼婴怎么就抓着这件事情不放了,非得要她同徐彦舟闹得刀剑相向,他才?能放心吗?
谢琼婴这些时日脾性这样好,宋殊眠倒是?想要看看他今日会如何,还要像上?回一样把她按在马车上?羞辱吗?
她抬眼看着谢琼婴淡淡道:“故人大婚,自然是?想到了往事。”
谢琼婴的眸色很深,看得人几乎要陷了进去。他的脸色冷沉,听到这话?手上?的力?气不可遏制的变大了,宋殊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二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分明?是?谢琼婴居于上?位,然这一刻他的心绪却全然被宋殊眠牵着走了。
周围热闹非凡,而他却深陷其中?,一丝一毫,随她而动。
谢琼婴嘴唇紧抿,下颌都不可遏制地收紧了几分,两人无声对峙良久过后,他终究是?没有开口?,移开视线看向了别处。
这一举动却弄得宋殊眠又晃了心神。
她没有想到这事竟然就这样过去了,方才?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上?了几分错愕,谢琼婴......当真是?转性了?
无人注意?到他们这处的动静,那厢新郎新娘拜完了天地之后,新娘便被人引入了洞房,一番安排之后,宋殊眠和明?氏便跟着长宁入了席。
而谢琼婴则跟着谢沉去了男眷席面?。
当年徐彦舟在国子监读书,闻时正?只教了一年左右的书,后来他离开了之后,徐彦舟便被国子监祭酒收做了门生,按理来说赵祭酒亦算是?他的老师。
徐彦舟是?赵祭酒的得意?门生,今日大婚他自然也是?要来,赵承轩也和他的哥哥赵承恩跟着一块来了。
赵承恩三十的年岁,生得一张国字脸,十分严肃,比他父亲看着都要老成。那赵承轩在他旁边就跟个鹌鹑一样,老实得不行。
婚宴摆了大几桌,谢琼婴坐在谢沉的旁边,瞥见隔壁桌的赵承轩不住地往这处使眼色。
谢琼婴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叫他去救他呢。谢琼婴起身去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许久不见,来同我喝上?几杯。”
旁边的人看到是?谢琼婴,也都见怪不怪,国子监祭酒家的公子和他凑在一起玩,京都里头的人也都晓得。
这种大喜的日子,朋友之间碰了面?喝上?几杯自是?无可厚非,谢琼婴来把赵承轩从赵承恩的旁边拉走自然也没什么干系。
那赵承轩看到了谢琼婴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马上?就要起身,谁料及赵承恩却是?不依,他放下了手上?的筷箸瞥了眼旁边的赵承轩说道:“去哪里?”
赵承轩说道:“琼婴来了,我同他去喝几杯酒又不打紧的。”
谁料赵承恩听了这话?确实不肯放人,“坐下,安生点?哪都别去,今晚回去还得考你几篇策论,多大的年纪了,还整日里头想着去玩。”
正?所谓是?长兄如父,那边赵祭酒都尚未出口?阻拦,倒是?先叫他说上?了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赵承轩的爹。
赵承恩都开口?了,赵祭酒也附和道:“听你大哥的话?。”
谢琼婴见此也不坚持,只是?向他投去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便回到了位子上?。
周围有些人是?赵承恩的同僚,也都同情地看向了赵承轩,原来还以为他只是?在衙门里头整日摆张死鱼脸,未曾想到对家中?的兄弟也是?如此啊。
赵祭酒的膝下也就这一嫡子和三个庶子,其他两个庶子倒也还好,虽不成大事,却也不像赵承轩一样混账,都二十一岁了还没个正?形。
赵承轩的生母在家里头只是?个姨娘,平日里头就算是?想管他也管不住一二,而他的父亲赵祭酒也因为他只是?个庶子便也放任他不管。
庶子罢了,无伤大雅。
但偏偏不知道赵承恩是?什么毛病,平日里头管人管多了还是?怎么的,偏偏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管得紧。
见到赵承恩如此,赵承轩就是?再想跑也没了法子,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了。
没一会徐彦舟便来了这处敬酒,徐彦舟成日里头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今日许是?穿上?了大红喜袍的缘故,终于看上?去亲和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平辈的人也不敢去灌他的酒,而长辈也无意?去灌,一圈下来,徐彦舟一杯酒便敬了一桌人,待到了谢琼婴这边之时,全桌的人都很给面?子的举起了酒杯,唯独谢琼婴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举杯饮酒。在这一桌坐的哪个不是?喊得出名头的人,各个都是?个人精,看得出来谢琼婴不待见徐彦舟。这旁边还坐着国公爷和徐尚书呢,众人见此情形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见,若无其事地举杯敬酒。
那边徐尚书就坐在谢沉的边上?,见到谢琼婴给徐彦舟寻不痛快,他压着脾气低声斥道:“没看到人来了吗?!把给我把杯子举起来!”
谢琼婴因着方才?宋殊眠那事本就不痛快,这会见到了徐彦舟又哪里能有什么好脸色。见到谢沉催促,只是?拿起了酒杯起了身,他端着酒杯起了身,走到徐彦舟跟前,抬手伸出了酒杯对徐彦舟扬了扬眉,他笑着说道:“那就敬徐公子同闻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琼婴虽是?在笑然而却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徐彦舟只是?冷冷地看着谢琼婴,他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谢琼婴争什么,只想要早些走完这些过场,他见谢琼婴的酒杯敬了过来,便也伸出了酒杯相碰。
然而两个本来持平的酒杯即将碰上?之时,谢琼婴长指一压,故意?将他的酒杯压下去了一头。
“哐啷”一声,酒杯相撞,碰撞出了不少的酒水。
本来就不少的人盯着他们,待谢琼婴做完了这一动作,周围的声音一瞬间便安静了下去。
压酒杯这一举动便是?明?晃晃地挑衅了。
天已经大黑,屋子里外都亮着红彤彤的灯笼,艳红的灯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门窗大开,冷风灌进了屋内,却吹不散这处焦灼的气氛。
两人身高齐平,此刻站在一处只剩下了无声的对峙。良久,徐彦舟还是?抬手将这杯酒喝下了肚。
他将酒杯给了旁边侍奉的小厮,伸出手指擦净了唇边的酒渍,最后只深深地看了谢琼婴一眼便转身离开了这处。
事情闹成这样,也没人会再去管剩下的事宜,便也放任他离去。
长宁那头,这会众人正?捧着她说话?谈天。
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妹,国公爷的妻子。若论身份,在场的夫人当中?,当属她最尊贵了。她若在场,众人纵使心里头不满她编排她,但面?上?却还是?得捧着她去了。
今日本是?陈氏儿子的婚宴,结果?风头倒全叫长宁抢走了。长宁生得本就出色,许是?因着生活滋润保养得当,这会谈笑的时候脸上?的光彩更是?遮都遮不住,叫那陈氏看得更是?牙痒痒。
夫人间的话?题逐渐从一开始的家长里短跑偏,竟然说到了谢琼婴的生辰上?去了。
“眼瞅着再过十来日就是?三公子的冠礼了,这算起来距当初成婚都快有了三四个月了,公主不急着抱孙子?”
宋殊眠听着这话?默不作声,每次事后都会喝避子汤,又怎么可能怀得上?。
案例来说三年无所处才?能休妻,这才?半年未到,眼下倒也没有这般急切。
但若论子孙,谢琼霖的儿子怎么就不算是?长宁的孙子了?
这夫人说起谢琼婴的及冠礼,又提及了子孙一事,无非是?想看看长宁对世子之位的态度,想要看她认不认谢琼霖的孩子当孙子,又或者说是?认不认谢琼霖当自己的儿子。
国公府的世子一位至今尚未定下,这些夫人自然是?会好奇,这会才?旁敲侧击问起了此事。
就连方才?一直没说话?的陈氏也都忍不住侧耳去听长宁的回答。
谈到了世子一事,明?氏也有了几分紧张。毕竟若是?谢琼霖能当上?世子,往后应当也不用像如今这样辛苦了。
长宁哪里不晓得她们的心思,端起了茶杯小小品了几口?,一遍又一遍,故意?放慢了动作,叫那些人等?得心急。
过了许久,她才?放了说道:“琼霖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的孙子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认了谢琼霖?
在场的夫人们都有几分意?外,没有想到长宁竟然会把世子的位子让给别人。
宋殊眠倒是?猜到了些许,若当世子还要承担家族重任,这样的事情交给谢琼婴来做,不说国公爷不放心了,长宁都能心疼死自己的儿子受这些苦。
谢琼婴当了世子又能如何?钱更多一些,不会。更有权势一些?也不会。就算不是?世子,他的身份也摆在了这里。
反而谢琼霖也疼惜谢琼婴,就算他当了世子,谢琼婴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加舒心畅快。
夫人们脸上?惊讶的表情些许明?显,长宁见此继续悠悠说道:“有些人呐,他天生就是?命好。生下来的时候便一堆人宠着,一生里头也没甚紧要的事情,到了后头,还有个疼他的哥哥,下半辈子的事情也不用操心了。这莫须有的位子,于他也是?不打紧的。”
这话?便说得明?了了几分,是?说她家的儿子不稀罕这位子呢。
陈氏上?一回被谢琼婴如此羞辱,定然恨他至极。这会只在心里头暗暗嘀咕,不就是?抢不过谢琼霖吗?至于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众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再继续下去了,只是?又继续东一下西一下地闲聊了起来。
那厢徐彦舟离席之后并没有去洞房,而是?去了当初宋殊眠住的屋子。他挥退了下人,自己一人进了里屋。
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当初宋殊眠离开之时的样子,房间里面?甚至还有她若有若无的气息。
屋子里头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了窗户照了进来。
今天是?他的大婚日,他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宋殊眠的屋子。
一开始宋殊眠走的时候,他便觉得少了些什么,但他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不觉得宋殊眠有多么重要。但后来在这偌大的府邸,再也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之时,徐彦舟终于不可遏制地后悔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和宋殊眠在一起待了整整六年,怎么可能没有情谊?
宋殊眠出嫁的那一天,他在这间屋子坐了一个晚上?,果?然上?天没有眷顾于他,宋殊眠没有回来。
徐彦舟一直都知道,宋殊眠是?心悦于他的,少女怀春,又怎么能藏得住。但在让她替嫁之后,她看着自己的眼里便再也没了从前那些情。
宋殊眠待自己一心一意?,这六年里头她也只有自己。他无数次做梦梦到过宋殊眠,梦到她在自己的身下。他知道自己或许也喜欢上?了她,可是?那又如何?宋殊眠的出身太?低,她不能做自己的妻。
他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让宋殊眠做自己的妾,若是?她不愿意?,他也不会放她离开,但是?后来谢琼婴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徐彦舟想要叫自己忘了宋殊眠,但他做不到。但是?反观宋殊眠呢,她根本就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凭什么啊,六年的时间宋殊眠说忘就忘,她的心怎么就这样的狠?
今天看到宋殊眠被谢琼婴揽在怀里,就像是?从前他抱着她一样。
月光落在屋里,整间屋子只剩下了清请冷冷的气息,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催促声。
徐彦舟今夜彻底明?白,自己根本放不下她,可如今好像太?晚了,如果?能早一些......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待回到春澄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谢琼婴和宋殊眠二人也没再磨蹭,先后梳洗完便躺上?了床。
谢琼婴没有再提今天婚宴上?发生的事情,宋殊眠便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已经入了冬,天气寒凉,宋殊眠一个人窝做一团,没有一会谢琼婴就听得枕边人的呼吸渐渐绵长。
谢琼婴今日饮了些许的酒,这会身上?难免燥热,可想到今日的事情却如何都睡不着。侧身看去,只能依稀借着月光看见被子拱起了的弧度,谢琼婴已经忍了许多的时日,就怕吓到了她。
今日他睡不着,倒是?叫她好眠。
他终于不再忍耐,往宋殊眠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