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陈氏自己认下了宋殊眠当养女,那么宋殊眠这话便是没有错处。说完这话,宋殊眠便看到那陈氏的脸色已经有些难堪了,她也不敢将她们得罪狠了,怕到时候给谢家惹了麻烦,事后惹得长宁问责。
今日的宴席是海夫人操持的,她见此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殊眠笑道:“修行看个人,这徐夫人终归也只是收养你罢了。况且长辈说话,小辈还是不要插嘴的好吧。”
好一个修行看个人,一句话便是把宋殊眠和徐家划分的干干净净。眼见宋殊眠被人刁难,明氏想要出面打个圆场,然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宋殊眠也没有气恼,看着海夫人问道:“长辈吗?长不以我为幼,那当如何?”
徐夫人陈氏冷声说道:“当如何?还能当如何,本朝以孝悌治天下,尊卑有序,天经地义。况自古以来长者为尊,纵使长辈有错,你也应当从自己身上寻找过错。你如今这样不守德行,也全怪我当初没有教养好你,如今叫你这样丢脸。”
陈氏字字珠玑声讨着宋殊眠,将她的举动上升到了道德的层面,叫她今日势必下不来台,周围大多数的夫人们也都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
宋殊眠径直顶道:“徐夫人口中的那叫守德吗?究竟是何你心知肚明。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推说到了晚辈的身上,可曾想过你担不担得起长辈一职。既要说尊卑有序,那不是还有句话是叫死者为大,今日拿我的亡父亡母作笺便是合了你们口中的守德?”
陈氏方欲再说,然见得宋殊眠起身说道:“我多饮了茶,先行去解手了,各位夫人慢用。”说罢转身离去。
没人想到宋殊眠这样牙尖嘴利,一时之间气氛尴尬,不过众人没有将宋殊眠离开的事情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受不了这气被气走了,转头又借着她离席的空当编排了起来。
今日赵承轩也同他的哥哥赵承恩来了此处,这会二人正坐在一处,那赵承轩几度想去找谢琼婴,却都被赵承恩制止。
谢琼婴本和谢琼霖坐在一块,却见得徐彦舟身边的小厮来说了几句话,随后徐彦舟便离开了席面。
谢琼婴心有所感,见到徐彦舟离席之后,也起身去了东面女眷席面那处,果真未见得宋殊眠的身影。
本朝民风开放,倒也没有那么严苛的男女大防,这会谢琼婴来了女眷们这处也没甚太大关系,最多只是被人说上一两句不合礼数罢了。
然而他不来还好,他一到了这女眷这边露了脸,大家便不约而同想到了宋殊眠方才被羞辱至离席的事情,年长些的夫人们倒还好些,面上倒还是藏得住事,然年纪小一些的小姐们难免面上表情古怪。
谢琼婴瞥见了谢妙蓉有些心虚的表情,便从迈了步子从门口那处进去了。谢琼婴名声不怎么好,那海夫人见到了谢琼婴来了这处,生怕他惹出了什么事情来,只是赶紧起身问道:“三公子怎么来了这处?”
谢琼婴没有理她,只是走到了谢妙蓉的面前问道:“宋殊眠人呢?”
谢妙蓉支支吾吾说道:“她......她去解手了。”
谢琼婴问道:“解手你心虚什么?”
第二十六章
谢琼婴本就生得高挑,紫色锦袍衬其身姿更加挺拔,这会站在厅内叫人压迫感十足。他敛去了神色,面上不带任何表情,只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谢妙蓉。
方才还肆意羞辱宋殊眠的夫人们,这会见到谢琼婴来了便是一个也不敢吭声。
谢琼婴看着在座的人噤若寒蝉,其实大概猜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还是看着谢妙蓉说道:“将方才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同我说了。”
谢妙蓉有些无措地看向了旁边的母亲,然谢三夫人也害怕这位混世魔王,只是道:“你三哥哥叫你说,说便是了。”反正她们方才可没掺和进去,谢琼婴生了怒,脾气也发不到她们身上。
谢妙蓉看着谢琼婴这样实在是害怕,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夫人们羞辱宋殊眠的话学给了谢琼婴听。
听完这些话,谢琼婴默了良久。宋殊眠先前的话果真是不假,外人面前徐夫人尚且如此,可见徐家的人待她算不得是宽厚。
屋外秋风凌冽,冷风倒灌进了屋内,谢琼婴看着门口角落那处空着的位子,方才宋殊眠一个人坐在那里被她们刁难羞辱,没有人能帮她,她最后也不敢得罪这些夫人们,只能自己起身离开了这处。她这会又去了哪里?会是躲在哪里哭吗?
谢琼婴转身走到了坐在主座的海夫人面前,凛声问道:“这便是你们海家的待客之道吗?”
谢琼婴声音凌冽,面容肃杀,这副模样与平日大相径庭,竟直接将海夫人唬住了,她不敢得罪谢琼婴,只是说道:“我们长辈之间谈天说地,何曾提过了三少夫人?况且是其不尊长辈在先,岂又能说是我们刁难了她?”
海夫人全数将过错推到了宋殊眠的身上,旁边也有夫人们出来应和一二,毕竟谢琼婴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尚未及冠的纨绔少年,她们还能怕他掀翻了天不成?
谢琼婴听了这话倒还真是没甚反应,只是走到了门口那处宋殊眠方才坐着的位子,他靠坐在椅上,身体后倾翘起了二郎腿,冷风轻拂过他的额前的碎发,为他俊朗的面庞更添了几分不羁。
海夫人想用道德礼仪来说事,谢琼婴抬声说道:“海夫人这是要和我谈礼?我谢琼婴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谢琼婴是京都里头出了名的纨绔,众人都知晓他不守规矩,若是和他谈论礼节一事,确实是白费力气。
海夫人有些郁结,“那三公子是何意?”
谢琼婴靠在椅背之上,冷冷地扫视众人,黑色的瞳孔宛若一汪幽静的寒泉,散出凉凉的冷意,“夫人们说人分三六九等是吗?”
方才说了这话的夫人见谢琼婴提及了自己,只是说道:“本就如此,这道理三公子应当最明白才是。”
谢琼婴这样尊贵的人,不是比谁都更加明白这样的道理吗?
谢琼婴轻笑一声,“是啊,我自是明白,那宋殊眠既嫁与了我,你们怎么还敢这样羞辱她呢,打量着我是死了不成?”
诸位夫人闻此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都是些高门夫人,平日里头纵使是闹了什么不愉快,也不过是都是暗戳戳地耍手段,还从未有人敢在明面上这样同她们说话,况这人还不过是一个连冠都还未及的小儿。
谢琼婴杵着头随意说道:“我谢琼婴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诸位夫人只要喝一杯酒,那我便替我家娘子原谅了你们。”
她们稀罕那破落户的原谅?!听了这话一口气差点没叫人顺上来。
一杯酒不算什么,然而这杯酒是叫谢琼婴逼着喝下的,而且还是算作给那宋殊眠道歉。在这样一个注重文明礼仪的朝代,对于那些看重颜面的夫人来说,只这杯酒,就是对她们天大的折辱。
偏偏这人是谢琼婴,你纵是想要用道德来绑架他也没用,因为他本身就没道德。
陈氏气得哆嗦,忍不住就想出声诘问,“三公子是要为了宋殊眠得罪在座所有的夫人们吗?”
谢琼婴笑着反问,“你以为呢,我看着是在同你说笑吗?”
谢琼婴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恍若是在说着什么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旁边徐司巧怕陈氏失言惹恼了谢琼婴,赶紧拉住了她,自己起身说道:“三公子当真要闹得这样难看?”
徐司巧今日一身白色锦服,一根简单却又华贵的玉簪插在发上,三千墨发如同瀑布般垂下,举止优雅非凡,恍若落入凡尘的仙女。
谢琼婴盯着她看了许久还未出声。
在座的夫人们知晓先前谢琼婴想要娶的是徐司巧,只不过徐司巧不愿嫁他才阴差阳错娶了宋殊眠。
这会见谢琼婴盯着徐司巧许久没有作声,便以为他是被徐司巧的容貌迷了眼,余情未了。
只见谢琼婴起身走到了徐司巧面前,陈氏害怕地把徐司巧拉到了身后,生怕谢琼婴当场发起了疯来抢了徐司巧去。
谢琼婴只是走到了二人桌前自顾自斟了两杯酒,他动作随意,神情散漫,看着徐家母女说道:“徐小姐说的是,我是不当闹得这样难看,那只要你们二人喝了就成。”
二人被谢琼婴逼迫至此,陈氏气极,起身说道:“你不就是当初求娶司巧不成,竟心怀怨怼到了这种地步!”
陈氏将谢琼婴今日这等举动解释成了强娶不成,心生恼怒。
诸位夫人对谢徐两家婚事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今日才捅破了这层纸说了出来。
谢琼婴替二人倒完了酒后,便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旁脸色发白的徐司巧,他眼中尽是不屑,嗤笑一声后说道:“若我想,你以为她真能躲得过?”
言下之意,便是看不上她。
陈氏见女儿当着众人的面被谢琼婴如此羞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一会就涨成了猪肝色,然一旁的徐司巧却已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她道:“我愿同表姐道歉。”她们不可能从谢琼婴的手上讨得好,若再争下去的话,只会叫她们越发丢脸。
陈氏见徐司巧如此,却始终不愿意喝,谢琼婴见她如此,“她看着有些不愿意同我的妻子道歉,那徐小姐可愿再替母亲喝一杯?”
徐司巧脸色苍白难看到了极点,只是死死地看着谢琼婴,少女的黑眸渐渐湿润,里面像是倒映着破碎的光,这副样子叫谁看了都心疼,独独那谢琼婴仍旧不为所动,眼中连一丝情绪都没有,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的人。
那边陈氏自然不会叫女儿替她喝,只得饮了这杯屈辱的酒下肚。
谢琼婴额前的碎发稍稍遮挡了眉眼,然而却遮不住那冷冽如刀的目光,见两人把两杯酒喝完,谢琼婴也没有再说,只是寒声说道:“今日之事叫我撞见,一杯酒已是仁慈。若是有人不知死活再来挑衅,神明不罚,我替她罚。”话毕,便转身离了此处。
紫衣少年自门口大步走出,背影在光亮之中渐渐消失不见,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转头却见陈氏竟被气昏了过去。
今日的事情她们就算是受了辱又能如何?其一国公府势大,其二谢琼婴这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就算是往外出说谢琼婴今日迫使朝廷命妇饮酒,甚至将人气昏,大家也只是习以为常。
今日这事,还真就不能把谢琼婴怎么样了。
那边宋殊眠并不晓得方才发生了何事,离席之后只是由着海府的丫鬟引去了净室解手,她对那丫鬟说道:“今日府上宴会繁忙,你不用来管我,先去忙吧。”
那丫鬟听得宋殊眠这样说,见把人带到了便也离开了此次。见丫鬟走了之后,宋殊眠转身由沛竹引去了花园那处。
净室与花园相距甚远,宋殊眠走了好一会路才到。徐彦舟已经等在了假山那处,这里四处无人,十分隐蔽。沛竹和徐彦舟的小厮在花园外处看人,此刻这处只剩下了二人。
徐彦舟一如往日模样,只不过眉眼之间似覆上了些许风霜愁绪。
宋殊眠走到了他的面前,将那半枚玉佩递给了他,说道:“表哥,收下吧,如今看来你我二人缘分已尽,往后也不必再见了。”
徐彦舟没有伸手,看着宋殊眠抓着的那枚玉佩,只是问道:“其实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回来对吗?”
谢琼婴方从宴席那边出来之后,问了半天的人,才问到了宋殊眠好似是往花园这处来了,来了一看,果真见得沛竹守在外头。
沛竹见到谢琼婴骇了一跳,方要出声,却只见得谢琼婴阴恻恻地睨着她说道:“敢出声杀了你。”
谢琼婴脸色阴沉,这话看上去丝毫不像是在作假,沛竹同徐彦舟的小厮不敢发出声音,只得噤了声。偏偏宋殊眠同徐彦舟在的地方,看不得他们这处的动静。
谢琼婴这会怎么可能不气,方才还以为她是被那些人羞辱了,担心她这会不知道躲在哪里哭呢。原来不过是找徐彦舟私会罢了,亏得他以为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厢宋殊眠没有回答徐彦舟的话,但见她这样徐彦舟便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有些不解,“你宁愿留在谢琼婴的身边也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好歹自己和她还有几年的情分,而跟在谢琼婴的身边,还能讨得什么好呢?
宋殊眠听了这话只觉得有趣,她笑着问道:“不是表哥先不要我的吗?”
宋殊眠笑得灿烂,眉眼弯弯,脸上漾出了一片明媚之气,就如同从前一样。
然这副样子却刺痛了徐彦舟,他看着宋殊眠像从前一样笑着,心头却是越发难受,宋殊眠却还不放过徐彦舟,“若不是表哥让我替司巧表妹嫁人,我现在也不当是如今这样,纵使不能嫁给表哥,但嫁个寻常人也能过得逍遥快活,不必忍受郎君和婆母的磋磨,不必叫人如此轻贱。如今我这样,全是拜表哥所赐啊,你为何还不满意呢?”
宋殊眠越说笑得越是开心,她抓着徐彦舟的手将玉佩放到了他的手上,“表哥往后也不要再来寻我了,郎君见了会不开心的。”
谢琼婴那处离他们有些距离,这个方向听不得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见宋殊眠言笑宴宴,笑得好不快活,这副模样是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过的。
徐彦舟知道了,宋殊眠今日看来是想要同他好聚好散。他捏着玉佩的手逐渐用力,玉佩摔碎后有一道锋利的边缘,徐彦舟的手上沁出了点滴鲜血,只不过拢在袖口窥见不得,良久他哑着嗓子启声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宋殊眠本转身要走,却听得他这样问,“还能什么打算,得过且过便罢了。”
徐彦舟肯定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他相信宋殊眠不会甘于这样的现状。
宋殊眠心中一动,“所以表哥是想......?”
徐彦舟好歹是教养了宋殊眠六年的时间,自然清楚她的脾性,但也正是因为清楚她,所以才知道宋殊眠根本不曾原谅他的事实。
若是徐彦舟能帮她,总也算是好一些的。宋殊眠心中思忖之际,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了几下沉闷的脚步声,转头看去,便见到了面色发寒的谢琼婴。
第二十七章
宋殊眠不知道谢琼婴是怎么寻到这处的, 看着他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这一刻她反而没有害怕,竟出乎意外的平静。
谢琼婴看着宋殊眠冷声问道:“你们这是在私会吗?”
徐彦舟听了这话眉头微皱,“你用不着说话这样难听。”
谢琼婴看了眼?徐彦舟, 讽刺道:“徐彦舟, 这世上没有这样好的事情,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既然这样?的放不开手,当初为何又要送她来?”
徐彦舟听了这话也不再忍耐,看着谢琼婴说道:“今日?这样?, 不全拜你所赐吗。你非是?要对当年那句话耿耿于?怀,报复我至此, 我又何至于?今日?这般地步?”
宋殊眠在一旁听着,原果真如?自己料想, 这谢琼婴同徐彦舟之间?当真是?有一番龃龉, 而且听着好像还是?不小的仇。
谢琼婴笑了, 他道:“当年?我早不记得?当年了。你自己薄情寡义罢了,大可不必将过错推到我的身?上。”说罢,转身?拉着宋殊眠离开了此处。
两人前后脚上了谢家的马车, 谢琼婴坐在主位之上眼?眸森然, 那张薄唇都快抿成了一条直线。他见宋殊眠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只寒声问道:“你没?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
谢琼婴本就生得?矜贵桀骜, 这会眉眼?之间?丝毫不掩藏怒气,就连让人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说不害怕是?假的, 宋殊眠手上紧张地扣弄着手指, 面上却无?甚表情显露,只是?说道:“谢三, 我们和离吧......”
平日?里?头向来乖顺的宋殊眠面上带着从来未有的冰冷,她没?有唤他郎君,而是?唤他谢三。
车厢内的气氛冷到了极至,谢琼婴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来,宋殊眠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她继续说道:“你先前想要娶的本来就不是?我,我不过是?个替嫁的娘子而已?,我没?爹没?娘,只是?一个孤女,跟着你只会叫你丢脸。和离之后,你纵是?想要娶天上的仙女,婆母也会给你娶来的......”
谢琼婴只听得?和离二字,后头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了他的耳中?,看着宋殊眠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说着只觉得?十分吵闹。
仙女,谁要什么?仙女啊。
他只要她。
宋殊眠话还未曾说完谢琼婴已?经起身?越至她的眼?前,一把将她压到了车壁上,他的手掐在宋殊眠的脖颈上,看着宋殊眠的眼?神之中?尽是?阴沉,“谁准许你说和离的?”
方同徐彦舟见上了一面,转头竟然就要同他来说和离?在徐彦舟面前她就笑得?花枝乱颤,到了他这一头就垮起了脸来。可见之前说要好好过日?子的鬼话,不过全是?用来诓骗他的,偏偏他竟然还就相信了这些话,以为真能同她好好过下去。
一种熟悉的无?力感袭来,拉扯得?他头痛欲裂。
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在她的脖子上慢慢收紧,好像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扭断手下细弱的脖颈。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宋殊眠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眼?前逐渐花白?一片,她才察觉谢琼婴是?真的想要杀了她啊!
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谢琼婴的手腕,喉咙中?艰难地发出声音,“谢琼婴......”
女子的泪水砸到了谢琼婴的手背上,滚烫的像是?熔岩一般,谢琼婴逐渐恢复了神智,他手上松了力气,看着宋殊眠红唇微张,眼?神涣散,身?子也止不住地发颤。
谢琼婴可不会真的掐死?她,见她哭了也只是?冷笑一声,“我的五脏都叫你气碎了,你还只是?哭呢?”他语气讥讽,倒像是?真叫宋殊眠伤透了心似的。
宋殊眠只不过是?想要和离罢了,纵是?不同意也不至于?直接杀了人吧!她觉得?谢琼婴就是?个疯子,只想躲他远一些。她缩到了角落里?头,后怕地捂着脖子,小声道:“你要是?觉得?和离是?辱没?了你,那你休了我也成。”
谢琼婴眼?神阴沉地似能滴出了水来,他看着角落里?的宋殊眠警告道:“你再敢提和离试试看。”
他警告意味已?经十分明显,偏偏宋殊眠还在不知死?活地呛声,“我们之间?是?没?有缘分的,强求不得?的。你的妻子应当是?和你一样?金贵的人,而我的家也不在京都。山鸟与鱼不同路,你我注定是?没?有可能的。”
谢琼婴被宋殊眠这一番话气得?就连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脑中?的弦此刻紧紧绷着,绞得?他头疼。宋殊眠的话字字珠玑,强求不得??他一步步朝宋殊眠逼近,“若是?我偏要强求呢?”
宋殊眠被噎住,话已?至此,怎谢琼婴就是?不明白?呢?
宴席结束已?经临近了傍晚,外头的天快要黑了下来。
宋殊眠在马车的角落里?已?经退无?可退,谢琼婴欺身?上前,挡住了最后的光线,宋殊眠被一片黑暗笼罩。
谢琼婴背着光,宋殊眠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能见得?他此刻正在肆意地俯视她,压迫她,用眼?神将她凌虐了一番。
谢琼婴忽地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在黑暗之中?听得?人更是?不寒而栗,“你是?想着同我和离了便再去找徐彦舟是?吗?”
宋殊眠就知道谢琼婴会说起徐彦舟,她说道:“我不会找他,我会离开京都。”
谢琼婴冷笑,“今见到了他便笑得?这样?开心,你当我今还会再听你的哄骗了吗?”
如?今宋殊眠再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
“你以为你配得?上他,抑或是?他又瞧得?上你?当初他若是?真的瞧上你了,会让你替了他的妹妹?在他的眼?里?,你也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便是?做妾都是?抬举你了。”
谢琼婴顶着一张白?玉脸,嘴里?说着最最羞辱人的话,偏偏这每一句话都戳在了宋殊眠的心口上。谢琼婴说的没?错,她这样?的身?份,就是?给徐彦舟做妾都不配,她就是?反驳也反驳不了。
谢琼婴的手也不安分了起来,开始往她的身?前肆意按去,偏偏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情/欲,谢琼婴见她不吭声,便知道是?戳到了她的痛处,他笑着说道:“我好心收留了你在谢家,你非但?不知感恩,竟然还想着要跑?”
分明是?在笑,然而眼?中?却像是?席卷了一场狂风暴雨,顷刻之间?就要将人吞噬干净。
想到今日?自己心疼宋殊眠被人欺负,为她出气,结果她转头竟然要同自己和离,谢琼婴便难以遏制的生气。
宋殊眠拿不开他压在身?上的手,恨声道:“谁要你来收留,既这样?不情愿,休了我啊。”
谢琼婴想宋殊眠今日?是?真的有些不知死?活了,他忽地起身?抓住了宋殊眠的后脖颈,将她按压在马车中?间?的四方小桌上。
宋殊眠被他压在桌上,只觉得?身?上膈得?生疼,谢琼婴在她身?后冷冷道:“你也配和我提和离?如?今别人愿意叫上你一声三奶奶,也不过全是?看在我的面上,否则,你便是?连国公府里?头的仆从都不如?。宋殊眠,没?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谢琼婴肆意地贬低损毁宋殊眠,好像这样?才能缓解心口的难受。他将她说得?恍若是?一条人尽可欺的流浪狗,能够像如?今这样?活得?体体面面,全是?凭借他的施舍罢了。
宋殊眠忍着身?上的疼痛说道:“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在国公府这样?的地方待着。纵使将来徐彦舟不会娶我为妻,我亦可以嫁做别人,总归嫁给谁都比嫁给你好上千倍万倍。你当我稀罕这样?的体面?”
谢琼婴冷声道:“先前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人,现今发现也不过如?此。既然给你脸你不要,接下来你且受着。”
他抬声对外面赶车的马夫说道:“去最近的空巷子里?。”
马夫得?了谢琼婴此指令也不敢耽搁,只挥鞭往空巷赶去。
她受着什么??谢琼婴想干什么??
谢琼婴的手已?经从后颈上松开,把她放到了桌上趴跪着,宋殊眠只听得?谢琼婴金玉腰带落地的声音,身?下的裙襦已?经被人掀起,她似有所觉,惊慌失措地回头看向了他,“你......你想干嘛?!”
未等她反应过来,身?下一阵剧痛,宋殊眠叫这一下疼得?几乎昏厥,惊呼出声。她想要逃,往前狠命地爬着,只想离这个疯子远点,然而未爬出多远,脚踝被身?后的人抓住,一把就被抓了回来。
谢琼婴发狠地侵占,凶狠蛮横丝毫不讲章法,似乎是?在惩戒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宋殊眠根本招架不住,也无?力招架,手肘撑着桌子,这个趴跪着的姿势叫她更觉屈辱羞耻。然而身?体里?头却有了微妙的感觉,她只能咬着五指逼迫自己不喊叫出声。
谢琼婴的眼?神之中?没?有欲望,只眼?角微微发红,他察觉到了女子身?体微妙的变化,故意加大力度,似乎非要听到她喊出声音才肯罢休。
现在在空巷里?头,也没?有人行人来往,只毕竟是?在外头,而且隔着一条巷子便是?热闹的人群,那谢琼婴不要脸,宋殊眠还要呢,知道现在还在马车里?头,纵使五指都咬出了血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车夫方才听到那声惊呼,早已?经退到了巷口,沛竹和晴萱等在外头,沛竹急急问道:“三公子和三奶奶怎么?了?”
车夫也是?个老实人,还未曾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但?想到谢三公子其人放浪,也觉得?正常了些许,见到她们这样?问,只是?尴尬说道:“姑娘们回去就晓得?了。”
晴萱探头看着巷子里?头剧烈晃动的马车,一瞬间?了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未想谢琼婴竟直接在外头做了这事情。
天上的明月早就已?经冒出了尖,过了许久马车才停止了晃荡,车夫回到了马车外头,等着里?头人的吩咐。
谢琼婴退开了身?,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系好了腰带,而宋殊眠下身?粘腻脏污,正伏在桌案上无?力地喘息。两边相比,谢琼婴纤尘不染,恍若方才那件事同他没?有丝毫干系。
第二十八章
谢琼婴任由宋殊眠趴在桌子上哭, 桌上脏乱,四处都?是欢好过后的痕迹,她的头发早就因为摇晃而散乱不堪,被强迫了之后, 眼中?只剩下了满眼的绝望, 这会就连恨也没力气去恨了。
谢琼婴见马车到了国公府后她还没有动作, 只是冷声说?道?:“你?是想叫所有人都看见这副样子?”
说?罢起身就想要去扯她, 宋殊眠这才从方才那场祸事中?回了神来,忙躲了他去,生怕他就这样扯着自己下去, 也不再管身上的脏污,只急急将亵裤穿好, 再将身上的襦裙掀了回去。
谢琼婴也不再碰她,就再一旁冷冷看着她的动作, 待她收拾好了才起身下了马车。
回春澄堂的时候已是深夜, 秋风萧瑟吹得宋殊眠遍体寒凉。
晴萱终归年长懂得也多些, 她跟在二人?的身后,看到宋殊眠发髻散乱,步伐不稳便想到方才?定然?是被折腾狠了, 她想上去搀扶她, 然?却?见宋殊眠避了她开?来。弯月之下,只见宋殊眠面色惨淡如霜, 眼眶一片通红格外明显,她看着她凄声说?道?:“很脏。”
晴萱怔怔地看着她, 行完了那事却?未曾洗浴, 也知道?她现在身上定然?难受至极。
她都?已经说?自己脏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但谢琼婴就是叫她这副模样刺痛了眼, 只睨了她一眼,便大步离开?。
待回了屋里,未曾见到谢琼婴的身影,想来已经在净室里头了,她一刻也等不了了,吩咐沛竹带上了换洗衣裳去后罩房丫鬟仆妇们住的地方梳洗。
宋殊眠好歹也在府上呆了快两个多月,纵是身份再不堪,但底下的仆妇们素来会察言观色,看谢琼婴的态度,也不敢轻慢了她来,见她要来后罩房梳洗忙烧了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