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还提及从前二人常去的一些小馆子。
她这回回长安都不曾出去玩过,被他在信里描述的美食馋得流口水。
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的少女从信里抬起视线,正准备吩咐人弄些吃的来,冷不丁撞上一对漆黑幽深的眼眸,吓得手里的信轻飘飘落到地上去。
正要去捡,一只指骨修长洁白的大手已经率先一步把地上的信捡起来。
裴季泽把信递给她,“微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谢柔嘉接过信“嗯”了一声,头也未抬,“去吧。”
裴季泽并没有立刻走,微眯着眼睛望着眼睛胶粘在信上的少女。
她似乎终于有所察觉,抬起眼睫,“驸马还有事?”
裴季泽收回视线,道了一声“无事”后便离去。
临走前,嘱咐,“殿下今日记得给微臣留晚饭。”
谢柔嘉反问:“驸马要回来用饭?”
他沉默片刻,道:“微臣既已成婚,自然不好总是去前院用饭。”
谢柔嘉“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裴季泽离开后,黛黛小声道:“奴婢怎么觉着驸马不高兴了?”
谢柔嘉惊讶,“怎么瞧出来的?”
“就是感觉。”黛黛认真想了想,“好像自从听了卫公子就不高兴了。”
“是吗?”
谢柔嘉倒也怎么留意。
她思来想去,猜测定是因为阿昭取代他的叔父成为朔方的节度使,憎恶江家的同时,也就有些憎恨阿昭。
可江家之事同阿昭有什么关系。
算了,待他晚上回来再同他好好聊一聊。
现在还有别的事情亟待解决。
她问黛黛:“你说,狐狸与猫被猪妖困在一个巨大的洞穴里,接下来会如何?”
黛黛一脸茫然,“什么?”
于是谢柔嘉把裴季泽讲的故事同她简单说了一遍。
她实在不是个讲故事的好手,黛黛听得一头雾水,猜测,“许是那只狐狸被猪妖打死了!”
“不可能,”谢柔嘉想都不想否认,“那只狐狸狡猾得很,怎会轻易被打死!”
黛黛道:“那就是猫被打死了!”
“也绝不可能,”谢柔嘉皱眉,“猫也绝不可能死!”
猜来猜去,谢柔嘉对答案皆不满意,这时文鸢进来,见她二人一脸凝重,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问:“出什么事儿了?”
黛黛忙将那个讲了一半的故事说给她听。
文鸢哭笑不得,“公主若是想要知晓,为何不直接去问驸马?”
“谁要问他!”谢柔嘉想也不想拒绝,“我也不是非要知晓。”
话如此,听故事听到一半没有结局,心里就难免有些抓心挠肝。
翌日晌午,阿念又过来玩。
谢柔嘉见她又缠着裴季泽讲故事,于是拿着一本书坐在不远处假装看书,实则竖着耳朵听。
可他这回却说起了旁的。
直到阿念离开,都未再听他提及那个故事结局。
晚饭时,她忍不住觑了他好几眼。
眉目似雪的男人终于有所察觉似的,问:“殿下有事?”
谢柔嘉忙摇头,“无。”
饭毕,两人在院子里纳了一会儿凉,才各自去沐浴。
她躺在被窝里时,裴季泽方沐浴回来。
轻薄薄杉的男人突然问:“殿下想要知那个故事的结局?”
她轻咳一声,“其实也不是那么想。”他若是主动说,她就勉为其难听一听。
他“嗯”了一声,便熄灯上床。
才躺下,谢柔嘉就闻到一股子夹杂遮薄荷的药香。
他擦药了。
他擦药还偷偷摸摸地,生怕被她瞧见似的。
谁稀罕看他!
谢柔嘉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他讲故事,心里有些失望。
她辗转睡不着,突然想起卫昭的事儿,道:“其实阿昭他——”
他打断她的话,“微臣不想在自己的床榻上听到别的男人。”
“驸马这是何意?”谢柔嘉觉得他话中有话,“阿昭又不是旁人,你明知他与我的关系。”
阿昭的身份他心里清楚得很,如今这般,定然是因为朔方一事。
她正欲好好同他讲讲道理,一只强度有力出力手臂突然搭在她腰上,不等反应过来,跌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他贴在她耳边问:“那不如殿下与微臣说说,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
灼热气息喷洒在耳朵眼里。
痒得很。
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少女急道:“松手!”
他非但不松,反而越收越紧。
谢柔嘉挣脱不得,情急之下张嘴就咬。
也不知咬了他哪里,他闷哼一声,微微喘息,“别咬。”
谢柔嘉这才察觉自己咬到他的下巴,忙松了口。
他这才抽回自己的手臂。
谢柔嘉忙背过身去,直到脸上热度降下来,喊了一声“裴季泽?”
“嗯?”
“你明知阿昭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在我心里同太子哥哥是一样的,不许你欺负他。”
他没作声。
这回,谢柔嘉很快入睡。
直到她睡得很熟,身后的男人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问:“若是他不是你哥哥呢?”
睡梦中的少女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他缓缓地将自己灼热的唇贴在她雪白柔软的脖颈上。
翌日一早便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谢柔嘉醒来时裴季泽不在屋里。
盥洗时黛黛告诉她,裴季泽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回门一事。
“驸马待公主真是事事尽心。”她笑。
谢柔嘉心想,他那是做给别人瞧。
梳妆时,她见文鸢正盯着自己的脖颈瞧,问:“可有不妥?”
文鸢迟疑,“殿下脖颈上的痕迹怎好似加重了?”
其实她怎么都就觉得像是吻痕,可公主非要说是蚊子咬的。
若真是蚊子咬的,怎擦了药也不见消散?
更何况,谁家蚊子嘴巴那么大?
谢柔嘉借着菱花镜照了照,果然瞧见红痕非但内消,反而加重。
她想了想,道:“拿脂粉遮一遮。”
若是不了解内情的,还当她与裴季泽婚后有多恩爱。
谢柔嘉肤白,愈发显得痕迹明显。
侍女扑了两层粉,勉强能遮住。
待收拾妥当后,侍女入内回禀:诸事妥当,驸马已经在门外候着。
谢柔嘉又对镜照了照,十分满意今日的装扮,在众人的簇拥下出门去。
才出门口,就瞧见院中海棠树下眉目似雪的美貌郎君。
他今日着了紫红色朝服,较之平日里少了一丝随性洒脱,整个人愈发内敛,显得不怒自威。
见到谢柔嘉出来,他的眸光落在她脖颈上,怔神片刻,道:“一切准备停当。”
谢柔嘉随他拜别裴父裴母后便入宫去了。
路上,谢柔嘉见他眸光不断地在她脖颈上扫过,有些不自在,“驸马总这样瞧我做什么?”
裴季泽指着自己的脖颈,道:“殿下这里有脏东西。”
谢柔嘉并不记得自己脖颈处有碰过什么东西,正想要叫人拿镜子过来瞧一瞧,谁知他突然逼近,几乎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
谢柔嘉吓了一跳,“驸马这是做什么?”
“别动,”他突然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微臣帮殿下擦干净。”
边说,边拿帕子沾了茶水,替她轻拭着脖颈。
他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地滑过她的脖颈,好似自她心上滑过。
谢柔嘉的眸光落在他几乎挨着自己脸颊的高挺鼻梁上,睫毛颤得如碟翼一般。
“还没好吗?”她问。
裴季泽的眸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快了。”
谢柔嘉也不知脖颈上究竟沾了什么脏东西,他足足擦了半刻钟才收回帕子。
不自在的谢柔嘉慌忙拿起矮几上的茶水,抿了好几口,才将心底的悸动压下去。
“对了,”她搁下手里的杯子,“驸马睡觉时可有被蚊虫叮咬?”
他不解,“何意?”
谢柔嘉摸着自己的脖子道:“也不知怎的,脖子总好端端起了红疹子。”
裴季泽神色一僵,摩挲着腕骨处的紫檀木串珠,不动声色,“夜里确实有蚊子嗡嗡作响的声音。”
怪不得!
谢柔嘉眸光落在他手腕上,迟疑,“驸马这串东西,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是旧物,”他用袖子遮住,“若是殿下喜欢,回头微臣送殿下一串。”
谢柔嘉见他遮遮掩掩,以为是那花魁赠予他,也没了与他说话的心思。
好在裴家距离皇宫并不远,半个时辰的功夫停在,她也不必与他待在同一车厢里受罪。
临下车前,谢柔嘉道:“我今日会兑现我的承诺,希望驸马也能遵守诺言。”
他缓缓道:“微臣从未承诺过殿下任何事。”
“你——”
谢柔嘉闻言,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
不过两年内多未见,他如今气人的功夫倒是越发见长。
她一句话也不想与他多说,弯腰出了马车。
在外头接应的文鸢见自家公主面颊绯红,心中正纳罕两人在马车里做了什么,眸光落在她雪颈处,顿时愣住。
特地上了两层的脂粉已经不见,那抹红痕就这么招摇地出现在她脖颈与耳后,不止如此,比早上还要红些,且瞧着极为暧昧。
是驸马!
待会儿就要觐见陛下,驸马究竟意欲何为?
作者有话说:
某些人吃醋了!
小裴:并未……
柔柔: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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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不见,姐姐可有想我?”◎
文鸢正愣神,裴季泽已经牵着极不情愿的谢柔嘉入了紫宸殿。
今日嫡公主三朝回门,就连已经出嫁的四公主与五公主也都带着驸马回来。
只是也不知怎的,谢柔嘉觉得众人瞧自己的眸光十分诡异,尤其是她那两个平日里并不大亲近的妹妹,眸光在她脖颈处徘徊,眼底流露出笑意。
难道脖子还没擦干净?
谢柔嘉忍不住看了一眼裴季泽。
一袭紫红朝袍,容颜若玉的俊美郎站在那儿,不动声色地将另外两位驸马比下去。
这会儿礼官开始唱和,谢柔嘉收回视线,与裴季泽一同拜谒过父母。
端坐着上首的皇后瞧着不过两三日未见,好像长大了的女儿,微微红了眼圈。
待新人拜谒完帝后,众人落座吃茶。
谢柔嘉方坐下,就听坐在她下首的四公主笑道:“长姐与驸马如今倒是极恩爱。”言罢,将一菱花镜递给她。
谢柔嘉有些疑惑地接过来,对镜照了照,只见原本用脂粉遮掩得好好的脖颈处多了几抹红痕。
裴季泽!
怪不得他方才在马车上好端端地要替她擦脖子,原本是故意想要叫她出丑。
她瞪了他一眼。
可端坐在对面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正认真听四驸马说话。
待会儿回去再好好与他算账!
谢柔嘉正走神,突然听到自己的父亲温声询问:“朕特许驸马的家人暂时留在长安,柔嘉,你觉得如何?”
谢柔嘉一时怔住。
她自记事以来,父亲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也从未唤过自己的名字,都是称谓封号,十分地生疏冷漠。
不只是她察觉到天子今日的不同,就连其他人也感受到。
他看向谢柔嘉的眼神温柔慈爱,甚至还有愧疚。
仿佛是为自己近十八年没好好疼爱自己的女儿而遗憾,就连与皇后说话,也格外温和。
皇后反倒待他叫平日里更加冷淡,甚至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厌恶。
在场的人神色各异,唯有裴季泽神色淡然,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
天子见自己的女儿怔神,也丝毫不恼,又重复一遍。
谢柔嘉哽着嗓子道了一声“好。”
他又与她说了几句话,才道:“朕还有话同驸马说,你去你母亲宫里坐坐吧。”
谢柔嘉“嗯”了一声,同自己的母亲回宫。
一入殿就忍不住问:“他,今日怎突然待女儿这样好?”
她都还没提,他竟主动将裴季泽的家人留在长安。
难道这就是裴季泽与自己成婚的条件之一?
他是真心为自己好,所以逼着裴季泽娶自己?
皇后闻言,按捺心中悲凉,挤出一抹笑意,“这样难道不好吗?”
谢柔嘉揉揉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睛,“我只是不习惯。阿娘,长这么,他头一回叫我的名字。”
皇后反问:“那我的女儿,今日可高兴?”
谢柔嘉点头。
“高兴就好,”皇后摸摸她的头,“你如今已经嫁人,万不可像从前那般骄纵任性。”
谢柔嘉“嗯”了一声,见自己的侄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问:“允儿总这样瞧我做什么?”
谢允一本正经问:“姑母的脖颈,也是被蚊子咬了吗?”
谢柔嘉心想还是自己的侄子聪敏,一眼就瞧出问题所在,正欲说话,又听他道:“阿娘脖颈处偶尔也会如此,阿耶也说是蚊子咬的。”
谢柔嘉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
太子妃羞得满面通红,“允儿不许胡说!”
谢允也不知自己胡说什么,觉得大人聊天的内容甚是无趣,拿了一本书坐在那儿看。
快到午膳时,皇后见裴季泽仍未过来,正要叫人去瞧瞧,外头的人来报:太子殿下与驸马来了。
片刻的功夫,谢珩与裴季泽走了进来。
两人向皇后见完礼后便落座用饭。
席间,谢柔嘉瞪了裴季泽好几眼,对方低垂敛眸,好似半点没有察觉,反倒是自己的阿娘忍不住开口,“你总是瞪阿泽做什么?是不是在家中也常这样欺负他?”
听了这话,裴季泽终于抬起视线,温和道:“殿下并没有欺负微臣。”
这话怎么听怎么委屈,谢柔嘉觉得眼前这个满肚子坏水的男人是在告自己的状。
可偏偏阿娘就吃他那一套,道:“在外是君臣,在内是夫妻。哪有夫妻之间这样生疏地称呼对方?”
很快就不是了!
可谢柔嘉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得不答应下来。
皇后这才作罢,笑,“这就对了,你要多学学你哥哥嫂嫂。”
谢柔嘉想也不想,“学哥哥养两只脸盆那么大的蚊子吗?”
话音刚落,自家哥哥刀子一样的眼神甩过来,“都嫁人了还这么爱胡说八道!”
谢柔嘉顿时不敢吭声。
一直默不作声的裴季泽突然道:“说起来,太子殿下确实爱养蚊子。尤其是在江南时,养的蚊子各个都有脸盆那么大。”
这话是在取笑当年谢珩当年哄骗太子妃时说的话。
当时谢珩南下遇刺,被当时还是寡妇的太子妃所救,给人做了赘婿。那时太子妃还没被自己的家里人寻回,还不叫许筠宁,名桃夭。
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当时,谢珩最喜欢拿来哄太子妃的便是那句“蚊子的嘴巴比脸盆还要大”。
这事儿,全长安的人都知晓。
谢柔嘉愣了一下,把脸埋进臂弯里,笑得浑身发颤。
果然,裴季泽最能治太子哥哥。
红了脸的谢珩瞪向裴季泽。
裴季泽一脸坦然地将剥好的虾搁进谢柔嘉的碟子里。
谢允一脸好奇,“姑丈,这世上真有脸盆那么大的蚊子吗?”
听着那句“姑丈”,面颊绯红的谢柔嘉偷偷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裴季泽,只见他声音温和道:“有的。”
谢允信以为真,“竟真有!”
这下就连皇后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唯有桃夭羞得满面通红,埋头吃饭。
谢珩悄悄地握住她的手。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谢柔嘉又陪着自己的母亲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见天色不早,才与裴季泽起身告辞。
待目送他二人离去后,皇后忍了半日的眼泪夺眶而出,一言不发地入了内殿。
陪嫁侍女赵姑姑劝慰,“咱们的公主今日很高兴,从今往后,陛下也只会加倍补偿她,公主只会更高兴,对吗?”
“正因如此,我才更心痛!”
皇后泪如雨下,“你不晓得,我方才瞧见她不过因为那个男人一句关心的话就红了眼睛,我心里有多疼。
“她并不晓得,自己的父亲用怎样恶毒的心思来揣测她的身世。”
“明若,我好恨!恨我当年瞎了眼,挑来挑去,挑了那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说着说着,皇后掩面而泣,“我可怜的女儿,她究竟做错什么!”
“奴婢都明白!”
赵姑姑将恸哭的皇后抱进怀里,哽咽,“可有时不知晓真相,未必不是一种幸福。以公主那样骄傲的性子,一旦知晓,恐会要了她的命。在这件事上,驸马反而想得更透彻。”
皇后知晓她说的是实话,想起成婚前裴季泽来找自己时所说的那些话,叹道:“怕只怕她根本不晓得阿泽待她的良苦用心,心中恨极他。到头来,结成一对怨偶。”
赵姑姑安抚,“公主到底年纪小,驸马又是个会哄人的,天长日久,总能哄得好。”
“但愿如此,”皇后心中有些许安慰,“阿泽身子不好,你去挑些补药送去,待养好身子,也好早些添个孩子。”
等两人有了孩子,兴许关系会好些。
马车里,谢柔嘉一脸羞愤地瞪着裴季泽,“为何那样做!”
裴季泽并未回答,而是反问:“殿下今日高兴吗?”
谢柔嘉闻言,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在说自己的父亲。
这样的话,母亲方才已经问了她一回。
她抿着唇不做声。
尽管她不想承认,当听到他叫自己名字时,心里高兴地不知所措。
裴季泽伸手摸摸她的头。
“你莫要把我当作阿念来哄!”她避开他的手,“我同你做不成夫妻,也不会做你妹妹!”
他面色骤变,好一会儿,哑声道:“微臣自己有妹妹,无需殿下做妹妹。”
“驸马明白就好!”
谢柔嘉斜他一眼,“今日四驸马同你说什么?他是不是笑话我?”
他沉默片刻,道:“他向我讨教驭妻之道。”
话音刚落,谢柔嘉的脸倏地红了。
她正欲说话,只听车顶“砰”一声响,像是被什么给击中。
马儿受惊,猛地掀起前蹄。
车厢晃动,一时没有坐稳的谢柔嘉倒向左侧车壁。
幸好裴季泽眼疾手快,把自己的手给她做了肉垫。
谢柔嘉无事,他雪白的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
浑然没有在意的男人轻轻地揉着谢柔嘉的头,语气难掩关切,“可有碰着哪里?”
与此同时,外头不知有谁惊呼,“是金珠!”
谢柔嘉冷笑,“本宫倒要瞧瞧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着从马车内的暗格里摸出一把黄金打造的精致弹弓,一把推开窗户。
抬头望去,见对面茶楼二楼的栏杆上坐着两个男子。
一个着鸦青色翻领衣袍,满头发丝编成发辫,容貌因过分昳丽而显得有些阴柔的年轻男子。
另外一个未及弱冠,一袭紫袍的漂亮少年。
两人手里拿着一把黄金制成的弹弓,晃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楼下来往的行人偶尔抬起头,见他二人手里的弹弓正瞄准自己,吓得抱头就跑。
谢柔嘉愣了一下,蕴含着怒意的眼睛里流露出笑意。
待放置好金珠后,她微眯着左眼瞄准紫袍少年的脸。
只听“当”一声响,那粒金珠贴着他白皙的脸颊而过,击穿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
“姐姐玩真的!”
紫袍少年大吃一惊,随即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谢柔嘉面前。
他弯着一双又乖又暖的眼睛,左眼角下的泪痣生得极其勾人。
“两年不见,姐姐可有想我?”
说这话时,少年挑衅似地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裴季泽。
作者有话说:
小裴:丈母娘催生……
柔柔(指指点点):谁要同你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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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要写和离书给我?◎
谢柔嘉丢下手里的黄金弹弓下了马车,望着眼前比两年前几乎要要出一个头的美貌少年,笑,“萧承则,两年不见,你怎生得这样高!”
萧承则笑意更加深,正欲说话,眸光落在她雪白脖颈的红痕上,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冷睨了一眼马车,喉结微微滚动。
浑然未觉的谢柔嘉问:“这段日子你去哪儿了?”
提及此事,萧承则咬牙,“被我老子关了禁闭!”
“这回你又闯了什么祸?”谢柔嘉好奇,“能将萧侯爷气成这样?”
他从小到大同她一起闯祸不断,可每回她去他家里,定远侯还是会给她几分面子,叫她把人带走。
这次回来她去找了他两回,侯府的人都说他不在家。
就连她成婚时,他都没有出现。
她原本还以为他去忙什么大事儿,不曾想竟是被关了禁闭。
“并未闯祸。”萧承则抿了抿唇,“你也知晓,他一向瞧我不顺眼。”
谢柔嘉想起他家里那些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几句后,抬眼望着二楼凭栏处那个桀骜不驯的漂亮青年,“你不下来,是要我上去请你?”
青年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她面前。
他一脸宠溺地望着她,正欲伸手摸摸她的头,眸光同样落在她雪白脖颈处的红痕上,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阿昭?”谢柔嘉伸手在他面前挥挥手,“怎么了?”
“没怎么,”卫昭挤出一抹笑,“走吧,咱们去玩。”
谢柔嘉“嗯”了一声,正要同他走,被人一把擒住手腕。
回头一看,正是不知何时下了马车的裴季泽。
一袭紫红色朝袍,眉目似雪的美貌郎君长身鹤立于人来人往的茶楼前,格外惹人注目。
不同于对卫昭与萧承则的害怕,更多的是女子投来的倾慕眼神。
裴季泽这个人,到哪儿都招桃花!
谢柔嘉心里愤恨地想着,想要挣脱自己的手,他却不肯松开。
她一脸疑惑地望着他,“有事?”
裴季泽在萧承则与卫昭刀子一样的眼神里,捻去谢柔嘉雪颈处的一根发丝,温和道:“你昨夜累着了,今日又忙了半日,不如养好精神明日再去?”
谢柔嘉不以为意,心想他昨夜都不知几时回来,又怎知她累不累。
可这话停在卫昭与萧承则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
两人的眸光同时落在谢柔嘉雪颈上的暧昧红痕上,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萧承则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姐姐成了婚,该不会以后出来玩还要经过裴侍从的同意吧?”
裴季泽如今已是驸马,他却用旧称,显然是极不尊重。
裴季泽却浑然没有在意,神色淡然地睨他一眼,“听说萧世子近日在同沈伯爵家的嫡小姐议亲,想来以后出来玩的机会也少了。”
话音刚落,萧承则的脸瞬间黑了,大步上前,被卫昭眼神制止。
“谁说我要经过他同意!”
这时谢柔嘉从裴季泽手中挣脱手,“咱们现在就去。”
言罢要走,裴季泽却突然道:“殿下难道不想知晓那件事的答案吗?”
谢柔嘉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他道:“微臣已经考虑好了。”
谢柔嘉迟疑,“那驸马晚上说与我听便是。”
他道:“晚上兴许微臣就不想说了。”
谢柔嘉迟疑。
她想了想,对萧承则与卫昭道:“我还有事要与他说,待我得空就去找你俩。”
萧承则抿唇不言。
卫昭在裴季泽阴冷的眼神里摸了摸谢柔嘉的头,笑,“你生辰前我都会留在长安。你若是忙完,去咱们常去的地方便可。”
谢柔嘉“嗯”了一声,与裴季泽一同上马车。
直至马车消失在转角,卫昭收回视线,皱眉,“萧承则,你怎么回事儿?”
萧承则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你难道没瞧出来,我是在争风吃醋!”
“你早干嘛去了!”卫昭瞪他一眼,“她如今都已经成婚——”
“那我就去给她做面首!”眼眶微红的萧承则眼底涌出浓浓恨意,“怎么,你不能喜欢她,难道还不许我喜欢她?”
话音刚落,卫昭一拳砸在他脸上。
马车里。
谢柔嘉打量着裴季泽,“驸马待会儿就写和离书给我?”
对方眼皮子都未抬,“微臣几时说过要写和离书。”
“你!”谢柔嘉气结,“那你方才又说已经考虑好了。”
他斜她一眼,“微臣只说考虑好了,并未说要和离。”
本就没能出去玩,而心生不满的谢柔嘉瞪他,“那驸马倒是说说考虑的结果。”
眸光沉沉的男人盯着她瞧了片刻,突然伸手将她抱坐在腿上。
“裴季泽你好端端发什么疯!”被弄疼的谢柔嘉气急,“都说我不是你妹妹!”
他神色一僵,缓缓地松开自己的手,敛下眼底的痛苦,嗓音沙哑,“待回去微臣自然会告知殿下。”
谢柔嘉见他方才给自己做肉垫的手背上不知何时渗出血,想要问问他疼不疼,可最终还是忍了回去。
两人一路无话。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敬亭院门口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