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 by十方海
十方海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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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江贵妃闻言,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嫡亲的侄子。
江行之并未在意她的眼神,而是问道:“殿下是从什么是怀疑我的?”
谢柔嘉道:“能在江南动手的除了裴季泽就是你。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没想到还真是你。”
江行之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所以殿下故意接近我?殿下又怎笃定我一定会帮你?既如此,殿下为何不把戏演到底?为何又同他和好?”
“你怎知我后来不是在演戏?”
谢柔嘉想到萧承则查到的信息。
骄傲,自负。
“我若是一味与你好,你又怎会将我放在心上?我赌的就是你不甘心。”
江行之愣了一下,嗤笑,“殿下比我想象的聪明,不过,殿下一定不知道,我的心长在右边,殿下这一箭,杀不死我。”
谢柔嘉微微蹙眉,这时一旁的江贵妃突然捡起地上一把刀挥刀砍向她。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种突发情况,裴季泽与谢珩想要上前已经来不及,谁知这时江行之突然挡在谢柔嘉面前。
根本没想到他会挡在自己面前的谢柔嘉一时有些无措。
江行之紧紧地抱住她,道:“有一句话我其实一直想要问问殿下,若不是我与阿昭生得有几分相似,当初,你还会不会与我同游云梦泽。”
“绝不会,”谢柔嘉手指微微颤抖,,“假如你不像卫昭,我绝不会同江家的人往来。”
不知这段日子她同他往来,她拿了多少话来哄骗他,唯独这句话是真的。
江行之抬手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泪,在她耳边气若游丝,“我说过,一个人,想要另外一个人刻骨铭心地记住他,要么这两人有刻骨的仇恨,要么一起经历生死。谢柔嘉,这一局,也未见得我输,对不对?”
说完这几句话,骄傲自负的男人咽了最后一口气。
江家意图谋反,被太子当场诛杀。
天子受了惊吓,重病不起,将国事全部交由东宫处理。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半个月后。
这日傍晚,裴季泽过来看谢柔嘉。
自从上次行宫一事,两人这段时日都没有见过面。
才入屋子,他将她禁锢在榻上,问道:“柔柔从一开始就知晓卫九不是我杀的?”
这个问题,江行之也问过。
谢柔嘉用同样的答案回答了裴季泽。
他又道:“所以,柔柔这段日子怨我,恨我,是因为我截了柔柔的信?或者说,柔柔明白自己心中喜欢的一直都是他,所以才这样后悔?”
谢柔嘉这回没有说话。
他不再问,低下头吻她。
这天夜里,他像是发了狠一样的要她,快到天亮时方休。
翌日晌午,谢柔嘉醒来后,裴季泽道:“柔柔不是一直想要去朔方吗?过几日我要去朔方,咱们一同去。”
“从前我的确很想去朔方,”她茫然地望着窗外,“可我现在已经不想去了。”
这是实话。
从前她想要去朔方,不过是因为想要逃避。
逃避长安,逃避裴季泽。
同阿昭躲在朔方,躲在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过最简单的日子。
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再逃避这一切,而在朔方等她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了,
那么无论是待在长安,或者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
裴季泽这回沉默得更久。
半晌,他问:“真那么喜欢他?”
谢柔嘉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偏过脸没有说话。
裴季泽伸手摸摸她的头,道:“时辰还早,再睡会儿,我去上朝。”
裴季泽走后,没了睡意的谢柔嘉策马去了卫昭的衣冠冢。
她将那支箭埋在他坟前,也算是对他有个交代。
裴季泽去朔方的前一晚过来公主府。
两人难得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块吃酒。
几杯酒下肚,裴季泽道:“从前我总是希望殿下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过完自己的一生,可最终发现,一个人想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过完这一生有多难。叔父不能,我亦不能。”
谢柔嘉不知他怎好端端说这些,一时之间没有作声。
他道:“真不同我走?”
谢柔嘉摇摇头。
他没再说什么,朝她举杯,“裴季泽希望殿下以后能够按照自己的方式过完这一生。”
谢柔嘉没有动。
他一饮而尽。
这天夜里他吃了很多酒,与她说了很多话。
甚至提及崔书呆。
谢柔嘉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醉了,还是醒了,坐在那儿静静听他说话。
说到最后,眼神有些呆滞的男人望着她,问:“柔柔,心里还恨我吗?”
谢柔嘉沉默片刻,摇摇头,“不恨了。”
“为什么不恨了?”他微微红了眼眶,“是因为不爱了?”
谢柔嘉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倾身上前吻她。
不同于之前的强势霸道,格外地温柔缠绵。
一吻结束,他松开她的唇,轻抚着她柔嫩的面颊,道:“以后我不在长安,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谢柔嘉泪盈于睫,哽着嗓子应了一声“好”。
他松开手,起身,“那我回去了。”
谢柔嘉跟着起身。
他道:“柔柔有话同我说?”
谢柔嘉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她最终摇摇头。
他眼神里的光黯淡下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直至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中,谢柔嘉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追出去,可院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翌日,天灰朦朦亮,在榻上坐了一夜的谢柔嘉吩咐,“备马。”
裴季泽的队伍天不亮就出发,他在城门口等了许久,最终没有等到那个想见的人,直至太阳快要透出云层,终于不再等待,命令队伍出发。
队伍离开不久,一抹红影出现在城楼之上。
直至队伍渐渐地消失在浓郁里,她才收回视线,失魂落魄地下了城楼。
回到府中后,文鸢忍不住问道:“公主既然舍不得驸马,为何不同他一块离去?”
谢柔嘉没回答。
他问她的那些话,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许等他下回回来,她就想清楚了。
裴季泽出发时是在春天,半个月后谢柔嘉收到他从朔方送回来的信。
信里不过是一些简单问候的话。
【一切都好 勿念】
谢柔嘉拿着那封薄薄的信看来一遍又一遍,提笔也写了许多,却最终没有回信。
朔方距离长安太原,他每个月都会寄一封信回来。
信里除了一些简单的问候语,便是朔方当地的一些风干的花草。
搁着千里远送到她手中,连信纸都沾染几分思念的气息。
裴季泽去朔方的第七个月,传来捷报:突厥族最终向大胤割让两座城池,往后退让五十里。
只是裴季泽却再也不给她写信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得实在草率,明天我会好好细化,细化完会标好修改。
感谢在2023-11-29 01:59:06~2023-11-29 23:5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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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太子珩领着满朝文武亲迎大将军凯旋。
诸人只瞧着看不到尽头的队伍扶着主帅的灵柩入城,一眼望去, 满目皆白, 几乎与大雪融为一体。
而道路两旁则站满百姓, 一脸哀戚地望着为国捐躯的大将军。
彼时谢柔嘉裹着一件雀金裘坐在水榭中垂钓,像是这一切跟她都没有关系。
文鸢见她坐在那儿快有一个时辰没有动过,劝道:“公主不如去瞧一眼?”
谢柔嘉把脸埋进臂弯里,“不去, 又不是他,有什么好瞧。”
文鸢闻言,瞬间红了眼圈。
人人皆知, 大将军死在战场上, 被大火烧得尸骨无存,灵柩里装的不过是大将军的衣物与确认身份的随身令牌。
她还欲再劝,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 正是年前就已经从岭南回来的萧承则。
萧承则大步走到谢柔嘉跟前坐下, 道:“姐姐不去瞧一眼?”
谢柔嘉仍是拒绝。
萧承则道:“当初, 回来的也不是卫昭。”说着伸手拉着她的衣袖, 想要拉她起来。
谢柔嘉抬起眼睫, 眼神冰冷地望着他, “我再说一遍, 我不去。”
萧承则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缓缓松开手, 起身离去。
裴五是在次日傍晚出现在公主府。
他是来给谢柔嘉送东西。
一封信与两串紫檀木手串。
谢柔嘉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串正是裴季泽不离身的那串, 另外一串则是当初裴季泽赠予她, 她转手给了魏呈。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她手里。
而那封信里只装了一纸和离书。
和离书是很早以前就已经写好,彼时她与他定好一年之约,结果一年后他却又反悔。
他总说,除非他死,否则绝不会与他和离。
现在,他将这和离书给她送回来。
裴季泽的书法是出了名的好,这上头的签名却写得七零八落。
谢柔嘉伸出指尖轻抚着凌乱的字迹,接下来义愤填膺的裴五说什么话,她一句都不曾听进去。
裴五走后,文鸢瞧着似乎丢了魂儿一样的女子,哽咽,“公主,您若是心里难受就哭一场,哭出来就好了。”
谢柔嘉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她问:“你说,他是不是恨极我,所以连一句话都吝啬留给我?”
文鸢忙道:“自然不是,驸马心中最爱重的便是公主。”
“是吗?”
谢柔嘉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作声。
这天夜里,谢柔嘉捏着那纸薄薄的的和离书,独自坐在窗前看了一夜的雪。
谢珩来公主府瞧她时,她仍旧捏着那纸和离书坐在水榭,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珩在她身旁坐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她都没有发现,直到他出声唤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问:“哥哥几时过来?”
谢珩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当初卫昭不在,她虽悲痛欲绝,可到底是鲜活的。如今却像是被抽走魂魄一般,眼神里都是空的。
他握着她的手,道:“柔柔若是心里难受,就抱着哥哥哭一场,然后好好睡一觉,待到明日醒来一切都会好。”
谢柔嘉把脸埋在自家兄长温热的手心里,缓缓道:“他去朔方的前一晚问我还喜不喜欢他,我当时没有回答他。翌日一早,他又在我耳边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起去朔方,说若是我不高兴他做朔方节度使,他打完这一仗就不做了,陪着我在朔方放牧。我还是没有理他,甚至我都没有睁开眼睛瞧他一眼。”
“哥哥,是不是我欺负他欺负得狠了,所以他故意躲起来报复我?”
谢珩蓦地红了眼眶,将她揽入怀中,哽咽,“柔柔,你别这样。”
谢柔嘉闻言,眼里的光一寸寸黯淡下去。
半晌,她轻声道:“其实,为国捐躯也挺好的。他那个人,一向心系百姓。”
谢珩离开后,外头又下起鹅毛大雪来。
谢柔嘉径直走到门口,将手伸到廊庑外。
银白色的雪花落在掌心里,倒也不觉得凉。
文鸢冒雪赶到院中时,一眼就瞧见赤脚站在廊庑下,衣着单薄的红衣女子。
文鸢忙上前去将她哄到温暖的屋子里,不停地替她搓着冰凉刺骨的脚。
像是没有丝毫知觉的女子望向窗外漫天飞雪,“文鸢,今年的冬天,怎这样漫长?”
文鸢柔声安慰,“再过两个月天气就暖和了,公主若是觉得冷,奴婢就命人加些炭火。”
“那就好,”她将一直捏在手里的和离书盖在自己的脸上,轻声呢喃,“那就好……”
裴季泽以身殉国,已经重新掌权的谢珩给了他死后最大的哀荣,准他配享太庙。
因为他膝下无子,又准裴少旻继承他的侯爵之位,甚至还将裴少旻提拔到身边做了太子宾客。
而作为妻子的谢柔嘉却一次都不曾出现在裴季泽的丧礼之上,成日里不是在水榭垂钓,就是在院子里投壶,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裴季泽的丧礼结束以后,裴少旻特来公主府求见。
正在水榭垂钓的谢柔嘉接见了他。
兄长去世,从前有些玩世不恭的俊美少年好似一夜之间长大,眉宇间趋像自己的兄长。
乍一看,还以为是裴季泽。
可谢柔嘉却知晓,便是再相似,也不是他。
裴家的人并不知晓裴季泽与她和离之事,裴少旻是特地来交代自己兄长丧事的处理结果。
这段时日,一直压抑着自己情绪的少年到了她跟前,心里的话止不住地往外掏。
“阿兄那个人,喜欢将一切都抗在肩上。只要有他在,家里的人都安心。”
“真正做了官才知晓,做官哪有那么容易。可阿兄他十岁便入宫做了太子伴读,十几年来从未抱怨过半句。全族的人都以阿兄为荣,想要他给族人带来荣耀,却无人关心阿兄过得好不好。大家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阿兄带来的好处。”
“阿念哭得很要紧,怎么哄都哄不好,她总觉得大家都在哄她。”
“嫂嫂,我心里很想念阿兄。”
眼前的少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谢柔嘉静静听着,仿佛去世的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待他说完,她抬起眼睫望着他,道:“你特地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裴少旻没想到她竟会如此说。
前些日子她与逆贼岳阳侯交好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害得自己的阿兄沦为全长安的笑柄。可他同她相处过一段时日,对她也算是一点了解。面前的女子看似傲慢,实则心地极好,这当中一定是有误会。
就算葬礼她没出现,他也觉得她不过是不想面对阿兄的死。
却没想到,对于阿兄的死她非但没有半分伤心,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冷漠。
裴少旻心里愈发替自己的阿兄悲凉,命侍从将一口箱子抬到她面前,“这是我清理阿兄遗物时,在他书房里整理出来的一些珍爱之物,特送来给公主。”顿了顿 ,又道:“阿兄爱了嫂嫂一辈子,嫂嫂怎能这样待阿兄。”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待人消失在水榭,文鸢见自家公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口偌大的箱子,道:“公主可要瞧一瞧驸马留了什么东西?”
谢柔嘉沉默良久,收回视线,“我不想看。”
文鸢应了声“是”,命人将那口箱子抬走,与之前裴五送来的匣子收在一间屋子里。
那间屋子里存放的全部都是裴季泽之前留在谢柔嘉房里之物,文鸢原本是担心她睹物思人,命人收了起来。
可这段日子来,她一眼都不曾来瞧过。
黛黛一脸忧愁,“公主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卫公子死时,哭得那样伤心,可如今驸马去了,非但一滴眼泪都没流,反而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如今长安城的人都在说,公主定然是因为驸马杀了逆贼岳阳侯,所以心里记恨驸马,都在骂公主狠心,不辨是非。”
“别胡说八道,”文鸢一脸担忧,“就是如今这样才可怕。”
若是公主伤心落泪,哭过之后也就好了,最可怕的就是现在这般,万事都憋在心里,迟早非憋出什么毛病来。
黛黛也不懂这些,有些好奇,“也不知这箱子究竟装了些什么。”
文鸢哪里之下,道:“待公主缓过来心里那口气儿,兴许就肯打开。”
原以为过段时日自家主子就会好些,谁知这一日一大早,文鸢才入内,突然听到她问:“文鸢,裴季泽几时回来?”
文鸢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眼睫望着自家主子。
乌发未梳的女子抱膝坐在榻上,再次问道:“他这个月写信给我了吗?”
文鸢一脸惊恐,疾步走到她跟前蹲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公主,您别吓我!驸马他三个月前就已经去了,您忘了?”
谢柔嘉呆滞好一会儿,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喃喃道:“是吗?”
文鸢哄道:“许是公主最近太累了,不如公主再歇一会儿?”
谢柔嘉却不愿意睡,环顾空荡荡的屋子,“儿茶去哪儿了?”
这段时日,儿茶总是到处乱跑,自家公主时常担忧地夜不能寐。
文鸢赶紧命人去寻,好在这次儿茶并没有跑远,就藏在院子里那棵大榕树上。
谢柔嘉像是失而复得一般将它抱在怀里,轻抚着它身上柔软的皮毛。
儿茶把脸埋进她怀里,喵喵叫了两声。
谢柔嘉望着窗外暖阳,道:“今日天气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谢柔嘉抱着儿茶去了从前与裴季泽爱去的那个渔村。
到时已经暮色四合,暮色笼罩着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渔火星星点点倒映在江面上,如同星辰碎进江水里。
谢柔嘉顺着堤坝寻找自己那艘画了乌龟的船。
原本以为船上并没有人,谁知远远地瞧见一个船夫正坐在船头补网。
还未靠近,一向不大亲近人的儿茶自她怀里跳下来,十分熟捻地跑到他跟前蹲下,望着他补网。
谢柔嘉心中觉得有些奇怪,那船夫已经瞧见她,笑呵呵问:“怎不见娘子的夫君?”
谢柔嘉猜测他说的应是裴季泽,问:“他常来吗?”
船夫道:“从前搁三五日就会来一趟,带着这只小猫一块,在这儿一坐就是一上午。”
谢柔嘉闻言怔愣住。
怪不得儿茶一向与他亲近,原来她不在长安的那几年里,陪在儿茶身边的一直是他。
这天晚上,谢柔嘉在渔村坐了许久才抱着儿茶回去。
临行前,那个船夫叫住她,劝道:“他从前总说,他惹了娘子伤心,不知怎么才能哄回她。人人都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想,那样好的一个郎君,定然也不是故意要惹娘子生气,不若娘子就再原谅他一回吧。”
谢柔嘉沉默良久,道:“他若是下回再哄哄我,我就与他和如初,以后都不同他吵架了。”
那船夫听了很是高兴,笑道:“这就对了,两夫妻过日子哪就有那么容易。都各自让一步,才能白头到老。”
谢柔嘉微微颔首,向他告辞,抱着儿茶离去。
行至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
只见那个船夫佝偻着背影站在暮色里收网,船头上似乎立着一抹高大挺拔的抹色身影,在他身后,亮起一盏盏渔火,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谢柔嘉忍不住上前,可定睛一瞧,茫茫渔火中,哪里还有那个萧萧如松下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抱紧儿茶,一步一步朝马车走去。
马车入城时,天已经快要黑透。
一路上都很安静的儿茶突然伸出前爪推开车窗,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谢柔嘉连忙叫停马车,推门一看,只见眼前正是裴府。
此刻外头正下着鹅毛大雪,儿茶蹲在门前,冲着紧闭的大门喵喵叫个不停。
谢柔嘉走上前将它抱入怀中,抬起眼睫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雪花簌簌落在她浓黑纤长的眼睫上,片刻后,又融化在她眼睛里。
一袭红衣的女子在漫天飞雪里伫立良久,轻抚着儿茶的头,道:“他不在家,你去了也见不着他。”
儿茶“喵喵”叫了两声,把脸埋进她怀里。
谢柔嘉抱着它转身上了马车。
回到家时,天已经彻底黑透。
整个公主府亮如白昼。
谢柔嘉才下马车,门口一团黑影突然站了起来。
是萧承则。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笑,“姐姐终于回来了。”
谢柔嘉神色淡然,“你怎又偷偷溜回长安?”
他道:“外头太冷,咱们进屋说。”
进去后,谢柔嘉才瞧见他一脸的淤青,“是不是你偷偷回来,侯爷又打你了?”
“我辞官了,”他笑,“我已经递了辞官的奏疏,这回是光明正大地回长安。他嫌我没出息,将我赶了出来。”
人各有志,谢柔嘉倒也没说什么,命人拿了药箱替他上药。
上药时,难得正经的萧承则望着尽在咫尺的女子,道:“姐姐收留我一段时日吧。”不待谢柔嘉拒绝,又道:“若是我现在回去,恐怕要被他打死。”
谢柔嘉抬起眼睫看他一眼,道:“好。”
他弯着眼睫笑,“姐姐待我真好。”
上完药后,他道:“我陪姐姐吃两杯酒吧。”
从前心情不好便喜欢小酌几杯的女子摇头拒绝,“我已经戒酒了。”
萧承则微微有些诧异,“为何?”
她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去睡吧。”
萧承则只好起身告辞。
屋子里再次空下来。
谢柔嘉打发了屋子里的婢女,从塌下摸出一小坛子酒,打开后,抿了一口,眼神呆滞地望向窗外那一抹银白的月光。
她方才不过是骗萧承则而已。
她只是,再也不想同旁人一起饮酒。
也不知是不是在雪地里站久了,这天夜里,她腿疾发作,迷迷糊糊地梦见有人替她揉腿。
睁开眼睛一瞧,只见床边坐着一眉目若雪,如同谪仙一般的俊美郎君。
见她醒来,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不是答应替我好好照顾自己,怎弄成这副模样?”
谢柔嘉盯着他瞧了许久,扑进他怀里,道:“小泽,我腿疼。”
他闻言,伸手替她揉捏着腿。
谢柔嘉圈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他颈窝,道:“别吓唬我了,我害怕。”
他道了一声“好”。
醒来后,身旁哪有什么裴季泽,只有儿茶蜷缩在一旁。
谢柔嘉把脸埋进它的皮毛里,心口钝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承则在谢柔嘉府上养了七八日的功夫才将脸上的伤养好。
也不知是不是府里多个一个人的缘故,谢柔嘉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
两人每日里不是投壶就是垂钓手谈,偶尔地去城郊去打马球,除却没有像从前那般吃酒赌博逛妓院,日子同谢柔嘉从前做纨绔时也没什么不同。
谁也没有提及过裴季泽与卫昭,就像是这两人不存在一般。
这日早上,两人刚用完早饭,萧承则提议,“今日天气好,不如出去走走?”
谢柔嘉望了一眼外头艳阳高照的天,颔首,“如此也好。”
两人乘坐马车去了东市,才下马车,萧承则拉着谢柔嘉去了东市最大的首饰行——玲珑阁。
两人都是这里的常客,才进去,掌柜的就亲自迎上前来,将他二人迎进里头专门接待贵客的静室内,道:“二位先吃茶,某去去就来。”言罢起身离去。
谢柔嘉好奇,“可是在这儿买了什么东西?”
萧承则笑道:“前阵子在这儿定了一物件,刚好今日过来取。”
原来如此。
谢柔嘉倒也没有在意。
片刻的功夫掌柜的入内,将一件长匣子小心捧到萧承则面前。
萧承则打开瞧了一眼,又迅速地盖好装进袖带,笑道:“咱们走吧。”
萧承则是世子,什么宝贝没有见过,谢柔嘉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珍视一样东西,心中有些好奇。不过她与人相处的原则就是,对方不说,她亦不会过问。
两人出了玲珑阁,萧承则见天色尚早,道:“咱们去其香居吃茶?”
谢柔嘉道:“也好。”
马车在其香居门口停下时,已经快要晌午,两人刚在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就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
文鸢忙上前拉开门,只见一袭紫红色朝袍,风神俊朗的俊美男子站在外头。
正是许凤洲。
一向目下无尘的男人眸光越过她,落在谢柔嘉身上,笑道:“不知殿下可愿意请微臣吃一杯茶?”
谢柔嘉颔首。
许凤洲径直走到桌前踞坐下,瞥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萧承则,“原本微臣听闻,萧世子为公主辞官,还以为是假的,却不曾想竟是真的。看来,萧世子倒是极懂得趁虚而入。”
萧承则闻言,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想要动手,被谢柔嘉拦住。
她蹙眉,“请许侍从慎言!”
许凤洲瞧着她护短的模样,嗤笑,“他如今尸骨未寒,殿下就有了新欢,当真是薄情寡义!”
谢柔嘉冷冷道:“裴侍从究竟想要说什么?”
微微红了眼眶的许凤洲哑声道:“微臣不过是想起他上一回下江南时,微臣曾经问过他,若是有一日殿下不肯原谅他 ,他该如何是好,殿下可知他如何答的。他说,若是将来失败了,他就再气一气殿下。殿下那个人经不住气,一气之下,说不定会远走朔方。若是将来成功了,那么他就跪在床头多求一求殿下,殿下心软,总能原谅他。可殿下的心,却远比想象中要硬得多。”
他说的是上一回裴季泽假借着谢珩被天子罚闭门思过,故意吓唬谢柔嘉,并哄着她去江南一事。
谢柔嘉没有作声,手却抖得厉害,温热的茶水洒在雪白的手指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许凤洲尤嫌不解气似的,又道:“上一回我押解赈灾粮下江南,瞧见殿下将他欺负成那样,可他偏偏却甘之如饴。从小到大,他待殿下哪点儿不如卫昭待殿下好,殿下竟然为了卫昭那样伤他的心,将他的脸面放在脚下踩。我其实一直都想不通,他那个人,自幼活得明白通透,却偏偏瞧上殿下这样一个风流薄情之人,也不知究竟图什么!”
顿了顿,又道:“若殿下是个男人,我必定狠狠揍殿下一顿,也好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许凤洲走后,谢柔抬起眼睫望着眼前自幼的玩伴,“萧承则,你是为了我才辞官的吗??”
萧承则沉默片刻,笑,“怎么可能,我本就不适合做官。”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如今伤也养好,兴许侯爷的气也消了,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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