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 by十方海
十方海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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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肯定地说,妾身与公主相处久了,一定会喜欢公主……”
“他还说,公主她最讨厌过节,不喜欢冰冷的宴会,公主最喜欢的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
裴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临走前,道:“逝者已逝,公主要向前看,若是三郎还在,定然也希望公主过得好。”
裴夫人走后,谢柔嘉望着屋外已经暗沉下来的天,命人将院子里的花灯一盏盏点亮。
这天夜里,她宿在敬亭轩。晚饭过后,阿念跑过来看她。
快要一年未见,高出半个头的小姑娘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瞧见她十分地高兴,有说不完的话。
谢柔嘉将她抱在怀里,静静地听她说家里的事情。
比如,裴少旻快要成婚,娶的仍是从前沈家的小姐。
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末了,问:“公主嫂嫂,三哥哥还会回来吗?他故事都还未讲完。”
谢柔嘉没有回答她。
她想裴季泽那个人坏得很,每回讲故事都只讲一半,害得她到现在都不知晓结局。
阿念突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把脸埋在她颈窝,哽咽,“阿念很想他。”
泪水打湿了谢柔嘉的颈窝,从来都不擅长哄人的女子伸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道:“也许会回来。你三哥哥一向说话算话,最好了。”
怀里的小姑娘先是小声抽噎着,而后嚎嚎大哭起来。
直到阿念在谢柔嘉怀里哭睡着,裴少旻过来寻人。
谢柔嘉把阿念递给他。
他接过来抱在怀里却没有立刻走,而是在那儿坐了许久才离开。
谢柔嘉起身回了屋子,躺在窗前的那张榻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向院子。瞧着瞧着,仿佛间,石桌旁坐着一眉目若雪的美貌郎君。
他回过头来望着她,淡淡一笑,那对含情眸眼波流转,摄人心魂。
谢柔嘉忙起身去瞧,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孤零零的花灯陪着她。
这天夜里,谢柔嘉一夜未眠,坐窗前榻上看了一夜的星星,翌日一早,对文鸢道:“我想去江南走一走。”
谢柔嘉到江南时,正值盛夏时节,江南风景如画。
她先是去了鄂州城内的柿子巷。
原本以为那栋房子已经被租赁进去,谁知一个熟悉的仆人从里头走出来。
正是原先从姑苏带过去的。
他没想到谢柔嘉会来,忙将她迎进去。
谢柔嘉打量着院子,这里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就连书房里的书都还保留原样。
谢柔嘉从中抽出一本书,打开一看,上头全部是裴季泽留下的批注。
立在一旁的仆人道:“公子离开时说公主很喜欢这里,兴许哪一日还要回来,所以命老奴守在此处。只是没想到,公子他……”说着说着抹起眼泪来。
谢柔嘉在书房内呆坐片刻后,起身回了二楼卧房。
一推开窗户,就能瞧见一条河,此刻已是傍晚,暮色笼罩着河岸。
谢柔嘉闭上眼睛,听着河对岸的说话声,像是回到从前。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只不过少了一个人。
她睡得迷迷糊,竟瞧见靠窗的榻上坐着一个人。
忙坐起身来,径直走到榻上,伏在他膝上。
他伸手抚摸着她冰凉的青丝,柔声问道:“怎不睡了?”
她道:“我腿疼。”
他一边伸手替她揉着腿,一边道:“我在这儿守着,柔柔先睡吧。”
她道了一声“好”,乖乖地阖上眼睫。
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已经天光大亮,谢柔嘉发现自己躺在榻上,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儿茶蜷缩在身旁。
谢柔嘉在鄂州待了几日,又去了姑苏。
不过她并未去裴府,而是直接去了庄园里。
裴温去后,只有原先服侍他的老仆与檀阳先生住在这儿。
庄园里守着的老仆大抵没想到她会来,十分地意外。
檀阳先生像是知晓她一定会回来此处,仍是如从前那般,笑呵呵地问道:“小裴媳妇儿,你回来了?”
自裴季泽去世后,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的谢柔嘉,听到这句称呼,怔了一下,泪流满面。
这世上已经没有裴季泽,她再也做不了他媳妇儿。
谢柔嘉大约在庄园里大约住了月余,每日不是去药庐同檀阳先生学习医术,就是带着儿茶在庄园里散步,或是后山那一片漫山遍野的芍药花海里发呆,日子倒也怡然自得。
裴温当时为心上人所种的芍药正是花期,漫山遍野都是,就连微风里都带着醉人的花香。
只是时间一长,从前总嚷嚷着收她为徒的檀阳先生开始不停地催促她赶紧回长安。
这一日,谢柔嘉才去药庐,话还没说,檀阳先生就开口赶人,“小裴媳妇儿,你怎还不回去?”
谢柔嘉道:“您不是说要收我为徒,我留下来难道不好?”
“不好!”檀阳先生丝毫不把她这个公主当回事,也没有像其他人安慰她。
谢柔嘉正要问为什么,又听他道:“你心都是空的,学什么也无用!回长安吧,别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儿。”
谢柔嘉动了动唇,想要辩驳,却不知该从哪儿开始。
檀阳先生见状,道:“有些人没了就是没了,不管你怎么怀念,他都不会回来。小裴媳妇儿,无论你是待在长安吗,还是留在江南,最终的结果都一样。你需要等,等时间来治愈这一切。”
谢柔嘉哽咽,“需要等多久?”
“不知,”他摇摇头,“也许是一年,也许十年,也许是一辈子。又或许是某个瞬间。人的事儿,不到死的那一刻,谁也说不准。”
谢柔嘉没有再问下去。
这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与裴季泽还待在鄂州。
大雪纷飞的天气,她依偎在他怀里,听他给自己讲故事。
这一回,他仍是讲到一般就不肯讲了。谢柔嘉正央着他讲下去,谁知梦却醒了。
她正坐在床上愣神,有人入内,抬起眼睫一看,只见裴季泽大步走进来。
乌发微湿的俊美男人身着一件玄色翻领衣袍,蹀躞玉带束着窄瘦的腰身,原本就挺拔的身姿如修竹一般。
谢柔嘉的眸光落在他洁白指骨夹着的一朵绯红芍药,不由自主地笑,“若是裴叔叔瞧见你摘的花,定要打你。”
他大步走到她跟前坐下,将那朵还沾着露珠的芍药簪在她耳后,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眸光潋滟,“裴叔叔知晓我拿来送柔柔,还叫我多掐两朵。”
谢柔嘉圈住他的腰,“你这回回来,莫要走了。”
他应了一声“好”,低下头来吻她。
这时传来一声猫叫,谢柔嘉猛地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儿茶钻进柜子下面,正用爪子拨弄着什么东西。
原来方才的一切全部都是梦。
谢柔嘉下了床,走到儿茶跟前一瞧,只见它玩的正是上回裴季泽遍寻不得的宝贝珠子。
她伸手拾起来仔细瞧了瞧,上头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谢柔嘉盯着那个字瞧了许久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来,想起裴季泽送回来的那串手串,命文鸢先那粒珠子收好。
当日晌午,她便向檀阳先生告辞回长安。
她离开长安时,长安还是夏季,回来时,长安已经是是深秋。
秋风萧瑟。
长安还是从前的长安
只是长安再无裴季泽。
谢柔嘉再次恢复了从前的生活。
成日里与萧承则打马游街,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她是这大胤的嫡公主,只要她想,身边永远都围绕着陪她一块吃喝玩乐的贵族子弟。甚至有人自荐枕席,想要做她的面首。
不过是没有裴季泽而已,又不会死。
这一日傍晚,谢柔嘉刚同人吃完酒回来,外头有人来报:崔铭投了拜帖求见。
是崔书呆。
谢柔嘉怔了一下。
他怎么来了?

第70章
(我修改了68, 69的一些细节,大致剧情不变,嫌麻烦的不用回头看, 上一章的有些章节放到这一章。)
谢柔嘉道:“快请他进来。”
一刻钟的功夫, 崔铭出现在水榭, 正要行礼,被谢柔嘉拦住。
自上回鄂州一别,两人已经快要两年没见。
谢柔嘉打量着眼前仍是一身书生气的腼腆少年,淡淡一笑, “一年多未见,你倒是一点儿没变。”
崔铭在她跟前坐下,“一年多未见, 殿下变了许多。”
谢柔嘉抚着脸, 问:“怎突然来长安了,可是有生意要忙?”
崔家如今是皇商,生意遍布整个大闵,崔铭又是崔家的家主, 想来定然十分忙碌。
崔铭郑重道:“我此处前来, 特地来瞧瞧殿下。”
“瞧我?”谢柔嘉愣了一下, 偏过脸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难不成你觉得我没了驸马, 要寻死觅活, 所以来瞧瞧我?你放心, 我从来,都不是那种人。”
崔铭沉默片刻, 道:“先生临去前, 曾经给我去了一封信。”
话音刚落, 谢柔嘉转过脸来看他,“他为何要给你写信?”
崔铭道:“先生在信里同我说,若是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请我照顾公主。”
谢柔嘉愣了一下,冷笑,“他倒是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如今想来,他临去朔方的前一晚,也曾在她面前提到过崔书呆,也许那时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她猜想的没错,他就是用自己的死报复她。
她绝不会叫他得逞!
她冷冷问:“你来,也是抱着这种想法?”
崔铭摇头。
谢柔嘉不解,“那你来做什么?”
崔铭道:“殿下可记得自己应承我一件事?”
谢柔嘉自然记得。
她道:“你如今过来找我兑现承诺,是想要成为我的驸马,还是想要成为我的面首?”
她这话说的直白犀利,崔铭白皙的面皮绯红一片。
他道:“在鄂州时,我就知晓,殿下心中唯有先生一人。我心中,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谢柔嘉闻言沉默片刻,缓缓道:“那你想要求我做什么,若是我能能做到,必定替你办了。”
崔铭沉默良久,道:“我希望,小谢能过得好。爱自己所爱的人,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莫要再沉溺于过去的伤悲当中。”
谢柔嘉听完沉默不语。
半晌,抬起眼睫望着他,“傻书呆,你说,怎么才算是过得好,怎样才能爱自己所爱的人,怎么又才能够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这话,崔铭也无法回答她。
他从袖中取出那封信搁在她面前,起身告辞。
谢柔嘉并未拆开那封信。
他留下那么多东西在她心里,将她的心塞得满满的,如今却叫旁人过来劝她要向前看。
她凭什么要按照他的意愿生活!
她偏不!
崔铭的到来,并未能改变谢柔嘉的生活。
她时常叫上自己的狐朋狗友在府中夜宴,通宵达旦的热闹。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这日是谢柔嘉二十岁生日。
一早,文鸢服侍谢柔嘉梳妆,突然发现她乌发里竟然夹杂着几根白发。
她瞬间红了眼眶,望着那几根银白的发丝,握着梳子的手颤个不停。
公主今年不过双十年华,竟然华发早生。
镜中眉眼依旧明艳绝伦的女子轻声问:“怎么了?”
文鸢慌忙把那几根白发藏起来,挤出一抹笑意,“不过是奴婢手滑了一下。”
话音刚落,谢柔嘉一把捉住她的手,眸光落在她手心的银发上,用小指勾了过来。
细软银白的发丝荡在她纤细的手指上,风轻轻一吹便扬了起来。
“公主只不过是休息不好,”文鸢有些惊慌,“奴婢这几日吩咐膳房给公主做些滋补的药膳!”
“无妨,”她望向镜中面无表情的女子,轻声道:“人总会老的。”
也不知,他老时会是什么模样。
只可惜,见不着了。
早饭过后,宫里递来消息,皇后与太子请她入宫一聚,想要帮她庆贺生辰。
谢柔嘉并不想去,找借口说自己约了人出城玩。
许是知晓她不愿意入宫,皇后与谢珩并没有勉强,晌午时送来生辰礼物。这一日公主府的门庭十分热闹,得知谢柔嘉生辰的朋友皆陆续送来贺礼,就连裴夫人也差人送了一件亲手做的绣鞋给她。
文鸢怕她觉得寂寞,提出在府中操办生辰宴。
“平日里热闹得够了,”谢柔嘉想也不想拒绝,“我今日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文鸢只好作罢。
晌午过后,谢柔嘉去了小渔村的那艘船。
今日天气极好,谢柔嘉抱着儿茶坐在船头,看着渔民们撒网捉鱼。
来往的渔民们瞧着一个生得天仙似的女子坐在甲板上,不时瞧瞧打量两眼,猜测着是城内哪户大户人家。
只见着她从艳阳高照的晌午到落日余晖的黄昏,江风卷起她漆黑的发丝与红裙,看上去寂寥而又哀伤。
一直到暮色四合,她才抱着那只漂亮的猫儿离去。
谢柔嘉正坐在水榭内赏月吃酒,几日未见的萧承则来了。
才在她身旁踞坐下,他就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姐姐,生辰快乐。”
谢柔嘉认出正是上回陪着他去玲珑阁取的物件。
是用各色宝石串成的手串。
宝石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尤其的是混在宝石里的一粒琥珀珠。
金黄色的琥珀珠内裹着一只正展翅欲飞的小蜜蜂。
当日他神神秘秘,没想到竟是送她的。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拿出来戴在她手腕上,捉着她的手腕放在灯上一照,只见琥珀里的那只小蜜蜂竟像是要活过来一般,十分有意趣。
他眉眼含笑,“这是我在岭南时有一回瞧见的,猜想姐姐一定喜欢。”
谢柔嘉望着眼前一脸真挚的少年,想起许凤洲的话,道:“萧承则,我——”
“我阿娘的排位被他摆到萧氏祠堂去,虽仍只是个妾室,但好歹也是有主的人了,不像从前,只能做孤魂野鬼。”
像是知晓她要说什么的少年打断她的话,指尖轻抚着那粒在灯下散发出莹莹光辉的琥珀珠,“以后逢年过节,我再也不用对着一口井祭拜。”
谢柔嘉到嗓子眼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劝道:“既如此,以后就莫要再同他吵了。萧侯爷如今年纪也大了,哪能经得住你闹腾。”
这些年,萧侯爷总是动手打萧承则,有绝大部分的原因就是萧承则非要叫萧侯爷承认自己的娘亲。
将那个身份卑贱,妓女出身的可怜女子的排位放到宗祠内,享受供奉。
尤其是每逢逢年过节家祭之时,两父子总会爆发一场矛盾。
这个固执的少年坚持了十几年,如今终于有了结果,谢柔嘉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萧承则沉默片刻,抬起眼睫望着她,“姐姐,我要成婚了。”
谢柔嘉没想到这么突然。
她猜想大抵是萧侯爷拿他的婚事作为他娘亲入宗祠的条件。
不过人长大总要成家,再加上萧家如今只得他一个,不能总跟着她成日里胡闹。
她由衷道:“恭喜你。”
萧承则听了这话,再也没有作声,只一味饮酒。
临走前,他问:“姐姐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谢柔嘉颔首,“你成婚,我自然要送上贺礼。”
他又弯着眼睛笑。
他笑起来最是好看,又乖又暖,尤其是眼下那颗泪痣,生得十分勾人,浑然不似他平日里在外头那副混不吝的模样。
谢柔嘉想要向从前那般伸手摸摸他的头,可最终还是忍住。
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谢柔嘉没想到他会如此,伸手去推,却紧紧被他抱在怀里。
“姐姐别动,我只抱这一回。”
他在她耳边哑着嗓子道:“有时,我真怀念幼时咱们一起玩闹的日子,若是一直不长大就好了。”说完这句话,他松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去。
直到他消失在黑夜里,谢柔嘉才收回视线,独自一人坐在水榭里望着被灯光映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
文鸢将一件氅衣披在她身上,道:“其实,萧世子挺好,公主为何不考虑考虑考虑他?”
谢柔嘉笑,“上回崔铭来时,你也觉得他好。”
文鸢轻叹一口气,“难道公主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吗?”
“或许吧,”她把脸埋进臂弯,“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许是忙着筹备三个月后的婚礼,萧承则自那日后便没再来过。
秋季多雨,谢柔嘉总是腿疾发作,时常夜里疼得睡不着觉,泡了多少药也总不见好,门也出得少了。
这日一早,文鸢一入内,就瞧见自家公主正抱膝坐在榻上,以为她腿疾发作,忙上前去要替她揉腿。
像是一夜未睡的女子抬起纤长的眼睫望着她,“今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忘了?”
文鸢愣了一下,迟疑,“今日是公主与驸马成婚的日子。”
成婚的日子……
谢柔嘉呢喃,“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我竟已经成婚三年。”
文鸢道:“公主可要回家祭拜驸马?”
府中并未替裴季泽设牌位,若是要祭拜,须得回裴府。
“不去,他都已写了和离书给我!”眼神倔强的女子想也不想拒绝,“我往后余生,都不会去祭拜他!”
文鸢遂不再劝,服侍她起身。
用完早饭后,谢柔嘉正坐在榻上逗弄儿茶,外头有人来报:裴侍从来了。
听得这声“裴侍从”三个字,谢柔嘉鞋子都未穿,下意识就要往外走,被文鸢拦住。
文鸢用充满怜爱的眼神望着她,“是五公子。”
谢柔嘉这才想起来如今的裴侍从是裴少旻。
她在门口呆站片刻,吩咐,“请他去正厅稍作片刻。”
一刻钟的功夫,换好衣裳的谢柔嘉去正厅见客。早已经侯在厅内的裴少旻一见她来,起身向她敛衽行礼。
谢柔嘉打量着眼前愈发稳重的少年,开门见山,“可是有事?”
裴少旻道:“今日我来,是想请嫂嫂见一个人。”
谢柔嘉心里一动,“谁?”
裴少旻一脸凝重,“嫂嫂去了便知。”
半个时辰后,谢柔嘉出现在裴府的秋水馆院门口。
这里曾是楚玉的地方。
谢柔嘉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当日卫昭的事情早已经真相大白,事到如今见不见她又有什么所谓。
她正要告辞,裴少旻像是瞧出她的心思,道:“当日阿兄派人寻了她很久。前些日子锦墨才寻到她,便立刻将她带到长安来。我想,嫂嫂应该见一见她。”
谢柔嘉想了想,与他一同入院。
才进院子,谢柔嘉就瞧见锦墨伫立在院中,见他二人来,忙迎上前行礼。
当初锦墨并未随裴季泽去朔方,而锦书事后也没回来。
此刻见着锦墨,谢柔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锦墨望着她,许是想起旧主,微微红了眼圈。
谢柔嘉慌忙转过脸去。
她不想看见任何人在自己为了裴季泽掉眼泪。
锦墨亦察觉到自己失态,定了定心神,叫人开门。
谢柔嘉缓缓走上前,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抱膝坐在榻上,脚上还戴着一条锁链。
一旁的锦墨解释,“她精神状态不大好,会伤人。”
她这时似乎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来。
谢柔嘉待瞧清楚她的模样,顿时心中一骇。
只见眼前瘦得皮包骨头的女子面色惨白如纸,眼下一圈乌青,脸上还有新旧两道疤痕,形容十分可怖。
她竟成了这副模样。
对方望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立刻扑上前来。
就在快要扑到谢柔嘉跟前时,那条戴在脚上的手链起了作用。
挣扎间,锁链发出哗啦的响声。
只差一步之遥的女子朝谢柔嘉伸出满是血迹的手指,“泽表哥呢?是不是你叫泽表哥莫要来见我!定是因为你,否则泽表哥不会不会见我!”
谢柔嘉下意识看向裴少旻。
裴少旻低声道:“她一直不肯相信阿兄已经去了。日日闹着要见泽表哥。”
话音刚落,楚玉指着谢柔嘉道:“定是你叫他骗我!”
谢柔嘉望着眼前形容癫狂的女子,神色淡然,“你有什么值得我骗?”
楚玉闻言,眼圈蓦地红了,“我不信,他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剧烈咳嗽起来。直到咳出一口血,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女子像是终于痛快,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满脸恨意地望着谢柔嘉,“都是你!是你害死泽表哥!”
文鸢见她事到如今还在颠倒黑白,上前斥责,“若不是你三番两次破坏驸马与公主的感情,驸马也就不会与公主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不是我!”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尖叫,“不是我害死泽表哥,才不是我!”
谢柔嘉望着眼前像是已经疯了的女子,不知为何想起乖巧懂事的阿暖,想起她当年的遭遇,不禁对她心生怜悯。
待她冷静些,谢柔嘉问出埋藏心底的疑问:“当年你父亲贪墨,害死无数百姓官员,也算是死有余辜。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如此恨我?”
楚玉愣了一下,竟“咯咯”笑了起来。
直到笑得再度咯血,她终于停下来,平了几息后,道:“你觉得你很无辜吗?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沦落至此。若不是泽表哥护着你,也许,今日疯的就是你,烂在泥里的也是你,我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谢柔嘉蹙眉,“何意?”
作者有话说:
小裴下一章出来,明天会更新。
另外,关于断更这件事,我没有请假是我的错,真是对不住追更的小可爱了。
我前段时间是因为熬夜更文,导致哮喘发作,所以时常请假,后来存粹是我被骂到心态不行了。
每天一打开评论,几乎都是很不好的评论,需要平复好久的心情才能保持更新。
我知道我这篇文写得可能不符合大家的预期,尤其是设定上也跟一部分的读者预想的不一样,但是,还是那句话,设定还是这个设定,我不想改,改了就不是我当初想要写的文。
不过江行之死那章,以及裴季泽死的那章写得有些乱,我明天更新完后会重新修改,写仔细点儿。
但是剧情不变。
无论如何,感谢一直追更的小可爱们!
下回我不更新,我一定会挂请假条1
感谢在2023-12-06 23:55:47~2023-12-12 23: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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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并未回答谢柔嘉的话, 而是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公主还记得你十三岁生辰那一日吗?”
十三岁……
谢柔嘉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不待她回答,楚玉又接着道:“我六岁上,我阿耶因为要去任职, 再加上我娘亲那段时日身子不好。两人商议过后, 就将我送去姑苏的姨母家。送我去还有一层意思, 我娘亲时常同我说姨母家的泽表哥是一个极好的人,她想要亲上结亲。我自幼心气高,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可去了以后,我才发现他那样好。我当时总想着, 等我长大就能嫁他为妻。等我真长大了,我的父亲却因为贪墨犯了死罪,被太子当场斩杀, 我的家里人, 男子十五岁以上被判流放,女子则被充入教坊司为伎,而偏偏查出这一切的正是他。我当时恨极他。”
“我同我阿娘被押解长安的前一晚,我阿娘却因为舍不得阿耶随他去了, 孤零零留我一人在世上。我被押解去长安那一年刚满十四岁, 在一个女儿家最美好的年纪, 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沦落为最下贱的娼妓。”
“公主金枝玉叶, 没有见识到这世上的恶, 不知晓这世上的人有多脏。押解我回长安的官差们一路上不断地拿言语侮辱我, 有一回, 他们甚至想要把我……就在我觉得我的人生要烂在淤泥里时,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将我救下。虽然时隔多年, 我却一眼就认出他来。我明明知晓就是因为他我耶娘才惨死, 我才被卖入教坊司,沦为最下贱的妓子。可他却出现在我最无助时,我就什么仇恨都忘了,只想着牢牢抓住他。”
“我是罪臣之女,除非特赦,连被赎身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在他的打点下,我虽入了教坊司,却并没有接客,而是被安排在教坊司的后院内,就这样安稳妥帖地被他藏起来,这一藏就是半年。”
“后来有一日,他同我说,他已经想好救我的法子,只需要再等两个月,到时他把我送回冀州老家,可在那儿安稳一生。他不知道,我只想要留在他身边。我知晓我的身份见不得光,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他肯留我在身旁,无论为奴为妾,只要他心里有我的位置,我便心满意足。之后我便一直在等他救我,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他与我约好的日子。”
屋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
秋季的急且冷,像是要将白天下成黑夜。
楚玉向窗前走去,行走间,脚上的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
她望着外面密集的雨幕,想起那一日,也下了这样的大的雨。
“那一日,我一睁开眼就起来梳妆打扮,换上他叫人送来的衣裳,满心欢喜地等他来接我。我心里打定主意,待他救我出去以后,我就同说,我要留在他身边。可我那日从东方既白,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他。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悄悄地溜出后院,想要去打听打听情况,结果却被几个吃醉酒的纨绔子弟拖到一间黑漆漆的房里。谢柔嘉,你知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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