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 by十方海
十方海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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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修改了一点细节。
比如,谢柔嘉生辰的前一日收到卫昭的信,想要跟裴季泽分开一段时间,裴季泽拒绝,并且说,如果卫昭来朔方带她走,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以至于误会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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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柔嘉一时没有回答。
满脸愤怒的帝王拥着自己心爱的女子, 再次质问谢柔嘉,“究竟是谁,害死阿昭, 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谢柔嘉阖上眼睛, 泪水顺着苍白削瘦的面庞滚落。
她哽咽, “阿昭是来将给我庆贺生辰的路上,遭遇山匪截杀后跌落悬崖。”
“贱人!”
话音刚落,江贵妃扑上前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是你害死阿昭, 你都成婚,为何还要缠着他不放!”
谢柔嘉躲未躲,生生受了她这带着恨意的一巴掌, 苍白若雪的面颊上登时浮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江贵妃说得没错,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若是当初她不同阿昭有那样的约定,那么阿昭就不会远赴江南,也就不会惨死。
江贵妃仍不解气, 拔剑就要砍她, 被闻讯赶来的太子谢珩一把擒住手腕。
谢珩瞥了一眼自己妹妹脸上浮出的指印, 一把将她甩到一旁, 冷冷道:“贵妃这是要谋害一国嫡公主!”
江贵妃一时没站稳, 跌倒在地, 手里的剑也掉落在地上。
这时一旁的谢翊冷冷道:“够了!柔嘉先下去。”
江贵妃闻言, 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谢珩搀着自己的妹妹出了紫宸殿。
直到两人上了金辂车,还能听见紫宸殿内传来江贵妃撕心裂肺的哭喊。
谢柔嘉心里一向讨厌江贵妃, 这一刻, 却对她愧疚到极点。
谢珩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 一句话也未多问,将她带回东宫。命人拿来药膏,小心细致地涂抹在她高高肿起的脸颊上。
从前最是怕疼的妹妹一言不发,那对从前总是含笑的眼睛里犹如一滩死水。
待上完药,他望着自己近一年未见,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妹妹,哑声问:“阿昭究竟怎么死的?”
神情有些恍惚的谢柔嘉终于回过神来,望着自己跟前俊雅如玉的郎君,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哥”,扑在他怀里嚎嚎大哭起来。
“是裴季泽,是裴季泽杀死阿昭!我亲眼所见!”
谢珩闻言,如遭雷击。
他在谢柔嘉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大抵知晓了卫昭身死的来龙去脉,半晌,红着眼睛安慰,“柔柔,阿昭就这么走了,哥哥心里跟你一样难过。不过此事当中定有误会,哥哥会彻查此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哥哥,我亲眼所见!”
被恨意冲昏头脑的女子望着自己的兄长,哭道:“哥哥不知,他总是同阿昭过不去,他不允许我同阿昭来往。他甚至亲口承认,他嫉妒阿昭!”
“我都说了阿昭是兄长,他怎么都不听!”
谢珩闻言,亦不知该如何说好。
她不明白阿昭待她的感情,有些事情,他亦不知该不该说给她听。
不过事到如今,阿昭已经去了,再说又有何意义。
他道:“此事哥哥会好好查清楚,柔柔放心,哥哥一定会为阿昭报仇!”
卫昭的死最终在谢柔嘉的口中,以被山匪截杀定论。
由于卫昭身份的特殊,他的丧事成了最大的难题。
若是由宗人府出面,相当于宣告卫昭私生子的身份。
卫昭生前最不齿的就是这一身份。
江贵妃到底不想自己的儿子死后还这样蒙羞,不肯叫宗人府操办此事。
至于原本已经在公主府给卫昭办理丧事的谢柔嘉,亦遭到天子斥责。
后来卫家家主出面说要给卫昭办丧事,此事才算是有个结果。
因为卫昭未婚,膝下无子嗣,卫家特地从族中挑选了一子弟,要过继给卫昭捧灵。
那是卫家五房的嫡次子,今年九岁大,论辈分,管卫昭叫叔叔。
那个孩子送去那日,谢柔嘉特地去了一趟靖王府。
整个靖王府十分地热闹,谢柔嘉觉得他们不是在办丧礼,像是在办喜事。
她心里厌恶至极,并未多待,便直接回了公主府。
皇宫这边,江贵妃因为卫昭的死伤心欲绝,要求谢翊杀了谢柔嘉给卫昭陪葬。
起初,处于丧子之痛的谢翊还耐心哄她,说卫昭之死只是意外。
可后来次数多了,他便没了耐心。
卫昭虽是他的私生子,可从小到大,卫昭都不曾给他一个好脸色,两人到底没有多少感情。
更何况此事在他看来,本就是卫昭擅离职守,跑去江南,与谢柔嘉并无关系。
他心中对自己冷待了十八年的女儿心存愧疚。
虽不多,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一日,江贵妃再次提出让谢翊杀了谢柔嘉。
谢翊哄了好一会儿,见她仍是不依不饶,哪里还有平日里温柔小意的模样,冷声道:“你到是说说看,朕要以什么罪名治她的罪!”
哭得眼睛红肿的江贵妃道:“她都已经成婚,还非要缠着九郎,若不是她,九郎怎会不远千里去江南,又怎会死于非命,尸骨无存!”
这话她已经说了无数遍,谢翊听得那句“九郎”格外刺耳,忍无可忍,呵斥,“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她缠着阿昭,你这是在说他们两兄妹之间有私情!是在说他们□□!”
江贵妃不语,抱着怀里的剑泪如雨下。
谢翊见此情状,心里更加生气,“你日日抱着这把剑,究竟是在怀念阿昭,还是在怀念这把剑的主人?”
江贵妃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死了,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她一时又想到自己为同他在一起,这二十几年来,不仅受世人唾骂,还连累自己的儿子被人嫌弃耻笑,到最后,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心里愈发悲痛,哽咽,“我只是后悔当年瞎了眼!”
谢翊闻言,气得拂袖离去。
待他走远,哭得眼睛红肿的江贵妃抚摸着怀里的剑,呢喃,“九郎一定是因为恨阿娘,所以才故意躲起来对不对?只要九郎回来,阿娘这回就不拦着你同她一起。阿娘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其实是你阿耶的儿子——”
话音未落,身旁的陪嫁侍女苍兰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一脸惊恐,“贵妃这是不要命了吗!”
江贵妃想起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清隽男子,阖上眼,眼泪簌簌落下。
当初,她就不该听信哥哥的话,说阿昭不是他的儿子。
若不然,他也不会郁郁而终,阿昭更加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世被人耻笑一辈子。
苍兰知晓她当年到底对卫侯爷对了几分真情,若不然也不会在一次酒后与他有了卫昭。
她红着眼睛劝道:“您还有七皇子跟八公主,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他们两个着想。”
顿了顿,又低声道:“只要咱们的九皇子做了储君,您还怕将来保不了仇?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后公子的丧事!”
江贵妃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说得对,只要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她就是大胤最尊贵的女人。
到时,就送她到地底下同阿昭做夫妻!
公主府。
谢柔嘉刚从噩梦中惊醒。
她再次梦见卫昭当日日的惨状,忙叫人备马去靖王府。
靖王府仍是那般热闹,见她来,忙迎上前去。
谢柔嘉连敷衍都懒得,大步朝卫昭所居的院子走去,谁知却被卫家的人百般阻挠。
她一怒之下,叫阿奴拿了她的鞭子来,谁敢上前就抽誰。
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朝卫昭的院子行去,待入院后才明白,为何他们方才会百般阻挠。
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里头的布置焕然一新,院子里就连阿昭最爱的那一池子鱼都不见了。
阿昭连头七都未过,他们竟然就迫不及待清理他的痕迹。
眼睛通红的女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几个卫家家奴,冷冷道:“叫管家来见我!”
靖王府的管家是卫昭封王后从卫家带出来的,是原来服侍卫侯爷的人,看着卫昭长大。
阿奴寻了半天才在后厨找到他。
他将人领到谢柔嘉跟前时,谢柔嘉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像是老了十岁,满面风霜的男人是从前那个成日里乐呵呵的憨厚管家。
她压抑着怒火,询问,“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管家眼里的泪淌个不停,“他们,他们一来,就把小主子的东西给清理干净,说是全留着给小主子殉葬。原先府里的人不是被赶出府,就是发落到后厨这种地方去。”
谢柔嘉闻言,气得浑身发颤,转身去了灵堂。
才跨入门槛,就听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小孩正在同身旁的一个妇人说话。
“阿娘,不是说他是野种,为何要我做他的儿子?我才不要做野种的儿子。”
“阿娘也不想,可是你若是做了他的儿子,就可以继承卫王府的一切,包括他的爵位。”
两人正说着,一转眼瞧见外头站着一袭素白麻衣,清冷若雪的美貌女子。
她眼尾微微上扬,一对漂亮的凤眸里冷若寒冰,看人的眼神似能杀人。
两母子也不知她听了多少,吓得忙跪地请安。
谢柔嘉缓缓走上前,将卫昭的灵位抱在怀中,柔声道:“阿昭,你泉下有知,一定不想对着这样的脏东西。这回我替你做回主,咱们不要他。”
说完,瞥了一眼阿奴,冷冷吩咐,“将江家所有人都赶出去。尤其是这对母子,我以后不想在长安瞧见他二人。”
那对母子闻言,忙跪地告饶,阿奴如同拎着两只鸡崽一样,把她二人拎了出去。
不多时的功夫,外头传来噪杂的呼喊声。
谢柔嘉手里聚着火把,盯着灵堂瞧了好一会儿,点燃了灵堂上挂着的白幡。
天气干燥,火舌瞬间吞噬整个灵堂。
文鸢大惊,“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火光映着谢柔嘉面无表情的脸。
她道:“他们生前瞧不起他,死后占了他的荣光,还要来这样污蔑他。既如此,倒不如一把大火烧了干净。若是阿昭泉下有知,定不会怪他。”
她的阿昭是这世上最干净的好孩子,他带着不属于自己的罪恶来到人间,受人唾弃。
他走时,终于能走得干净些。
谢柔嘉的一把火,换了三个月的禁闭。
消息传来姑苏时,已是半个月后。
锦墨觑着自家公子的神色,道:“如今长安都在传,安乐公主为靖王发了疯,不仅一把火烧了靖王府,还拿剑逼着卫家的家主,要他在卫侯爷的坟墓旁给卫昭修建衣冠冢。卫家家主不肯,她叫人将卫家家主剥光衣裳丢到大街上去。卫家家主将此事闹到御前去,天子盛怒之下,勒令她闭门思过三个月,任何人不许探视。不知为何,太子殿下这回也未替她求情。不过到最后,太子不知与卫家家主说了什么,卫家家主还是在卫侯爷的坟墓边上给卫昭修建衣冠冢,听说,因为此事,太子与圣人闹得很不愉快。”
裴季泽沉默良久,问:“岳阳侯近日可有动向?”
锦墨道:“正准备前往长安参加天子万寿节。”
裴季泽吩咐,“找人拖住他的行程,尽量拖到我回长安。”
眼下距离万寿节还有三个多月,
锦墨一时有些为难,“只怕拖不了那么久。”
“能拖多一日是一日,”裴季泽轻轻摩挲着腕骨处的紫檀木手串,“总之,莫要叫他那么顺利入长安。”
长安城。
萧承则从岭南赶回来探望谢柔嘉时,她已经被被关了将近两个月。
彼时是傍晚,她正坐在水榭,望着斜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
见他来,她扬起一张巴掌大的雪白小脸,微眯着眼眸瞧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他似的,笑,“几时回来的?”
萧承则望着满头青丝只用一根雪色发带束在身后,耳后簪了一朵白绒花的女子,周身素白的女子,完全无法将她与昔日那个神采飞扬,一脸倨傲的女子联想到一块去。
他在她面前踞坐下,伸手抚摸着她削瘦的脸颊,那对又乖又暖的眼睛里流露出心疼,“姐姐怎变成这样?”
他知晓卫昭在她心里重要,却不曾想这般重要。
哪怕从前裴季泽辜负她,甚至是背着她在外头养人,她都不曾像现在这般。
就像是有人将她的精气神抽走,剩下的只是一具美丽的皮囊。
她闻言,神色微动,把脸埋在他生了茧子的掌心,哽咽,“萧承则,我对不起阿昭。”
萧承则以为她说得是卫昭去江南找她一事,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冰凉的发丝,哑声道:“阿昭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想瞧见姐姐变成这这副模样。”
手心里渐渐地润湿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哽咽,“我晓得阿昭待我好。”
萧承则冷冷道:“姐姐若是真知晓,就该打起精神来,替阿昭报仇!”
话音刚落,谢柔嘉自他掌心抬起头来。
那对婆娑泪眼里藏着浓浓的恨意。
她沉默半晌,道:“你去帮我查一个人。”
萧承则问:“谁?”
“岳阳侯。”
萧承则是偷偷从岭南跑回来探望她,在公主府待了两日就要赶回岭南。
许是有了他的开导,谢柔嘉精气神总算好了些,再不似从前那般每日坐在水榭里发呆。
这日,五公主差人送来邀请函,请她三日后参加生辰宴。
谢柔嘉原本不想去,文鸢见她都快在家里发霉,好说歹说,那日才将她劝出门。
五公主其实不过是走个流程,压根没想到自己这位一向不与她们来往的嫡姐会来,忙不迭将她请到上坐。
上回靖王府的那把火,将谢柔嘉在江南攒的那点儿好名声烧了个干净,今日在场的人偷偷打量着端坐在上首,不过一袭简单红裙,却美得张扬夺目的女子,大气儿不敢出。
原本为了这场生日宴,装扮了几个时辰,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的五公主被她衬得黯然无光。
谢柔嘉抿了一口杯中酒,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怎么,本宫一来,扰了大家的兴?”
众人连忙否认。
身为东道主的五公主硬着头皮与她寒暄。
谢柔嘉见她吓得跟个鹌鹑似的,顿感无趣,想要告辞,可又觉得她这里酒不错,便坐在那儿自顾自饮酒。
宴会进行到一半,外头引起一阵骚动。
“是我看错了吗?那不是卫九吗?”
“别吓我,卫九不是已经去了!”
“这,这生得也太相似……”
已有了三分醉意的谢柔嘉抬起眼睫,只见一容貌过分昳丽,面相有些阴柔的雪衣郎君朝这边走过来,一时怔住。
近了,他将怀里灼灼开放的芍药递到谢柔嘉怀里,敛衽向她见礼,“岳阳江行之,见过殿下。”
不待她说话,又道:“我说过,咱们下回再见面,我必定要向谢兄提亲,不知谢兄意下如何?”
谢柔嘉望着眼前与卫昭酷似的面孔,漂亮的眼眸里沁出泪光。
眼泪越积越满,顺着雪白的脸颊汇集到下巴尖,一串串滴落在怀里的芍药上。
众目睽睽之下,一向倨傲的尊贵女子从位置上起身,轻抚着他的脸颊,“阿昭,是你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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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宴会结束次日, 安乐公主在宴会上错将岳阳侯当作靖王卫昭的消息不胫而走。
据说,安乐公主因为太过思念靖王,望着酷似表兄的岳阳侯泣不成声。
岳阳侯温柔安抚许久, 伤心欲绝的安乐公主才止住眼泪。
席间, 两人举止亲密, 言语暧昧。
甚至宴会结束以后,岳阳侯亲自将安乐公主送回公主府,并在府内逗留一个时辰才离去。
消息传来公主府时,彼时谢柔嘉水榭垂钓。
文鸢五不担心, “若是再这样传下去,怕是远在江南的驸马也要知晓。”
那个岳阳侯虽在公主府逗留一个时辰,也不过是吃茶而已。
谢柔嘉不置可否, 微眯着眼眸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听她提及远在江南的那个男人。
掐指一算, 她回长安已经快要四个月,还有几日就是万寿节,他必定会借此机会回长安。
文鸢正说着,外头的人来报:岳阳侯求见。
谢柔嘉立刻道:“请他进来。”
一刻钟的功夫, 一袭雪衣, 容貌昳丽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两人寒暄几句后, 江行之温和一笑, “微臣初到长安, 不知能否请公主尽一尽地主之谊, 带微臣到处逛逛。”
谢柔嘉望着面前酷似卫昭的面孔, 眼神里流露出痴迷之态,“今日天气极好, 不如咱们去郊外马球场打球?”
江行之笑, “也好。”
一路上, 谢柔嘉频频望着江行之出神。
江行之道:“殿下在怀念表兄?”
谢柔嘉为卫昭发疯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他身为卫昭的表弟,知晓这个不足为奇。
她反问:“江侯爷这时来长安,可是为万寿节贺寿一事?”
提及此事,江行之眼里闪过一抹阴霾,“原本数月前得知表兄逝世的消息个月前就已经到长安,可没想到路上遇到点麻烦,以至于现在才到。”
谢柔嘉没再多问,只是偶尔地望着他的脸出神。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马球场停下。
江行之原本不过是找个借口与她游玩而已,谁知待到了球场,才发现她的马球竟然打得那样好。
他望着马背上那抹英姿飒飒的女子,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意趣。
只是一场马球未打完,江行之旧伤发作,伤口渗出的血迹染红了衣袖。
谢柔嘉吓了一跳,忙叫人拿了药箱来替他止血。
待医师剪开他的衣袖,谢柔嘉才注意到他胳膊上竟然有一道新添的剑伤,眉尖微蹙,“江侯爷既然受伤,为何不同本宫说一声。”
江行之温声道:“微臣听说殿下很不开心,所以微臣想要哄殿下开心。”顿了顿,又道:“微臣从小就知晓自己同阿昭表兄生得相似,昨晚入宫时,姨母对着微臣哭了许久。想来,殿下瞧见微臣也一样可以得到安慰。”
一时怔住的女子眼圈红得厉害,半晌,哽咽道:“江侯爷有心了。”
江行之抬起指尖抹去她眼角挂着的一滴泪,柔声道:“若是殿下愿意,可将微臣当成表兄。”
两人从马球场回到城内时,已经是傍晚,江行之执意要送谢柔嘉回府。
临别前,他道:“今日谢谢殿下。”
谢柔嘉难得展颜,“我已经好久不曾玩得这么高兴,理应多谢侯爷。”
“既如此,”他凝望着她,“那么,微臣明日还可再来找殿下玩吗?”
谢柔嘉在他真诚的眸光里点点头,“好。”
待回府后,憋了一肚子话的文鸢心里不安,“公主,您真要把当成卫公子吧?”
谢柔嘉反问:“不能吗?”
文鸢斟酌片刻,道:“他到底不是卫公子。”
且不说岳阳侯是江家的人,在鄂州时,他联合江南道的粮商们抬高粮价,显然非善类。
眼下他突然出现在公主面前,指不定打什么主意。
怕只怕为了卫公子的事情伤心过度,而做出糊涂事。
谢柔嘉不置可否,走到一旁,轻抚着案上摆放的那把乌黑的弓弩。
这把弓弩是当初射杀卫昭那把,她当日回来时,特地从江南带回来。
柔软的指尖抚摸着冰凉刺骨的弓身,脑海里闪过当日情景,一颗疼到麻木的心底涌出无限恨意。
这天夜里,她握着弓弩入睡,试图在梦中见一见卫昭。
可她却并未梦到他,反而再次梦到那个不该出现在梦里的男人。
梦里,两人站在一大片芍药花海里,眉目若雪的男人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道:“柔柔,咱们在姑苏厮守一生,好不好?”
这晚谢柔嘉睡得并不好,醒来时眼角挂着泪。
黛黛见她醒来,忙上前将她扶起,又见她眼角微红,挂着泪痕,有些心疼,“公主,您又做噩梦了?”
谢柔嘉有些茫然地望向刚刚透出曦光地窗子,轻声道:“也许吧。”
梦见裴季泽,如今不知算不算噩梦。
接下来几日,谢柔嘉带着初来乍到的江行之在长安城内到处闲逛。
长宁坊的赌坊,平康坊的梨园,隐藏于巷子里的羊肉锅子店等全部都是她曾经与卫昭最常去的地方。
她就像是已经从卫昭病逝的伤痛中走出来,每日都同江行之在长安城内游戏人间。
短短几日,她带着江行之将曾与卫昭去过的地方游了个遍。
谢柔嘉与江贵妃嫡亲的侄子,岳阳县侯交好的消息不出几日的功夫传遍整个长安城。
也不知从哪里流出来的谣言,说是安乐公主真正心悦之人本就是靖王卫昭。
而岳阳侯因为相貌酷似自己的表兄靖王卫昭,是以安乐公主移情于岳阳侯。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谢柔嘉与江行之去其香居茶楼吃茶,偶遇许凤洲。
许凤洲当众讥讽江行之以色侍人,惹怒谢柔嘉。
她将江行之护在身后,冷冷道:“许侍从请慎言!”
许凤洲瞧着她一贯护犊子的样子,嗤笑,“殿下怕不是忘记自己还有个驸马。”
谢柔嘉懒得与他争吵,其香居也没心情待了,与江行之去了葵姐酒馆。
吃了两杯酒,她就有些头晕,便出去园中透气。
今日是满月,银白皎洁的月光洒满院落,如同覆了薄薄一层白纱。
月光下清冷孤寂的女子正望着水里的那一抹摇曳的月光出神,葵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葵姐陪着她站着闲聊一会儿,突然轻叹一口气,“您不该如此待裴大人。”
谢柔嘉不置可否,脚步虚浮地往回走,恰巧撞上出来寻她的江行之。
站立不稳的女子被他轻轻一带,带到怀里去。
他垂睫望着她,“殿下何苦为微臣同许侍从起争执?”
“他从前就总爱欺负阿昭,我早就瞧他不顺眼,”谢柔嘉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倚靠在栏杆上,“你放心,有我在,在长安没人能欺负你。”
江行之神色微动,“上回我向殿下提亲的事儿,殿下考虑得如何?”
眼角像是凝结一滴胭脂泪的女子盯着他望了许久,缓缓道:“待我找到杀害阿昭的凶手,再考虑此事。”
“凶手,”他像是很不解,“不是说,表兄是被山匪所害?”
半晌,她回头望着他,那对波光潋滟的眼眸里映进他的脸,“不是。”
谢柔嘉又梦到裴季泽。
这一回,梦里的裴季泽没有说话,像是报复似地吻她。
醒来后,已经天亮。
外头白茫茫一片。
她以为下雪,径直走到窗前去,一推窗,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
她把手伸出廊庑外,一抹银白落在掌心里。
是雪霰子。
想来长安马上就要下雪了。
裴季泽回到长安的那一日,长安终于迎来第一场大雪。
这一日,谢柔嘉与江行之在郊外打了半日的马球,回到长安城时天色已暗沉。
她与裴季泽就在其香居茶楼门口不期而遇。
隔着薄薄一层雪幕,马背上一袭墨色狐裘,容颜若雪的美貌郎君朝她望来,那对漆黑的含情眸像是融入霜雪,冷得彻骨。
谢柔嘉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像是没瞧见一般,与江行之翻身下马。
正要入内,江行之突然叫住她。
容貌昳丽的男人轻轻地拂去她肩头的落雪,替她整理好脖颈间的绯红毛领,柔声道:“不如今日不去吃茶,去我家里用饭,可好?”说这话时,他瞥了一眼不远处马背上容色无双的男子。
谢柔嘉嘴角泛起一抹柔意,“行之觉得高兴就好。”
两人再次翻身上马,策马离去,一红一白两抹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尽头。
锦墨觑着自家公子的神色,低声询问,“公子现在是入宫还是回府?”
端坐在马背上一脸冷漠的男人收回视线,调转码头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谢柔嘉在江行之的府邸用完晚饭后告辞。
江行之却不想放她回去,“殿下几时与他和离?”
谢柔嘉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咱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江行之眼里的欲望简单直白,“我想得到殿下的人。”
这几日,几乎事事顺着他的女子闻言,微微蹙眉,“阿昭从来不会如此。
江行之闻言,那张一向温和的脸顿时冷下来。
他道:“我不是阿昭。”
她道:“可将侯爷当初不是这么说的,若是侯爷觉得自己亏了,不如咱们现在结束。”
江行之打量着眼前翻脸不认人的女子。
良久,像是败下阵来,委屈,“我的好殿下,不能这么欺负人。”
她起身,“我真得回去了。”
江行之道:“我送殿下回去。”
江行之将谢柔嘉送回到公主府角门处,道:“明日是万寿节,我来接公主一同入宫。”
谢柔嘉一时没有作声,抬起眼睫望着廊庑下散发着淡淡暖光的灯笼。
这会儿外头雪势渐大,一袭红狐裘,乌发雪肤的女子在风雪里略显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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