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 by十方海
十方海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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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他早就不在屋子里,谁知片刻后,他掀开帐子,端着一杯水站在床前望着她。
谢柔嘉望着眼前身姿挺拔高大的男人一时有些无措。
他已经在她床前坐下,伸手将她扶坐在怀里,把水喂到她嘴边。
待她吃完水,他并未立刻走,就这么抱着她,轻声道:“昨夜我在府衙一夜都不曾睡着。”
谢柔嘉道:“多睡几晚就习惯。”
身后的男人被她气得牙痒痒,张口去咬她的耳朵,可终究舍不得她疼,只含在口中,用牙齿轻轻地研磨。
耳朵一向最敏感的少女不由地瘫软在他怀里,伸手去阻止他,却被他捉住手,牢牢的禁锢在怀里。
炽热滚烫的吻由她的脖颈落在她唇上,一发不可收拾。
谢柔嘉羞恼欲拦,可这回怎么都拦不住。待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他缠得魂儿都快没了。
她抽回一丝神智,“裴季泽,就算是我同你做了什么,我也绝不承认!”
他不管那么多,用牙齿咬开她脖颈的缎带,在她雪白的脖颈留下淡淡的齿痕。
帐内似乎越来越热,他额头上渐渐地沁出汗来。
眼角沁出泪珠的谢柔嘉没想到会这样痛,不肯就他。
好在,他理智尚存,并未强迫。
他平了几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哑声道:“睡吧。”
谢柔嘉看着眼前衣冠整齐,想起自己的狼狈,愈发羞恼,气不过,在他胸前狠狠咬了一口。
他闷哼一声,却将她抱得更紧些,轻轻拍着她的背。
昨夜几乎一夜未睡的谢柔嘉在他的安抚下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天光大亮,裴季泽早已不在身侧。
若不是她屋子里还残留着辛辣的药油气息,她还以为今日一早不过是在做梦。
窗外雪亮的光渗进屋子里。
今日是个大晴天。
身上有些酸疼的谢柔嘉裹着衾被走到镜前,待瞧清楚镜子里那副雪白玲珑的身段上靡艳的痕迹,耳根子烧得滚烫。
这个狗东西!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她以为又是裴季泽,赶紧将寝衣穿好。
进来的是黛黛。
黛黛见自家主子面颊绯红,担忧,“公主可是着了风寒?”
谢柔嘉立刻道:“无事!”
心思单纯的黛黛并未多想,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道:“今日一早驸马就从府衙回来,看来,驸马还是舍不得公主。”
谢柔嘉在心里轻哼一声,他怕不是舍不得自己,不过是憋坏了而已。
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在房屋外挂上“裴季泽不得入内”的牌子来。
下楼时,她瞧见院子里的柿子树下多了两个雪人。
那两个雪人并排站着,以棋子做眼,两根树杈做手,堆得活灵活现。
谢柔嘉很是喜欢。
黛黛笑道:“是驸马堆的,驸马说今日晌午会回来用饭。”
正说着,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行来。
谢柔嘉转头一看,为首一袭墨狐大氅的美貌郎君不是裴季泽又是谁!
他见她在院中,疾步上前,捉着她的手询问:“腿可还疼?”
谢柔嘉想起早上之事,偏过脸不理他。
裴少旻见自家嫂嫂耳朵都红了,上头隐约有齿痕,想到自家兄长早上一扫昨日萎靡,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猜想二人定是床头打架床尾好。
他知晓嫂嫂脸皮一向极薄,赶紧入了饭厅,将院子留给两人。
其余人也都识相地离开。
谢柔嘉也要走,被裴季泽捉住不放。
他极自然地将她圈在怀里,洁白的指骨摩挲着她耳朵上淡淡的齿痕,微微红了耳朵,“可还疼?”
谢柔嘉瞪着眼前看似高洁,实则心又黑又坏的男人不作声。
他默默望着她,一对含情眸眼波流转,摄人心魂。
难听的话到了嗓子眼,谢柔嘉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扭头去了饭厅。
饭毕,三人坐在书房吃茶,不知怎的就说到岳阳侯。
今日一早,鄂州府衙传来消息,岳阳侯竟然向鄂州捐了一千石粮食,如今整个鄂州都在传播此事。
裴少旻一脸讥讽,“这个岳阳侯当真好谋划。此次整个江南道的商户被他带着鼻子走,那些个囤粮的商户们更是亏得哭爹喊娘,他倒好,非但全身而退,还为自己赢得一个好名声。”
谢柔嘉已经多此听到此人的名字,实在是好奇得很,“有机会,倒是想要见一见此人。”
裴少旻道:“也许过几日嫂嫂就有机会见。”
谢柔嘉不解其意。
裴季泽看向她道:“正打算与殿下说起此事。我来江南已经数月,理应要见见江南各州刺史,再过几日便是腊八节,便借鄂州府衙设宴。岳阳侯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递了拜帖,说是要来拜会殿下。”
谢柔嘉道,“左右闲着无事,见一见也好。”
她在鄂州的事儿,整个江南道的人都已知晓,这段时日想要拜会的人不知凡几,而他身为岳阳县侯,要来拜会,倒也合情合理。
几人正说着话,这时锦墨领着一管事打扮的男子入内。
是姑苏老家的人,奉命来送东西以及询问他们几时回姑苏过年。
许是怕他们在外头吃苦,院子里堆得跟小山似的。
那管事转交了裴夫人的话后,将一包袱呈给谢柔嘉,道:“这是夫人特地吩咐给公主的。”
谢柔嘉没想到是特地给自己,十分稀奇,叫黛黛打开。
原以为包袱里头装着什么宝贝,谁知打开一看,顿时愣住。
里头搁着的全部都是婴孩的衣物,甚至还有一对绣了珍珠的虎头鞋。
书房一时陷入沉寂。
这些日子大家忙着赈灾的事儿,倒把谢柔嘉当初假孕之事给忘了。
裴少旻觑了一眼自己的兄嫂,低下头笑。
面无表情的谢柔嘉起身告辞。
裴季泽瞪了裴少旻一眼,赶紧追上去。
他一路跟到卧房去,见她抱膝坐在榻上,在她身旁坐下,道:“此事我回去后会与姨母解释。”
话虽如此,可这种事情到底是尴尬。
谢柔嘉坐在那儿抠弄着自己的指甲,“本就不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裴季泽握住她的手,粗砺的指腹轻抚着她粉白干净的指甲,“再弄就不好看了。”
谢柔嘉欲抽回手,他不肯放。
谢柔嘉抬起眼睫瞪着他。
他低下头在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无论如何,我会找一个妥善的理由,别担心。”
谢柔嘉轻哼一声。
他侧过脸,又在她鼻梁左侧那粒小小的朱砂痣上印下一吻,喉结微微滚动,“那夜若是殿下吃醉酒不记得,有些话我想再说一遍。”
她偏过脸拒绝,“不想听。”
“可我还是很想说。”他眸光沉沉地望着她,“我想要同殿下重新开始,殿下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谢柔嘉咬着唇不作声。
过了好一会儿,抬起微湿的长睫望着他,“裴季泽,我实在不理解你在想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裴季泽道:“我说过,我想要同殿下长长久久做夫妻。”
“我不信!”
她嗓子微微沙哑,“裴季泽,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无论你信不信都好。”顿了顿,又道:“我这个人你是知晓的,无论是来江南,还是答应留在鄂州,没有一个理由是因为你。便是与你亲近,也只是因为寂寞,我这个人,一向最怕寂寞。今早若是安抚我的是其他男人,我也会如此。”
裴季泽闻言薄唇紧抿。
半晌,他一言未发离了屋子。
坐在榻上的谢柔嘉心中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颓然地坐在那儿。
接下来几日都不曾见过裴季泽。
裴少旻说他在忙着灾后善后的工作,所以很忙。
谢柔嘉心里明白,他是在躲着自己。
如此也好,免得彼此见面尴尬。
转眼便是腊八节。
黛黛正替她梳妆,一袭墨狐大氅,容颜俊美的男人出现在镜子里。
不过几日未见,他好似整个人瘦了一圈,看起来十分的憔悴。
便是鄂州最难的那些日子,她都不曾见过他如此憔悴。
人真的很奇怪,鄂州最难的日子里,她与他同仇敌忾,两人关系融洽得如同真夫妻。
鄂州之困解了,她与他形同陌路。
正愣神,他已经走到她跟前,洁白修长的指骨从一堆首饰里勾出一对长及下巴的耳珰。
耳珰尾端坠着一个指甲大小,一脸娇憨的小猫。
是用白玉雕刻而成,十分可爱有趣。
谢柔嘉一时想不起自己竟然有这样一对耳铛。
按道理来说,这么漂亮的东西她不可能没注意。
谢柔嘉正欲问问他怎知晓自己有这个,他突然俯下身,洁白的指骨抚上她雪白柔软的耳珠。
他吻过她多次,可这样抚摸她的耳朵还是头一回。
耳朵酥酥麻麻痒起来,谢柔嘉十分地不自在,要躲,却被他托住下颌。
“别动。”
他一脸认真,“待会儿弄疼了。”
谢柔嘉忍不住望向镜子,一袭绯袍的男人笨拙地捏着耳珰,洁白的指骨微微颤抖,穿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
她不知怎的想起自己穿耳洞的那一日,特地跑去同他炫耀。
他却满脸心疼得望着她红肿的耳朵,像是恨不得替她疼。
她撒娇,“待长好了,小泽要记得送我这世上最漂亮的耳珰。”
当时红了面颊的少年颔首应了声“好”。
后来的每一年那一日,他都会送她耳珰。
各式各样的,独一无二。
满长安都寻不出第二对来。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谢柔嘉拒绝,“我今日不想戴耳珰。”
他却道:“已经好了。”
谢柔嘉瞥了一眼镜子,镜中一袭红裙的女子肤白若雪,额间点了梅花妆,一对像是沁了水光似的凤眸微微上扬,整个人冷而艳丽。
唯有垂在下巴的一对耳珰,给她增添几分俏皮的颜色。
镜子里的男人垂睫望着她,“那日说的话是骗我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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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冷漠的女子抬起眼睫, “我日日说那么多话,驸马是指哪一句?”
他沉默片刻,把自己的手递给她, “走吧。”
去府衙的路上, 两人都未开口说话, 直到马车在府衙门口停下,他才道:“若是待会儿觉得累了,提前离席即可。”
谢柔嘉“嗯”了一声,由他搀扶着自己下了马车。
这次夜宴, 几乎整个江南道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且因为她在的缘故,在场所有的官员几乎协同家中女眷一同前来。十分热闹。
谢柔嘉与裴季泽到时,已是宴会开始的时间。
在场所有的官员忙起身向他二人见礼问安。
谢柔嘉游刃有余地寒暄几句后, 瞥了一眼在场数十个官员, 低声问一旁消息最灵通的裴少旻,“哪个是岳阳侯?”
裴少旻也没有见过岳阳侯,微微摇头,“应该还没来。
谢柔嘉道:“架子倒挺大。”
这时宴会正式开始。
百无聊赖的谢柔嘉借着视野的便利, 打量着席间一对对的夫妻。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段日子江南道盛传她与裴季泽琴瑟和鸣, 恩爱有加, 席间每一对夫妻今夜看起来格外的恩爱。
只可惜谢柔嘉打小就见惯夫妻之间貌合神离的情景, 一眼就能识破哪些是真, 哪些是假。
不过是想要演给她看。
她倒也乐意看戏。
瞧来瞧去, 有一对夫妻格外惹人注目。
登州刺史安道和与他的妻子。
因为席间, 安道和几乎是一直在服侍自己的妻子,自己倒不曾用过什么。
安夫人看着比他小不了几岁, 模样生得也十分一般, 安道和看她的眼神却十分爱慕, 就像对方是个绝色美人。
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谢柔嘉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身旁服侍的黛黛悄声道:“奴婢听说,安道和的结发妻子是个盲人。”
谢柔嘉微微有些惊讶。
再仔细一瞧,果然见她眼神略显得有些空洞。
倒是一对极有意思的夫妻。
宴会进行到一半,谢柔嘉见锦墨匆匆过来,在裴季泽耳边耳语几句。
也不知说了什么,裴季泽眉头紧锁,道:“有些事情,可能需要先回去。”
寒夜寂静,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声音。
两刻钟后,沉重的马车在家门口停下。
一出马车,凌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早有人生了炭火,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染着淡淡的雪中春信,驱走人身上的寒意。
裴季泽替谢柔嘉解了身上的氅衣,道:“我还有事要处理,殿下先睡。”
谢柔嘉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嗯”了一声。
他说是要走,人却站着未动。
谢柔嘉斜他一眼,匀了胭脂的眼尾微微上扬,眼波流转,“可还有事说?”
他上前一步,将她圈进怀里,喉结微微滚动,“我今夜想在此处安寝。”
谢柔嘉不言语,垂在下眼睑的浓黑长睫微微颤动,眼角的那一抹红妩媚到了极致。
等不到回答,他便不肯走。
谢柔嘉瞥了一眼榻上蜷缩成一团的儿茶,“若是不介意,今夜驸马同儿茶一起安寝。”
他这才肯离去。
谢柔嘉吩咐人备水沐浴。
楼下,正在院中徘徊的裴少旻一见到自家哥哥终于下楼,忙迎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书房。
人还未坐下,裴少旻便道:“希望这次叔父能够平安脱险。”
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轻轻摩挲着腕骨处的紫檀木串珠,沉默片刻,道:“我明日一早就回姑苏,你留下来与郑刺史处理好善后事宜。”
裴季泽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完毕后,已是深夜子时。
一脸困顿疲惫的男人轻轻揉捏着眉心,“去睡吧。”
裴少旻见他眉宇间颇为凝重,知晓压在他肩头的担子极重,可有些时候,旁人开口安慰也无用,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去。
待他离开后,裴季泽沐浴过后方回房。
行至门口时,只见屋子里亮着一盏灯,一抹暖光映在窗户上。
神色缓和的男人轻轻地推开门进去。
床上的女子已经睡着,整个人埋进绿色的衾被中,露出一张巴掌大的雪白小脸,浓黑纤长的眼睫垂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翳。比着妆后秾艳的倨傲高贵,显得乖巧又安静。
裴季泽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细滑的脸颊,眼底浮现出一抹柔意。
床上的女子大抵是刚睡下不久,微微撑开眼皮子,睡意朦胧地看他一眼,“好困。”
声音又娇又柔,全然不似平日里的冷淡。
裴季泽脱去外袍,熄灯后钻入温暖的衾被,将她抱进怀里。
衾被里很暖,她身上沐浴过后的暖香愈发浓郁,勾人心魂。
睡得正香的女子呢喃,“不是叫你同儿茶睡……”
他不答,将她的耳朵含在口中,用牙齿轻轻地咬啮。
她被扰醒,不肯叫他动。
他将她裹挟在身下,低下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她用舌尖想将他的舌顶出去,却反被他含住,用力吮吻。很快,她便没了力气,任由他扣住自己的手指为所欲为。
直到她从窒息中醒来,强势而又霸道的男人才松开她的唇,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是说醉话一般,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重新喜欢我,好不好?”
她像是没听见,眼睛闭得很紧。
翌日一早。
谢柔嘉醒来时天光大亮。
裴季泽已经不在房内。
守在一旁的黛黛一见她醒来,立刻上前,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道:“驸马天不亮就去了府衙,说处理一些事宜,晌午就要回姑苏去。”
谢柔嘉惊诧,“这么快?”
黛黛颔首,“奴婢已经收拾好东西,只等公主起床。”
这样着急回去,定然是姑苏出事。
谢柔嘉想起昨夜宴会时裴季泽中途离席,回来时面色极为凝重。
只是她隐约记得,他说的是好事。
她虽与他成婚已有半年内之久,可对于他家里的事情实在知之甚少。
她木然地由黛黛盥洗梳妆,待下楼时,迎面撞上裴季泽。
眉目若雪的男人一见她起来,好似冰雪融化一般,握住她的手,“起来了?”
谢柔嘉道:“现在就要走?”
裴季泽颔首,“用完饭立刻就走。”
谢柔嘉不解,“何事这样急?”
裴季泽沉默片刻,郑重道:“微臣要带殿下见叔父。”
谢柔嘉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到姑苏次日,就提出见裴温,当时被他以裴温在庄园里修养由拒绝。当时她只以为是他的借口,却没想到他竟要主动带她去见裴温。
这段日子以来,她对裴季泽也算是有了重新的人认识,思及当日种种,也知晓自己对他抱有偏见,沉思片刻,问:“裴叔叔,并不好,对不对?”
裴季泽道:“眼下微臣来不及同殿下解释,咱们用过饭后就要出发。”
心中隐隐不安的谢柔嘉颔首,“也好。”
两人用罢饭后,行装也已经打点好。
离开前,谢柔嘉忍不住回头打量着眼前住了数月的小院。
鄂州之困已解,裴季泽身为御史,一个江南道有十几个州县,要监察地方官员,调查各地地方官的政绩与操守,了解民生疾苦等,不能某一处常住,恐怕以后不会回来。
她望着院中那两个堆在柿子树下的雪人,心中陡然生出不舍之前来。
正走神,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
是裴季泽。
他替她紧了紧身上的红狐裘,“待一切事宜处理好,得空时微臣再带殿下来瞧瞧。”
谢柔嘉神色淡淡,“没什么好瞧的,本宫在这么个小地方待了那么久,早已经腻味。”
他沉默片刻,道:“走吧。”
马车一路驶出巷子,行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突然停下来。
只听赶车的马夫道:“公子,路被人堵了。”
谢柔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推窗向外张望,顿时呆楞住。
只见漫天大雪里,鄂州城内那条宽不过三丈的主干道两侧站满百姓。
而道路中央的是十几个一袭绯袍的官员,乃是江南道的十数个刺史,为首的则是郑远与安道和。
众人见裴季泽搀扶着谢柔嘉下了马车,连忙迎上前来见礼,而沿途的百姓们则朝他们参拜,高呼“裴青天”与“安乐公主”。
谢柔嘉望着一张张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的面孔,不禁有些动容。
她从前在长安,百姓们怕她敬她。
而今在鄂州,他们依旧敬她,可这份敬却与长安百姓心中的敬而远之完全不同。
她突然就理解裴季泽这段日子以来,几十个日夜不眠不休的动力何在。
也许,这就是为官的意义所在。
【为民请命】
不过简单四个字,里头却不知包含多少血泪史。
就连一向清冷疏离的裴季泽也微微红了眼眶,对郑和道:“本官不是特地嘱咐过,本官会同殿下悄悄离开,莫要如此劳师动众。”
眼眶通红的郑远道:“是他们得知裴御史同公主今日离开,非要来相送。鄂州百姓们的命是裴御史与公主所救,他们要来向二位道谢,下官不敢拦,也不能拦。”
言罢,自袖中取出一份血书呈上前,向裴季泽与谢柔嘉一揖到地,哽咽,“这是连同下官在内的各州刺史以及百姓们的万民书,若是将来朝廷追责御史私用税粮,下官愿与怕御史一力承担。”
其他的各州刺史闻言,亦都如此。
裴季泽将囊括着数万百姓心血的血书接过来,向在场所有人敛衽还礼,“裴季泽亦在此多谢诸位。”又见此刻雪势渐大,劝众人离开。
可众人却迟迟不肯散去。
裴季泽与谢柔嘉知晓他二人若是不离开,恐怕其他人也不肯走,只好先行上马车。
谁知马车车轮才转动,一马蹄声响起。
围观的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道来,远远地瞧见有人纵马前来。
他在距离谢柔嘉与裴季泽一射之地翻身下马行礼,呈上一将一天青色的包袱皮。
文鸢忙上前去拿。
是一件白狐围领。
整条围领通体雪白,无一根杂色,实乃上品。
来人道:“我家主子说昨夜来得晚了,不曾拜会公主。迟些时候会再去姑苏拜会公主。”
是岳阳侯的人。
昨夜她提前离席,也不知岳阳侯究竟有未去。
谢柔嘉淡淡地应了声“好”,在一众百姓的目送中与裴季泽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出城,周遭所有的百姓才渐渐散去,一抹雪白的身影出现在城楼之上。
他举着手中的弩弓,瞄准官道上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身旁的人忙劝阻,“主子,万万不可,沿路都有部曲守护,若是打草惊蛇……”
容貌昳丽的男子并未收回手,只是弓弩的方向却一向一棵枯树上的乌鸦窝。
手一松,一只利箭破空而出,射中窝里的一只乌鸦。
弓箭射穿的是乌鸦的翅膀,它被牢牢的钉在树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就这么叫他死,着实便宜他!
接下来,要让他尝尝什么是痛不欲生!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马车里。
谢柔嘉听见一声声的嗥叫,不由地开窗去看,只见几只乌鸦落在道路两旁的枯树上。
裴季泽伸手关了窗,“外头冷,待会儿着了风寒。”
谢柔嘉收回视线,神情蔫蔫地坐在倚在马车车壁上。
裴季泽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殿下可先靠在微臣的怀里小睡。”
不等谢柔嘉反对,已经将她拉坐在自己怀里。
谢柔嘉本不想与他亲近,可是马车里终究不比屋里暖和,到底不想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便由着他去了。
因是下雪天,赶路受阻,再加上裴季泽似乎很赶时间,除却夜里必须要住宿,其余时间两人皆待在马车内。
尽管马车地板上铺了两成棉被,最上头还铺了一张虎皮,等马车入姑苏境内时,谢柔嘉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
裴季泽十分心疼,道:“若是实在不行,我先送殿下回家休息一两日。”
“无妨,”谢柔嘉懒懒地趴在他肩上,“我也想要早一些见裴叔叔。”
裴季泽并未坚持,直接命人去庄园。
马车终于赶在天黑之前,驶进裴温所在的一处庄园内。
谢柔嘉下马车时,腿脚都是软的,站都站不稳。
裴季泽也不顾她反对,直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向一处院落走去。
谢柔嘉连与他争执的力气都没了。
好在他只是将她抱到院门口便将她放在地上。
这时锦书忙上前敲门,院子里很快传来脚步声。
俄顷,门自里头打开,一生得浓眉大眼,身形魁梧的男人自里头走出来。
他一见到裴季泽十分的激动,正欲说话,眸光落在谢柔嘉身上,一张脸迅速冷下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谢柔嘉。
谢柔嘉心中很是诧异。
眼前之人正是昔日裴温的侍从,亦是他的前锋将军裴五。
从前在朔方时,他就一直瞧谢柔嘉不顺眼。
只是从前虽不喜欢她,可到底碍于裴温在,如今看着,倒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裴季泽微微蹙眉,“不得对殿下无礼。”
他是裴家未来的家主,裴五一向敬重他,闻言未再多言,将他二人迎入院中。
眼下大雪,院子里积雪未扫,一片白茫茫。
裴季泽搀着谢柔嘉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正前方一处亮如白昼的方屋走去。
才入廊下,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自里头出来。
那老者见是裴季泽回来,笑,“小裴回来了。”
谢柔嘉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如此称呼裴季泽,正猜测是裴家哪个亲戚,又听那老者十分不正经道:“这位美貌的小娘子,是你媳妇儿?”
她耳根子一热,一脸不悦地看向那老者,正欲开口说话,只见裴季泽向他敛衽见了一礼,道:“这段时日有劳檀先生。”又向她介绍,“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檀阳先生。”
怪不得性格如此怪诞。
谢柔嘉想起上回母亲所用的治疗头疾的药膏也是他所制,心里不免对他多了几分感激,向他郑重道谢。
檀阳先生笑道:“小裴,你这媳妇儿有点儿意思。”
一句话又把谢柔嘉心里的火点了起来,裴季泽适时地握住她的手,问:“眼下可方便进去瞧瞧叔父?”
檀阳先生颔首,“去罢。”
裴季泽定了定心神,牵着谢柔嘉入了屋子。
才一进去,一股浓重苦涩的药气裹着暖意扑面而来。
谢柔嘉一进去,眸光便落在室内床榻上躺着的男人身上,呆愣片刻,大为震惊,“这,这是裴叔叔?”
裴季泽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正是叔父。”
怎会如此!
谢柔嘉打量着床上瘦得两颊凹陷,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完全无法与那个战场上所向披靡,桀骜不驯的英武将军联想到一块去。
似听到动静,床榻上的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
裴季泽连忙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的手。
他的眸光却落在一袭红狐裘的谢柔嘉身上,愣了一下,那双干涸的眼眸里焕发出神采来,嗓音沙哑,“阿宝,你来瞧我。”
眼含泪珠的谢柔嘉顿时怔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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