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驸马他死都不肯和离—— by十方海
十方海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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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谢柔嘉醒来时,屋外已经天光大亮。
裴季泽早已不在身侧。
守在一旁的黛黛见她起床,忙服侍她更衣。
谢柔嘉问:“他去哪儿了?”
南下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主动头一回问裴季泽的去向。
黛黛道:“刚起没多久。”顿了顿,又道:“驸马也不知是不是病了,面色极难堪。”
“是吗?”
昨夜睡得格外香甜的谢柔嘉懒懒地瞥了一眼窗外,“那可能他要做阿耶,心里高兴得睡不着。”
黛黛惊讶得合不拢嘴,“公主,有了?”
昨日她不在,并不知晓如今自家主子“有孕”。
谢柔嘉轻抚着小腹,嘴角微微上扬,“惊喜吧。”
想来对裴季泽确实是大惊喜,就是不知他如何应对。
确实很惊喜。
黛黛踞坐在自家主子跟前,伸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小腹,小声问:“谁的?”
她年纪小,还不晓事,只知道驸马同魏公子都在公主房里宿过。
谢柔嘉眼波流转,“你说呢?”
黛黛一时有些糊涂,正欲说话,舱门被人推开。
是裴季泽。
他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问:“今日身子可还好些?”
谢柔嘉“嗯”了一声,柔声道:“驸马怎今日起得这样早?”
黛黛还是头一回见她这样对着裴季泽和颜悦色,以为孩子是裴季泽的,立刻向裴季泽见了一礼,弯着眼睛笑,“恭喜驸马!”
本就面色不大好看的裴季泽闻言面色更加难看。
谢柔嘉假装没瞧见,问:“不是说今日要停靠做补给,不如驸马请医师过来瞧一瞧?”
面色如霜的男人沉默半晌,道:“今日恐怕不能靠岸,不如待到明日。”
谢柔嘉乖乖地应了声“好”,“此事以后都听驸马的。”
他动了动唇,却没再说什么,亲自服侍她更衣。
两人用完早饭后,裴季泽与她在甲板上散了一会儿步,将她送回舱房后便忙去了。
待舱门关上,文鸢担忧,“我瞧着驸马的面色着实难看。”
谢柔嘉不以为然,“不过是觉得丢了面子,他既然想要换前程,自然得有所牺牲。这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平白的要我来替他搭桥铺路。”
文鸢迟疑,“若是驸马真请了医师怎么办?”
谢柔嘉沉吟片刻,道:“这世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会有法子。”
裴季泽是在第四日才请的医师。
因为是女子有孕,裴季泽还特地请了一女医师来。
那女医师是个中年夫人,生得慈眉善目。
谢柔嘉与她寒暄几句后,见裴季泽站在那儿,有些羞怯,“夫君不若先出去,我有些症状,想要私下同医师说一说。”
两人成婚这么久以来,她还是头一回这样称呼裴季泽。
裴季泽一时有些晃神,怔愣片刻后,起身离去。
裴夫人等人也都侯在甲板处。
众人见他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皆取笑,“不过是把把脉,三郎这么紧张做什么?若是生产时,岂不是更加紧张害怕?”
裴季泽抿唇不言,眸光落在腕骨处的紫檀木手串上,洁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上头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字。
再抬起眼睛时,眼尾处洇出一抹薄红来。
他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缓缓地阖上眼睫。
舱房内。
女医师道:“劳烦娘子将手伸出来。”
谢柔嘉将细白的手腕伸到她面前。
女医师替她号脉过后,眼神里流露出迟疑,“夫人,并未有身孕。”
“医师说得不错,”谢柔嘉微微垂下眼睫,声音悲凄,“我不过是有些水土不服,癸水推迟而已。”
女医师愣住。
请她来的人,分明是说他家女主人有孕,请她看诊来了。
谢柔嘉拿帕子用力揉了揉眼睛,将自己的眼睛揉得通红,“我与我夫君成婚三载也未有所出,就在半个月前,我夫君说若是我还未能有孕,就要另娶他心爱的表妹为妻,不只如此,还要……”
她说到这儿,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紧闭的舱门。
女医师被吊起好奇心,“还要如何?”
谢柔嘉拿帕子掩面哽咽,“还说要将我偷偷丢到江里去,如此一来,我那夫君既省去休妻的麻烦,也不用归还嫁妆,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女医师闻言,眼神里流露出怒意,“这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
“谁说不是呢,”谢柔嘉挤出两行清泪,“想当年我嫁与他时,他正家道中落,穷困潦倒,是我用我的嫁妆供着他一大家子,如今他一朝得势,竟要如此害我,眼下为活命,我实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好骗他说我有孕。”
一旁的文鸢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以前怎不知自家主子这么能编故事。
“简直是畜生不如!”信以为真的女医师义愤填膺,“我行医以来,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世间竟有肮脏龌龊之事!”
“还不止如此,”越说越来劲的谢柔嘉悄声道:“他自己在床祇之间时常有心无力,却怪到我头上来……”
“确实有些男子不行,却将错处赖到女子头上!”女医师瞧着眼前年纪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生得跟个天仙似的女子竟遭受到如此惨绝人寰的对待,十分心疼,“夫人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也简单,”谢柔嘉悄悄嘱咐,“劳烦医师待会儿同他说我已怀有身孕,好歹让我糊弄到上岸。”言罢,瞥了一眼文鸢。
文鸢立刻上前,将早早备下的银票塞到女医师手里。
那银票面值五百贯,够寻常人家四五年的用度。
女医师却坚决不肯收,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一定会为夫人守口如瓶!”
谢柔嘉没想到她还是个极正义的,很是欣赏她,极力劝她收下。
女医师推却不过,只好收下,又在谢柔嘉的要求下,开了一些暂时不来癸水的方子后才起身告辞。
文鸢亲自将她送出来。
两人才一出舱门,裴季泽就迎上前来,问:“我娘子她身子如何?”
女医师打量着眼前一袭玄衣,眉目若雪的美貌郎君,眼底流露出不屑与愤怒。
想不到生得这般神仙模样的郎君,竟然长了一副黑心肠,果然人不可貌相!
活该有心无力!
其他人见她进去时还慈眉善目,出来时倒像是换了个人,以为谢柔嘉出事,都提着一口气。
裴夫人正要询问,却听她冷冷道:“你家娘子已有一月身孕,且身子极其地虚弱,需保胎,否则一不小心就要一尸两命。”
裴季泽闻言,如遭雷劈。
裴夫人等人则一脸喜色。
果然是怀上了!
她忙叫人拿了诊金,将女医师送上岸。
裴季泽终于回过神来,喉结微微滚动,道:“劳烦医师替我娘子开些安胎药。”
女医师见他听见自己的妻子怀孕竟一副如丧考批的神情,愈发验证写柔嘉的话,在心里又将他骂了几句,药方子专门捡贵的写。
裴夫人这时领着一群女眷入舱房向谢柔嘉道贺。
唯有裴季泽一个人愣在甲板上,好半晌都不曾动过。
裴季泽见他这两日失魂落魄,十分担忧,“阿兄,可是出事了?”
回过神来的裴季泽摇摇头,哑声道:“我去煎安胎药。”言罢转身离去。
锦书见状连忙跟上去,直到无人处,方悄声问:“公子,可要我上岸去买一副堕胎药?”
裴季泽闻言顿住脚步。
舱房里。
应付完道喜的人后,谢柔嘉有气无力地躺在那儿。
文鸢担忧,“公主眼下闹得这么大,如何收场?”
谢柔嘉道:“那要看他如何做。他若是不想做乌龟,就送我回长安,如此一来,不就迎刃而解。若是他非要做这个乌龟……不可能,哪有男人愿意做!指不定心里正憋着坏呢。”
文鸢迟疑,“公主方才编的那个故事?”
谢柔嘉从枕头下拿出近日常看的话本子递给她,“我在里头学的。”
文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折腾了这么半天,本就身子不适的谢柔嘉也累了。
文鸢服侍她躺下,又赶紧去煎药。
谢柔嘉醒来后已是傍晚。
舱房里没有掌灯,暗沉沉的。
“殿下醒了。”
是裴季泽。
谢柔嘉寻声望去,只见一袭玄衣的男人端坐在角落里。
桌子上搁着一碗热气氤氲的药,在昏暗的屋子里散发着浓郁的药气。
谢柔嘉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慌。
她的眸光落在那碗汤药上,问:“这是?”
“安胎药。”
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抬起眼睫,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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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柔嘉并未立即作答。
阴影里略显沉寂的男人微微倾身向前, 穿过窗棂的一抹银光恰好在他高挺的鼻梁下投下下一块阴翳,那张俊美的脸庞似乎又清晰些。
他端起那碗药汤,洁白的指骨拨弄着勺子, 声音低沉暗哑, “医师说你身子不大好, 须得好好养着。”
经他一搅弄,似乎舱房内的药气愈发浓重。
谢柔嘉不知怎的就想起裴季泽从前哄自己吃药的情景来。
他向来是个极有耐心之人,总是能哄着自己将那些又苦又臭的药吃进去。
从前哄她的是良药。
良药苦口。
而今哄她吃的是毒药。
口腹蜜剑。
这时文鸢入内,手里同样端着一碗汤药。
是那名女医师临走时开的药, 吃了可推迟来癸水的日子,以免目的还未达成,就露了底。
裴季泽瞥了文鸢一眼。
心里微微有些慌乱的文鸢看向自家主子。
谢柔嘉却不慌不忙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药, 嫣然一笑, 眼波流转,“孩子是我的孩子,我又怎放心旁人熬的安胎药。”
这话里机锋浅显,便是个傻子也能听懂。
孩子是她的孩子, 他, 却是个外人。
裴季泽闻言, 执碗的洁白指骨微微抖动了一下, 褐色的汤汁洒出几滴来, 抵在他的虎口上。
他沉默良久后将那碗汤药搁下, 声音似乎更加低哑, “微臣还有事,殿下先休息。”
不等走出舱房, 谢柔嘉又叫住他。
“其实本宫能理解驸马的心情。可是本宫也没有法子。情到浓时, 总会有……”说到这儿, 她微微低下头,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不过驸马放心,小泽是当初照着驸马的模样挑的,眉眼处总有一两分相似,便是生下来,旁人也并不一定能猜出真相。”
他的眸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问:“殿下既不喜欢微臣,为何要照着微臣的模样选?若是照着他的模样挑,岂不是更好?”
谢柔嘉闻言不解其意。
他总说她心里有旁人。
那么这个旁人又是谁?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
她轻叹,“天底下哪就有那么多相似之人。本宫说过,驸马虽然年纪大些,到底模样生得好。更何况小泽虽然与驸马模样生得有那么一两分相似,性情却完全不同。驸马也知晓本宫这个人,打小就怕寂寞,拿来聊以慰籍,总是好的。”
他这回没有作声,那对深不见底的含情眸盯着她瞧了许久,向她敛衽行了一礼后方退出去。
待略显得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舱房外,谢柔嘉不解,“他刚才说的是那个人是谁?”
文鸢愣了一下,猜测,“奴婢觉得驸马说的是卫公子。”
驸马那样性情的人,待谁都谦和有礼,即便对着总爱拿言语刻薄自己的萧承则都极有风度,能忍则忍,却偏偏与卫公子不对付。
思来想去,就是男子的嫉妒心再作祟。
“阿昭?”谢柔嘉眉尖紧蹙,“简直莫名其妙!他明明知晓阿昭同我的关系。”
“可公主待卫公子实在太好了,”文鸢忍不住问:“若卫公子不是公主的哥哥,公主,从前还会这样喜欢驸马吗?或者说,公主,会喜欢卫公子吗?”
这个问题,萧承则也曾问过谢柔嘉。
她还是当初的回答,“不可能的事情,我从来不去想。”
文鸢追问:“那若是有一日真出现一个同卫公子生得极相似的男子,公主会动心吗?”
这个问题谢柔嘉答不出来。
她随口道:“那就等以后遇见再说,眼下我想象不出那样一个人该是什么模样,更加想象不出我会不会动心。”
言罢,瞥了一眼那碗“安胎药”,“你瞧瞧这堕胎药里究竟加了何物,闻起来甜丝丝。”
她打小身子弱,有一段日子她时常生病,文鸢为方便照顾,跟着宫里的女医学过一段日子的药理。
文鸢忙把手里的药搁到一旁,捧着那碗药闻了闻,迟疑,“好像不是堕胎药,倒像是补身子的药。不过奴婢也只是懂些皮毛而已,需要去瞧一瞧药材,再查一查医术方能知晓。”
谢柔嘉“嗯”了一声,“那你待会儿去厨房里瞧一眼,我倒要瞧瞧他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文鸢有些担心,“那若是被驸马知晓奴婢去查——”
谢柔嘉嘴角微微上扬,“裴季泽是聪明人,心思通透。他只会觉得我担心他在药里做手脚,在防备他而已。”正因如此,他也不会去查文鸢端来的这碗药有何不妥。
文鸢便没再多言,瞥了一眼自己端来的药,劝,“是药三分毒,这药到底伤身子,公主还是算了。”
“他必定忍不了多久,”一向讨厌吃药的谢柔嘉皱眉,“无碍。”
文鸢劝不动,只好作罢,服侍她用药。
谢柔嘉强忍着恶心将药吃了下去。
药刚入胃,又忍不住想要作呕。
好在有酸梅干,倒也能缓解一二。
文鸢见她面色不大好看,服侍她躺下后,忙去小厨房查看“安胎药”。
这艘船一共有三层,厨房在第二层。
船上一共有两个孕妇,安胎药也有所不同。
文鸢进来后随便的找了个借口说想要查看公主的安胎药。
她是公主跟前最得力的女官,负责煎药的女使得知她的来意,哪里敢怠慢,指着其中一个药罐,一脸恭敬,“今儿的药还是驸马亲自煎的,生怕咱们这些人粗,服侍不好公主。”
亲自煎的……
难不成真如公主所言?
文鸢找了个借口将她支开,仔细检查一遍药渣子,暗暗地将那些药材记到心里去,这才回去翻看医书。
那煎药的女使是个心思极细腻的,见状立刻将此事报给锦书听。
锦书听了之后,又急急忙忙去了书房,又将此事禀告给自家主子。
正在写信的裴季泽闻言,执笔的洁白指骨一顿,上好的澄心宣纸上留下一滴墨。
那墨是最上等的徽墨,香彻肌骨,遇湿不化。
裴季泽的视线被那滴墨牢牢地吸住,久久不动。
半晌,他吩咐,“不必理会,装作不知便可。”
锦书闻言,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是”。
一出舱门,就撞见锦墨。
锦墨见他面色不大好看,问:“这是怎么了?”
憋了一肚子话的锦书觑了一眼书房,将他拉到甲板上,将方才的事情详说了一编,末了,愤愤不平,“自从南下以来,公子事事顺着公主的心意,将她服侍得妥妥贴贴,她却将公子想得如此龌龊不堪!”
他确实提议公子买一副堕胎药落了公主的胎,毕竟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愿意做乌龟。
可公子将他狠狠斥责一顿不说,连安胎药都亲自去煎。
煎药时,他瞧着自家公子对着药罐子发愣,心里快要难受死了。
锦墨一针见血,“公子将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你叫公子给她吃堕胎药,公子不训你训谁!”
锦书轻哼,“便是公主,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锦墨却道:“无论公子如何为公子着想,可瞧着公主眼里,当年拒婚的是公子,后来为权势取亲的也是公子,同表小姐来往的亦是公子,如今逼着她南下的更是公子,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公主,被人这样拿捏,心里焉能不恨。”
锦书一听没了脾气。
嘟哝,“那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一辈子这样长,这样下去哪是个头。”
锦墨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叹了一口气,“怕就怕就算公子愿意做这个乌龟同公主过一辈子,公主也未必肯。”
舱房里。
正逗弄儿茶的谢柔嘉一脸惊诧,“真是安胎药?”
许是不下心扯疼儿茶,它从她手低挣出来,自窗子里跳到外头的甲板上。
文鸢颔首,“确实是安胎药不假,奴婢反复查验,还对了医书。里头有几味药都是给公主补身子的。”
谢柔嘉咬着唇不作声。
像是没能抓到裴季泽的把柄,心里落了空的难受。
文鸢忍不住劝,“驸马,并不是那种阴私之人。”
“那倒未必,”将唇都咬出齿痕的少女低垂着眼睫,“总之这几日在饮食上多留意。只要他敢动手脚,我即刻装作小产,看他还有什么脸同我演戏做夫妻。”
她就不相信裴季泽真甘心吞下这个哑巴亏!
文鸢应了声“是”。
谢柔嘉瞥了一眼窗外,“究竟还要几日才能靠岸?”
“应该还要七八日,”文鸢见今日天气好,“不如奴婢扶公主出去走一走?”
快要发霉的谢柔嘉点点头。
文鸢忙拿了件夹袄披在她身上,扶着她出舱房。
才出甲板,谢柔嘉一眼就瞧见坐在栏杆上的白袍男子,儿茶正蹲在他身旁。
此刻已近傍晚,日暮低垂,残阳似血。
平日里总是端着的男人今日却像个少年郎一样,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将两条修长的腿搭在栏杆外。
儿臣蹲坐在他身旁,轻轻晃动着雪白蓬松的尾巴。
一人一猫像是共赏斜阳,背影略显得寂寥。
谢柔嘉呆站片刻,道:“外头风大,还是回去吧。”
她回舱房躺了约半个时辰,裴夫人派人过来询问她晚饭是在房里用,还是出去同大家一块。
谢柔嘉想了想,还是觉得出去同大家一块用。
毕竟只要她一出现,哪怕什么也不说,裴家人都会提醒裴季泽,他即将要做“阿耶”。
果然,她一到饭厅,立刻有人上前嘘寒问暖。
谢柔嘉扶着根本不存在的肚子,一边与大家寒暄,一边若有似无的将视线投向裴季泽。
眉目似雪的男人低垂眼睫坐在窗口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芸娘突然道:“人人都说酸儿辣女,公主嗜酸,这胎一定是个男孩儿。”
“无论男女都好,”谢柔嘉故作娇羞地瞥了一眼裴季泽,“我都喜欢。”
这一幕瞧在其他人眼里,任谁都觉得他夫妻二人情深意浓,恩爱非常。
家中添丁是大喜事,晚饭用得格外热闹。
饭后,裴夫人怕谢柔嘉太累,也不敢留她下来吃茶,嘱咐裴季泽将她扶回去休息。
两人回到舱房后,谢柔嘉累得不行,瘫倒在床上。
裴季泽走到她跟前坐下,问:“可是哪里不适?”
容色苍白的少女抬起漆黑的眼睛望着他,“你心里如今是不是恨极我?”
他不答。
谢柔嘉也懒得多问,叫人服侍自己沐浴。
待回到内室里,已经沐浴过的裴季泽正坐在被窝里。
轻衣薄衫的男人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瞧得认真,连她进来都没发现。
谢柔嘉瞥了一眼书皮子,是一本治水要略。
许是听到动静,他从书里抬起视线,将那本书搁到一旁,服侍她躺下后方熄灯。
今夜没有月光,无边的夜色涌进舱房
谢柔嘉望着过分浓稠的夜,正发愣,身旁的男人突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他身上很暖,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谢柔嘉不理他,背过身去。
身后的男人却十分不安分,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后颈处。
脖颈有些痒的少女被摸得不耐烦,问:“驸马不都已经确实过,难道还不死心?”
他反问:“若柔柔怀的是我的孩子,会不会也如这般高兴?”
谢柔嘉没作声。
他滚烫的唇贴在她后颈处,用力吮吻着她的颈部。
谢柔嘉伸手去推,却被他捉住。
谢柔嘉挣脱不得,冷冷道:“我从来没想过同驸马生孩子。”
他闻言,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片刻后,又安静下来,松开了她的手,背过身去。
谢柔嘉道:“若是驸马心里实在难受,就——”
“想都别想!”
像是已经知晓她要说什么的男人又转过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再不说一句话。
谢柔嘉左右拗不过他,只拿他当暖炉用。
翌日一早。
谢柔嘉睁开眼睛时,已经不见裴季泽。
不知是因为安胎药,或者是因为她昨夜所说的话,他一连三五日都未出现在她跟前,不过每日照常会叫人送一碗安胎药来,至于谢柔嘉吃不吃,他亦从来不过问。
谢柔嘉心底觉得很是奇怪。
大家明明在一艘船,他竟像是消失一般。
且也不知是不是天气日渐寒冷,夜里没人充当暖炉暖被窝,她竟还有些不习惯。
至于饮食,文鸢每日都紧盯着,也未能瞧出任何异常来,反倒是裴夫人每日都会叫人特地炖一盅汤给谢柔嘉补身子。
一连几日见裴季泽没有任何动静,谢柔嘉发起愁来。
因为那抑制癸水的药实在太苦,她不想吃了。
文鸢也劝她莫要再吃,免得把身子给吃坏了。
这日晌午用完午饭,她有些胸闷,想要去甲板上消消食,却撞见芸娘同其几房的嫂嫂同样在甲板上消食。
因是背对着,几人并未发现她。
隐隐约约地,听见几人提到她,忍不住听了一耳朵。
只听芸娘道:“公主可真是个好福气的,就连安胎药都是三郎亲自煎的。”
“谁说不是呢,哎,咱们的夫君,莫说煎安胎药,莫要在孕期纳妾,算是好的了。”
“……”
后面的话谢柔嘉没怎么听。
她匆匆回了舱房,沉思片刻,问:“他明知我根本不会吃他煎的药,为何还要如此做?”
那些安胎药被她偷偷倒入到江水里,全部喂了鱼虾。
文鸢也不懂。
她迟疑,“难道说,驸马已经接受公主肚子里的孩子?”
谢柔嘉抿唇不言。
这时黛黛端着药进来。
谢柔嘉一瞧见那碗汤药就头疼。
她道:“倒掉!”
黛黛并不知晓那桃夭根本不是并不是安胎药,以为她是同裴季泽置气,忙上去劝。
谢柔嘉正欲说话,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消失几日的裴季泽。
黛黛像是来了救星,“驸马,公主不肯用药,您劝着点儿。”
裴季泽上前,从她手里端过那碗安胎药,用勺子勺了一勺后递到她嘴边,道:“殿下的身子要紧。”
谢柔嘉不张嘴。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如玉般温良的美貌郎君,心里想却是别的东西。
一个男人,为了权势,竟连这口气都忍得,当真叫人叹服。
指不定哪日摇身一便就成了权倾朝野的大奸臣,反过头来好好地折磨她,一雪今日之耻。
越想越觉得如此,面色苍白的少女望着窗外苍茫的江面,好似看到自己被丢进去喂鱼虾的场景,又忍不住想要吐。
他忙搁下手中的药碗,轻轻地替她轻抚着背,待她止了吐,将一粒酸梅搁到她嘴里,
连吃了三粒酸梅的谢柔嘉又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水,这才觉得好些,神情蔫蔫,“究竟几时才能靠岸?”
裴季泽道:“还有一两日便到姑苏码头,到时微臣会先将公主与姨母送回家里,短暂停留几日再走。”
“何意?”她楞了一下,“驸马要去哪儿?”
裴季泽道:“我会先去鄂州视察水患。”
谢柔嘉道:“驸马的意思是叫我一人去你家?”
他道:“原本微臣是想要带着殿下一同看更多精品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前往鄂州,只不过现在殿下身子不大方便。殿下放心,待微臣一忙完,即刻回家。”
“我不去!”谢柔嘉想也不想去拒绝,“驸马大老远将我从长安带来,就为将我丢在你家里?既如此,又为何非要将我带来,我在长安岂不是更好。”
他沉默片刻,问:“殿下,是想要同我一起前往鄂州吗?”
谢柔嘉不作声。
她觉得裴季泽这是在给她挖坑。
若是她说想,弄得好像自己舍不得他,若是不想,她就得去他老家。
两个选择她都不喜欢。
她问:“长安那边可有来信,我太子哥哥现下如何?”
出发时他曾同她保证过,太子哥哥不会被”闭门思过”太久,算一算日子,他们已经出长安办半个月。
他道:“昨日我已经飞鸽传书,恐怕很快就会有消息。”
她正欲说话,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阿念。
自从知晓谢柔嘉有孕后,她每日都会过来关心她肚子里“侄子”的近况。
不仅如此,还十分大方地拿出自己的私己钱,说要给未来的侄子买糖吃。
每每如此,一贯爱捉弄人的谢柔嘉心底竟生出几分心虚来。
生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今日怀里抱着一只半尺长的布娃娃,见到裴季泽也在,向他问安后,径直走到谢柔嘉跟前踞坐下,肉乎乎的小手抚摸着谢柔嘉平坦的小腹,小大人似的关心,“今日我侄儿可有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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