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医院都穿了—— by流云南
流云南  发于:202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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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和帝深谙帝王之术,也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太子,命令传送下去以后,自然有群臣会做,只要时不时监督就可以。
太子听了高兴是必然的,立刻下令司农寺在全城范围内寻找农种好手,逐一登记造册;又直接点了国都城最有名的铁匠铺,通知他们一早上山。
被找上门的农种好手们听说可以上山,既要体检,还能和农仙学习播种,个个激动得一夜没睡。
而铁匠听说上山是打造农仙特需的农具,还可以到飞来医馆体检,全都心花怒放,都盼着天赶紧亮。
事实证明,司农寺田进虽然在医馆一直出糗,但办事能力非常可靠,不仅找到真正的能手们,还根据他们的特点,分成了土豆、红薯和玉米三个种植组。
不仅如此,田进还要求农户和铁匠们上山前一晚沐浴更衣,以免在体检时冒犯到医仙们。
出发前分了组,还让他们带上了称手的农具、耕牛和草木灰这些,好让小徐农仙了解大郢的播种技术。

第160章 深夜无眠
司农寺少卿田进一下山就向司农寺在卿申请了夜禁令牌, 带着治下的农户能手和仆从,骑着马四处奔走寻找农家好手,登记造册, 安排上山等事宜。
好不容易事情告一个段落, 田进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已经过子时, 家中老仆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馎饦,三两口吃完,沐浴更衣后躺在床榻上,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田进被一阵阵地腹痛惊醒,出恭以后就觉得舒服多了。
但是再次躺倒后,田进因为太兴奋根本睡不着,又爬起来, 点了蜡烛在案上写各种分派和种植记录……越写越兴奋,连之后隐隐的腹痛都没搭理。
破晓时分, 钟鼓声响彻国都城,田进洗漱后揣了两块胡饼就上马出发。
事实上,没睡好的不止田进和要上山的农户们。
员工宿舍里,为了照顾方便, 郑院长、刘秋江和金老三个人住。
金老早睡早起,已经睡熟了。
郑院长和刘秋江主任两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医院最常见到的就是无常, 与行善作恶没有半点关系。
有人认真学习、努力半生,一场车祸就没了。
有人年纪轻轻就得了恶性肿瘤,自此以后就成了医院的常客, 徘徊在每张复查的报告单里。
还有先天性疾病的婴儿,什么都懵懂, 连话都不会说,就饱受病痛的折磨。
倒是有些十足恶人,身体健康,该吃吃该喝喝,啥都不往心里搁。
医护工作者面对这些,通常都会“抽离”和旁观,保证自己工作时始终冷静自制,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可是,当这些没有道理的事情,发生在自己或挚亲好友的身上时,会加倍难受。
因为自己是医生,救了无数病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好友。这种难过、愤怒、不甘和悲伤纠缠成一根无形的尖刺扎进心里,连呼吸和心跳都觉得疼痛难当。
金老不抽烟,也不允许旁人在自己睡觉的地方抽烟。
刘秋江翻了第八个身,又一骨噜坐起来,可宿舍里既没冰箱也没酒,想消愁都没办法,只能独自坐在阳台仰望夜空,偏偏漫天乌云,连月亮都不知哪去了。
郑院长一样睡不着,走到客厅,就被阳台的孤独背影吓了一大跳,无声走到阳台。
刘秋江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忽然出现的郑院长吓一跳,掏出手机又塞了回去。
郑院长再也维持不住笑脸:“想打给谁?”
“女儿,”刘秋江停顿许久,“她主攻基因病,我想让她回国。”
郑院长刚要开口,就被隔壁阳台的一束光照亮,转头看到拿着小手电的前妇产科苏主任,没错,他们是邻居。
刘秋江捂着胸口:“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苏主任收了小手电:“你俩半夜三更不睡觉在阳台坐着就不吓人了?”
郑院长和刘秋江都无言以对。
苏主任从花窗格子里招了招手:“我这儿有青梅酒,喝不喝?”
十分钟后,苏主任家的客厅里,三人围坐在一起,每人一盏青梅酒,半透明的锤纹杯里满满的琥珀色酒液。
刘秋江尝了一口,有些嫌弃:“甜滋滋的,一点劲儿都没有。”
郑院长浅啜一口,意思意思,然后问:“你怎么有这些?”
苏主任微笑:“朋友来医院看我送的,还有两支葡萄酒,开酒器也有。还有人送了坚果,我去拿来给你们下酒。”
正在这时,门铃响。
郑院长和刘秋江看着电子挂钟显示02:15,都有些不知所措,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安主任,我去给他开门。”苏主任是妥妥的古典美人,优雅刻在骨子里,从来都不大笑,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人放松下来。
于是,四个锤纹杯装着青梅酒,还多一碟综合坚果。
安主任是出了名的健康作息,珍爱生命的大主任,见面第一句就是:“你们知道金老的事吗?”问完观察三人的脸色,嗯,应该都知道了。
“打算怎么治?”
没人回答。
得,又多了一个束手无策的医生。
安主任想了想:“要不,明天一早找神经内科主任?”
刘秋江托着下巴:“这病谁还不知道?”人类能治疗的疾病越来越多,但也发现了更多的疾病,尤其是基因病,通常没什么好办法。
金老既好面子又要强,是个很难搞的病人。
门铃再次响起,离门最近的安主任在猫眼看了一下才打开门。
神经内科邵主任,女,四十七岁,背着双肩包走进来,看到一客厅的人吃惊不小:“郑院长,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小邵,你也没睡。”苏主任又取出一个锤纹杯,倒了青梅酒。
邵主任是特别干净利落的人,顺势坐下,从双肩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资料复印件:“能查的能找的,都在这儿了。”
在医学院学习的时候,大家是通学,什么都要考试,什么都要会。
进入临床以后,学习和不断地操作训练,会在单科领域越来越深入,而渐渐忘记其他学科和分科的知识。
所以,才有叫会诊的流程和各种规定。
毕竟他们这些人的年龄加起来,超过三百五十岁了,让已经退休的医生们再重新学习神经 内科,非常不现实。
“能治吗?”刘一刀问得特别直白。
邵主任摇头:“只能让金老以后不那么痛苦,比较庆幸的是,金老的病程发展很慢。”
约等于什么方法都没有。
苏主任开口,语速仍然挺快:“我可以找国内一线的神经内科主任问一下,嗯,我有同学在主攻这个方面。”
郑院长一怔:“苏主任,您今年七十三岁了,同学还没退休吗?”
苏主任笑:“闲不下来。”
又是一阵沉默。
苏主任举起锤纹杯:“来,先干为敬,你们喝完一杯都回去休息,明天农户们上山,你们要忙的事情很多。”
刘秋江将青梅酒一饮而尽,上午踢纸箱的脚趾仍然很疼。
明天一早普外科监护室大查房,之后还要去抢救大厅联合查房,事情非常多,没时间让他在这里伤春悲秋。
刘秋江又倒了一杯,连喝了三杯才放下走人。
其他人也都喝了一杯,走人。
每个人走的时候都很沮丧,人来了这么多个,半点作用都不起。
身为各科精英医生、甚至于相关领域专家的他们,内心比阴雨天更黯然。
苏主任收拾好其他人的锤纹杯拿去洗干净,倒置在客厅里,再给自己倒一杯,端在手里坐在阳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
医院穿越,改变了大郢许多人的命运,再推广农作物种值,经大郢国子监学生授课,会不会加快社会科技和医疗技术的发展?
就像“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在其他地方引起风暴。
飞来医馆这么多蝴蝶一起不停地扇动翅膀,是不是有可能引发更多变化甚至变革?
苏主任望着云层很厚的夜空,灰蒙蒙的,忽然月亮从云层挤出来,月光洒满整个飞来峰。
“希望能有好的变化。”苏主任默念。
已经是夏初时节,天亮得越来越早。
医院门卫保安老李,刚一睁眼,就看到旅贲军士的脸贴在小屋玻璃窗上,吓得瞬间清醒。
搭档值夜的译语人也醒了,赶紧起身问:“什么事?”
旅贲军士恭敬回答:“第一批农户已经抵达桃庄,牛车农具草木灰等用物,也已经运到。”
“司农寺少卿田进问,什么时候可以送农户们上山?”
老李一想,对了,大郢人没有“天梯”的卡,随便抹了一下脸,就带着卡进“天梯”下山接人;译语人搭档紧随其后。
等老李到达山下平台时,望着桃庄满满当当的农户、牛马车辆、以及略略伛背的司农寺少卿,摁了一下“开门”键,招呼道:“诸位上山吧。”
译语人大声招呼着。
田进领着农户们走进“天梯”,因为上山前就刻意嘱咐过,不要大惊小怪,不能吵到医仙守门仙和农仙。
所以,农户们望着前所未见的“天梯”,也只是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清楚,这样贯通山顶山下的建筑是怎么修建的?又是如何拔地而起、飞快建成的?
天梯缓慢上升非常平稳,而且四壁透明,农户们还能欣赏山景,不断发出赞叹声,打定主义到了飞来医馆要更加恭敬。
天梯门打开,农户们望着平坦的柏油路面、路灯和人行道,以及周遭未曾见过的一切,拘紧又激动,跟在司农寺少卿田进的身后,一步又一步,走得非常整齐。
保安老李早就通知了郑院长和金老,农户们上山的事情。
为了尽快完成第十一项任务,整个门诊大厅七点已经准备就绪。
田进在保安老李的引领下,走进门诊大厅的瞬间,明亮、厚重、金光银光闪闪的一切所吸引。
偏偏正在这时,田进觉得腹痛袭卷而来,因为昨天已经出过丑,今天绝对不能再丢失颜面,所以咬紧牙关硬忍,没走几步,额头后背就满是汗水。

第161章 镜像人
门诊大厅护士长金燕在门诊二楼巡完一圈, 俯瞰大厅越来越多的大郢农户们。她心算能力很强,只是平时没机会发挥,只这一眼就粗略估计, 上山的农户们有五百左右。
乍一眼看过去, 除了皮肤黝黑、风尘仆仆以外, 身材高矮瘦,没有一个胖的,多少都有些营养不良,其他的只有问诊检查以后才能知道。
但这乌泱泱的人群里, 有位身穿绿色官服、佩银带的官员,尤其扎眼。
金燕问今天轮值的译语人崔茗:“那个穿绿色官服的人是谁?”
译语人每天晚上都有交班,比如来了什么官员提了哪些要求,抢救大厅的润和帝与重臣们有哪些吩咐……都会告诉第二天轮值的人。
崔茗顺着金燕的手指看去, 立刻回答:“这位就是昨天上山的司农寺少卿田进,他负责领农户们上山, 约束言行,学习小徐农仙的播种技术。”
金燕点了点头,看向崔茗:“走吧,我们去接病人?”
“是, 金医仙,我去一楼拿推车。”崔茗是一声不吭、什么事都做得很好的人。
门诊大厅里,田进的左手撑着腰侧, 腹部疼痛越来越厉害,却说不清哪里最疼,体力随着剧痛迅速消散, 整个人微微前倾,恨不得蹲在地上。
正在这时, 一辆推车到了田进身旁,崔茗提醒:“田少卿,请上车。”
田进不太明白,怔怔地看着崔茗和她身旁的女医仙,连连摆手:“啊,没事,不用。”带这么多农户上山,自己先倒了算怎么回事?绝对不可以!
护士长金燕不由分说用了巧劲,与崔茗配合。
田进只觉得视野颠倒摇晃,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躺在了推车上,啊这……
金燕劝道:“有事没事医生说了算。”
“不行!”田进挣扎着想下车,却被疼得浑身无力,连拒绝声都很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推车两旁的护栏抬起。
农户们惊讶地望着离去的推车,田少卿这是怎么了?
哎,不对,田少卿不在,他们在这里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前台护士、导诊、志愿者和译语人们熟练地上前询问,没多久就带着农户们向各个门诊分流,一切都有条不紊。
普外科门诊
因为预先知道今天上山的都是农户,清一色男性,所以今天门诊按排的医生也都是男性,妇产科和儿科门诊直接关了。
今天出门诊的是医生冉乐安,36岁,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平时不苟言笑,回答问话也非常简短,让人觉得生人勿近,但什么病人都敢收,什么刀都敢开。
刘秋江主任欣赏他的冲劲,所以魏勤的利箭贯穿伤也带着冉乐安。
而现在,冉乐安困惑地打量被护士长金燕强行送进来的司农寺少卿田进,这么明显的“急腹症(急性腹痛病人)”,病人还嚷嚷自己没事,真能忍。
崔茗望着衣襟被汗水浸湿的田进,一针见血地戳穿:“田少卿,颜面事小,身体事大。请回答冉医仙的问题。”
田进紧张了咽了一下口水,又疼得眉头紧锁,戴着口罩帽子穿白大褂的冉医仙,让人觉得紧张,但还是按照要求撩起衣服,坦露腹部,支起双腿。
冉乐安用水杯捂热双手,触按田进的腹部,同时询问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疼痛部位在哪儿,以前有没有等一系列问题。
田进在冉乐安特别沉静的双眼注视下,认真回答。
问完检查完,冉乐安拿耳温枪量了一下,36.7度,体温正常,然后就有些困惑,临床上的急腹症就那几个,急性胰腺炎、急性胆囊炎、急性阑尾炎和肾结石。
因为田进是男性,不用考虑女性急腹症里的宫外孕、肿瘤蒂扭转等等。
田进描述的疼痛部位不一定,符合急性阑尾炎的围脐周游走疼痛,但右下的麦氏点压痛反跳痛不明显,体温不高,也没有其他症状。
冉乐安开了血常规检查和B超,让崔茗带田进去做检查。
田进疼一路,紧张一路,不停地告诫自己要沉着冷静,不能丢大郢官员的脸,事实上,人的自制力再强也抑制不了身体本能的恐惧。
在检验士拿起针头的瞬间,田进闭眼紧绷到了极点,只觉得有什么从手肘皮肤滑过,又吓得睁眼。
呃……检验士手里的抽血针头弯了……弯了……
检验士在采血大厅工作多年,抽血只分抽好和没扎好两种,因为病人太紧张、肌肉绷得太紧导致针头弯了的,还真不多见。
田进紧张地说话直嗑巴:“这,这……算……算好了吗?”
崔茗自己被抽过血、也带别人抽过血,望着检验士眼中转瞬即逝的惊讶,以及田进惊恐到变形的脸,一时间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
“田少卿,请放松,这样没法抽血……不是,您别看了。”崔茗伸手遮住田进的双眼。
“别动啊,别绷太紧……”检验士很喜欢崔茗,胆大心细又能随机应变。
偏偏就在检验士扎针的瞬间,田进因为突然腹痛撤手,一针扎空。
崔茗小声说:“田少卿,大郢孩童上山抽血,都没您这样……”
田进听了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银闪闪的针头又细又尖,太可怕了;丢脸丢到飞来医馆,太羞耻了,会不会被润和帝责罚?
说不定还会因此丢了官职,成为官场笑柄。
田进脑补过度,腹痛一阵又一阵,全身无力。
正在这时,检验士抓住田进放松的瞬间,扎止血带下针一气呵成,还在他下意识挣扎的瞬间摁住胳膊……
崔茗非常配合地摁住拔针后的棉球:“田少卿,好了。”
“嗯?”田进还沉浸在脑补之中,听到好了立刻睁眼,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抽好了?
摁棉球时间结束,崔茗松了一口气,把田进推去B超室,万万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检查到了田进身上也是难题。
田进怕疼又怕痒,特别怕痒的那种。
以至于,B超医生把耦合剂挤到田进的腹部皮肤上,就听到他一声惨叫。
这时候的崔茗非常想一掌劈晕田进,没见过检查这么难做的。
好不容易B超做完,田进的疼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疼得也更加厉害。
崔茗赶紧把田进送回普外科门诊。
冉乐安看到电脑上传来的报告,直皱眉头,右下腹B超什么都没发现,血常规倒是提示“急性炎症”,只能再次给田进做腹部触诊,却有了意外发现——
田进的左下腹触痛、反跳痛明显,位置与右腹的麦氏点成镜像对称。
啊这……急性阑尾炎一经确诊就要手术摘除,拖延时间过长,可能会阑尾穿孔引发急性腹膜炎。
注视着田进的痛苦表情,冉乐安脑海里灵光一闪,冒出大胆的想法,拿出听诊器仔细地听了他的左右胸腔、呼吸音等等情况。
崔茗的内心有些焦灼,大郢人遇上这样程度的疼痛,十有八九都是硬熬两三日就疼死了;冉医仙一直不下诊断,也不知道这位田少卿会怎么样,能不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田进脑海里盘桓着一个念头,这样的疼痛在大郢是治不好的,自己会不会疼死?
可是,农户们刚刚上山,还没来得及跟着小徐农仙下地;自己还有许多想法没有实现,好不甘心。
冉乐安拿起手机,难掩兴奋:“刘主任,我收了一个镜像人,脏器全反,麦氏点在左侧。”
“你确定?”刘秋江主任正在监护室,保险起见,还是嘱咐,“给他开个CT。”
冉乐安挂了手机,开好CT单,到门外的走廊上看了一眼,看着崔茗:“走,我们做CT去。”说完,把田进的衣服盖好,推车下楼。
崔茗不是第一次和冉乐安打交道,却是第一次感受他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CT室里,闲得发慌的许仁医生出来打招呼:“哟,冉医生亲自送病人啊?”
冉乐安催促:“镜像人急性阑尾炎,赶紧的。”
“握草,真的?”许仁赶紧把他们领进CT室,帮忙搬病人,摆体位。
一小时后,冉乐安和许仁一起读片,边看边问:“是不是?”
许仁用力一拍冉乐安的肩膀:“恭喜,赶紧做手术去,快要穿孔了!”
于是,冉乐安边走边打电话通知,又带着田进去病房备皮做术前准备、反穿病号服,以最短的时间把他送到麻醉科。
田进疼得神智恍惚,面对医院门诊、病房和麻醉科的不同场景,总觉得自己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进入4号手术室,看到满满当当的、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们。
第一反应就是,来了这么医仙,是不是病得很重、快要死了?
大得吓人的无影灯、冰冷的手术床以及周遭没见过的所有物品,都让田进极主恐惧,可是……听说太子和皇后,以及其他许多人都在飞来医馆做手术,又觉得有些幸运。
何德何能啊,能被治疗太子皇后的医仙们手术。
田进被要求侧躺在手术床边,双手抱膝突起腰部,莫名觉得羞耻又新奇。
麻醉医生熟练地打好硬膜外麻醉,护士打好留置针,等待麻药起效。
田进整个人都是懵的,望着一张又一张蓝色布巾将自己围起来,望着戴着口罩帽子的医仙们,各种各样的眼神……
“疼不疼?”冉乐安用大郢语试探麻药效果。
“不疼……”
“疼不疼?”
“不疼……”
另一边,器械护士与巡回护士清点针线和纱布数量,核对无误可以开始手术。
手术开始,冉乐安执手术刀划开左腹,无影灯上的摄像头直播手术画面。
二十分钟后,一条肿胀的阑尾搁在弯盘里。
“关腹前清点。”
器械护士与巡回护士再次核对,确认针线、纱布和手术器械数量无误:“清点完毕。”
冉乐安开始逐层缝合。
三十五分钟后,田进被推到普外科的病房里,去枕平卧六小时,头偏向一侧。
床位护士早就准备好了床头牌和禁食牌,因为镜像人难得一见,按特级护理照顾。
田进在十二时辰里经过了人生最大的曲折经历,熬夜、疼痛和手术又透支了体力,望着高悬的透明输液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过去前的一秒,脑子里想的是,没死真是太好了,明天能不能去学播种?
普外科医生办公室的看片灯上,从医生到护士,再到实习医护,每个人都盯着CT片,冉乐安讲解完嘴角始终上扬,主打一个开心。
刘秋江主任从监护室回来,看着办公室满满当当的人,很是欣慰。

刘秋江敲了敲医生办公室的门:“小冉, 说一下镜像人的原理和注意事项。”
冉乐安值班时找了许多资料,刚才已经对同事们讲了一遍,被主任点名也没在怕的, 当场复述一遍, 并总结重点——
镜像人(镜面人)发生率非常低, 有相当一部人在出生时合并不同程度的先天畸形而夭折,没合并先天畸形、顺利活到成年的也是极少数。
所以,田进纯属大郢生命的第二个奇迹,第一个是法洛氏四联症还活到成年的太子殿下。
成年能正常生活的镜面人实在少见, 所以在田进沉沉睡去时,医生也好,护士也好,都非常关注。
冉乐安最后补充:“术后六小时已经过去, 田进生命体征平稳,主诉无腹痛、伤口无渗血, 目前还没通气,需要继续观察。”
刘秋江听了很满意:“麻醉科复苏室殷富查房,谁跟我一起去?”
“我!”
“我我!”
“你们谁都别跟我抢!”有位年轻医生冲到刘秋江身旁,“我一定要去!”
刘秋江的脾气暴躁, 骂人训人也厉害,但赏罚分明不迁怒,对积极上进的年轻医生们很照顾, 属实是骂归骂,教归教,绝不藏私, 还会创造条件送他们进修。
所以,普外科是医院最有活力的科室, 普外科医生们的抗压性和韧性也是最强的。
刘秋江随意点了三个人:“走。”顺便拿出了运动相机挂在身上,方便记录殷富的术后。
麻醉科复苏室里,殷富已经顺利渡过手术后72小时,因为体重过大的关系,躺在病床上不能动的痛苦加倍。
又因为殷富有三高,虽然术前靠药物控制得不错,但对手术的愈合仍然有不小的影响,但好在没有发生伤口出血、渗液等术后并发症,引流也算通畅,血压和血糖也没有因为手术而应激升高。
查房完毕,刘秋江知道殷富已经度过最危险的时刻,但是又做好了愈后缓慢的准备,其实可以转回普外科的重症监护病房。
但因为皇后住在重症监护病房里,每日擦身洗漱仍然有些避讳,所以,还是把殷富留在复苏室。
特殊情况也只能特殊对待。
刘秋江给殷富下了今日份医嘱,并允许殷家子女戴上口罩帽子穿着防护服进复苏室探视。
在殷远和殷梨进复苏室以前,刘秋江再三嘱咐译语人跟着,说话闲聊都要有度,殷富现在不宜大悲大喜。
殷远和殷梨郑重其事地保证,问阿耶安好就离开。
刘秋江之前与殷氏兄妹谈手术风险时,见他们生性沉稳、认真聆听,是极为靠谱的病人家属,所以等他们进去以后,就放心地离开麻醉科。
刘秋江又赶到普外科的重症监护病房,皇后已经苏醒,也通过气了,现在可以小口喝些米汤。
殷富营养过剩,皇后则是营养不良,都会造成伤口愈合不良。
对于这样两极的病人,只有等他们完全康复出院,医护们才能彻底放心。
刘秋江给皇后开了静脉营养,再增加各族维生素,并嘱咐适当床上活动,减少术后粘连的可能性。
护理也好、治疗也好,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其他事情就只能交给时间。
查房完毕,刘秋江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抢救大厅,向润和帝解释司农寺少卿田进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手术的事情。
润和帝和老臣们听完只剩惊叹,大郢也好,国都城也好,突发腹痛都是无法医治的,因此而死的人,上到世家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每年都有许多,归到最后一切都是命。
润和帝静静坐在床头,思索着这一切真的只是命吗?
他有两位小公主和三位皇子突发腹痛,惊惧哀叫着满地打滚,疼两三日后就夭折了。
也有倚重的臣子们,早晨还在朝堂之上敬献良策,第二日却看到报丧的消息。
是田进的命特别好吗?刚好在腹痛大半夜以后上山,被门诊的金医仙发现?
润和帝陷入沉思,他希望大郢的医工医师都能有飞来医馆的水准,但也更清醒地认识到,两者方方面面的差距都太大了。
“陛下?”刘秋江试着提醒,自然不知道润和帝在发什么呆。
译语人只能更大声地提醒。
润和帝立刻回神:“刘医仙,孤会派司农寺其他人上山,农户的事情不用担心。”
事实上,破晓时分,田进带领农户们上山以后,司农寺官员打卡签到以后,骑上快马也跟着上山。
原因也很简单,风头也好,关注也好,总不能让田进一人独得,更何况他们也非常关心农作物的播种,
所以,田进躺在推车上被带着四处做检查的时候,司农寺官员们已经到达出城;而田进被带进普外科病房做术前准备时,他们抵达桃庄。
田进被推进麻醉科做手术时,他们已经申请上山;手术结束时,他们到达门诊大厅,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计划,无缝衔接了田进要做的所有事情。
刘秋江主任听了润和帝的说法,就转身离开,来抢救大厅不过是为田进刷一下存在感,同时让他可以安心休养、早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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