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和帝忽然开口:“太子比孤厉害得多啊……”
老臣们又慌了,这话可怎么接?
用虎父无犬子?还是用青出蓝而胜于蓝?
他们揣摸不透润和帝这句话的多层含义,内心慌乱又忐忑。
润和帝说完笑而不语,如果每句话都要细品弦外之音,那一日又一日该怎么过?
润和帝愉快地闭目养神。
抢救大厅的老臣们绞尽脑汁地琢磨, 只是徒劳,干脆与润和帝一起闭着眼睛。
大厅里静悄悄。
说来也怪,自从种子入土以后, 总是白天晴晚上雨, 这让守在桃庄的农户们连浇水的差事都省了。
小徐每天到桃庄转悠一圈, 因为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等出芽抽苗就急不来。顺利的话,最快半个月能看到出芽;慢些的可能要一个月。
每天转悠一圈不为其他,只是看看土里有没有出虫, 出的什么虫,该如何防治?遇到有些棘手的问题还要拿出手机拍照留存。
但农户们急啊,恨不得一晚上就能破土抽芽,于是, 小徐转到哪里,他们跟到哪里, 主打一个盯到底。
当然,司农寺的官员们不甘示弱,每天拜托译语人请教小徐农仙,一群“十万个为什么”。
一来二去的, 不止译语人的翻译水平日益精进,小徐也能说些大郢语。
尤其是官员们总结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度量转换单位,当小徐回答亩产量时, 惊得他们个个眼冒金星,如果真的有这么高产量,哦, 不,哪怕只有五成产量, 对大郢而言也已经是匪夷所思了。
还有一点,稻麦类需要脱粒去壳,但土豆和红薯都不用,洗干净削皮煮食就可以吃,特别方便。
天亮到天黑,周而复始,也许是温度适宜,也是天公作美,半个月后,红薯地和土豆地都陆续冒出小苗,看着很小却生机勃勃。
农户和官员们望着新绿的小苗,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小徐农仙告辞,他们才反应过来,开心得手舞足蹈。
有成果的不止桃庄试验田,经过刻苦又专注的学习,国子监和太医署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飞来普能话考试”,虽然准备充分,但免不了考前紧张。
然而,一个新的考试消息突然传出。
主考官不是魏璋,而是飞来医馆的“金老”、“急诊科文浩”、“妇产科崔莹”和“护士长周洁”的四人随机在线对话,并且考完立刻出成绩,完全不用等。
原本互相装谦虚的学生们,瞬间一脸懵,谦虚突然就变成了心虚。
考试从破晓时分开始,持续到亥时才结束,通过率只有七成;但综合评价下来,太医署的学生们通过率在九成以上,而且有一半是女学生。
相较之下,国子监学生们的颜面丢得有些大。
魏璋整理了所有学生的成绩,送到卢祭酒的面前,谁也是没想到考试成绩会是这样。
更气人的是,有六名学生直接对着“妇产科崔莹”大喊美人,十足的登徒子模样。
卢祭酒当场除这六人的学籍,由旅贲军带着说明书信直接送回家,当晚就被阿耶阿娘“混合双打”。
更让国子监的学生们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上午,之前因为眼睛问题而退聘的三位博学家老师出现在了国子监的大门外,眼神清澈又明亮。
三位老师下山前听说学生们考试的事情,赶不及回家先到这里来看成绩,却受到了暴击,没错,国子监输给了太医署,真是岂有此理!
一位老师气得浑身哆嗦:“你们是全大郢最好的学生啊?!”
另一位老师淡淡地留了一句:“没去过飞来医馆的国子监学生,一定会后悔!”
最后一位老师捂着胸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愤怒的眼神怎么也挡不住。
大郢“尊师重道”,三位老师气成这样,国子监的学生们立刻上前赔罪道歉。
三位老师一拂各自衣袖,跟着卢祭酒去了藏书阁,四人目光相对,除了婉惜,更多的是敬意。
三位名师怒斥国子监学生的事情不胫而走,在国都城的贵族世家圈里引起不小的震动。
而太医署却是完全不同的画风,考试结束以后,学生们长舒一口气,总算没有太丢人;但之后就是白奉御说的,非常难而且又厚又重的教材。
新上任的太医署令乐得合不拢嘴,早在太医署学生赶去国子监上课的日子,就派人按飞来医馆提供的图纸,建造专为学习临盆分娩术的女学生教室、教具、操作室和分娩室。
太医署内那一片区域都被归为“妇产院。”
太医署想得非常周全,这些女学生先在“妇产院”学习和练习,听说医馆的女医仙也会下山亲自指导,到时肯定需要幽静的住所,所以住所也准备了好几间。
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医仙不来。
考试结束,一切准备就绪,女学生们可以无缝衔接,继续上课。
当各科教材运进太医署,学生们全都傻眼了,怎么这么大,怎么这么厚,每本书的每页纸上的字都密密麻麻?
太医署令大笑着安慰:“这是寻常人做梦都想不来的机会,你们可一定要抓牢。”
“是!”学生们立刻整齐行礼。
太医署的全体师生都聚集在大厢房内,通过投幕上急诊科文浩的《解剖学》和《生理学》。
学生们本来以为,这些书本这么大又这么厚重,念在第一天上课,文浩医仙会讲解得清楚明了,给他们一些适应的时间。
万万没想到,文浩两节课时间,上了将近三十页的《解剖学》,所有的名词解释都是记忆点,简称全书都是重点。
学生们上完《解剖学》的课聚在食堂吃午食,虽然太医署里提倡“食不言寝不语”,但第一节 课实在太刺激了,让他们忍不住边吃边讨论。
纯纯的,越吃越激动,越激动嗓门越大。
嗓门一大就容易吵架,反正最后谁都不服谁,不服怎么办?
下战书!
明天谁能在文浩老师的早间抽考里拿到高分,谁就赢。
学生们第一课受到的震撼和冲击,在午食与争吵中渐渐散去,还是怎么也想不到,下午的《生理课》更加让人头疼。
一天课程结束,学生们有气无力地回到各自的宿舍,强打精神背章节内容,也因此发现了一些博闻强记的学生。
毕竟,经过太医署令的鼓励,对学生们来说,能通过第二天的早间抽考就是让人愉快、并惹人羡慕的事情。
第167章 授课前看个病 ?
太医署的学生们痛并快乐地学习,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稍稍适应了文浩的上课节奏。人嘛,一适应就会抽空给自己找乐子。
目前, 太医署最热门的话题人物必定是“少年郎老师+飞来医馆名医文浩”。
因为大郢男子有蓄须的习俗, 所以看起来显老, 其实年龄最大的也只有二十四,最小的十九岁。
所以,当文浩第一堂解剖课连线时,冷不丁看到一群比科主任年龄还大的学生们, 整个人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当然,冲击是相互的。
太医署不止学生们,就连老师们也在大厢房角落里蹭课,冷不丁在投幕上看到仿佛少年郎的“文浩老师”,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 这,也太年轻了!
学生们普通话考试的时候,有一部分人连线过文浩,因为考生很多, 时间非常紧,连问候寒暄都没顾上,直接问答。
震惊归震惊, 礼数当然不能少,所以师生们都认真地行了拜师礼。
文浩坐在笔记本电脑前面,强忍住想捂脸的手, 在急诊大厅冷眼旁观这么多的世事无常,年轻的脸庞, 衬着历经世事的眼神格外高深,能透过投幕震慑每位学生,上课时更是一个字废话都没有。
一堂课结束,文浩特别庆幸下山的路不适合开车,救护车也没油了,不然,要是去太医署面对面上课,估计能当场抠出一座飞来医馆。
但是,文浩的庆幸没能维持多久,一个重磅消息就这样砸来,国都城到桃庄的石板路铺好了。
最先发现的是酷爱欣赏山景的苏溪主任,每天闲来无事就坐在自家小阳台上,看书、赏山景,顺便瞅两眼修路的情况。
苏溪主任给中医科安主任发了消息,很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郑院长和金老听了怔住三秒才回过神来,原来“基建狂魔”不分时空啊,可是那么多石料和人工从哪里来?难道他们能未卜先知,知道要修路?
正在这时,金老就接到魏璋的电话:
“金老,国都城到桃庄的路都已经修好,路宽可以让两辆救护车相对而开,够宽敞也够平整。”
金老很好奇:“怎么做到的?”总共一个月多五天。
魏璋刻意压低嗓门:“陛下……帝陵停工了,能工巧匠们都上过医馆,知道马路要平整到什么程度,那些石料是早就预备的……金老,您明白吗?”
挂断手机,金老一时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看向郑院长:“他们把城外筑帝陵的备用石料拿出来了,那些工匠们都走过我们的大马路,就……没想到会这样物尽其用。”
郑院长拍了一下手:“妙啊!”
紧接着,郑院长就接到了电话,是太医令借用魏璋的手机,由译语人同步翻译,大意就是石板路已铺成,不知道名师文浩何时到太医署授课?
半小时后,文浩收到郑院长的新消息:“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郑院长,我现在就联系魏璋。”文浩的大眼睛转了转,既然下山在所难免,那就没必要纠结,只要让太医署的师生们忙得没时间找自己聊天就行。
天刚蒙蒙亮,文浩开着自己的新能源车进入“天梯”,副驾位上坐着唐彬彬医生,后排坐位和车后厢里塞满了教具模型和试卷,生活必需用品,换洗衣服,电子游戏机和VR眼镜,以及各种充电器。
唐彬彬一个大登山包装所有,欣赏“天梯”四周的山景,觉得这样也不错,妇产科病房空空荡荡,在宿舍躺平和下山之间选了后者。
出了“天梯”,文浩调转车头驶离桃庄,行驶在新铺就的石板路上,道路两旁是旷野和密林,在车前头的照亮下,忽然就有了自驾的乐趣。
“还别说,这路铺得真不错。”唐彬彬摇下车窗,盯着路面,又看向旷野,耳边是晨风拂过树林草丛的细微响动,特别清新的空气进入鼻腔,真舒服。
正在这时,魏璋打来语音电话:“太子殿下通知,今日开城门的时间晚半个时辰,你们注意安全。开到延平门,摁三下喇叭,东宫冼马就会带你们进城。”
“知道了。”唐彬彬回答得很敷衍。
“王强、简英和黄石三个人的早食,还有我的早食都带了吗?”最后一问才是魏璋的重点。
“带了。”文浩挂了电话。
路况良好,路上没牛没马没行人,文浩直接把车速拉到一百,只用了三刻钟就开到了延平门,摁三下喇叭。
很快,东宫冼马出现在大开的城门旁,向他们点头微笑。
文浩和唐彬彬清楚地看到城门不远处拴着的马匹,以及宽敞无人的主路,连路面都比之前干净许多,也不知道国都城上下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做到。
效果显而易见,吹来的风里没有动物BB的味道,让人舒服。
文浩招呼:“上车挤一挤。”
东宫冼马也不客气,坐进了唐彬彬打开的车门,迎面就是一具完整的人体骨骼,黑洞洞的眼眶正注视着自己。饶是平日胆子再大,冷不丁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对上这个,免不了浑身一激灵。
唐彬彬用这段时间恶补了一下大郢语,日常打招呼没什么问题,微笑着看东宫冼马:“别怕,这些都假的。”
东宫冼马努力不被骨骼标本挤到,顺便给文浩指路,五分钟后就被“大铁马”的平稳性能震惊了,怎么能坐得这么舒服?这么稳当?
难怪之前医仙们来好,还是机仙们,坐在马车上的表情里都有明显的嫌弃。
唐彬彬塞了根纸袋包好的现炸大油条给东宫冼马,又给他开了一杯豆浆:“我喜欢蘸着吃,你随意。”
东宫冼马一口油条一口豆浆,边吃边指路,等新能源车稳稳停在太医署大门口时,刚好吃完,下车时觉得精神抖擞,虽然国都城有类似的,但明显是飞来医馆的更好吃。
太医署的师生们并不知道文浩这么快就下山,所以除了门房,再没有其他人。
旅贲军队正和队副带人帮着卸货,把各种模型搬到最大的厢房,也就是师生们日常看投幕上课的地方,摆完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里面有些阴森。
就……没想到哪里都神奇的飞来医馆,医仙们用的教具这么……逼真,不,实在太逼真了。如果大理寺的人进了这个屋子,很可能当场立案。
不出旅贲军所料,每一位进屋的师生,都被教具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又被文浩和唐彬彬真人再吓一跳,不是,他们怎么看起来比投幕上的还要年轻?!
他们真的是仙人吗?
当然惊吓也是相互的,文浩和唐彬彬两个人望着师生们,个个面上有须,有些人竟然有小肚腩,甚至于还有三个小胖子,看得直皱眉头,年轻轻的,看起来健康的一个都没有。
说好的最大二十四岁、最小十九岁呢?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要老?
之前在笔记本电脑上看,没这么明显。
唐彬彬刚要开口,忽然意识到这些师生们能听懂普通话,所以直接改成英语聊天:“你是不是可以从这里挑不少病人出来,把他们送上山去凑数?”
文浩点了点头,没错,直接走向一个时不时捂嘴和皱眉的年轻学生,提问:“你牙疼?”
这位年轻学生姓陈名德元,是报名平民中挑选出来的,因为通过考试,成为太医署学生中的一员,左邻右舍甚至整个街坊都说文曲星降世。
“是,文医仙。”陈德元立刻躬身行礼,激动得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牙疼得厉害,昨晚疼了大半夜,早上差点起不来。
文浩望着羞涩又激动的陈同学,开门见山:“张嘴。”
陈德元嘴巴一张,把文浩和唐彬彬看楞了,这位同学的牙齿怎么长得这么狂野?颠三倒四,外加横七竖八。
文浩从桌案上取了一张纸,写了陈德元的名字,备注:口腔科,交到他手里:“你别上课了,现在就去飞来医馆。”
“啊?”陈德元脑子里一片空白,木木地回答,“是,文师。”
文浩老师课还没上,就点了一名学生上飞来医馆看牙,惊动了太医令。
太医令看着字条,又看了看脸肿得厉害的陈德元:“即使是文师说的,那就上山去吧。”
陈德元刚走没多久,文浩又走到一位胖墩墩的、挺着大肚腩的学生面前:“你把鞋子脱下来。”
学生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之后又脱了袜子。
不出所料,文浩清楚地看到了肿胀的脚趾,以及一小团又一小团的肿物,又在纸条上备注:痛风,一样交到学生手里,嘱咐:“上飞来医馆。”
这位学生瞪大了小眯缝眼,犹豫片刻:“文师,同学们大多数都有,都要上医馆吗?”
“什么叫同学们大多数都有?”文浩有些难以置信,他们这么年轻。
“文师,真的!大家都在晚上脚疼过。”学生特别认真地解释。
“把双手伸出来,把鞋袜都脱了。”文浩怎么也没想到,授课前还要看个病,但医院缺病人,所以有一个是一个,都送上山去。
唐彬彬嘀咕:“这帮家伙是不是吃得太好了?”
第168章 怎么只有学生痛风 ?
文浩有急诊医生的果断, 嘱咐:“每位学生都把鞋袜脱了、把双手伸出来。”
太医署蹭课的老师们,坚定认为自己也是学生,立刻照做。
唐彬彬虽然是妇科医生, 但老爸和大伯都是多年痛风病人(秉持人生苦短不能委屈五脏庙), 只能硬把自己逼成半个痛风科医生。
两人看着一双双伸出的手和脚, 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的程度。
文浩和唐彬彬两人挨个看过去,看到最后,不约而同皱紧眉头:“不对啊,老师都没事, 怎么只有学生痛风?”
唐彬彬一嗞牙:“生活和饮食习惯不同。”
文浩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开了免提:“郑院长,我是文浩。太医署的学生们痛风,严重程度不同, 是把他们都送上山,还是检验科集体下山采血?”
郑院长短暂停顿一下:“共有多少学生?”
唐彬彬插话:“两百十九。”
郑院长回答很干脆:“我先和风湿免疫科林欣主任联系。”
文浩摁掉手机, 面对众多忐忑又好奇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表情,勉强扯了扯嘴角:“把鞋袜都穿上吧。”
唐彬彬可太熟了:“风湿免疫科只有三十张床位。”每次老爸或者大伯痛风大发作,就只能腆着脸去找林主任。
学生们站得像军训队列操练那样整齐, 文浩敏锐地发现,最右边的十二名学生几乎没什么症状。
大厢房里只有穿鞋袜以及偶尔呼痛的声音,师生们都等着两位过分年轻的名医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 偏偏他俩像揭了什么神秘的盒盖,然后就撂那儿了,让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
正在这时, 唐彬彬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林欣主任, 接通以后开免提就听到特别温婉的女性声音:“小唐啊,郑院长说你下山了?”
“是的,林主任,我在太医署给文浩打下手。”
文浩急忙谦虚地摆手,这怎么敢?
“那行,按照学生们双手和双脚的肿胀和变形程度,你先替我统计一下,轻中重的各有多少?然后再询问详细的饮食、运动、作息……对然后把结果告诉我。”
“哦,好,好……”唐彬彬拿着手机向文浩比划了记录的手势,得到纸和笔,迅速把询问点都记录下来,“好的,林主任,统计以后再联系。”
通话结束,唐彬彬双手一摊:“我去查四肢,你去询问这些?”询问内容可太超纲了,唉,早知道从穿越那天起就认真学大郢语。
“行,”文浩接过唐彬彬的记录本,然后看向大郢师生,“你们的脚疼和手指疼,是一种名为痛风的疾病,需要尽快治疗,不然对以后的生活学习影响非常大。”
“关键你们还这么年轻,怎么会?”
一名胆子最大的学生,特别认真专注地看着文浩:“请问,文师您多大?”
文浩回答得直接:“三十八岁。”
太医署师生目瞪口呆,渐渐石化,这是真的医仙吧?肯定最啊。
唐彬彬不厚道地抿着嘴。
文浩余光瞥到,更不厚道地补了一句:“这位是唐彬彬,你们也可以称他为唐师,他三十六岁。现在你们再次把鞋袜脱了,唐师需要再次检查。”
唐彬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好的人狠话不多呢?怎么一上来就人老底啊?!
文浩拿着记录本,刚要出门找太医令询问,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崔五娘的声音:“文浩医生,还不开始上课吗?”
“崔五娘?”文浩有些惊讶。
唐彬彬当然听说过崔五娘,但也只能向她点头微笑,毕竟热闹都是妇科门诊的,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所以刚才文浩没点他是妇产科医生,也算是嘴下留情了。
没想到门边又传来声音,走进一位衣饰比崔五娘更加华丽的年轻女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唐彬彬:“唐医仙,文医仙。”
唐彬彬立刻点头微笑,在心里琢磨这人谁啊?是的,他不止秒睡吓人,还有些脸盲。
蓉华公主也是主动到太医署报名要学妇科的贵女之一,原因嘛,再简单不过,如果那晚不是唐彬彬和莫然医生两人赶到公主府出诊,自己早就入土为安见阿耶阿娘去了。
文浩只能解释:“太医署的学生们痛风,我们正在检查并寻找生病的原因,今天的课暂停。”
“痛风?”崔五娘与蓉华公主一怔,这是什么疾病吗?
唐彬彬脑子里灵光一闪,看向崔五娘:“请问,女学生与男学生吃住都相同吗?”
崔五娘很纳闷:“相同,由食堂提供三餐,尤其是最近的普通话学习,国子监和太医署的学生们不论男女吃住都相同,不过有分区。”
文浩和唐彬彬互看一眼,女性尤其体内激素的关系,即使相同的生活和饮食习惯,得痛风的概率也非常低,而且他俩是男医生,去看女学生的脚绝对被当成衣冠禽兽打出去。
所以,女学生那边暂时不管。
文浩正愁找不着人问话,崔五娘能文能武,而且普通话学得非常不错,问道:“崔五娘,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食堂,我要查他们的一日三餐,以及近一个月的详细生活情形。”
崔五娘吩咐崔家女军:“去把食堂近一个月的食帐拿来。”
很快,食帐就送到文浩面前,大郢文字在金老的强化下也认识不少,于是,他盯着食帐一项又一项地问。
崔五娘知道文浩的性子,自然有问必答。
文浩看着食帐有些发懵,怎么又是鱼鲙,醋芹是芹菜吗?秋葵汤和葵叶,是现代的秋葵吗?大郢就有秋葵了?!薤、菹菜和菘又是什么菜?粟是主食吗?藿是藿香的叶子?
崔五娘很有耐心地文浩解释,如果硬要比较的话,醋芹很像飞来医馆食堂的西芹,但相对细得多;葵比较像苋菜;薤容易储存,酸辣腌制后称为菹菜;菘,像娃娃菜;藿是一种豆叶。
两人沟通了不少时间,文浩在记录本上列出饮食习惯:油炸面制品、肉食太多,并且喜欢喝肉汤,蔬菜种类很少尤其是新鲜蔬菜和水查摄入太少,不喝白开水,只喝加上复合酱汤式的茶,学习压力很大从清晨趿坐到深夜,基本不运动,还要吃宵夜……
另外,太医署的学生们基本都是高门弟子,在太子下禁令以前,去平康坊和胡姬酒肆花天酒地的也不在少数。
文浩把记录本递给唐彬彬:“嗯,不痛风就奇怪了。”
而太医署的老师们上了年纪,胃口不如从前,肉食吃得少,迷上了宫中流行的清茶,每日为教课奔波,反而比学生们健康得多。
唐彬彬认真看完,妨不住感叹:“我爸和大伯还是比较省心的。”
文浩特别严肃地点头:“告诉林主任吧。”
唐彬彬拿起手机与林欣主任视频,先给她看记录本,然后是统计结果。
林欣主任非常仔细地看完,然后停顿了三秒:“文浩,小唐,刚才我和郑院长沟通过了,把他们都送到医院来,详细检查以后,轻症的带药下山,中度和重度的需要住院。”
“是,主任。”
问题来了,怎么说服太医令把这些学生们送上山去做检查?怎么才能最快送达?
太医令刚从太极殿赶回来,就听说学生们生病了,火急火燎地赶到大厢房,听完文浩的解释当场就懵了,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送学生上山看病?!
可话又说回来,凡是去过飞来医馆的大郢人,几乎都认识文浩医生,也就是眼前的少年郎文师,他没必要诓骗自己。
太医令想了想,问:“请问,文师,容本官去太极殿禀报。”
文浩点头:“刚发现时我已经转告陪同而来的东宫冼马,他立刻赶去禀报太子殿下。”
很快,东宫冼马在太医署门前下马,宽敞的门前停了一辆又一辆马车,排成极长的一列,有三辆马车里有尚药局的医工和医师,还有白奉御和周奉御。
这下,本就拥挤的大厢房内,又挤进了不少人,没什么就是奉太子之命来见习的。
医工也好,医师也好,奉御也好,一来先行礼。
文浩觉得单纯这样解释,他们应该也不明白,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从笔记本电脑里找出储存的“痛风”教学视频,关闭门窗后,放到投幕上,高声道:“请仔细观看。”
乌泱泱的大厢房内,顿时安静许多,教学视频把病因、病理、病程以及健康教育等相关内容记录得非常详细,尤其是播放到病人症状时,一片倒吸气声。
有什么比学习一种疾病而自己症状完全相符,更让人胆战心惊的?
半小时后视频播放完毕,文浩直接问:“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学生们纷纷起立,“太医令,我们想上飞来医馆求医。”
太医令看向东宫冼马。
东宫冼马一拍手:“已近正午,大街小巷车马人极多,文师的大铁马不适合再开出去,太子殿下命人预备了马车,太医署学生听令,列队而出。”
“是。”
害怕归害怕,好歹能去飞来医馆接受治疗,学生们的内心纠结又激动。
很快,大厢房里只剩下文浩、唐彬彬、崔五娘和蓉华公主四个人。
唐彬彬抿着嘴唇努力憋笑:“得,学生都看病去了,我们干嘛?”
文浩懒得理他。
崔五娘和蓉华公主异口同声:“继续上课啊,女学生们没有痛风。”
文浩和唐彬彬互看一眼:“男女之防, 没关系吗?”
崔五娘笑得有些无奈:“文医生,你都线上一个月了,还在乎男女之防?再说, 医者父母心,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学医哪能计较这些?”
文浩无语望苍天,以前不觉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什么问题,现在……真的压力好大,多这么些生病的好大儿, 还有好女儿。
唐彬彬自认是下山打酱油的,既没有给他们上课的打算,也不会把这话当真,但特别喜欢逗文浩:“听说你在国子监也有不少学生?”
“我不是, 我没有,你别乱说!”文浩否认得特别快, 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更可怕的念头。
唐彬彬注意到了,文浩如果不戴口罩,那真是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