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婢女一怔,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王爷对咱们姑娘可好了!”
虞滢朝着周翎的屋子望去,静静地看着两个慌张的婢女,沉默不语。
见先生这模样,婢女犹豫再上,才上前附耳道主子成亲两月,但才刚圆房。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感情这几日都在……圆房。
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那彭城王是如此急色的人。
见多识广的虞滢也红了脸。
感叹之余,担心周翎小姑娘的小身板遭不住。
所以便默默去药庐准备了些……女人用的药膏。
结果数日后,彭城王倒是见了,那周翎却是躲着虞滢。
虞滢便让她过渡了几日才去找的人。
周翎蒙着被衾,羞于见人。
虞滢好说歹说许久,她才肯下榻,脖子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是红点。
虞滢……
那彭城王还挺胡来的,琢磨着等回房后,再写个字条让人送给彭城王,让他悠着些,莫要把人折腾坏了。
再有是适孕的年纪,最好是在十八岁。
若在意,便会再等个一年。
小姑娘皮子薄,虞滢自然没有与她提这些事情,便是说了,就她这怂怂的模样,也不见得她敢在彭城王面前提起。
虞滢与她闲聊了一些旁的话后,周翎也渐渐自在了些。
被先生知道在屋中厮混了几日,她是真的没脸见先生,可先生却没有调侃她,也让她安了心。
自在了些后,便问:“先前伏先生送的信中,可说了何时要把先生接去皇城?”
虞滢:“说是等清理大部分的流军后,便来彭城接我。”
闻言,还没到分别的时候,周翎便露出了满满的不舍。
“与先生相处了一个多月,我舍不得先生。”
虞滢:“清理流军也需得一些时日,还没那么快离开,还得叨扰王爷和王妃一段时日。”
听到这话,周翎脸上的不舍之意才消散了许多,忙道:“不叨扰不叨扰,先生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欢迎还来不急呢。”
想了想,又说:“不过在皇城也好过豫章,豫章离彭城那么远,半个月跋山涉水才到,而彭城到豫章也不过是两日的行程,日后我想回家了,想先生了,也可以回去。”
虞滢笑道:“日后我想王妃了,也可以来彭城。”
二人相视一笑,这般岁月静好,好似没看到,就可以当做不知外头的战后的满目疮痍。
彭城王许是从妻子那处得知虞滢没有那么快离开,便来寻了她。
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想在这彭城也开一间医塾,请先生做院长。”
虞滢微愣:“便是久留,不过也是一两个月,这般短的时间,恐怕教不了太多学识。”
彭城王:“先教,然后我差他们去皇城,听先生的课,学成归来再继续教彭城的学生。”
话音一落,又问:“在皇城,可还会继续开医塾?”
虞滢想了想,应:“应该会。”
“那先生的答案?”
虞滢想既然都在彭城了,教便教了,也就应了。
得了想要的,衡戟道:“我会让人在三日内设好简单的医塾。”
虞滢点头,看着交代后还没有打算离开的彭城王,便等着他的其他安排,却不知彭城话题转得极快。
“另外,十八岁适孕,若早了又如何?”
这多得是十五岁便当娘的,衡戟也不清楚,便就直接问了。
虞滢有些没跟上他的话题,两息后才反应过来,问的是她纸条上的内容。
虞滢认真回道:“年纪尚小,身体尚未长成,生产危险也随着年龄越小而越凶险,对身体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损伤。而十八岁时,身体也长成,凶险和损伤也会减小。”
原想着有个家,家里有个妻子,有儿有女的衡戟拧眉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问:“先生与伏危也是因此,所以才没有要孩子?”
至于余娘子的年纪多大,衡戟不知,但看着应该很年轻。
虞滢……
怎就说到她这来了?
“有旁的原因。”
她在这个时代的年纪都二十一了,自然是适孕了。
衡戟点了点头:“原来不是生不了,倒是误会伏危了。”
虞滢:?
误会伏危……不能生吗?
还是怀疑伏危残疾过,不能行?
虞滢心里狐疑,面上却依旧一副正经模样。
伏危有些白切黑,她也是和伏危待得越久,才越发的能装。
衡戟:“那便听先生所言,同时请先生开几个避孕的方子。”
但一想,又道:“不伤身子的。”
虞滢诧异他想都没想就应下,随即点了头,转身便去给他写了。
送走了衡戟,虞滢表情才有些许破裂,想笑。
难怪在她与伏危成婚这么多年,没几个人催生,原是都怀疑到了伏危的身上。
也是,伏危身体受过重创,而她是大夫,身体自然是好的,见他们许久都不要孩子,可不都怀疑到伏危的身上。
虞滢现代的年纪是二十四,加上在这世界的四年,她实际已经快二十八了。
她想,等与伏危相聚后,是真的该要个孩子了。
冬日冰雪严寒。
虞滢身为南方人, 还在岭南待了那么久,便是在豫章待了一个冬日,也还是被这彭城的冬日给吓到了。
还没到地龙的朝代, 也没那轻便的羽绒服,只能靠着火炉子,火盆取暖。
在这般寒冷的日子竟还要出门去那医塾上课,她后悔答应彭城王做什么破医塾的院长了。
一做就做了两个月。
在彭城的两个月,伏危,和在豫章的家里都送了两次信来。
每每收到他们的信,虞滢望着空荡荡的屋子, 安静得让她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她知道, 这空落落的感觉名为孤独。
每当这个时候, 她都会抱着与伏危分离时候, 给她披上的衣裳抱在怀中。
早已经没了伏危的气息,但还是能从中得到几分慰藉。
北边寒冷, 没清理的流军多为南方军, 受不了凛冬,就往南而去了, 是以北边几乎没有再传出过受到流军的侵扰消息。
虞滢想, 便是清理得差不多了, 这般大雪封山,伏危应该不会来,况且她也不希望他冒雪而来。
可不希望, 他还是来了。
周翎邀她出去看梅花, 说彭城的梅花开得可艳可好看了, 虞滢便随着她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看梅要出城看,还是在大雪之时, 况且彭城王好似不让她与周翎出城,但今日却奇怪的允了。
虞滢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然,出城不过小半里地,城门还在身后,马车便停了。
她掀开厚重的帘子望前头望去,隐约看见在风雪中,远处有黑点在朝着彭城而来。
虞滢转头看向身后的周翎。
周翎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虞滢不禁笑了,戴上了斗篷上的狐裘兜帽便下了马车,踩着雪朝着前边而去,身后的婢女撑着伞几乎跟不上她。
这还是周翎第一回 看到这般不稳重的先生。
明明,先生也只比她大不过是四岁。可先生在他们的面前,总是出乎她年纪的稳重,让人莫名的信赖,信服。
能让先生不稳重的人,是伏先生。
原来先生是这般期待伏先生的。
昨夜有信使前来,恰好她与衡戟在一块,他便把伏危要来接人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既愁又是开心。
愁的是先生离开,但又为先生开心。
先生在彭城这段时日,虽脸上还是有笑的,可笑容却与在豫章时是不一样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有时候看着先生坐在院中发呆,孤单单的背影,像是她刚到豫章的时候,孤单,想家,想姨娘,想弟弟。
她知先生在盼着,所以才忍住没说,留着做惊喜。
前方的人冒着大雪踏马而来,比虞滢来得更快。
远远,虞滢便瞧见了那骑着嘛,披着斗篷,戴着斗笠领在前头的人。
看不清楚脸,也知那人就是伏危
四目隔着风雪相触。
行伍停在了雪地上。
伏危下了马,一步一步朝着日思夜想的妻子走去。
走近了,他扯去面上遮风雪面巾,朝着她笑了:“我来接你了。”
虞滢红了眼:“你怎么才来……”
伏危抬起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雪:“对不起,晚了。”
她的责怪,不过是情人之间的因思念而生出的埋怨,却无怪罪。
彭城又有马车出来了。
马车停在了一旁的马车旁,衡戟从上头上来,见他们夫妻相聚,便没有上前。走到一旁的马车,掀开帘子上了马车,然后让车夫先行回去,留一架马车给他们夫妻二人回城。
伏危虞滢一直以来都是克制的,上了马车,才相拥在一起。
她低低的说着想念他的话,他也在听着,回应着。
他说,他也想,很想很想。
曾有很多话想与她说,想写在纸上,却也想亲自与她说。
马车轻缓慢行,半个时辰才回到彭城王府。
管事来接风,道:“王爷知晓伏先生一路劳顿,先让伏先生休息一宿,有事明日在议。”
说罢,又道:“奴已让人安排了热水和吃食,住处与余娘子一个院子。”
伏危道了声谢,执着妻子的手便未松过。
见人走了,管事啧了声:“这伏先生还挺黏人的。”
入了屋中,伏危身上风霜重,便先行沐浴了。
虞滢给他沐发,发丝从指尖划过,在手中玩着。
她说:“我那个时代没有几个男人会留这么长的头发,大多都是留上一寸。”
她会与他说一些她那个时代的产物,但夫妻总是聚少离多,在战场上气氛又是无比的凝重,他们已经许久未说过这样的话题了。
伏危:“那我这样的,在你那个朝代,岂不是很另类?”
虞滢想了想,摇头:“不会,你长得好,长得一副好皮囊,大多人都觉得合理,颜正即正义。”
伏危:“这样的观念很危险,若是那杀人嗜血的人也长了一副好皮囊,岂不是很危险?”
“那倒不会,大家的防范意识还是很强的,不过确实,若长得极好的,还真能让人的降低意识。”
伏危:“那女子呢?”
“女子的话,也有像男子那般留了个一寸头的,也有及耳,及肩,及腰的。”
自古常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是接受广的伏危,每每听她说她那个时代的事,也满是诧异。
“那你呢,与我说说你的事。”
虞滢很少提自己的样貌,既伏危提起了她便也就说了:“我的头发比肩长些,太长麻烦不好打理,身高与现在也差不多,我有时候瞧着,与现在的模样也是有两分相似的。”
说到这,她忽然来了兴趣,放下他发丝,走到他面前,趴在了浴桶边缘与他相视:“我若在那个世界是个丑女,你是否嫌弃。”
伏危忽然一笑:“只要不是个男人就好。”但话一落,看着她一默,又道:“若那个男人是你,我也还是愿意的。”
虞滢却是嫌弃了,“什么跟什么,我若是个男人,我定是要娇妻,要你这个男人做什么?”
伏危却是正儿八经道:“那不行,我会把你抢过来。”
虞滢:……
她这夫君的想法还挺开放。
也不逗他了,虞滢如实道:“没有现在这明艳的样貌好看,他们总说我长得文静,一看就是好脾气的样貌,”
伏危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那双眼睛中看到她以前的模样,看到她灵魂的深处。
可却无果。
“在我眼中,不管是你现在这个模样,还是另一个模样,还依旧是你。”
虞滢脸上不禁漾起了笑意,复而满意起身给他继续沐发。
赶路虽疲惫,伏危却也还是与妻子耳鬓厮磨了两回,而后歇了三个时辰才醒。
醒来时天色还暗着,但身旁的人却早醒了。
他睡眼惺忪地收了赤着的手臂,把人往怀中揽着,空无一物的两具身躯紧紧贴着,外头便是寒冬,他们这一处也还是暖和的。
“怎么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大概急着赶路着了风寒,但不是很严重,只是轻微的。
虞滢:“就突然醒了,瞧着你在身旁,就没了睡意。”
外头天寒,伏危伸臂出了帐外,摸了春凳上的衣裳,拿了进来,瞧是她的,继而放入了被窝中。
暖和一会,再给她穿上。
缓和片刻,他也醒了神,下巴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声音略微沙哑道:“听说雪还会越下越大,我们可能要在彭城多留几日。”
风雪天,也是留客天。
多留几日,彭城王自然也不会在意。
厮磨半晌,虞滢才问:“现在皇城是什么情况?”
伏危:“已经稳定下来,这皇城换了一个又一个帝王,百姓大概都麻木了,并没有太多人反抗。”
过去两年间,就换了四个帝王。
“至于霍善荣,来时,听人说自戕死在了牢中。”
虞滢默了一下,她不记得书中霍善荣的下场了,所以想过他的很多下场,却唯独没想到他是被人下药迷疯了,更没想到是自戕丢的性命。
趴在温热胸膛上的虞滢抬起头,看他:“是谁下的药?”
伏危摩挲着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镯,虞滢一下反应过来了:“那位雪姨娘?”
雪姨娘,便是照顾过伏危的那位如夫人。
伏危轻呼了一口气,点头:“是她,迷药是从明琮那处拿的。”
虞滢闻言,裹着被褥坐起,但看着他没着衣裳,又躺到了一旁,把被褥给了他一半,躺在身侧问:“为何?”
伏危:“你且等片刻。”
他起了身,也不大畏冷,在帐外穿上了衣服,披上大氅拿来了一封信。
挂上了帐幔,坐在床沿,把信给了她。
“雪姨娘知道霍善荣会有她来威胁我,便在病中服药自尽了,而后身边伺候的婢女在明琮打点之下,从宫中逃了出来,然后被明琮送出了皇城,在豫章攻打皇城前把雪姨娘留下来的东西,送给我了。”
“所以霍善荣以雪姨娘的名义邀约我去见面的时候,我并未前去,也并未被影响。”
伏危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
虞滢裹着被褥坐了起来,把信接过,是厚厚的一封信。
伏危道:“在四岁到九岁之前,都是雪姨娘照顾我。雪姨娘待我极好,后来续弦入了府,我便养在了正室那处,因为霍善荣的重视,没受什么苦,雪姨娘又央求霍尚荣,从外边抱养了一个三岁的女孩,便是送信来的婢女。”
“我每每忍不住想去瞧她,她都避而不见,说着狠毒的话把我赶走,往后十年里她几乎没出过那个院子,我也再没见过她。”
“看到雪姨娘养在身边的那个姑娘,听到她说雪姨娘饮毒自尽了,挂念着我的时候,便是没看信,好像一切都明白了。”
虞滢看了眼手中的信,问:“那你看了吗?”
伏危摇头:“没看,想与你一块看,脆弱也只想给你一个人看见。”
伏危知道,这封信看了,必然会牵动自己的情绪。
更会难过,或许抑制不住的落泪。
他也是血肉之躯,有七情六欲的人,他的血曾是赤热的,只是后来又冰封三尺,慢慢地又被焐热,比曾经的还要更为赤热。
虞滢想了想,然后在被窝中穿上已经暖和的衣衫,倚靠着床头,盖着腿,拍了拍身侧:“一块看。”
伏危回到床上,与她肩并肩的依靠。
虞滢给他的腿上盖了被衾,轻声说:“你双腿受过床上,要注意暖和,别不当一回事,老了会有老寒腿的。”
伏危轻声应:“好,听你的。”
虞滢把信拿起,看着他:“那我拆了?”
伏危点头。
虞滢等了他的再次应允,便缓缓打开了信。
这信纸上有很多泪痕。
有很多思念的话语,有很多希望他平平安安的话语。
有解释她为何要与他疏远,解释她并非是找人替代他的存在,她只是太孤单了,想找个人说话,一日三餐有人陪。
有问候他的亲生母亲,他的每一个家人,还有他的妻子。
不是字字都是思念,却在字里行间全是思念,每一张纸上的泪水痕迹。
虞滢看得眼睛泛酸,不知不觉间有眼泪从脸颊上滑落,身旁的人闭上了眼,低下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
虞滢感觉到了些许的湿润,却没说话,只轻拍着他的背。
在外人看来,伏危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握中,能化险为夷,是个强大的存在。
可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其实也是个非常感性的人。
她也为他心疼,难受。
她想要个孩子,是因为她知道,若那日她有任何意外,他也会随她而去,留下孩子,给他做羁绊。
不管到最后,不管是谁,都有了理由把对方挽留在这世上。
伏危在外人面前, 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
所以天色亮了,他从屋中出来的时,又恢复了素日里那个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伏危, 半点都看不出来他与脆弱有丝毫关系。
虞滢也哭了,没哭多狠,敷了双眼后,旁人也看不出端倪。
伏危此次除了来接她,还给彭城带来了两道盖上了玉玺的圣旨。
一道是承认彭城王的异姓王,十年免缴彭城税收,彭城要收还是不收, 皆由彭城王自行决定。
至于金银赏赐, 国库尚不丰盈, 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便只能再赐封地范围。
另一道是封彭城王妃为固荣公主。
在开国之初,固荣二字可见分量, 恐怕嫡出的公主都未必有这个称号。
这个称号, 有彭城王是驸马的大部分原因在。
虞滢特地问了伏危,嫁去淮南那位周八姑娘的称号, 伏危告诉她, 是安宁公主。
其他的姑娘, 皆有安字。
淮南也是开国功臣。
便是那顾家在这场仗中,更是不要命地往最前冲,也是将功抵过。
都得到了该有的赐封, 平等的官位。
牧云寨寨主要了个将军的名头, 却不任其职, 然后便带着弟兄开了镖局,就黑白两道皆不敢惹的镖局。
莫叔接手武陵, 为武陵太守。
而伏震为从五品的宁远将军。
储君未定,周家子嗣皆封亲王。
至于伏危,虞滢在彭城时便听到了风声。
为谏议大夫,再兼刑部侍郎,按覆谳禁之政,掌律令、徒隶、刑法。
二者皆为四品。
但年轻,再往上升也不难。
虞滢也不吃惊,这两个位置好似为他量身定下的一样。
往后才是大刀阔斧的时候。
伏危宣读圣旨后,便与彭城王到书房去议事了。
彭城王问了律令和刑法的进度,得了答案后,才问:“储君之位,是否也该提上日程了?”
新朝为国号为冀,新帝登基已快三个月,最让人关心自然不是扩充后宫这些荒谬事,毕竟新帝年纪摆在那了,便是再有子嗣,未必能熬到子嗣长大成人,是以大臣都谏议定下储君。
有大臣道天家素来是立储便是立嫡,不能坏了老祖宗们留下的规矩,推崇立英王为储君。
听闻这话,彭城王嗤之以鼻:“以往的周家,立能不立嫡,如今成了天家,规矩便变了?”
伏危道:“圣上并未应下,如今这朝中倒是站了两拨人。”
周世子,也就是如今的英王,在战场上随着顾家,不要命一般攻敌立功,似乎要与周毅,便是如今的景王一比高低。
倒是也给他挣出了功绩来,他那一派的大臣便有理上奏,道是英王已然将功抵过,望圣上立英王为储君。
衡戟道:“我是支持景王的,但这也要靠景王自己。自然,若是那英王成了储君,若是把说好的律令和刑法,还有冒犯与彭城结盟的盟约,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便已是明晃晃的偏向景王。
伏危笑了笑:“景王不会输。”
布局这么久,怎会输?
彭城王这点还是可以相信伏危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只是看着伏危的笑,忽然拧了拧眉:“不真。”
伏危一愣:“不真?”
伏危的笑里似乎没有半分开怀,反倒像有什么愁事。
彭城王摇了头,没有解释。
因大雪,伏危与虞滢留在彭城多留几日,而虞滢要去皇城了,也不再去医塾了。
伏危本想着哪也不去,在屋中陪妻,但没想到虞滢却是每日都要与他出去走一圈。
问她为何,她却道怕旁人想到歪处去,以为他们在屋中不知节制。
伏危倒是笑她多虑了。
虞滢没解释,却心道这彭城民风彪悍,再有彭城王府这般不拘小节的,他们还真的会这么想。
在彭城王府晃悠了四日,雪势渐小,隐有停雪的征兆,便离开了彭城,启程皇城。
冬日行程慢,花了三日才到皇城脚下。
数月过去了,降军被拉去做苦力修建被毁坏的房屋,修补城墙,所以很多战后的痕迹都被抹去。
只是街道上依旧冷清。
要恢复繁华,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伏危与虞滢道:“圣人赐了宅子,只添了一些必需东西,旁的都等着你这个女主人到来添置。”
虞滢忽然道:“那大兄大嫂他们呢?”
伏危道:“四品或以上方赐宅子,四品以下赐金银,自买。按常理分家,父母随长兄,只是我那处宅子极大,若只是我与你一同住,太大了,也太冷清了。”
虞滢笑道:“我喜欢热闹一些的,虽然住在一块,难免有龃龉的时候,可宅子大,便相当于是自家一个小院,平日也算不得住在一块,顶多就是串串门子。”
伏危会意一笑,道:“等冬雪消融了,也该把阿娘他们接来皇城了。”
新宅连着大街,院子确实很大,原本还是二品官员住的宅子。
但新帝明显偏心年轻有为的,便优先了年轻有为中最为出众的伏危。
到了新宅,伏危休息半个时辰便离府进宫了。
虞滢自己一个人在府中逛了一圈,因下人还未进府,只有寥寥打扫的人,所以都是四处都是安安静静的。
确实,大院子太安静了。倒是小院子热闹。
可如今再去住小院子,却不合适。
虞滢看着院中空地尚多,便打起了在府中种草药,建个药庐的想法。
像在彭城时,彭城王给周翎建的药庐。
有了想法,等伏危回来后便商议了起来。
伏危却道:“尚且还不行。”
虞滢:“为何不行?”
“第一事过了今日,便会有不断的客人上门拜访。第二这是今日离宫时,圣人让我与你一同进宫,大抵你之后很长的一段时日都没闲暇时间。”
虞滢想了想,也是,伏危可是朝中新贵,前来结交的人不会少。
“不过,圣上让我进宫,可是要赏赐我?还是让我在这皇城再管一间医塾。”
伏危:“大概两者都有。”
大大小小都得了赏,但虞滢的赏却还没有下来,便是一句话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自然是不可能。
虞滢已然无所谓:“反正医馆得开,那是赖以生存的来源。打理这么大的一个府邸,我也不指望你的俸禄够。”
说到后头,虞滢也开起了玩笑话。
伏危顺着她的话道:“那我便是那吃软饭。”
虞滢挑着他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满意的道:“你有本钱,可以吃得心安理得。”
伏危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承蒙馆长看得起。”
翌日,还未挂上牌匾的伏府,便陆续有妇人拿着帖子前来拜访,欲与这位得圣上颇为看重的谏议大夫娘子拉近关系,却被告知这娘子一早就被圣人宣入宫去了。
这才到皇城第二日就被宣进宫去了,是封赏吗?
心下暗暗惊讶,同时也越发坚定要与这位谏议大夫娘子好好拉近关系。
虞滢进了皇宫,见了新帝后,新帝也没有什么圣旨封什么女官,而是直接问她:“朕让你掌管太医署,如何?”
虞滢……
想过可能有女官做,可却没想会做这么大的官。
做了这个官后,但凡宫中贵人有半点差错,都得被问责。
且掌管太医署,甭说本事有多大,也会被一群固执己见的老头子刁难,便是那些自诩命比天高的人文学子也会整日写些酸诗骂她。
她从岭南小山村到这皇城,可不是为了过了一重山又是一重山。
有伏危这个官来给医馆做靠山,她不用再做多大的官了。
再有,时间没有那么多,真掌管了太医署,医馆定是开不了。
自然,这些拒绝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得有大义凛然的说辞。
心思在怔忪的那片刻间百转千回,也同时想好了说辞,虞滢跪了下来:“还请圣上容臣妇拒绝。”
新帝略一挑眉,看了眼面色平静的伏危,又看向她:“可是怕被为难?怕被人骂?怕被日后出事被问责?”
虞滢……
大可不必看得如此透彻。
她面色丝毫没有变化,回:“臣妇有更大的野心,所以才想拒绝。”
这回答,不仅出乎了新帝的意料,也出乎了伏危的意料。
新帝没错过伏危那神色中的丝丝惊诧。
看来,二人来时并不知他的想法。
“什么野心。”新帝为周家宗主时,第一次见到这年轻的妇人,却觉得气度举止不同。
如今一看,夫妻二人显然是同一类人。
只是伏危出身与经历,与她大有不同,所以伏危的聪明偏向于权谋,而她的那股聪明在于人情世故,在于学识。
虞滢抬起头,笑应:“桃李满天下,病者无论贵贱贫穷,皆有医者可医,皆有药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