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流放日常(穿书)—— by木妖娆
木妖娆  发于:2024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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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很赤忱,让人相信她所言是真的。
“所以,你想继续开医塾育才?”
虞滢应:“回圣上,是。”
比起去管老头子的太医署,虞滢还是选择管少年孩童的医塾。
再有,她本就学的是古人留下的精髓,再反过来教他们,虞滢也觉得脸上臊。
大抵是虞滢的话铿锵有力,让人信服。
新帝沉思了片刻,许久后,他看向伏危:“你觉得你的妻子的选择如何?”
伏危应:“病疫时常爆发,若有能人辈出,他日各种病疫皆不可怕。”
接下来殿中无声,安静得只有殿外的风雪声。
许久后,新帝点了头:“那便允了,余氏听旨。”
虞滢跪了下来,便听到新帝道:“余氏温良大义,救死扶伤无数,功德无数,今日特封为医道圣手,无官有品,与夫同阶,待遇随夫。”
便是说不是官,却有与丈夫相同的待遇,低品官员见了还需行礼,与同品官员平起平坐。
虞滢闻言,略一琢磨,倒是与诰命夫人有些相似。
但好似又比诰命夫人要高些。
这些且不管,不让她接手那半个烂摊子就成,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随而领旨谢恩。
至于皇家医塾如何操办,新帝让虞滢做主,礼部配合。
对于这医塾,不过只是新帝政务的其中之一罢了,便让他们夫妻都退下了。
新朝刚立,政务不断,又因立储君一事,给朝中闹得头昏脑胀。新帝都肉眼可见老了好几岁,丝毫没有登基为帝的容光焕发。
算起来,新帝已快是六十的高寿了,这过去一年里又不停征战,身体自然不如壮年人,就怕万一新帝倒下了,群龙无首,开始内乱,也难怪百官急着立储君。
出了大殿,到了偏少人之处,伏危低声说:“你何时如此这般能说会道了?”
虞滢也低声应:“临危不乱,是与夫君学的。”
她当着他的面唤夫君,多为调侃。
伏危不禁发笑。也暗暗算松了一口气了。
那掌管太医署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有了官位又如何,但却不能睡个安稳觉。
他们准备出宫,却被拦了下来:“皇后请二位到坤宁宫一坐。”
皇后,便是当初被夺去掌管中馈的郡公夫人。
储君虽然还未定,但皇后还是发妻,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现在打理后宫的,还是周翎的生母,如今的静贵妃。
皇后空有虚名,暂无实权,便是如此,皇后名头还在,有人来请,难以拒绝。
伏危握住了妻子的手:“既然皇后娘娘有请,臣与臣妻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臣妻舟车劳顿,圣人也让臣妻先行回府休息,是以还是臣去便可。”
可那婆子是皇后从豫章带来的,惯来看不起旁人,甚是阴阳怪气的道:“皇后是请二位前去,且宫中妃子和公子,便是病了都得带病到皇后跟前请安,不知余氏又是什么身份,仅是累了,便连皇后的邀请都敢拒,难不成比妃子和公主还要金贵不成?”
虞滢闻言,心说她方才连皇帝都敢拒了,再拒一下皇后又怎么样?
但到底不想让伏危一人被折腾,便道:“既然嬷嬷都用这么难听的话来压我了,我怎能不去?”
反正宫中皆皇帝的眼线,没一会就能回去。
虞滢转头朝着伏危笑了笑:“走吧。”
皇后定然是不敢在这个关节点,在皇宫中动手害人。
但凡他们二人在二位出了任何差池,便会累及英王将来的储君之位。
今日,顶多是试探或者下马威。
虞滢低声与伏危道:“现在这般寒冷,你我去了那坤宁宫外后,定是要被冻上小半时辰以上的。”
这些为难人的把戏,浅薄得很。
只是素来用来为难妇人,皇后倒是敢直接用在朝臣身上。
这么蠢吗?
仔细一想来,虞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与伏危相视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有相同的疑惑。
是呀,明显会让皇帝更加厌恶,为何还要让为难他们?
若不是为了为难他们,定不可能是为了拉拢或是离间他们与周毅。
得,这还真要会一会皇后,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夫妻二人随着那婆子到了坤宁宫后,道:“我去向皇后娘娘通报,还请二位在庭院中稍等片刻。”
分明有正殿,却让人在殿外等候,与虞滢所想的没错。
婆子进去后,许久未见出来,二人在外等了近半刻,寒风吹在脸上,挺疼的。
伏危把身上的斗篷脱下,盖在了她的身上,说:“我会武,能御寒,你不行。”
虞滢贴着他,希望把暖意也渡一些给他。
半晌又过,婆子匆匆从殿中出来,说:“皇后小憩刚醒,正在梳洗,伏大人,伏夫人再稍等片刻。”
稍等片刻,起码得有一刻以上。
虞滢与伏危相视了一眼,还真的没猜错呢。
小半个时辰,从坤宁宫再到大元殿,一来一回,就正好小半个时辰,便是皇帝让人来解围,也不过刚刚好。
冻小半个时辰不至于让人生病,可却能让人在寒风中受冻。
小半个时辰后,那婆子又出来了,道:“皇后娘娘头晕得厉害,今日便先不见了,明日会差人再请二位说话。”
“伏大人伏夫人,回去吧。”
虞滢:就知道是这一手。
她把身上的大氅还给伏危,与他一同离开坤宁宫,在宫中到处都是耳目,便也没说什么话。
入了马车,下人递来手炉,虞滢忙拉起伏危的手一块暖,偎在了一块。
她一路忍着,直到回到府中,回到房中,才露出了情绪来,脸上有了冷静的怒容。
“皇后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为难我们,冷我们那小半个时辰,如此做,虽能解恨,可更让圣人厌烦,厌乌及乌,说不准是真的也会连累那英王,得不偿失。”
伏危起了风炉,煮上水,淡淡道:“世家教养出来联姻的女儿,嫁入郡公府的,或有时做事愚蠢了些,但决然不可能不计后果胡闹。”
虞滢:“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她到底在算计什么?”
伏危脸上多了几分沉思。
是呀,在算计什么?
“明日我一早去礼部,有皇命在身,拒绝得理直气壮,我也不用进宫,可你呢?”虞滢看向伏危。
伏危沉吟片刻,说:“若请我便去,正好看看皇后什么算计。”
虞滢眉头微拧:“可我心疼。”
伏危笑了笑:“这点寒冷,与我而言不算什么,但你身体扛不住冻,便不要为了心疼我而勉强自己。”
确实,她若执意,只会是累赘。
刚泡好姜茶,喝了几口暖和了身子,管事便送来了高高的一叠帖子。
虞滢看着有一手臂高的帖子,再看看伏危,有些侥幸道:“幸好要开医馆了,不是无所事事,不然这些什么茶宴,冬日宴,春日宴的,我去都去不完。”
有时候必要的交际可以有,但终日大宴小宴不断,她也扛不住。
第二日,虞滢一早便去了礼部,让宫里的人扑了个空。
伏危为外男,若无妻子陪同去后宫,属实不合适,皇后这倒是没再请他。
只是没请着伏危夫妇,便在三儿媳请安的时候,让其在寒风中站了半个时辰。
虞滢也是景王府的人来请她过府,给景王妃看疾才知晓的。
在庭院中冻了半个时辰,等周毅知晓赶过去,却又正巧让景王妃回去了,想要回去问问为何这么做,那婆子却说皇后妆容不整,不宜见殿下给回绝了。
周毅连皇后的面都没见着。
景王妃也不过才到皇城不久,也不太受得冻,在这寒风中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一回来就头晕目眩,染上了风寒。
虞滢瞧过景王妃,再扎了几针,等景王妃大概好受了一些,才问是怎么染上的风寒。
听到缘由,虞滢眉头紧皱:“昨日臣妇与夫君入宫的时候,也被皇后请去,在坤宁宫的院子外头站了小半个时辰,最后也是连皇后的面都没见着。”
脑子正疼着的景王妃一听,蓦然坐起,额头上的散热的湿布也滑落,虞滢眼疾手快接住了。
“她也让你们去站了,皇后莫不是……”
话还没出来,虞滢连忙打断:“王妃慎言。”
景王妃顿时回过神,轻拍了拍额头:“瞧我,都给病糊涂了。”这昏昏沉沉的,连反应都迟钝了些。
继而压低声音,只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莫不是因为被禁足大半年,被关得生了疯病?”
霍善荣得了疯病已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但却没有几个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是以现在皇城,但凡不正常的,说了胡话的,旁人都觉得是得了疯病。
那皇后事出反常,若不是得病,还能是什么?
二人想到了什么,相视一眼。
还能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
可为难他们,顶多是让帝王对她这个发妻多几分厌恶,这能算什么铺路?

虞滢从景王府回去后, 没过几日,陆续从景王妃那处听到一些事。
皇后情绪不稳,宫中嫔妃, 宫外贵眷,多有被以各种由头惩戒。
闹得更大的,便是宁德侯府家的孙媳被请进宫中,不知怎的就被冠了殿前失仪的罪名,被罚跪一个时辰。
若只是被罚了,倒是闹不出太大的事出来。只是没想到那宁德侯府家的孙媳不知自己已有孕,才跪半个时辰就晕了过去, 小产了。
宁德侯一怒之下, 便把皇后告到了大元殿去。
外边都传皇后怕是如那霍废帝一样, 生了疯疾。
虞滢心中有疑, 便把怀疑与伏危说了。
虞滢:“皇后那样一个喜爱权势,不择手段为子排除阻碍的人, 心智何其坚定。当真希望破灭, 兴许会疯了,可如今尚有机会, 未到绝境就传出疯疾, 甚是诡异。”
皇后的异样, 伏危早有耳闻。
他从容道:“如你所言,未到绝境,却有疯疾, 无外乎三种可能。”
虞滢:“一是真疯了, 二是在谋划些什么, 三是什么?”
伏危凝望着她,声音轻微的吐出了几个字。
——帝王之意, 顺应而为。
虞滢闻言,脸色一沉,只觉得心底寒凉。
伏危:“皇后母族顾家立了功,便是那险些成为储君的英王也立了功,或可揭过当初顾家与英王先斩后奏与霍善一事。但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所为,早已触及到了君王逆鳞。”
闻言,虞滢心下也斟酌了起来。
第一,她不太相信皇后真疯了。
第二,装疯买傻,如何谋划夺嫡,这个暂时说不通。
第三,仔细想想,或有可能。
有时候她觉得那新帝仁治,可仔细回想,周帝也是金戈铁马,从白骨累累的道路上一步一步登上那个高位的。
周帝有宏图大志,也有仁善,但同时无疑也是个野心家,政治家。
有着野心家,政治家的果决与狠。
这些,也是这个世代的帝王该具备的。
发妻又当如何,触碰了底线,衡量得失后,一样可弃。
思及此,虞滢也不觉意外。
皇后之位可留,却是把后位所拥有的权势的剥夺了。
帝王给了皇后“你若识时务,英王便有机会夺嫡”的暗示,为了给儿子铺路,皇后只能牺牲自己,顺应而为。
如此也可打压顾家。
伏危想得更深层次一些。
皇帝夺去了皇后的权势,打压顾家,这何尝不是也在给英王一个机会,让他摆脱二者累赘。
英王若能明白,成了气候,也能靠着政绩与周毅博弈。
但伏危却不希望英王能明白这个用意。
帝后身有不适,帝王让其在坤宁宫修心养病,后宫嫔妃,皇子宫女,还有女眷也不必再去请安。
说是修心养病,可谁人不晓,不管有病无病,帝后已然惹怒了帝王。
简而言之,便是被软禁了,而后位依旧便则是给顾家最大的脸面了。
坤宁宫被封锁了起来。
景王在他父亲那处求了几回去见自己的母亲,被拒在殿外三回后,终得宣入殿中。
大殿空辽而庄严肃穆,无端让人屏息。
周帝看着殿中的嫡次子,说不失望,却是假话。
嫡长子早年夭折,身为嫡子,自是寄托了期望。
只是这期望终究还是变成了失望。
他便是无大错,可没有约束好自己的母亲和外祖家,便是错。
如此被人牵着走的家主,便是在豫章时,他也不放心把这周家百年基业交到他的手上,跟别说现在的江山。
英王低下头:“母后虽有错,可如今患病,身为人子理应侍奉,便是不能侍奉左右,也应该前去问候一二,还恳请父皇开恩,让儿臣去见母后。”
话出口,久久没有等到回应,他也未曾抬头,服软。
是父与子对峙,也是君与臣的僵持。
许久后,周帝开了口:“见见也罢,你母亲神志已不清,说的话真伪你自己衡量。”
别让他再失望了。
英王微一愣,似乎也没料到他父亲会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儿臣谢父皇恩准。”
英王从大元殿出来,便匆匆往母亲的大殿走去。
行至坤宁宫外,便觉冷清。
以往过来所见,官妇,宫人何其多,哪像如今这般冷冷清清,没有半点帝后宫殿该有的热闹。
如今坤宁宫大门紧闭,八名内侍面色肃严守在宫巷,防的是里头的人,也在防外头的人。
随着内侍把坤宁宫厚重的宫门打开,英王瞧到的,是满院萧条,落叶无人扫。
这哪里是养疾,分明就是变相的软禁。
英王倍感心寒。
若是母亲真生了病,因病所犯不是大错,数十年夫妻没有体谅,而是在功成之后,弃之如草芥。
自古帝王无情,他父亲不过才夺得大权才半年,竟这般无情了?
跨过门槛,入了院中。
恰有嬷嬷端着膳食从小厨房出来,正要端去殿中,见到英王,顿时露出惊喜之意:“殿下怎的来了,娘娘要知道殿下过来了,定然会展颜的。”
英王目光落在嬷嬷手上的托盘上,眉头紧蹙:“母后就吃这些?”
一个荤菜一个素菜,肉没几片,便是素菜也不怎么新鲜。
嬷嬷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去,有些许的尴尬:“也不是日日都这样,内务府一次送几日的菜过来,今日刚好是最后一日,明儿个就该送新菜过来了。”
英王闻言,怒意顿时涌上心头。
内务府怎么敢!母亲便是被禁在坤宁宫,但后位依旧,份例便是削减也不至于减到这个程度。
正在这时,殿中传出说话的声音:“可是三郎来了?”
听到声音,英王脚下转了方向,匆匆往殿内走去。
只见一身素色衣裳,脸色苍白的母亲正要走出来,看见他,脚步倏然停下。
脸上有片刻的惊喜,随之眼泪盈眶呵斥:“别过来!”
英王的脚步一顿。
“回去,别再来了,你父皇不喜你来瞧我。”
英王默了默,道:“父皇肯的,儿臣才能见母后一面。”
皇后叹了一声:“我知道,若没那人的命令,你又怎能来见我。”
“这次来了,下回就别来了,来多了,对你往后的路有很大的影响。”
英王眉心紧蹙,沉默不语。
皇后见此,抹去眼角的眼泪,也不多说旁的,只轻声说:“回吧,你父皇不喜你来瞧我。”
英王:“母后,要夺那个位置,很难。如今大部分的朝臣,都支持周毅,更别说彭城王与那岭南的势力都站在他的身后。”
说到最后,脸上已见颓意。
皇后闭上双目深呼吸,片刻后睁开了双目,瞧了他一眼,随后转过了身:“也罢,随你。”
背对着儿子,皇后无力道:“只要你能全身而退,阿娘便别无他求。”
英王眼中似覆上了一层薄雾。
“阿娘……”
当他们周家入主这皇城后,所有的称呼都变了。
这声阿娘,许久未喊过了。
皇后依旧背对着他,轻挥了挥手:“你走吧。”
“何嬷嬷,送英王殿下出去。”
似乎已然真的放弃让儿子去争那个位置了。
她背影在昏暗的殿中格外的落寂,缓步走入了内殿,消失在英王的视线之中。
英王沉默地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头万千思绪。
全身而退吗?
若是周毅真当了皇帝,他能全身而退吗?
曾害过他的母后,又能保全吗?
或许周毅不会动母亲,但母亲这一辈子只能待在这四方宫殿,孤独老死。
他环视了一眼空荡静寂得毫无生气的宫殿,心头酸涩发堵。
许久后,才问身旁的何嬷嬷:“母后近来可犯过病?”
他想起之前,每回见他母亲,除了脸色苍白,精神不甚好,却从未见过母亲情绪不稳。
何嬷嬷默了默,低下头支吾不语,半晌才道:“娘娘一直都很好。”
英王心生疑窦,不再言语,随之道:“好好照顾母后,下回我再来看她。”
说罢,又暼了眼何嬷嬷托盘上的菜色,眉头紧皱,就是眼底也有散不开的冷凝。
随即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待人走了,何嬷嬷才端着托盘入了皇后的寝殿。
把托盘放到了桌面上,走到坐在梳妆台前的主子身后,双手放到主子的额头上,轻缓揉按:“娘娘,殿下走的时候,神色格外凝重,想是心疼娘娘的遭遇。”
皇后闭着双目,淡淡道:“三郎行事还是不够果决,得逼一逼他。”
周毅背后有拥护他的庞大势力又如何,当他孤注一掷之时,远水又如何能救得近火?
何嬷嬷:“奴婢只是担心殿下会踌躇不前。”
皇后闻言,睁开双目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沉默许久,似做了什么决定:“那就再下一剂猛药。”
英王出了宫,回了王府的路上仔细琢磨过母亲疯疾一事。
看母亲的状态,并不似有疯疾的模样。
还有何嬷嬷那句“娘娘一直都很好”,很难不让他在意。
回到府中,静坐了两个时辰后,唤来了近卫。
“查一查给母后诊治的太医,还有把先前在坤宁宫伺候的人都调查一遍。”
调查回来,几位太医都说皇后有疯疾的症状,只是症状轻微,需要静养。
从近身服侍过的宫女内侍那处盘问得知,皇后情绪不太稳定,寝食难安,日渐憔悴。
一切好似没有问题,却又透露着问题。
英王查过疯疾的症状,也听闻过霍善荣患上疯疾所为,夜里梦魇,挥刀乱砍,终日疑神疑鬼,脾气极大,不知多少宫娥内侍因他的疯疾而丢了性命。
可他母后却是没有这些症状,只是脾气古怪了些罢了。
不妨大胆猜测一二,母亲若无疾,为何又要做出那样得罪人的事来?
母亲不是愚笨之人,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累得被禁足在坤宁宫,若无疯疾,那定然是不会做的。
不是疯疾,又是什么驱使母亲这么做?
有一种可能,这一刻,他却不愿深思下去。

周帝登基已有大半年, 储君依旧迟迟未定,沉耽于改革与修订律法。
因此,提出修订律法和选取人才法子是伏危提出来的, 伏危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至于立储,起先朝中也会有人提起,只是周帝都会问起改法与战后民生的进展,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会当朝斥责,再说天下方定,还未算太平, 百姓尚未安居乐业便一而再三的提出立储一事, 如此热衷的劲头, 怎不见众卿家放在国之兴盛之事上?
周帝这些话一出, 谁还敢多言?
百官嘴上再不提,心下已有将来追随的储君人选。
数位皇子中, 最有机会的便是景王和英王。
前者为嫡出, 后者功绩卓然。
都是另外两位皇子没办法比较的。
只要周帝晚年不糊涂,储君便是这两位的其中一位。
在朝堂之上, 百官收敛, 但私下却是泾渭分明。
朝会散去, 伏危与左丞走了一道。
闲聊了一些改革陈旧律法的事,行出了宫门,才道:“方才在朝廷之上, 圣上让英王任宵禁营三营指挥使。却禁足皇后, 打压顾家, 却似乎有意亲自调教。”
话到此处,左丞脸色凝重了许多:“圣上还未放弃这个嫡子。”
伏危轻一叹。
确实, 周帝还是没有放弃英王这个嫡子。
以前伏危倒是感叹过周家的家规,袭爵只看势力,不论嫡庶。
可那英王到底是在周帝膝下养大的,感情自是会比养在老郡公膝下的周毅要好一些。
又或许,周帝有让兄弟二人旗鼓相当竞争或相互制衡之意。
伏危淡淡一笑,瞧了眼宫门,只道:“圣上之意,岂是下官能揣测的。”
左丞往宫门瞧去,看到了英王的身影,会意一笑,最后说了句:“是呀,圣上之意,怎是我们能揣测得了的。”只怕英王也未必能揣测得了。
二人在宫门前别过,伏危看向英王。
恰逢英王也看了过来,二人平静无澜地相视望了一眼,在伏危颔首简礼之时,英王上了马车。
好似一切都是那么的风平浪静。
回了府,问了下人,知道虞滢在药庐,换下官服后,径直去了药庐。
虞滢在京都开了医馆和医塾,坐镇数个月后,生了病,是劳累所致,便被伏危强制在家中休养。
除却隔日去医塾上课外,虞滢多数待在药庐。
伏危还未打开药庐的栅栏门,便看到在药炉中晒药材松土的妻子。
在外边停下脚步,静静看着露出小半脸的虞滢。
一身简单的布衣,头上也没有过多的珠翠,只一支青簪挽着发髻。
她说在家中轻便些舒服,出门的时候,才会换上罗裙,戴上珠翠。
他们从相识到现在也已经快有五年了,可每次隔一些日子再见,总是觉得依旧像是最初心动的时候。
怎么瞧,似乎都瞧不够。
虞滢拨了拨竹筛子中的药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把筛子放到竹架子上,转头朝栅栏外望出去。
与伏危对上了视线,笑了笑:“今日怎这么早回来?”
伏危推开栅栏门,提了提手中的油纸包:“给你带了些栗果。”
栗果也就是尖锥栗,个头比寻常板栗要小很多。
虞滢笑道:“我正巧嘴馋呢,我先去洗手。”
伏危随着她进了茅草屋外头的连亭,在她洗手的时候,翻了个杯盏,便开始剥着栗果。
剥好的橙黄色栗肉放到杯盏中。
虞滢洗手回来的时候,伏危已经剥好了两个,见她坐下,便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虞滢拿起一颗吃了,另一颗递到了他的嘴边。
伏危张口吃了。
见伏危剥,虞滢也就没动手,问:“今日怎这么早回来了?”
伏危这段时日忙碌得紧,除了去彭城接她那时是清闲些的,回来后一个人被当成了两个人使,天还没亮就出门,天黑了才能回来。
一家子也许久没一块吃过饭了,不是伏危不在,便是伏震不在,有时候伏安也不在。
伏安现今十三岁,跟虞滢学了两年医术后,伏危便建议他学医术之际,也去国子学学几年。
所以伏安现在的时间也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便是快十岁的伏宁,现在也在医塾了上课。
虞滢吃着伏危剥的栗子,往棚子外的院子望出去。
风一动,挂在檐下的青铜铃铛也随之摆动,清脆的撞击声伴随着药香随风袭来。
虞滢不由地支着手,闲适的托着脸颊看着种着草药的药圃,脸上浮着笑意说:“不知不觉过了好几年了,好像这几年都在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这几年时间,从一无所有的奔波,到经历乱世,天下大定,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
伏危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出了棚外,与心爱之人坐看风清云倦,日子闲适自在。
他不在意在何处,在意的是她在何处。
“是呀,不知不觉就五年了。”
相伴静坐了片刻,虞滢收回目光,看向他,问:“现在朝中什么情况?”
虞滢偶尔也会问起朝中的情况。
虽然知道结局,可却不了解过程,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从伏危这里了解到的。
伏危从油纸袋中复而出几个栗子继续剥,道:“圣人让英王任职宵禁三营指挥使,卫皇城。”
闻言,虞滢微微蹙眉,随即又不是太意外。
又吃了个栗子,口有些干,还没动作,伏危便给她倒了一盏茶水。
虞滢饮了半盏茶水后,才道:“也不意外,毕竟你先前都说了,圣人把皇后以养病为由禁足坤宁宫,顺道打压顾家,便有再培养英王之心。”
伏危“嗯”了一声,随而道:“让英王执管宵禁三营,同时也让景王殿下成为左右卫将军。”
“左右卫管什么?”百官各司其职,有些官名虞滢听说过,却不知司的是什么职。
“掌宫禁宿卫。”
虞滢一愣:“两个儿子,一个掌皇城宵禁,一个掌宫禁宿卫,相互制衡,若谁有二心,另一人都能牵制住。”
提拔英王,提防景王,但同时也在提防着英王。
伏危“嗯”了一声。
虞滢轻叹一口气,闲适之意全然没了,看着伏危,有些乏味的道:“总觉得以前的宗主与现在的圣人,有些不一样了。”
声音很轻,只他们两个人能听得到。
伏危摇了摇头:“一样的,只是曾经潜龙在渊,隐藏罢了,如今飞龙在天,也无需隐藏。”
虞滢没有再说什么。
只要不是前朝那等昏君,好似心机深,重权势也没有什么不好。
作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没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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