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贵,但他们往后就再节俭一些,总能省出租房的银子的。
最后敲定,虞滢和伏危要的亮堂宽敞正屋,一间正屋和一间书房。
而大兄大嫂要两间偏小的屋子,夫妇一间,伏安一间。
罗氏则是正屋对门的屋子,与伏宁一块住。
安排好后,虞滢和伏危出四百文,大兄大嫂出三百文。
因出门时,虞滢觉着有可能会租下,也就带着一贯钱出门。在决定租下后,就当即找了屋主付了三个月的房租,签下契书。
宅子的事情已然定下,等他们回到西巷口的时候,巷口外停着衙门的马车,霍衙差则在马车旁等候多时了。
见他们回来了,霍衙差端着一个木匣子迎上前:“伏先生,余娘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伏危暼了眼马车,再而望向他:“霍衙差怎来了?”
霍衙差应道:“周知县说这回时疫能出现奇迹,也是多亏了余娘子,这赏是肯定少不了的,也说了,等时疫彻底过去后,再宴请余娘子。”
因巷子人多眼杂,虞滢便请他进屋再说。
进入堂屋,上了茶水后,霍衙差把木匣子放到了桌面上。
“大人道这回时疫花费了一半库银,所以只能拿出二十贯钱给余娘子做赏,然后米粮是二石,布三匹。”
说到最后,霍衙差道:“这些其实都是大人用私房来补贴的,余娘子莫要嫌少。”
虞滢忙道:“如此丰厚的赏,我又怎会嫌少?”
霍衙差笑了笑,看向伏震道:“那劳烦伏大郎君帮忙搬一搬这些米粮了。”
两人一同出去的,但却是伏震一人轻松地扛着二百来斤米粮进院子,霍衙差只在后边拿着几匹布。
霍衙差走时,虞滢塞给他一串钱。
却不想,以往来者不拒的霍衙差,却是强硬的推了回去:“伏先生和余娘子都是霍某打心底钦佩的人,我又怎能再昧着良心收下你们的银子呢?”
说道这,霍衙差看向伏危,感叹道:“伏先生说得没错,我先前过得着实太浑浑噩噩了,往后可不会再像以往那般了。”
霍衙差说的这些话,好似意味着他以后要洗心革面,不再贪了。
大概是打定了注意,所以说什么都不收银子了,虞滢见状,便拿了两条腊肉给他。
腊肉不值什么钱,他这才收的。
虽然得了这么些好东西,但大概因这回的时疫还没过去,所以她没有一丝喜悦。
虞滢心情平静的扫了眼屋中的米粮和布,还有桌面上的木匣子。
布为靛青色和青色,还有杏色。
她不会做衣裳,但大嫂却有一手好手艺,故而做衣裳和被褥的活就交给了大嫂。
作为谢礼,她把青色和靛青色这两匹布都各分了小半匹给大嫂做衣裳。
说定后,再让大兄把米粮和布都放到了罗氏住的屋子,待新宅子打扫后,再搬过去。
时疫让人闻之色变, 可让人称奇的是,不到一个月就渐渐进入了尾声。
衙门做了统计,时疫的二十来天里, 病亡的有八人。
虽有病亡让人伤怀,可与以往数以百计,千计的病亡相对比,这八人已然是个让人惊叹不已的数目了。
只怕这上禀到郡治或是朝中,也都只会觉得周知县虚报,在夸大其词。
但即便如此,还是得如实上禀。
为防止时疫复发, 衙门众人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在知县的安排之下, 都有条不紊的做着时疫的后续。
——严格盘查进城出城的百姓是否有热病, 咳嗽,脸色病弱等症。
玉县城中和各村都强制要求熏一遍苍术和艾草, 所以时下只要一出门, 烟雾缭绕得好似被浓雾所笼罩着。
城中皆是浓郁的药味,但好在不难闻。
这一回的时疫在发现及时, 且处理妥当之下, 也算是有惊无险。
而如今百姓说起本县知县都是感恩戴德的, 对衙门的这些安排,更是极力配合的。
虞滢从安置处回来的第三日,与大兄大嫂一同回陵水村收拾。
何叔何婶他们听说虞滢回来了, 便把自家鸡下蛋送来了伏家。
何婶道:“我们都听衙差们说了, 这回时疫多亏是六娘你发现及时, 而且还冒险去了安置处照顾病患,也专门回陵水村给同村乡亲诊治, 我们是打心里感激六娘你的。”
虞滢笑笑:“只是我刚好发现而已。”
何婶道:“那也是你发现的,要不是你,也不知现在什么情况。何婶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再者也没去玉县,但正好家里的鸡下了好些蛋,就拿送来给你,你且拿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虞滢正想拒绝,何婶似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抢先道:“就只是几个鸡蛋,你可别见外的与我客气说不要。”
何婶都这么说了,虞滢只能是笑着把鸡蛋给收了。
收了鸡蛋后,虞滢问何婶:“现在村子里可还有人染上风寒?”
何婶道:“有呀,但一有染上风寒的,就立即去里正那处说明情况,也很是配合的与所有认隔绝两日,喝药之后没什么大问题再归家。”
说到这,何婶感慨道:“到底还是咱们玉县的知县好呀,换做上一任就知县,肯定是想方设法的逃出玉县,不会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更有可能会把染上时疫的百姓暗中处理了。”
在一旁的何叔听到这话,赶紧拍了拍老伴,提醒道:“虽然那知县已经被摘了乌纱帽,可这些话也是不能说的。”
若有时疫严重,屠城屠村也是各地心照不宣的做法,更是朝廷默许的做法。
何婶连忙闭嘴,转开话题道:“对了,还要谢二郎大郎,在时疫时特地赶回来,还特意的来问了我们家的情况呢,且因他们回来,衙差都格外的关照我们村子,这些恩情呀,我们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遇事方知人,化事方鉴心,在经历过这是后,大家才知知县大人与衙门的可靠,他们也更知伏家人都是善人。
虞滢与何婶说着话时,大嫂忽然从外进来,神色惊诧道:“弟妇,外头来了很多村民,都说要送些东西给咱们。”
虞滢闻言,转身往外走。
一出屋子,便见院子外头有一大群人提着篮子在外头候着。
见到虞滢之时,众人脸色一亮,有喊“余娘子”的,也有喊“伏家二郎媳妇”的。
他们有的拿来了鸡蛋,更有甚者提着一只鸡或一条鱼,还有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提来一篮子青菜,都说是他们的一点儿心意。
陵水村是这玉县最贫穷的村子,虞滢清楚这些东西已经是他们能拿得出最体面最贵重的礼了。
村民们尚且连一口像样的吃食都没有,而虞滢现在也不缺这些东西,自然是不会收的。
她诚恳道:“我们喊的牛车要搬一些物件到玉县去,也放不下这些东西,所以这些东西大家伙还是拿回去吧。若是想感谢我的话,往后我不在村子里了,便帮我注意些药田和粮田,莫要被贼子祸害了去。”
有人应:“余娘子且放心吧,你的药田和粮田我们都给盯着呢,没人敢到余娘子的田里撒野。”
“对呀,我们现在也种了草药和菽豆,平时顺道都会去余娘子的药田瞧一瞧,若有什么事情,我们会立刻去与余娘子说的。”
说到最后,村民还想继续塞礼,虞滢直道带不走才作罢。
别了村民,简单的收拾过后,便也就与何叔何婶告别回县城了。
这回搬的地方较大,所以在临走的时候,还邀了何家过几日去玉县去吃乔迁宴。
牛车直接去了新院子。
因西巷口的院子着实住不开了,所以租下的第二日便搬了过去。
回到东巷口的院子,搬好东西后,伏危刚好下值回来。
小院的家具也没怎么置办,但毕竟只是租下的院子,所以基本够用就好。
伏危有一间可住人的书房,但二人谁都没有提分房睡。
他们都已经住了这么久了,况且情已定,伏危还一直恪守己礼,虞滢也觉得没有必要特意分房睡。
与伏危进了屋屋中,虞滢去把窗户打开,站在窗后望出院子外。
余阳金色的光辉落在院中的小径上,景色身后,虞滢的脸上渐渐浮现笑意。
心若向阳,无谓悲伤。
她现在大概就是这种状态。
伏危把房门关上,转身便望到她脸上的轻松笑意,他缓步走过去,负手立在一旁,视线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
“在瞧什么?”
虞滢说道:“今日回陵水村的时候,村民都送了很多东西过来,我没要。”
“嗯?”
虞滢收回目光,转过头,笑吟吟地望向身姿颀长的伏危:“被人喜爱,感谢,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伏危一笑,望向她,神色认真:“你或许不知道你自己总能让身边的人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的喜爱上你。”
虞滢掩唇轻笑了一声:“不,我知道的,以前也有不少人与我说过你这样的话。”
伏危表情微微一滞,佯装脸色如常,试探的问:“谁与你说过这样的话?”
虞滢听得出他话中那些许的酸味,起了坏心思,装模作样的道:“你想知道,我就偏不与你说,但你若是能喊我一声姐姐,我便与你说。”
伏危:……
见他一时语塞,虞滢心情更好,继而又望出院子外。
伏危一步上前,俯身下来,在她的耳边低低沉沉的唤了一声“姐姐”。
这声“姐姐”,苏劲让虞滢尾椎骨都跟着一酥。
谁能抵抗得了这么一个成熟稳重,样貌俊美男子唤自己一声姐姐呢?!
虞滢就抵抗不了!
她噙着笑意斜睨他:“与我同寝五年的室友,也就是我求学五年的同窗。”她最后补充:“是女子。”
伏危眉梢微微挑了挑,口是心非的道:“我自然知道是女子。”
新宅子落定了,虞滢便去季氏医馆寻季馆长。
季馆长听说那余娘子来了,连忙让人奉茶,自己亲自去药堂去迎。
“余娘子怎忽然有空来这?”似乎想到了什么,喜道:“可是想好了要在季氏医馆做坐堂大夫?!”
虞滢点头,但随而又道:“只是我有可能只会待一年半载。”
季馆长忙道:“这莫说是一年半载了,就是只待一个月我都欢迎!”
虞滢又道:“还有一事或要季馆长同意。”
季馆长问:“不知是何事?”
“我有一个九岁的侄子,我想培养他,但奈何在家中施展不开,所以便想带来这医馆做个不用工钱的药童,不知季馆长可否能同意?”
季馆长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呢,既然是余娘子的侄子,自然是可以的。”
想了想,又道:“我也不说虚伪的话,就余娘子的医术,恐怕玉县这几个医馆的坐堂大夫都比不上,我便想着让我孙女拜余娘子为师,毕竟同为女子的余娘子来教会方便许多,我也希望我的孙女往后也能做个女大夫。”
以前季馆长觉得女子不用学那么多,只需要在家中相夫教子即可,可自从时疫时在安置处与这余娘子相处过一段时日后,便改变了古板的想法。
原来,女子亦可做豪杰,丝毫不必男子逊色。
“不知季馆长的孙女是什么年纪?”
季馆长道:“与余娘子的侄子差不多的年纪。”
说出这请求后,又怕余娘子为难,便补充道:“当然,若是余娘子家中医术不能外传,也是可以拒绝的。”
虞滢倒是没有这个想法,她应道:“可以是可以,但我想再多收两个小姑娘做徒弟,不知季馆长觉得如何?”
“这倒是不成问题,只是余娘子收女徒弟,可是想培养女子为大夫?”
医馆多几个药童倒是没有什么影响,更别说孙女还能学本事,而且多两个同窗,说不定还会互相解决难题呢,只是让季馆长好奇的是余娘子的目的。
虞滢点头,解释自己的想法:“我见女子为医者着实太少了,以至于有一些闺中女子,或是妇人拉不下脸来医馆给男子瞧病,耽误到最后药石罔效,也就有了这个想法。”
季馆长听闻余娘子的想法,当即扶手拍好:“余娘子想得确实是周到,且这想法也是极好的,余娘子要收女徒弟来医馆教习,直接收便好!”
聊到最后,终于聊到了薪资的事上。
季馆长:“薪资方面先由余娘子来提,之后再谈,如何?”
虞滢开口道:“季氏医馆坐堂大夫的薪资再加二成。”
季馆长愣了一下,说道:“余娘子难道不要先问一问这坐堂大夫的薪资?”
虞滢笑道:“我待的时间不长,况且坐堂大夫的薪资总该不会太低。”
她既然是来学经营医馆的经验,又收自己的徒弟,自然不能狮子大开口。
再者来时她也仔细打听过季氏医馆的行事。
季氏医馆每年都会有义诊,而且季馆长也会让自己的徒弟去各乡历练,顺便免费给村民们看诊。
于情于理,她不能要价太高。但又因她确实比玉县多数的坐堂大夫会得多一些,所以薪资不能比坐堂大夫的低。
第104章 一百零四
苍梧郡太守收到玉县知县派人送来的折子, 生怕折子不干净,让手下拿着,离得远远的再念出来。
听手下念到玉县时疫病亡八人时, 满脸的不信。
又听到时疫已过,请求解封玉县时,更是不信了。
怎么可能!
这时疫凶险得很,要是这么容易就过去了,便不会让人这般闻之色变。
怕不是瞒报情况吧?
郡治太守虽爱享乐,但也怕时疫祸及郡治,更怕连累他, 故而不敢松懈, 派人去玉县仔细调查。
派三人去玉县调查, 数日后, 探子回禀玉县情况极好,就好似没有发生过时疫一样, 便是玉县管辖的村子也一切如常。
听到手下调查回来的消息, 又有幕僚在旁提醒,说那玉县未必是时疫, 只是类似时疫的病情, 而那周知县不过是杯弓蛇影罢了。
郡治太守以防出现纰漏, 还是再次派了几人去彻底调查。
调查回来的信息如上一回那般,也就准了周知县的请求。
为了不必要的恐慌,玉县的时疫被太守特意瞒了下来, 但尽管如此, 也有一些人隐约知道一些消息, 所以暂时没有生人到玉县。
当然,除去郡守派来调查的人。
有生人入玉县, 周知县是知晓的。
那十来日下来,来了两拨人,他便全当是太守派来勘查的人,只让人多加留意,莫要惊动他们,全然没想到其中还掺杂了旁人。
虞滢在季氏医馆做了坐堂大夫。
慕名来了许多的人。有一半是真的生病了,有一半则是因为出现这个女大夫,对此充满好奇,来瞧热闹的。
一时之间,季氏医馆门庭若市,瞧得几家医馆眼热,可却也不会寻麻烦。
虞滢现在可不只是寻常的妇人,而是深得周知县看重的女大夫,他们得罪不起。
虞滢坐堂闲暇之余,也会带着几个小徒弟认草药,讲解草药的功效。
除却伏安和季家孙女外,另外两个小姑娘是虞滢从陵水村物色出来的。
下工点到了,她与几个小徒弟告别后,便带着伏安回家。
回到家中,听罗氏说伏危早归家了,她洗过手后便回了屋。
打开房门正要进来时,愣了一下。
屋中,伏危坐在轮椅上往房门望来。
伏危不会在家中坐轮椅的。
虞滢眉心一蹙,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现在可方便与我说一会话,我正好有些正事要与你说?”她试探的问。
伏危知道她的弦外之音,便与她道:“把门阖上。”
虞滢犹豫了两息后,还是转身阖上了房门。
房门阖上,伏危随即抬头望向房梁上方,道:“我内子,信得过。”
虞滢也抬头往上望去,还未看清楚上边是怎么躲的人,一个人影便一跃而下。
虞滢:……
这房梁离地面至少有一丈,说跳下就跳下了……
古代真有轻功?
待人利落地落地后,呆滞片息的虞滢回神,忙把自己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收敛起来。
落地的人是个身形健壮的中年男子。
看清这个中年男子的容貌后,虞滢终于明白了伏危所言的——悍匪之气与正气二者并存,却不矛盾是什么样的了。
中年男子背手在后,眉目威严,身高体壮得又让人极具压迫感。
虞滢的目光从中年男子的身上缓缓往上移,看向上方的房梁。
这么健壮的男子,应该不会把她屋里的房梁给压榻了吧?
中年男子:……
伏危:……
二人一默,显然都瞧出了虞滢那打量的眼神。
伏危轻咳了一声,说:“六娘,这位是……”
声音一顿,然后看向中年男子:“不知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道:“姓莫,唤我……莫叔罢。”
他说出“莫叔”二字的时候,顿了顿。
听到“莫叔”这个称呼的时候,虞滢表情一怔,隐约知道这人是谁了。
伏危没喊莫叔,而是喊道:“莫前辈。”
莫叔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看向虞滢,眼底有几分戒备。
伏危道:“莫前辈来寻的那个探子,前不久险些因时疫而丢了性命,但好在被发现得及时,被救了,而救他的人便是内子六娘。”
莫叔闻言,心头一惊,脸色也随之凝重:“现在阿朗如何了?”
阿郎应该就是那个探子了。
虞滢应道:“我最后去瞧他的时候,身体已经恢复七八成了,现在应当已经好全了。”
听到无事,莫叔才松了一口气,缓和片刻后,脸色忽然一正。
后退一步,朝着虞滢一拱手:“多谢娘子相救。”
虞滢忙道:“莫前辈莫要客气。”
莫叔放下手:“这一声谢是定要的,那探子不是旁人,是我的儿子。”
虞滢一愣,再看向伏危,他却是没有半点惊讶,显然也猜到了。
也是,这个莫叔一看气势就不是什么小喽啰,由他亲自来查看探子的情况,与这探子的关系必然亲近。
莫叔看向伏危,如实道:“我本让别人来玉县照看伏家,可阿朗自告奋勇来玉县。他才去不久我就收到了玉县发生时疫的消息,虽然急迫想知道他的情况,但玉县已封,我难以进城。”
听到这里,虞滢奇怪道:“可是现在也没有生面孔来玉县,莫前辈来这里,不怕被发现?”
莫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听这妇人的话,显然也是知道他们的身份。
既已知道,那就应该知道悍匪的凶狠,那为何不见她脸上有半点的惧意?
莫叔想到来到玉县时听到这回时疫能平安度过,除却衙门和大夫的功劳外,便是一个叫“余娘子”的妇人。
调查过伏家情况的莫叔自然是知道伏危的妻子也信余,更有些医术在身,略一打听还真是。
这妇人样貌不好,伏危腿脚不好,但都算是有胆识的聪明人,倒也挺配。
“沈太守派人来玉县打听消息,知县也不知我是不是太守身边的人。”看向伏危:“我进城之后,便甩开了你们衙门的人,找到西巷口才知你们搬走了,只能去衙门跟踪你。”
说到这,看向虞滢,问他:“你娘子,就是你在郡治时说给你治腿的人?”
伏危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看向身旁的虞滢:“六娘的医术了得,或许比你的大夫要出色。”
莫叔挑了挑眉,心里头虽然有所不认同,但毕竟不了解,也就没有说什么,只问道:“阿朗现在什么情况?”
伏危便把先前那郎交代过的事情,且编出的身份给说了。
话到最后,伏危提醒道:“不出六日,玉县便会恢复如常,知县也会派人去调查那人的底细,若无问题就会放出来。”
莫叔沉思片刻,道:“我离开后会让人快马加鞭去安排妥当。”
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严肃地看向伏危:“这事倒不是问题,问题是玉县发生时疫的事肯定会传出去,届时霍家父子恐或寻你麻烦。”
虞滢闻言,担心地看向一旁的伏危。
伏危笑了笑,从容不惧:“莫前辈与伏家,与我生父交好,恐怕不会见死不救的,是吧,莫叔?”
最后一声“莫叔”,让莫叔一笑:“倒是识时务。”
说罢,脸色逐渐严肃:“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不说阿朗的事情,就说我跟随你父亲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总不会看着伏大人的妻儿被仇人欺辱。”
伏危脸上笑意更深,朝着莫叔拱手:“那就先谢过莫叔了。”
几句话后,莫叔道:“我不能久留玉县,且现在玉县戒备得紧,只能等时疫带来的影响过去后,我才方便安排人来保护你们。”
他继而看向伏危,斟酌一二才道:“与其担忧霍家对你与伏家不利,你何不辞去衙门幕僚一职,与你家人随我一同上山?”
对于这不熟悉之人的邀请,伏危保留戒备。
“或许将来我还真会投靠莫叔,但时下我还是想继续待在这玉县。”
见他没有彻底拒绝,莫叔继而道:“若是你哪天想通了,便可来寻我。”
说罢,又看向虞滢:“娘子也是,女子为医者,甚是少见,能被人称赞,必然有一身本事,若哪日这玉县混不下去了,也可来牧云山寻我,必会重用。”
虞滢笑道:“那我便先谢过莫叔了。”
这对夫妻刚刚都还喊着莫前辈,一下子改口喊莫叔,没有半点的压力,果真是夫妻,连这点默契都十足。
因还有儿子的要事,莫叔也不久留,离去前与伏危道:“阿朗便托你照拂一二了。”
伏危点头:“我力所能及,必然不会让他在县衙吃苦头的。”
有了他的话,莫叔这才准备离开。
才准备离开,屋外忽然又来人,他连忙躲到了门后。
屋外传来罗氏的声音:“二郎,六娘,暮食做好了,快出来吃饭。”
母亲声音响起之时,伏危没有错过莫叔微愣的神色。
伏危略一沉吟。
这人与伏家的渊源肯定很深,与他的生父也不是寻常的上峰下属关系。
虞滢也观察到了,她不动声色的回应道:“一会就来。”
“那快些,不然菜就凉了。”罗氏嘱咐后,就转身走了。
门外的母亲走开后,伏危对莫叔道:“等我们出去后,莫叔再离开吧。”
莫叔心事重重的点了头。
伏危和虞滢率先出屋,去前边用饭。
莫叔翻墙离去前,还是躲到暗处观察了片刻那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
目光从罗氏的身上移开,看向与伏危长相相似的成年男子,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意,观察了片刻后,随之转身离开。
暮食过后, 虞滢与伏危回到屋中时,已然没了莫叔的身影。
没了旁人,虞滢才有空闲与伏危道:“那莫叔好似是牧云山悍匪的二把手。”
伏危略微错愕地看向虞滢。
他猜测这个“莫叔”在那牧云山位地位不低, 却没往二把手上面想。
但随即一想,莫叔那一身从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骇人气势来看,说是二把手也很合理。
须臾之后,伏危一笑:“若是二把手是好事,他言语之中表明了仇视武陵郡的太守,且对我生父也有敬重,往后不管是武陵郡, 还是明年大乱, 你我与伏家都有了活路。”
伏危心中有算计, 倒也不用虞滢太过担心。
片刻消食后, 虞滢才去沐浴。
伏危出了屋外,看见正从外边进堂屋的母亲, 沉思一瞬, 开了口:“阿娘。”
罗氏抬头看向他,天色有些暗了, 眼神有些不大好, 儿子的身影有些许的重影, 但不影响她看哭。
“怎了?”
伏危走了过去:“我想问阿娘一些事情。”
罗氏有些讶异,毕竟二儿极少与她单独说话的,她回神后连忙点头:“那进我屋说吧。”
母子二人入了屋中, 罗氏拉了张凳子给他坐, 自己则在床沿坐了下来:“二郎想问什么?”
伏危斟酌一二后, 才问:“我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忽然听儿子提起亡夫,罗氏神色一阵恍惚:“你怎么忽然问起你父亲?”
伏危:“我想了解他。”
罗氏怔怔然的望向他, 只闷闷的道:“二郎,虽然你不了解你父亲,可他绝对不是会通敌的人。”
伏危以前不了解,所知道都是片面的,不好去揣测生父的为人。
可他的生父能让属下二十年都记挂着,便说明是个体恤下属的人。
况且据他所知,在他生父为太守的时候,成婚差不多十载,也就母亲一个人,没有别的女人,这也说明他是个专一的人。
隐约之间,伏危似乎对他的父亲有些了解了。
罗氏望着儿子,说道:“你大兄长得最似你父亲,可你的性子与身形却与你父亲最相似的。”
明明不是在身边长大的,也对父亲没有任何的印象,可这两点却出奇的像。
听着母亲的话,伏危明白了为何自十五岁过后,养父对他为何时远时近了,是因为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已故上峰的影子。
也明白为何他那么确定霍敏之就是他亲生的了。
罗氏继而喃喃自语道:“他凡事亲力亲为,体恤百姓,洪涝时亲自带队去搜救百姓,几日都不曾阖眼,过家门也不入,一回来还大病了一场……他如此为民劳心又怎会通敌?”
说到最后,罗氏眼眶红了,语声颤抖的道:“肯定有人容不下他,才会栽赃的。”
不管过去多少年,罗氏都坚信着丈夫是清白的。
对于母亲信任父亲这一点,倒是出乎了伏危的意料。
相认的大半年里头,母亲从未与他提起过关于生父的任何事情,他认为母亲这父亲是有怨的。